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小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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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小太监-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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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老爷今儿进宫探望娘娘,事先特地约了太子相会,我到凝香轩请太子过去。”

    “景公爷进宫来了!”谢良臣略吃了一惊,眼下东宫明着虽没有限制出入,但他知道,凡是文武大臣要进入东宫,必须得到清宁宫的芙蓉首肯后才能够成行,景云丛面子可够大的,“碰巧我也要面见太子奏事,正好借姑娘的光一同前往。”

    锦屏不解地问道:“谢公公执掌内坊,见太子奏事怎么还要借我的光?”

    谢良臣苦笑一声:“不瞒姑娘,事实的确如此,个中缘由,我也糊涂着呢。”

    锦屏“扑哧”一笑:“果真如此的话,公公不妨候在门口,待我进去请太子出来时,你便可上前奏事,省得和那些坏小子们纠缠。”

    两个人说着,抬脚已到凝香轩门前,门口站着的王保儿一眼瞅见锦屏,急呵呵地迎上前问道:“景公爷可到了?太子爷今儿早起到现在,问了不下五遍,再不到,小的只好备下金创药等着挨板子啦。”

    锦屏因来兴儿的原因,素来讨厌王保儿,见他一副猴急的样子,便故意放慢了脚步,指着王保儿向谢良臣介绍道:“谢公公,这是王保儿,您前任尚公公的干儿子,说不准哪天就成了您的干儿子啦。”又回头冲着王保儿喝道:“见了谢公公还不请安。”

    王保儿被她说得又气又羞,也不理睬谢良臣,胀红着脸上前拉起锦屏就往院里走。

    谢良臣每回前来,都要遭王保儿一回白眼儿,对他的目中无人并不意外,锦屏冷不防被他拉着走了几步,才回过神来,一把甩开他的手,啐道:“你个泼皮无赖,见了太子爷,有你好看。”边骂边随着王保儿一溜烟似地走进了凝香轩。

    谢良臣未得允许,不敢擅入,只好依锦屏所说站在门外候着。

    果然,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太子在锦屏的引导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却不是王保儿,而是一个面目俊秀、从未见过的小宦者。

    太子看到谢良臣候在门外,知他有事要回,便道:“随本宫到景娘娘那儿回话吧,正好一同见见景公爷。”

    谢良臣虽没明白太子的意思,也不敢多问,只得答应一声,和那小宦者并排跟着太子朝马厩走去。

    景云丛此次是奉旨前来东宫探望女儿的,不过,和女儿相比,他更急于见到的,却是太子。

    景夫人心疼女儿,和太子相见过后便拉着景暄的手嘘寒问暖说个不停。

    太子见状,冲景云丛递个眼神,两人相随着来到马厩中仅有的另一间房中,景云丛见跟在太子身后的两名宦者也跟着走了进来,不明所以,遂冲着那小宦者笑道:“小公公,河中一别,你还记得我吗?”

    来兴儿麻利地跪下叩头道:“给副元帅请安。”

    太子手指谢良臣道:“这是内侍省新派在太子内坊掌事的谢良臣,原先跟着李进忠大人掌管尚仪局,说起来和您还是同乡,公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谢良臣心中一惊:太子这些天足不出凝香轩,竟然把自己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东宫的水确实不浅哪。

第十二章 局外之局(二)() 
景云丛点点头,慨叹道:“算起来,自从两京收复后我与殿下已是三年未曾谋面,昔日在殿下帐前效力,恶战龙门,酣战香积寺,历历幕幕,仿佛就在眼前哪。”

    太子知他仍对谢、来二人心存顾忌,但今天非得这二人在场才能收到效果,个中情形,又不便向景云丛明说,遂直截了当地问道:“父皇已登台拜将,不知您对此次出征东京有何看法?”

    景云丛起身施礼道:“太子此问,前日皇上召见微臣时也曾问及,只是问法有所不同。”

    太子心念一动,问道:“有何不同?”

    景云丛站着答道:“陛下问的是:五万兵马交给颖王,他能否支撑一月不败?”

