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府诸人松了一口气,格日乐抿嘴笑道“你们呀,要不是巡检司那位当家的驭下极严,谢大人不过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们田家灰飞烟灭,哎,你们胆子真大。”
田功额头上渗出冷汗,背心都已经湿透了,连声赔罪。谢小石也没有再装腔作势,笑了笑,和万一府刘开山出了灵堂。格日乐好奇的看着谢小石,似乎想从谢小石脸上瞧出花来,只是谢小石面不改色心不跳,丝毫没有异色,女儿家的目光早在香市的时候就看够了。
谢小石无意追究,田功却不敢怠慢,叮嘱了几句,匆忙跟着谢小石出了灵堂。
灵堂之中的变故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就在灵堂之上传出争吵的时候,李落和潘南安两人悄然潜进了田府后院。
“是哪一间?”
潘南安挠了挠头,为难说道“大理司递过来的文案中只记载了田家三人被发现的时候都死在了田家家主,也就是田守业的书房里。
第一千七百四十三章 小侄潘安()
但也没说哪一间才是田守业的书房啊,要不属下找人问问?”
“这,不妥吧。”
潘南安也觉不太妥当,就在两人踌躇不前之际,忽地,潘南安哽咽起来,眼中泛着泪光,怅然中带着遗憾和失落,有些伤心,有些不敢相信,诸般情绪,杂乱纷呈,在李落目瞪口呆中缓缓说道:“没想到,就只差了三天,我终究没能见上师父一面。”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跑来田府后院了?”
李落和潘南安回头望去,就见两人身后站着一个温厚敦实的中年男子,一脸疑惑和戒备。潘南安连忙起身一礼,擦了擦眼角泪痕,沉声说道:“这位兄台对不住了,我们不是有意擅闯内府,只是在下睹物思情,不能见师父最后一面,心里难受,才想来看看师父生活过的地方,叨扰之处还望见谅,我们这就走。”
“师父?你师父是谁?”中年男子只觉眼前潘南安伤心之情绝非作伪,心中的戒备散去了大半,听闻潘南安口呼师父,连忙问道。
“在下师父正是匠心先生。”潘南安恭声回道。
中年男子啊了一声,信了大半,知道田守业自号匠心的人不多,应该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不过从来没听守业师兄说起曾经收过这么一位徒弟。潘南安见中年男子面露怀疑,怅然道:“其实这声师父恐怕也是我一厢情愿,当年我来卓城习艺,耗尽了所有的家财,除了几钱银子,全身上下再没有半个铜钱。那时侥幸拜了匠心先生为师,他见我可怜,勉强收了我,我身无分文,师父便让我做活来抵饭钱,就住在后院的柴房,习艺期间没有半文工钱,但拜师的几钱银子师父却收了。那时我还曾心怀怨恨,暗恨师父小气刻薄,只想着日后学好了手艺,终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等学成的那天,我本想不辞而别,岂料师父早就察觉我的心思,把我叫到身前,从一个木盒子里取出一个小布包,很眼熟,我一看就知道是当初我娘给我包银子的碎布包,那是我娘所有的积蓄。师父说,这些银子自打他收了的那天起他就没有动过,说完之后师父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大些的布包,里面装了不少散碎银子,我瞧了瞧,不多不少,正是我学艺这些日子的工钱。师父笑了笑,没说话,把这两个布包都给了我,我不明白,就问师父,师父笑着说当初他收了这点银子,就是要我知道学艺来之不易,不能虚度光阴,他原本就没打算要我这几钱银子,如今我技艺已成,足以养家糊口了,他就把这些银子连同我学艺那段日子的工钱都给了我,让我回去之后谋条生计。到了那时我才明白师父的苦心,心甘情愿的叫了一声师父,可是先生却说他没收我的银子,让我不必称他为师父,就把我打发回乡。我回去之后盘了一家小店,日子虽说不怎么富裕,但也过得去,前些日子记挂着师父的生辰快到了,我娘就让我来卓城拜谢师恩,不管师父认不认我这个弟子,我总该要尽这份心意,谁能想到……”潘南安说着话,泣不成声,那中年男子不禁动容,叹了一口气,都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可是总有这等重情重义之辈让人感慨不已。
中年男子拍了拍潘南安肩头,劝慰道:“小兄弟,你也别太伤心,命中该有这个劫难,躲也躲不过,师兄若是知道你的这份孝心,定会快慰,你叫什么名字,我让人添在师兄门录中,也不枉你们师徒一场。”
“原来是师伯,小侄潘安,不曾见过师伯,无礼之处还请师伯莫怪。”潘南安急忙擦干眼泪,躬身行礼。李落一听潘安这个名字,忍不住好笑,记得有古卷记载,上古之时有男子名潘安,风流倜傥,怕是和潘南安八杆子也打不着。
中年男子眼眶微红,喟然叹道:“不说了,不说了,好孩子,有心了。”
“师伯,小侄想看看师父的居所,廖解悼念之情。”
“这……”中年男子面有难色,不过看着潘南安凄苦悲伤的模样,于心不忍,思量片刻道,“你随我来吧,不过只能远远看一眼,不能进去。”
“小侄知道分寸,田府是大户人家,我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山野小民不能乱闯。”
“什么话!”中年男子一瞪眼,喝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田府从来不以貌取人,你既然是守业师兄的弟子,就该堂堂正正的进去,谁能说你什么!”
