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省力气些。
从草海骑兵破阵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起先守阵的时候多少还有一点工夫喘口气,而这两天之中,凌孤眠险些断了气,大小五十余战,最多的时候有数万草海兵将徒步杀过来,少的时候就只有三五个草海的绝顶高手暗下杀手,干着刺客的勾当。
人多的时候还好防备,最难防的是人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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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 大甘的根基()
凌孤眠有几次险些丢了性命,如果不是李落出手相救,说不定这会已经变成一堆黄土了。最可气的是连觉都睡不了,时时须得提防着,戒备着,免得稀里糊涂的送了命。
“王爷看什么呢?”
李落回头笑了笑,打趣道“瞧瞧有没有什么风水好些的地方。”
凌孤眠呻吟一声,轰然躺倒在地,有气无力的说道“有劳王爷替末将也寻一处风水宝地。”
李落哈哈一笑,与凌孤眠相处时短,但寥寥几天时间里的确也是患难与共的生死之交了。
“凌将军,你说要怎么才能胜过草海铁骑?”
凌孤眠一怔,起身半跪在地上,凝神看着李落,似乎想从李落清澈如水的眼神中看出些端倪来。
“却月阵,连同白鹿坡的地势之利,还有军中器械,竟然连草海骑兵两天都挡不住,到了如今境地,恐怕相柳儿依旧还有保留,换成牧天狼,我也没有多少胜算。”李落沉声说道。
凌孤眠眼中异芒连闪,仔细回想起与草海骑兵的数度交手,听到李落这么一说,似乎草海将士真有那么一丝漫不经心,而草海铁骑的战力这些日子在北府显露的淋漓尽致,大甘诸部几乎没有人能与草海铁骑正面相抗。
“如果是这样,大甘该如何才能胜?”
凌孤眠凝神思索起来,沉声说道“王爷,有一法可以一试。”
“哦,说来听听。”
“守城为战。”
见李落轻轻点了点头,凌孤眠接道“以城战为主,辅以骑兵骚扰,断草海粮道,其实就和白鹿坡一战一样,消耗草海战力,大甘以退为进,该有得胜的把握。”
“以守为攻,是个不得已的法子。不过凌将军别忘了攀城一战,草海联军的确善骑射,但攻城的本事也不弱,只是草海地广人稀,将士多熟悉马战而已。”李落说罢微微一顿,看着凌孤眠和声接道,“与大甘相较,草海将士的战力胜出不止一筹,有所差别的只是草海的兵种相对而言较为单一罢了。”
凌孤眠细细思索李落话中之意,不过李落似乎没有想多做解释的意思,坦然说道“如无良策,守城为战也是可行之计,不过想用此法胜过草海铁骑不容易,而且须得后方安定才可以。”
后方指的就是卓城朝堂,凌孤眠颇是惊诧的看了一眼李落,李落也没有说出可以胜过草海的可行之计,而是好像是在提醒凌孤眠自己想一想怎样才能更有胜算一样。
“叫将士们起来吧,该赶路了,再歇就走不了了。”
凌孤眠嘿了一声,差点眼冒金星,无可奈何的问道“王爷,咱们还得躲几天?”
“最少三天。”李落看着凌孤眠,平静说道,“这三天很难熬。”
一语中的,这三天非但难熬,简直是煎熬,就算十八层地狱恐怕也不过如此。
草海兵卒不知疲惫,翻山越岭的追在大甘将士身后。大甘兵将丢盔弃甲,军旗也收了起来,众将士稀稀拉拉的奔走在林间小道之中,东倒西歪,像喝醉了酒,摇摇晃晃,走的却不能慢,慢了就被草海兵将的兵刃追上了。有大甘将士活活累晕过去,就这么一头栽到山下,摔成重伤,更多的士卒趁着诸将不留神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当了逃兵。运气好的活了下来,运气差的撞在草海将士手里送了性命。
李落对将士离心之举亦是无奈,军心早已溃散,就算领军之将是大甘的定天王也一样于事无补。
关河斩了几名逃兵,非但没有震慑分崩离析的军心,反而逃跑的人更多了,气得关河破口大骂。
李落倒没有多少气恼的神色,趋吉避凶乃是人之常情,怕死的人总比不怕死的人多出太多了,统兵之道,不单单只靠将领声望,其实更多的时候还是攻心之术。
李落将手中的干粮分成三份,凌孤眠一块,关河一块,另外一块给了身边一名叫不上名字的大甘士卒。
凌孤眠眉梢一扬,不由自主的咧了咧嘴,没曾想就是抬抬眉头也能牵动后背上的伤口,讶然问道“王爷怎么你还有吃的?”
