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陌生,今个白天的时候才听过的,李落扬了扬眉,说话的是护天盟四名男子其中之一,雨声遮过了动静,不知道公孙婉清是否也随几人同行而来。
话音刚落不久,庙门便被人很是粗鲁的撞了开来,当先跳进来一个年轻男子,很面熟,正是白日里那个飞扬骄横的少年郎。
少年郎大刺刺扫了一眼,惊咦道“庙里有人。”
李落轻咳一声,好一个漫不经心的惊咦。虽说下了雨,天有些黑,但庙里的火光就连山中的飞禽走兽都看的清楚,更遑论是一个身负武功的护天盟英杰。
不过这样一来就不必拘礼于非请勿入的规矩了,反正就当作没有看见,闯都闯进来了,难道还能退出去不成。
紧随着少年郎又进来了四人,三男一女,三名男子俱是白日所见,而女子正是公孙婉清。
此刻一行五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往日可见的风流倜傥大打折扣,一个个皱着眉,苦着脸,只差唉声叹气了,若不是身边还有一位皎若秋月,耀若春华的佳人,恐怕要怨天恨地的咒骂起来。
五人进了小庙,风合着雨灌了进来,压的庙中火光一暗,一股湿气扑面而来。一名男子急忙掩上庙门,挡住了风雨,抱怨一声道“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出城的时候还好好的,晦气。”
“无锋,别说了,收拾收拾这里,暂且避避雨吧,这场雨应该不会下太久。”年长男子和声说道,看了公孙婉清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柔声问道,“公孙姑娘,你没着凉吧?”
公孙婉清摇了摇头,歉然看着年长男子,轻声说道“都怪我,要不是我着急赶路,也不会淋雨了。”
“公孙姑娘这是什么话,我辈江湖儿郎,一诺千金,自当尽心尽力,不过话说回来,说到江湖漂泊,风里来雨里去,我们几个怕还不如公孙姑娘呢。”年长男子哈哈大笑道。
公孙婉清玉脸微红,颇有些羞赧神色。两个人说着话,郎才女貌,宛若璧人,李落暗暗吸了一口气,没来由的为周放叫起屈来,不知道这会周放人在何处。不过李落的惋惜也只是持续了短短的几个眨眼,心疼周放做什么,说不定只是人家若即若离的情趣而已。比起眼前丰神俊朗的男子,周放身份相貌都不逊色,不过说到风月,没准周放还是个初识风情的雏儿。
“兄台,让一让吧。”一名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火堆旁少言寡语的李落。
男子的说话声引起了年长男子和公孙婉清的注意,两个人侧目瞧了过去,方才进到庙里的时候其实都已经留意到了李落,不过先前是装作没有看到,旁若无人的自说自话,对庙中的李落视若无睹。如今地上的李落占据了庙里最好的位子,还有两个蒲团之一,大概在护天盟四子眼中,此刻的李落着实没有眼力,难道不知道早些识趣的让开这个地方。
李落抬头看了五人一眼,不说先来后到,萍水相逢也算他乡之客,到了眼下,才算这五位不速之客头一次正眼看坐在地上的李落,而且还不是一声寒暄,开口就让李落去到一边待着。
公孙婉清轻轻咦了一声,地上的男子颇显风尘沧桑,只是一眼望去有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见过,再仔细分辨的时候却又陌生了起来。
“怎么了?”年长男子关切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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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识趣()
李落没有动,也没有应声,礼以行义,旁人无礼,也用不着以德谦报之。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愠色,正要发作,被年长男子拦了下来。年长男子温颜一笑道“唐突仁兄了,无处避雨,惊扰兄台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李落淡淡的哦了一声,目光从公孙婉清身上划过。公孙婉清脸色微变,颇有恼色。这场大雨将公孙婉清女扮男装的易容冲了个干净,虽然穿的还是男儿衣裳,可惜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再加上打湿的衣衫下玲珑有致的躯体,只要眼睛不瞎,当然瞧得出来眼前这位实则是个貌美佳人。
公孙婉清拉了拉衣领,俏脸生寒,入庙之后同行几人虽说也算熟悉,但毕竟男女有别,公孙婉清俏丽动人,除了年长男子目不斜视之外,其余三子都有偷偷打量浑身湿漉漉的公孙婉清,着实让公孙婉清颇为难堪,不过此际有求于人,只能暗许他们不是有心如此,只怪这场雨下的不是时候。
但若让一个不相干的路人目光如此放肆的游弋一番,公孙婉清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性了,当年闯荡江湖时一根醉心索下不知道抽过多少个登徒浪子,也不怕今夜这座小庙里再多一个。
就在公孙婉清羞恼,年长男子也有些脸色发沉的时候,李落忽然问道“还要让出这块地方么?”