“谢谢师伯。”潘南安恭敬应道。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一旁木呆呆的李落,疑问道:“这位是?”
“他是小侄族兄……弟,和小侄一道来卓城的。”潘南安硬着头皮说道。
中年男子也没怀疑,点了点头道:“嗯,你们跟我来。”说罢,领着李落和潘南安进了后院。田府不小,但也不大,比起动辄百顷的王府侯门差得远了,不多时三人就到了一处院落前,中年男子指了指不远处那栋房屋道,“那里就是你师父的起居之所。”
潘南安悲从中来,颤声问道:“师父就是在这里遇害的么?”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哀叹一声,目光看向一处楼阁,萧索回道:“不是,是在你师父的书房,不过那里不能去,有官府的封条。”说完,中年男子回头看着潘南安,岂料潘南安根本没有留意那处楼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悲呛唤道:“师父……”这般模样着实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中年男子劝说了几句,也不禁鼻子发酸,垂了几滴泪。李落在一旁适时的劝慰着潘南安,只是潘南安似乎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久久不能起身。中年男子不疑于他,劝了几句,前院还有事,不能久留,很是放心的说道:“潘师侄,师伯还有事要去前面,你稍晚些来找我。
第一千七百四十四章 热闹的书房()
我带你去录名讳。”
“多谢师伯,敢问师伯尊姓大名?”
“我是你师父的七师弟,你去前院找田七就行,一问便知。”
“嗯,小侄一会就去找田七师伯。”
田七又再劝了几句,便匆忙去了前院帮忙。田七刚走,潘南安一骨碌就起了身,泪痕早已拭去,沉声说道:“王爷,妥了。”
李落张了张口,良久无语,这位巡检司的巡按能屈能伸,演戏的本事怕是宫里那些人拍马都赶不上,当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潘南安见李落神色怪异,老脸微红,道:“走江湖时的小伎俩,混口饭吃,让王爷见笑了。”
李落一乐,巡检司鱼龙混杂,眼前这位巡检看样子也非等闲之辈,若无一技之长,想来柳悔也不会亲点了他来协助李落查案。
两人不再多言,此处僻静,人都去了前院,这里反而清静,绕道几个起落便到了书房前。门上果然贴着大理司的封条,也没见潘南安动什么手脚,封条完完整整的摘了下来,潘南安小心推开房门,探头张望了一眼,低声说道:“王爷,进来吧。”
李落进了书房,潘南安不知怎么又将封条挂了回去,若是有人来,只要不是推门进来,谁能想到此刻房中已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书房只是寻常,挂了些字画,但都是俗物,最贵的一副画放在市面上约莫也就值几两银子,根本不值得惦记,也就是买来做做样子罢了。李落环目四顾,书房里有翻找的痕迹,应该是大理司查案时留下来的,地上还有大理司捕快描出来尸体的痕迹,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异常了。
这间书房干干净净,似乎没什么好看。李落出神打量了打量,问道:“这田家家主为人如何?”
“田守业算是个热心肠的人,乐善好施,口碑风评都不错。属下先前打听过他,要不然也不敢欺瞒田七。”
李落赞道:“知机应变,不错。”
潘南安尴尬的笑了笑,汗颜说道:“雕虫小技,王爷折煞属下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而已。”
“你不必妄自菲薄,田家能不以貌取人,难道咱们巡检司还会以貌取人不成。”李落和声说道。
潘南安心中一热,刚要说话,忽见李落脸色微变,轻轻咦了一声,传音道:“有人过来。”
潘南安神色一紧,最怕是田家的人带着谢小石三人过来,到时候撞破行藏可就难堪了。
“只有一个人,脚步很轻,不是谢小石他们。”李落沉声说道,抬眼看了看房梁,道,“上去。”
潘南安提气跃上房梁,低头再一看,屋中已没了李落的踪影。就在潘南安吃惊之时,屏风后李落探出身子挥了挥手,示意潘南安稍安勿躁,随即缩了回去。潘南安暗自咋舌,都说这位殿下武功精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潘南安收敛了呼吸,仔细聆听,屋子里除了自己的心跳,竟然再听不到半点声息。
屋外的脚步声很轻盈,来人轻功不弱,意图很明显,就是为了这间书房而来。到了门前脚步声一顿,过了几息,屋外之人大概是用了和潘南安相似的手段摘了封条,推门而入,进屋之后极快的掩上房门,鬼鬼祟祟,生怕被人看见,怎料早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潘南安居高临下看得真切,着实吃了一惊,来的人竟然是格日乐,不知道这位骨雅圣女的侍从跑来田府做什么。格日乐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落在了一位梁上君子和一双屏风后的眼睛里了,神色很是紧张,怕是这种事还是头一遭。就见格日乐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慌张,极快的扫了周围一眼,让梁上的潘南安很是好笑,胆子这么小,还非要学人来做小贼。