“最后一点了。”李落笑了笑道。
“王爷你不吃?”
“不了,我吃的少,饿的也慢,你们吃吧。”
关河舔了舔开裂的嘴唇,压低声音道“粮草原本就不多,昨天一战丢了个精光,好多人都断了口粮,今个我去看已经有人开始吃树皮了,这山也他娘的太贫瘠了,连个野果都没有。”
“将士差不多都已经筋疲力尽了,王爷,再逃下去就算没被草海敌兵杀了,咱们自己先得活活累死。”
李落回头看了一眼身边仅存的大甘将士,如今只剩下寥寥数百人,奄奄一息的散在地上,目光呆滞,好半天才会动上一下。
五天前,这些大甘将士身边若是有一只虫子爬过去都能惊出一身冷汗,而如今别说一只虫子,就算一头猛虎窜出山林,只要不吃人,只怕也未必能让兵卒动一动眼皮。
连日奔波,将士疲于奔命,活下来的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
李落轻咳一声,展颜和声说道“未到最后关头,还不是轻言放弃的时候。”
“王爷……”
“凌将军,关将军,你们率领剩下的将士从那边走。”李落指了指一处险要陡峭的小道,平静说道。
凌孤眠一愣,盯着李落问道“那王爷你呢?”
“我走这边。”李落笑了笑,很随意的说道。
“不可。”关河急急呼道,李落这是要引开身后的草海追兵,给大甘诸将逃生的机会。
“王爷,万万不可,鄞州一战才刚刚开始,你千万不能有事,倘若王爷有什么闪失,动摇的可是大甘的根基。”凌孤眠失色喝道,一瞬间脱口说出了自己心底深处一个从来也不愿承认的念头。
“哈哈,大甘的根基只在千万黎民苍生之中,从来都不是我。”
凌孤眠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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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草海退兵了()
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爷,让末将带人去引开追兵。”关河沉声说道,说完之后冷淡的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凌孤眠,心中很是不屑,果然还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李落轻轻一笑,不觉得凌孤眠此举有何不妥,一个人想得到的越多,背负的也就越来越多,身上的枷锁自然就重了,更加不能轻言生死。
“我意已决,不用劝了,再等下去追兵又要杀过来了。”李落吐了一口气,洒然接道,“若是我,未必会死的,不过你们也要小心,草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钱义。”
“末将在。”
“问一问,可有谁愿意和我一起走的么?”
“我跟你走!”凌孤眠猛地仰起头,涨红了脸,眼中布满血丝,大喝道,“末将愿往!”
这句话几乎耗尽了凌孤眠全身的力气,关河惊讶的看着凌孤眠,嘿嘿笑了一声。
“不行。”李落清冷的回了一句。
“为什么?”
李落定定的看着凌孤眠,和声说道“论公,你于朝廷还有大用,没必要白白送命;论私……不说也罢。”
“王爷……”
李落摆了摆手,转身不再多言,神情转冷,传令道“凑齐三百之数,即刻动身。”
“是。”钱义嘶哑着应了一声,刚转过身子,就见应峰飞奔而来,神色沉静,但却难掩眉宇间的激动之情,大声说道“大将军,草海退兵了!”