    谢良臣不待太子再开口,急忙躬身道:“殿下和公爷谈论军国大事,奴才们不便在此,请允准我等暂且告退,在门外侍候。”

    太子颔首道:“你倒是懂得规矩。你不是有事要回吗?先说说吧。”

    谢良臣道:“再过三日便是上元节,奴才想请爷示下,上元夜宴的一应事项是否俱按往年的成例准备?”

    太子恍然道:“亏得你提醒,本宫险些忘了。宫里定下了章程没有?”

    “回爷的话,奴才已派人前去打听得明白,诸皇子仍是酉时入宫向皇上请安,赐宴,只是教坊不备歌舞,戌初爷便可出宫。”

    太子有意要考校考校谢良臣,看着景云丛问道:“公爷兼着太子太保,你跟公爷说说上元夜宴是怎么回事,也好请公爷替本宫出个主意。”

    谢良臣朝着景云丛躬身一礼,说道:“据奴才所知,上元夜宴是太子殿下自陛下回銮后定下的规矩,每年上元之夜,太子在宜春宫召集东宫诸僚属,上至太子宾客、詹事、左右庶子,下至各坊局七品以上值事人等,共赏花灯,吟诗作画,以示亲敬,以显敦睦。今年已是第四个年头了,不过,奴才并未听说过殿下邀请过宫保衔的大臣与宴。”

    景云丛笑谓太子道:“殿下不请大臣夜宴,是避结党之嫌吗?臣怕是没资格参加喽。”

    太子叹口气道:“上元夜宴最初是杨氏的主意。据她说未出闺阁前,她家每逢正月十五必定谢绝外客,专宴家仆,以酬报他们一年的劳碌。

    本宫觉得此举甚好,便定下了东宫上元夜宴的规矩,用于慰劳东宫僚属。大臣们虽蒙皇上赐得宫保荣衔,但多与东宫日常事务无涉,因此并不在夜宴之列,倒是没想过避什么嫌。

    今年的情形与往年不同,要不要依惯例开夜宴,本宫还真有些犹豫,公爷与我有翁婿之亲,又是行伍故交,因此才拿这家事叨扰,望公爷莫嫌唐突,不吝指点。”

    景云丛手指轻叩着桌案,缓缓说道:“殿下既如此说,臣就冒昧说上一二。

    现今东京沦陷,东宫又遭检视,无论于国于家,都正是宫内人心惶惶之时。

    此时倘若无端取消夜宴,固可使殿下免受外界猜疑,但于安定宫内人心、稳定宫内形势却毫无益处,依臣之见,一切如常即可,无须劳神多虑。”

    太子沉吟片刻,冲谢良臣吩咐道:“就按公爷说的办,一切照旧。”

    谢良臣答应一声,转身才要退下,只听景云丛又道:“芙蓉司正现常驻东宫,给她下张帖子,殿下不会介意吧。”

    太子想了想,吩咐来兴儿道:“你去跟刘娘娘说,叫她亲自去请芙蓉赴宴。”

    待二人遵命退出后,太子亲手为景云丛续上茶,略带愧意地说道:“琐碎家事,还要劳烦公爷,让公爷见笑了。”

    景云丛呵呵两声,说道:“殿下要臣作场戏给人看,臣只得勉为其难啦。”

    太子肃然起身,深深一揖,道:“形势所迫,事出无奈,请景公海涵。”

    景云丛听太子改了称呼,连忙双手扶起太子,问道:“太子境况之险恶,臣岂能不知?难道那小的也是?”

    太子点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景公近年带兵在外,于京中情势可能不甚了了。

    自三年前杨氏被逐出东宫,到一年前建宁王屡次进言皇后干政,反遭谮诛,皇后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拔之而后快。

    半年前景公祖坟被盗事件,为避免使景公一家卷入这场纷争之中,我以景公交出兵权相让,意图求得皇后不再步步紧逼,恰巧赵王夭折。

    不久之后,皇后又亲自到景公府上登门释怨,原以为她没了亲生儿子,便不会再对我赶尽杀绝,直到宫中投毒案起,我才明白,这半年来她精心遣将布局,就是为了将所谓太子一党一网打尽。”

    “宫中投毒案难道也是皇后布的局?”景云丛纵是身经百战,运筹帷幄,也对太子的话感到难以置信。

第十二章 局外之局(三)() 
太子从怀中掏出个小锦囊,递给景云丛,景云丛接过打开一看,见里面只有少许绿色粉末,他不解地问太子:“殿下,这是什么?”