格日乐拍了拍胸口,很是担忧,小嘴微微一撇,就开始仔细翻找起来。李落心生诧异,田守业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能值得壤驷宝音动心。
格日乐找的仔细,不过一看就知道没什么章法,手生的很,这里已经被大理司那些精于此道的高手找了一遍,要是有什么,只怕也留不到现在。
找了一会,格日乐有些泄气,竟然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支着下巴发起呆来,让李落和潘南安哭笑不得,这哪里是当小贼,分明是来游玩的。过了片刻,格日乐终于回过神来,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正打算离去,忽然脸色一变,梁上的潘南安和屏风后的李落也微微动容,门外竟然又有人来,这次的脚步声稍显沉重,参差不齐,来人应该不识武功。格日乐慌了神,宛如没头苍蝇般乱闯乱撞,直气得头顶房梁上的潘南安七窍生烟,就想跳下来将格日乐提溜上去。好在格日乐终于看见了一处藏身之地,好巧不巧的正是那扇屏风。格日乐来不及多想,快步小跑了过去,转过屏风,就看见一个头上戴着斗笠的人影静寂无声的站在屏风背后,让李落五味杂陈的是格日乐乍见一道人影,身子猛地一滞,最先想到的不是戒备或是出手,而是双只手捂着嘴,惊骇欲呼的看着眼前人影。
推门声接踵而至,格日乐眼见就要惊叫出声,李落身形微晃,探手一抓,将格日乐扣在怀中,极快的封住格日乐穴道。格日乐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直愣愣倒在李落怀中,闻着李落身上传来的淡淡温热,一时间又羞又急,俏脸涨的通红。
格日乐的羞臊李落没有在意,而是凝神打量着刚刚进来这间书房的人。来的是个妇人,约莫三十余岁,杏目流光,风韵犹存,有几分姿色,正经就差了点,虽说身上还穿着白衣,胳膊上也扎了黑带,却还是难掩眉梢头的轻佻。
妇人亦是一般无二的鬼鬼祟祟,不过比起格日乐就要镇定多了,进来之后左右看看,然后翻找起来。李落和潘南安疑心大起。
第一千七百四十五章 有色狼偷窥()
如果只是一个人偷偷潜入书房翻翻找找也就罢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来可就不寻常了,看样子一定是田守业藏了什么东西,引得众人起了觊觎之心。
一番翻箱倒柜一无所获,妇人归拢了归拢痕迹,颇显费解和失望。忽地,妇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向房梁上张望起来。李落心中一紧,房梁上一览无余,除非潘南安变成猫鼠,要不然决计避不开妇人的眼睛。潘南安缩在梁上一角,没有半点慌张,就在妇人抬头张望的刹那间,潘南安屈指一弹,借一粒石子打翻了房中一只瓷瓶,瓶子落在地上碎了几片,发出一声脆响,吓了妇人一跳。就在妇人回头查看的眨眼工夫,潘南安悄无声息的滑下房梁,闪身藏在了书柜之后。
间不容发,等到妇人抬头再看时,房梁上空空如也,连一根稻草都没有。妇人叹了一口气,很快将碎了的瓷器收拾起来,打算带出书房。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远远传来一阵说话声,声音不小,而且人数众多。妇人一惊,小心翼翼的贴耳靠在门楹旁分辨着院子里的动静。
少顷,院子里的说话声骤然变小,似乎是说话的人进了哪间屋子,妇人连忙将屋门推开一道缝隙,张望了片刻,极快的拉开房门,闪身出了书房。
等了片刻,院子里尚有动静,但书房前没有人走动的动静。潘南安从书柜后走了出来,先到屋门前聆听了一会,低声说道:“院子里还有人。”
李落牵着满脸红晕的格日乐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一只手扣住格日乐脉门,平声说道:“我要解开你的穴道,你若叫人,我便杀你。”
格日乐俏脸一抖,显然是气极,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然不会自讨苦吃,僵硬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乱喊乱叫。
解了穴,格日乐长出了一口气,目不转睛的盯着李落问道:“你是谁?你们是谁?”
李落轻轻送出冰心诀,格日乐吃痛闷哼了一声,知道不该问话,赌气般垂首不语。
“你在找什么?”
“没找什么。”格日乐躲闪着李落的目光,别过头回道。
“田家有什么东西值得骨雅圣女惦记?”
“你认得我?”格日乐吃了一惊,脸上有些许窘迫,道,“我来这里和别人无关,你别冤枉我们。”
“我们?呵,你这句话说出去旁人是信还是不信呢?到时候恐怕还要宝音圣女去大理司接你出来。”
“你!?”
“姑娘最好说实话。”
格日乐脸色数变,恨极了李落,刚要说话,忽然屋门处的潘南安疾声说道:“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格日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低声说道:“我和你做笔买卖怎么样?”
“什么买卖?”
“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避开耳目离开这里,我带你们出去,你别抓我,怎么样?”
“公子爷,来的人不少,再不走就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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