静虚子不知受了那群无赖军士怎样的恫吓,多年修行来的一派仙风道骨以及出家人应有的清静无为和卓而不群都扔在了九霄云外,也顾不得矜持,忙不迭地答道:“贫道明白将军的意思,将军且放心,贫道一定助将军将那两人尽快捉拿回来的。将军你请看,灵都观东南西北四面上山下山的路共有四条,其中上山的路仅有一条,就是你身后通向王屋山主峰天台的这一条,下山的路分别通往”
来兴儿略一思忖,回头向着那十几名军士大声命令道:“我知道大伙每个人心里都盼着立大功,回营好受重赏,故而,对你们违令擅自上山暂且既往不咎。现在要找的人已不知了去向,眼下咱们唯有连夜分头去追,才有可能将他重新抓住。所有人都听我的号令,以四人为一组,共分成四组,顺着道长方才所说的四条路分头追赶,暂以明天天亮约为期限,天亮之前如有哪一组发现了他的踪迹,不可盲目妄动,须发响箭示警,其他各组听到示警箭声后,立即汇合到彼方,再视情而动。如果天亮后还没有发现其踪迹,各组暂到山下松台村边的场院集合。都听清了没有?”
他有意将集合地点定在松台村,是想提醒这些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不要忘了在松台村被他剑斩的那两位同伴。果然,十几名军士听了来兴儿这一番训话后,没有一个人胆敢站出来质疑和乍刺了。
来兴儿迅速将十几名军士分成四组,又向静虚子讨了几枝火把作为各组照亮之用,随后一声令下,十几名军士立马分头行动了起来。
来兴儿自己则带着江中石和两名军士选了那唯一一条通往山上的路,一路追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章 兔死狐惊()
如果不是攻占蒲州的军报先到了半个时辰;如果不是皇帝接到军报后当即摆驾后宫;如果不是禄光庭半道将皇帝拦下,引往丽贵妃的瑶华宫;如果不是已近二更时分,皇帝一到瑶华宫,便招樱儿侍寝。。。。。。
这么多的如果不是重叠在一起,使得新任内侍省监尚敬到任不足一个月就险些铸成了大错。,
尚敬定更时分在内侍省的值房中收到兵部转呈入大明宫的西疆军报,据称,吐蕃突然出兵,攻陷了河西重镇凉州。近几年,关于吐蕃攻占西疆州城的军报可谓是多如牛毛,但一来是朝廷大部军力都放在了北面战场,用以平叛,即使接到这样的军报,实际上也无兵可派;二来吐蕃人大多情况下都是攻下一座州城后,大肆抢掠一番后迅即撤离,并无长久占领之意,因此,朝廷接到这类的军报,也只是了解、掌握个消息而已,并无实际上的意义。
故而,尚敬在收到这份与半个时辰前他亲手呈送至皇帝手中的那份官军攻占蒲州的军报内容截然相反的军报时,也并没有很在意。他只是派了名小宦者到延英殿打探了一下皇帝的动向,当得知皇帝摆驾后宫,半路上被禄光庭引往瑶华宫时,尚敬的心思都转移到了禄光庭的身上,以至于忘记了他手头还有一份需收到立即进呈皇帝御览的紧急军报。
尚敬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不久前斩首李进忠的行动中去,但他凭借着长期侍奉皇帝练就的敏锐的嗅觉,还是在得到李进忠死讯的第一时间里即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并且这种猜想,无论是从王保儿口中,还是从皇帝突然赦免来兴儿的欺君大罪,复职赐婚给他的急速转变之中,都一再地得到印证,使得他毫无疑问地确认,李进忠是死在了皇帝手中。