    太子没有直接回答他,接着说道:“正月初一麟德殿午宴,有人在皇后和我的饮食中投下了砒霜,导致皇后宫中的一名侍女当场殒命,景公当时也在现场,这就是所谓的宫中谋逆案。

    事发后不出一个时辰,头一名嫌犯尚膳局丞赵慕义被捉,不出四个时辰,东宫才人汪氏即被当作主凶捉拿到案,景公对此有何感想啊?”

    “臣后来听说汪氏疯颠,供说前太子妃托梦于她,逼她行凶,臣对此颇不以为然,但又想不出汪氏到底为何会有此悖狂之举,请殿下明示。”

    太子黯然道:“她们原以为药劲过去后,汪氏熬不得刑,会在清醒的状态下供出杨氏,却不料药下得猛了些,汪氏又在事先有所察觉,因此才有关于杨氏托梦的疯人疯语,而汪氏突然咬舌自尽更令他们始料未及。

    我当时也对汪氏的所作所为颇为不解,但隐约察觉到可能有人会对我不利,因此我立即具折上奏,自请废黜,以求自保。”

    景云丛心想:半年前你用军令召我还京,逼我交出兵权,以求自保,这次又是自请废黜,以求自保。这太子当得真够窝囊!

    “皇后没有从汪氏嘴里得到我对此事知情的证据,自然不会答应我的请求,便以检视东宫为名,意图张网捕鱼,纵使捕不到鱼,也想用这张网将我困死。”

    看来太子脑子还算清醒,检视东宫确对太子极为不利,可也算不得皇后设计陷害的证据呀。想到这儿,景云丛又低头看了看锦囊里的绿色粉末。

    “景暄小产,多亏了一位精于医术的老嬷嬷及时赶到,才保得她母女平安,这件事景公也有所耳闻吧?”

    景云丛点头道:“臣还听说这位嬷嬷便是昔日太子母妃吴贤妃身边的夏嬷嬷,素有神医之名,小女遇到她,也是有福。”

    “连景公都已知晓夏嬷嬷的身份,难怪事情会发展到今天的局面?”

    “殿下指的是什么?臣不太明白。”

    “景公莫急,我把事情按顺序讲清楚了,您回去也好复旨。”

    景云丛心中一凛,表面却不置可否,啜了口茶,静等太子继续说下去。

    太子的试探没得到反应,明显有些失望,但还是接着讲道:“由于对夏嬷嬷为何这几年匿身东宫并不知情,我当时确以为是夏嬷嬷指使汪氏做下逆案,因此一回宫便急于尽早了结此案,以免暴露夏嬷嬷的形踪,如今看来,的确是我想错一步,连累尚敬了。”

    景云丛像是知道这一切似的,脸上几乎瞧不出任何表情。

    “谁知回宫当晚见到夏嬷嬷之后,我才彻底地明白整桩事的前因后果:有人给汪氏服下迷药,汪氏便产生了所谓杨氏托梦的幻觉,在这种幻觉驱使下,汪氏才做出了串连赵慕义投毒之事。”

    “此物名唤乌羽飞,原是化外之物,本朝太宗时经婆罗国进贡传入,先帝时就有人在长安试种成功,其后成为各王候勋戚修道炼丹的主要原料。

    因人服下此物后往往神志迷离、以致行为乖张,朝廷曾明令禁止种植、售卖此物。景公手里锦囊中的这少许粉末,其量就足以让一名壮汉颠狂。”

    景云丛疑惑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说有人给汪氏暗下了此药?那么,这些粉末殿下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我刚才已经说了,确有人暗算汪氏,不过其做法十分地隐秘,她不是一次投下足以使人迷幻的药量,而是在汪氏的饮食中一点点的下药,待药量在汪氏体内积累到一定程度,才能够使人发狂,从而达到他们构陷汪氏的目的。