关河愣了好一会,猛地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凌孤眠愣愣出神,一时还没有从应峰的话中回过神来。
钱义小心的问了一声“真的退兵了?”
“错不了,真的退兵了,子墨还在断后,刚才我们也以为是敌军的诡计,后来看了半天也没有异常的动静。要是有什么异状,子墨肯定能第一个知道。”
钱义回头看着李落,张大了嘴巴,消息来的太突然,反而有些不敢相信。这几日,相柳儿麾下的草海将士真正让大甘诸将见识到了什么才是如影随形,尿急的时候裤子刚解一半,冷不丁就有草海将士从树后杀过来,怎一个草木皆兵了得。
李落也着实松了一口气,蓦地,身上的伤痕仿佛一时间全都疼了起来,让李落倒吸了一口凉气,慨然叹道“赤眉山一战终是胜了。”
十月初十,牧天狼于赤眉山大破草海瑶庭将领令狐丹率部骑兵,斩敌五万余众,只差了一点就全军覆没。令狐丹拼死突围,却不知道是时危故意留了破绽,放令狐丹南下,被以逸待劳的云无雁守了个正着。令狐丹身受重伤,逃回六盘城的草海残兵不足一万之数。
同日,牧天狼诸营轻骑赶往白鹿原,解李落被困之危,在白鹿原下与草海铁骑鏖战数场,不分胜负,但相柳儿却难再布下合围之势,无奈退回六盘城。
至此,白鹿坡一战落罢。
大甘折损十余万将士,当日李落所率十八万兵将一战之后只剩下几千人,算上攀城一战弃城的兵将和侥幸未死的游将逃兵,最多也就能剩下万余人。而草海仅有大甘战死将士的半数伤亡,还险些要了李落的命。
这一战说不上胜负如何,牧天狼未入北府之前,大甘若想与草海骑兵一战,五倍于草海兵将的军力方可有望不败,倘若以三倍兵力抵挡草海骑兵就算难得,像这一次白鹿坡一战,李落以寡敌众,大概是用两条大甘将士的性命换取草海的一颗人头,说起来战果似乎不算难看,只是每每想起这原本鲜活的十余万将士埋骨鄞州,空留多少孤儿寡母,李落就心中难安,只待夜深人静之时,耳旁总有数之不清的呢喃低语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过,驻守北府的将领看到李落的时候,眼神却已悄然变了,战死沙场早就是司空见惯,死一人与死万人都是死,差别只在多少,李落虽然未能言胜,但的确是蒙厥拨汗的劲敌。
退回六盘城的相柳儿并没有放弃鄞州,似乎也并不着急返回掖凉州,反而聚城为守,与牧天狼僵持起来,不过再没有前些时候那样肆无忌惮了。
李落收拢牧天狼各营将士,也不曾阻断相柳儿北归之路,李落明白,如果相柳儿执意要走,是留不住的。
这一战班仲战死攀城,习尤洪战死白鹿坡,杜渐死在了一处叫不上名字的山涧之中,呼察冬蝉孤身返回牧州,金屈卮下落不明,当初显赫一时的一十三鬼将人丁调零,还在李落帐下的只剩下七人,却不知道下一战之后还能剩下几人。好在牧天狼诸将齐聚鄞州,一时间兵强马壮,犹胜李落当初率军北上的时候。
草海联军撤回六盘城之后,相柳儿闭门不出,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算计着什么,一连十日皆不见人,让草海诸将好一阵胆战心惊。
如果有人看到相柳儿书房中的情形一定会大吃一惊,丽人花容惨淡,发髻散乱,形如一个红粉骷髅。书房的地上散乱丢弃了无数张写满字迹的废纸,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字,还有横七竖八宛若天书一般的潦草线条,没有章法,比之涂鸦繁杂百倍千倍,一眼望去找不到丝毫头绪。
十日后相柳儿才离开了书房,头一次登上了六盘城的城门,草海诸将这才安下心来,悬在胸口的大石缓缓落了地。
相柳儿脸色依旧苍白,神情平淡的有些阴沉,遥遥望着远处大甘的兵营。闭门十日,大甘没有攻城,李落刻意的不与草海骑兵正面交战,实则也是无奈之举,牧天狼折损一人就少一人,就算把整个牧天狼都搭进去也未必能填饱草海诸族的胃口,而牧天狼是李落如今唯一的依仗。
李落数次上书朝廷,意图让朝廷向贯南大营调遣新兵入营,交由沈向东操练,可惜的是奏章一入朝堂便似泥牛入海,音讯全无,大约是有人不愿看到李落手中执掌过多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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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时日无多()
直到年初时朝廷才向贯南大营划拨了五万兵将,不过少说也要三五年之后方可一用。
这也是相柳儿没有看重鄞州战果的原因,李落除了牧天狼,实在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了,大甘朝堂的纷争耗费了李落太多的心神。
牧天狼按兵不动更加印证了相柳儿的猜测,相柳儿揉了揉眉心,哈了一口寒气,自言自语的说道“用十万人的性命来换取胜过草海骑兵的法子,李落,这就是你心中的天下么?”