显赫一时的李进忠最终在他一力扶保登极的皇帝手中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可他生前最亲近的心腹禄光庭却一点也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在李进忠死后,似乎更加受到皇帝的重用了。对此,尚敬经过多日的苦思冥想和悉心观察,得出的结论是:皇帝是想借禄光庭来制衡自己,防止内侍省的大权被自己独揽,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禄光庭和攀附李进忠时间并不算长的韦敞一样,都在李进忠尚未失势之前,就在宫中找到了另一座靠山--丽贵妃独孤婉容。
有了这个惊人的发现,尚敬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阵酸楚:唉,如果不是两年前自己被当做太子的替罪羊进了李进忠、禄光庭的察事厅子,没能禁受得住那里的严刑讯问,过早地供出了太子是找人顶罪的幕后主使,或许现在皇帝尚不至于对自己既用且疑。他禄光庭也就不会有机可乘,与自己在内侍省分庭抗礼了。
皇帝登极后,为确保近在身边的内侍省能够真正为他所用,精心策划并实施了大范围的人员调整。先皇临终前特诏委任的内侍省监谢良臣为人虽然低调,做事一向勤谨,可却被皇帝视作李进忠的死党,趁着汪才人的儿子李宾被潜入宫中的刺客斩首之际,当众一剑给刺死了。自己则同禄光庭、吴孝忠一起受到皇帝的重用,同时调入内侍省,同被晋升为内常侍。从那时起,尚敬就已经预感到下一任的内侍省监必然会在他们三人之中选出。
吴孝忠和自己同属出身东宫,称得上是皇帝身边的老人儿,并且他身上没有自己曾卖主求生的劣迹,照理说应当是接替谢良臣的最佳人选。可不知为什么,这位老兄一经奉调入了大明宫,仿佛就变成了天聋地哑一般,如果不被皇帝当面问及,可能他一天都说不上十句话。
内侍省监这个位置虽然明面上远远无法与三省六部的长官相提并论,但自皇帝祖父坐朝当政至今,三代以来,其实际地位和权力已隐隐然凌驾于了尚书令、中书令和门下侍中这些位当朝的宰辅之上,素有“内相”之称。能够胜任如此官位的人在外人面前可以始终保持沉默,装扮做大智若愚的模样来明哲保身,回避矛盾,但倘若在皇帝面前也这样,就很难得到皇帝的信任了。
吴孝忠可能是读书读得太多的缘故,脑子有些冥顽不灵,又因多年来只在马厩喂马,极度缺乏侍奉君王的经验,因此,一旦奉调入大明宫当差,一心只想着如何能在这处处充斥着机心倾轧的禁宫中全身而退,难免为人处世都过于消极,才不经意间,给自己创造了难得的机会。
至于禄光庭嘛,尚敬一向认为皇帝之所以将他从监军的位置上调回长安,多半是出于安抚李进忠,使他不致于因皇帝重新启用自己而心中生疑的缘故。禄光庭虽然在内侍省奉差多年,而且长期担任内寺伯,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办案、整人之才,但在尚敬眼中,他只不过是自己和吴孝忠的陪衬罢了,皇帝对他绝不会像对吴孝忠和自己一样信任有加的。
眼下李进忠既然已死,自己又被皇帝正式任命做了内侍省监,作为李进忠心腹的禄光庭此时本应是夹着尾巴做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防守格局,为何却要出人意料的再三高调行事?