    而今推测,此人持续不断地给汪氏下药的过程应不少于半年,因为汪氏后来对此已有所察觉,这些粉末就是从汪氏悄悄交给夏嬷嬷验证其中是否有毒的食物中提炼出的,但当夏嬷嬷从汪氏的食物中提炼出这些粉末,并确认是乌羽飞之前,汪氏的药性便发作了。”

    “真相确实令人难以置信,景公可能会问:是什么人如此处心积虑地谋划此事,其意图究竟何在?我现在还无法肯定是谁下药暗算汪氏,但他背后主使之人想要达到的目的却十分明白,那就是置我于死地。”

    “他们先是借汪氏之手于元旦宫宴之上公然投毒,在文武百官面前制造出东宫嫔妃谋逆的事实,然后意图通过刑讯,逼汪氏供出我参与此事,迫使父皇以叛逆重罪处死我。

    汪氏猝然自尽,使得他们的计划有落空的危险,于是便另生出一个围而不杀的缓兵之计,想通过检视东宫,顺着夏嬷嬷这条线深挖所谓太子一党,而后一网打尽。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要对夏嬷嬷下手的时候,夏嬷嬷却先发制人,当众拿出了有人下药暗算汪氏的证据,并在汪氏的遗骸上得到了验证。

    这样一来,如果仍步步紧逼、急于收网拿人,他们就有引火烧身的危险。

    因此,才迫使他们不得不由明转暗,把线放长,这也是自初一事发到今日,不过短短十一二日的时间,东宫情势就由烈火烹炸转变为慢火炖煮的真正原因。”

    太子说完这番话,胸中郁结多日的块垒一吐而尽,顿觉轻松了许多,而景云丛却双眉紧锁,陷入了沉思。

    过了足有一刻钟,他才开口道:“殿下,臣今日入东宫,确是奉有秘旨而来。

    如今的情形,陛下召殿下入宫面陈原委,有诸多不便,因此才命臣以探望小女为名,到此与殿下相见,一则慰抚殿下之心;二则想听听殿下对军政大事的意见,以备顾问。

    刚才殿下的一番话听得臣惶恐不已,敢问殿下,如一切均如所言,殿下意欲如何?”

    太子起身整装,双膝跪地,向景云丛叩头道:“儿臣谢父皇眷顾之恩,唯今之际,儿臣情愿一死,以消宫患!”

    景云丛拂袖而起,嘿然道:“如此,恕臣告辞了!”

    太子一把扯住他的袍袖,哀求道:“望公教我!”

    景云丛喟然长叹一声:“先皇教坊演化之风,殿下倒是学会了不少啊!”

    太子这才不无尴尬地站起身,解释道:“事关宗门生死,人心叵测,景公莫怪。”

    景云丛对眼前这位身陷是非漩涡不能自拔而心机又深不可测的太子陡然而生出一份厌恶之感。

    身为一国储君,叛军压境,不思军国大事,却沉湎于已身之安危,孜孜于宫苑之内争,且机心玲珑、千面一身,待人毫无诚挚之意,景暄嫁于此人,纵是将来位居中宫、母仪天下,只怕也不会幸福。

    他思虑既远,神情便有些恍惚,太子瞧在眼中,也对自己方才那一番矫揉造作感到有些后悔,有意扯开话题,说道:“东宫已成累卵之势,景公如担心暄儿母女安危,可接她们回府省亲,住上一些时日,清宁宫想必不会驳回的。”

    景云丛凛然答道:“景暄已是东宫嫔妾,荣辱安危,自当与殿下共之。

    景氏忝为皇室姻亲,绝不会背主弃夫,为人所不耻,殿下大可放心。

    臣奉旨而来,该听的没听到,不该听的却听殿下说了许多,臣正发愁,不知该如何面见皇上交旨!”

    太子见他愈发的辞气不善,又羞又急,忙道:“军政大事本父皇圣心独裁,不是臣子敢妄加揣度的。

    但既烦景公前来垂询,我勉力略陈一二,愿达圣听:进犯东京之贼虽来势汹汹,但属偏师冒进,贼酋危不全尚在定州,可见其主力仍在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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