鹰爪亲卫在相柳儿离开书房之后入屋清扫,满目狼藉吓了这亲卫一跳,当这名亲卫将散落在地上的纸帛收拾整齐之后,无意中看到了一张压在墨砚下的一张纸,上面用不知道是鲜血还是朱砂写着四个字时日无多。字迹殷红刺眼,仿佛有魔力一样,将这名亲卫定在了当场,相柳儿回来的时候都没有察觉。
入夜,这名鹰爪亲卫便无声无息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大甘,牧天狼中军大帐。
这是白鹿坡一战之后第一次军中议事,众将齐聚一堂,许久不见的寒暄早已被北府千疮百孔的战局冲散的荡然无存,没有喜悦,多的只是凝重。
李落没有说话,帐中静悄悄的,落针可闻。少顷,李落从案几下取出一物放在桌上,众将定睛望去,云无雁眼孔微紧,低喝道“金令!”
李落无声的笑了笑,接着在众将从吃惊到骇然的注视中从桌案下又取出了四枚金令,一字排开,一共五枚。
云无雁闷哼一声,愕然望着李落,问道“这是?”
“朝廷金令。”说话的一瞬间,李落脸上有一丝迷茫和失落一闪而过,被一旁暗自留心的凌孤眠看在了眼中。
“渡江之前我收到了第一枚,昨日是第五枚,如果我没有猜错,第六枚应该已经在来鄞州的路上了。”李落平静说道。
“朝廷有旨?”
“嗯,命我返回卓城,越快越好。”
帐中诸将齐齐噤声,难以置信的看着李落眼前的五枚金令。凌孤眠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荒唐!”
云无雁眉头紧锁,能让朝廷连发数枚金令,可见一定事关重大,可是如今的大甘四境,难道还有什么事比北府战事更要紧不成。
“之前我担心动摇军心,瞒下朝廷金令不说,算起来我已经是抗旨不遵了,哈哈,免不了又得挨罚。”
“大将军,这件事兹事体大,鄞州战局不稳,蒙厥拨汗虎视眈眈,这个时候大将军走不得。”云无雁沉声说道。
帐下诸将连连点头,这个时候倘若李落回返卓城,差不多就是将好不容易才守下来的鄞州又再拱手相送。
凌孤眠也是一脸凝重,思索片刻道“朝廷金令不好等闲视之,王爷,不如我等联名上书,奏请朝廷北府战况,请朝廷收回成命。”
“这件事,其实怪不得朝廷的。”李落叹道,“金令有不得不传的苦衷。”
“什么苦衷比北府战事还要紧急,朝廷瞎了眼么?”呼察靖怒声喝道。
牧州一事李落据实相告,呼察靖虽说平时大大咧咧,但绝非无智之辈,自然明白李落的担当和苦心。就因为呼察冬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