自李进忠死后,他不仅凭借着兼任监门大将军的身份,重新对监门军严加整饬,报请皇帝允准,将监门军中凡是与李进忠有过密切来往的将校尽数打发到了西疆防秋备边,而且毫不手软地把已经解散的“靖宫差房”中李进忠的一切故旧亲近人等一个不留地遣送到了几百里之外的上阳、九成等离宫当差,在大明宫彻底消除了李氏势力的影响。
最令尚敬愤懑不已,又无处喧泄心中不满的是,禄光庭在他眼前搞出如此大的动静来,自始至终居然将他这个新任顶头上司完完全全撂在了一边儿,既没有向他请示过该不该这样做,也没有同他会商过哪些人该留,哪些人该被远远地发落走。倘若没有皇帝在背后替他撑腰,纵借给他两个胆心,他也不敢如此轻视自己。(。)u
第一百一十一章 瞒天过海()
尚敬当晚独自坐在内侍省的值房之中,接到小宦者关于皇帝被禄光庭引往瑶华宫歇息的消息后,不由自主地陷入到了对自身处境深深地忧虑之中,同时忘记了,就在自己身边的几案之上,还放着份才从西疆发来的紧急军报。
回想到近三个月前,同一天之内,正在长安郊外作着苦役的自己被差官吆喝着接连收到了两份册命,头一份要他立即返回长安城中内侍省待命,第二份则要他做好随睦王出使吐蕃的准备。
回内侍省待命语焉不详,令他无从判别吉凶,第二道册命虽明说是随皇帝的长子睦王出使,但吐蕃远在千里之外,这样的差使与仅次于处死的长流无甚差别,更是使他内心七上八下,没着没落,暗地里思忖,必是皇帝登极后想起了两年前曾受自己出卖的旧茬,寻个由头把自己赶到吐蕃去,最好是在半道上死掉,才遂了皇帝的心愿。
尚敬就是怀着这样一种惴惴不安,如临大难的心情重新回到了宫中。即使是皇帝亲自在延英殿召见了他,当面册封他为内侍省内常侍,他仍没有感到喜出望外,反而更增添了心头的负疚感和惶恐感。他总觉着依照皇帝原本的性子,断断不会这样轻易饶恕自己的。跟随睦王的吐蕃之行,很可能会成为皇帝判定他生死荣辱的最后机会。
一旦认定了自己心中的这个想法,纵使随使团大队人马一出长安,他就发现队伍当中的睦王是来兴儿假扮的,尚敬仍不敢有一丝怠慢,一路上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生怕因为自己的懈怠,引来旁人对他的不满。他坚信,自己处在如此紧要的生死关头,能够经受皇帝考验的唯一出路,便是在这次出使的过程中时刻表现出对皇帝的无比忠诚来。
孰料阴差阳错地,这次的吐蕃之行竟成为了他人生当中的一个之前从未有过的大转折点。虽然在近两个月的吐蕃之行过程中,历经了种种曲折和磨难,但最终得力于林树不惜屈身事藩,向大论朗格交换来他和使团其他人死里逃生的机会,使他能够活着回到长安,并且以他尚算出色的表现嬴得了皇帝重拾起,对他的信任,不久便委以内相重任。
自己经过忍辱负重、历经艰难困苦方得到的尊宠和地位自然不容别人轻易从自己手中夺走。尚敬无可避免地滑向了每一个名利场中人都会身不由已陷入到的怪圈之内,那就是一旦发现有足以威胁自身利益的对手后,几乎全部的身心和精力都会转移到如何打败对手,保住自身的既有利益上来,而往往会忽视更加重要的事情。
那晚,尚敬与在瑶华宫中满心欢喜地拥着樱儿入眠的皇帝心情迥然不同,他是怀着满腹的猜忌才沉沉入睡的。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几个时辰之后,他就将会因自己今晚的疏忽大意而一错再错,从此踏上了一条通向死亡的不归路。
歪靠在内侍省值房内的胡床上一夜沉睡未醒的尚敬被一声声急促的呼唤声给吵醒了。他揉了揉惺松的睡眼,带着分不快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呀?大清早地就大呼小叫!”
守在值房外守夜的小宦者手中拿着份像是才收到的军报,惊慌失措地向尚敬报告道:“兵部刚刚送进宫来的急报,说是吐蕃连克瓜、沙、伊、西四座州城,兵锋直指泾州而来。泾原节度使和刺史衙门都有紧急奏章附于其后,请求朝廷立即增兵泾州,早做防备。”
尚敬只觉头“嗡”地一声像是炸开了锅,他忙转头盯了一眼几案上昨晚就由兵部送进宫来的那份紧急军报,旋即沉下脸,训斥那个倒霉的小宦者道:“如此紧急的军国大事,为何不早些唤醒咱家?你是猫在门外打瞌睡睡过头了吧。来人哪,将这厮拿下,听候发落。”
立在值房门外的两名禁军军士闻声进屋,不由分说,架起小宦者就往外拖。那小宦者自问并不过错,扯着嗓子央求道:“大人饶命哪,小的接到军报后一刻也没敢耽搁呀,小的冤枉哪。。。。。。”
但尚敬拿他来替自己顶过的心思既生,怎会松口放过他?没过片刻,小宦者的求饶声就淹没在了鼓楼上传来的五更鼓声之中,再也听不到了。
依本朝成例,外邦入侵攻陷州城,在京有关各衙门接到军报后,须立即依序传呈,不得有一时半刻的拖延迟误,确保尽快把军报呈献给皇帝知晓。如接报后出现压文不报、欺瞒不报,或者延误迟报的情形,不问缘由,该衙门的堂官一律罢职听勘,轻则连降三级听用,重则甚至可能为此掉了脑袋。从昨晚接到吐蕃攻占凉州的那份军报算起,至今已整整过去了一夜,五个时辰!即使自己现在立即赶往瑶华宫求见皇帝,这延误迟报的罪名只怕也难以逃脱。思念及此,尚敬再也坐不住了。
他罕见地从胡床上一跃而起,揣着那两份军报埋头就要向门外走。可还未等走出值房,尚敬便停了下来:自己此时与其到瑶华宫见皇帝请罪,倒不如去宝象宫找景暄想想办法,睦王前几天已离京,她父亲景云丛身为副元帅兼元帅府长史,即使没有调兵之权,但给泾州的项知非和汤宽回份公函,表明朝廷已知悉此事,命他们严加戒备,总还是可以的。这样一来,军报在自己手中压了整夜的事不就可以弥缝过去了吗?再者说,要是吐蕃仍像以往那样,攻下城池,烧杀抢掠一番就走的话,就更不需要皇帝亲自作出什么调兵的部署了,自己也就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迟送军报而承担罪责了。
除此之外,尚敬心中还有另一层打算:既然禄光庭在皇帝的默许下正日渐成为自己最大的威胁,而他在后宫之中新攀附上的靠山是丽贵妃,那自己何不主动向比独孤婉容身份、地位更加尊宠的惠贵妃景暄靠拢,将她引为强有力的内援呢?
尚敬受到心中萌生出的这个虽有些冒险,但颇值得一试的想法激励,不再犹豫徘徊,迈步出了内侍省衙门,匆匆向宝象宫赶去。(。)uw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世事难料()
景暄今天起得很早。昨晚她收到了现在傅奕军中担任监军小使的锁儿刘文逊的一封私信,几乎令她辗转反侧,一夜没得安眠。锁儿的信中首先向景暄报告了最近半个多月来的战况:自从傅奕所率的二十万大军收复河中,随即分兵十万,由傅奕亲自率领,挥师东进,与大河南岸的柳毅、曾庆则对蒲州城内李舒所部叛军形成了两路夹击之势,官军一路所向披靡,蒲州城破已是旦夕间唾手可得的事了。
景暄清楚地记得,昨晚当她看到锁儿报来的这一喜讯时,忍不住便说与了在身边侍立的锦屏听。锦屏听了,直乐得合不拢嘴了,拉着她的衣袖兴奋地叫道:“这回可好了,他初临战场,便能立下战功,要是立了大功,娘娘你说,皇上会不会封他个将军做?”
景暄受到锦屏情绪的感染,微笑着轻轻拧了锦屏一把,打趣她道:“我算是瞧出来了,嫁出去的&无&错&小说{}闺女,泼出去的水。你这还没入门的媳妇,就惦记着要做将军夫人吗?兴儿才多大的年纪,此番得以亲身上战场历练历练,长长能耐,才是他最大的收获。一旦他学得了像傅奕将军那样的一身带兵征战的本领,这将军嘛,你还愁会没他做的?”
她边说边低头继续读着锁儿的信,没过多大一会儿,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了。
锁儿在信中着重向景暄报告了他在军中发现的一个十分紧要的军情动向:傅奕于睦王任帅之后,面临军权被削夺的态势,颇生怨望之心,且有拥兵自重的倾向。
锁儿身为皇帝亲自委任的监军小使,在傅奕军中监军使、监军副使缺位的情形下,囿于自己的品秩远低于傅奕,无法与他在军中形成制衡之势,自然也无力阻止他私扣军中粮晌、在军中拉拢亲信,培植党羽的种种行为,因此,才想到以私信的方式向景暄报告情况,试图通过景暄,使皇帝得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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