年长男子一滞,嘴角一阵抽搐,硬生生将心头的一股杀意压了下去,似乎依着自己的身份和风度,不该和这样一个满是沧桑风尘气息的莽夫一般见识,随即生硬的说道“那就多谢了。”说完之后年长男子顿了一顿,接道,“我们五人同行,有些话说,坐在一起方便些,有劳了。”
李落笑了笑,年长男子这句话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说给公孙婉清听的,可笑公孙婉清恨不得教训自己一番,年长男子却还得自重羽翼,说出这样违心的话。
果然,年长男子眼中压下一丝狠色,李落只做不知,起身自去了庙墙角落里合衣坐下,闭目养神。
李落这么识趣倒让几人有点无聊,雨夜漫漫,还以为能找点乐子,没想到眼前之人这般没有骨气,想趁机生事都难。
年长男子看了去到角落的李落一眼,看似略作沉吟,便又恢复了原本的风流模样,招呼着公孙婉清坐下,倒也不客气,将李落生的火据为己有,这一次却连个谦让的谢字都没有。
地上不算太脏,李落本就已经清扫了一遍,自然比不上琼楼玉宇,不过避个雨还是绰绰有余。让这几个看上去娇生惯养的公子少爷收拾枯枝残叶可就有些强人所难了,遇到走兽留下的黄白之物,一个个便都捏起了鼻子,一脸的晦气和厌恶。
少年郎瞥了一眼角落里安安静静的李落,眼珠一转,叱道“唉,你,都在一个屋檐下,起来和我们一起收拾收拾这里,这么脏怎么待得住。”
李落没有吭声,连眼皮都不曾抬上一抬。少年郎脸色难看起来,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无视自己的说话,眼底一寒,就要发作,公孙婉清忽然平声说道“阿七,算了,大家都被雨困在这里,雨停了就各走各路,将就一下,不用收拾了,你们都过来烤烤火吧,别着凉了。”
少年郎应了一声,冲着李落啐了一口,转身去了火堆旁。另一名男子丢下手中枯枝,拍了拍手,啧啧有声的看着李落,嘲弄道“窝囊废。”
李落充耳不闻,似乎这么会工夫就又睡着了。
雨声不歇,庙里难得的安静了下来,五人围坐一圈,现成的篝火,现成的木柴,倒是省了不少工夫。
年长男子从身上的行囊里取出些精美的点心分给几人,少年郎笑嘻嘻的晃着手中的酒囊,另有一名男子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些菜肴,有酒有菜,怎一个惬意了得。
少年郎高谈阔论,句句不离江湖,有腥风血雨,有儿女情长,其余两名男子不甘示弱,争先恐后的说起江湖逸闻趣事,至于真假暂且莫论,只要比别人说的更加震慑人心就好,互有恭维,互有吹捧,远远望去,就像是发了情的公鸟,拼命在雌鸟面前伸展羽毛,而此间唯一的雌鸟眼中那一抹担忧和期许似乎并没有人察觉到。
角落里,李落甚是无语,公孙婉清不是头一天闯荡江湖,不知道怎么会和这些看上去像是初出茅庐的江湖新丁搅在一起。
借着美酒,几人谈兴正浓,公孙婉清的兴致却不高,总有些心绪繁重的感觉。年长男子低声劝慰了几句,不过公孙婉清心事重重,患得患失,答言之际有些心神恍惚,几个人也渐渐没了吹嘘的兴趣,说了几句便各自养精蓄锐。
柴火不多了,雨却还下个不停,少年郎归拢了归拢火堆,看了一眼想着心事的公孙婉清和一旁出神思索的年长男子,低声问道“蓝大哥,公孙姐姐,你说会是她么?”
公孙婉清娇躯一颤,抬头看了一眼年长男子,紧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年长男子长吁了一口气,凝重说道“消息不是空穴来风,就算不是她,也一定和她有干系。”
“嘿,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凶徒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朝廷鹰犬,那位还真是荤素不忌啊。”
“江阑,休要妄议朝堂,小心隔墙有耳。”
说话的男子转头打量了一眼睡的昏天黑地的李落,冷冷一笑,闭口不再多说。
“周放兄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别提他!”公孙婉清含忿叱道,恨声说道,“他非但不愿帮我,还让我不要相信蓝大哥说的话,果然只要事不关己,就能冷眼旁观。”
年长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劝道“公孙姑娘切莫动怒,周兄这么说肯定也是为了你好,不管和她有没有关系,一旦这件事抖露出来,必然会引来不少议论,以她背后之人的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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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 大红如血的伞()
想要对公孙姑娘不利,恐怕是凶险万分,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周兄和半分楼。”
年长男子不劝还好,劝说之后公孙婉清更加恼怒,周放害怕,难道自己就不怕么,只怕竹阴公孙都未必愿意趟这趟浑水。
“难道就因为这样他才想独善其身?半分楼自诩公义,这样胆小怕事,何来公平道义可言?”
“公孙姐姐别生气啦,我们几个不是陪你来了么。”少年郎满不在乎的笑道。
公孙婉清感激的看了身旁四人一眼,轻声说道“嗯,谢谢你们,可是,就怕我会连累你们……”
“公孙姑娘说的什么话,强权可畏,不过江湖还有道义,如果人人都畏惧强权,那这江湖不闯也罢。”年长男子朗声说道。
“就是,别人怕他,我们可不怕他。”名唤江阑的男子傲气说道,只是脸上的神情怎么看都有些色厉内荏的意味。
公孙婉清眼眶微红,极是动情,正是有这样肝胆相照的豪侠之士,江湖也才是江湖。
江阑转头看着角落里的李落,丢了一根木头过去砸在李落身上,喝道“喂,装死还是睡着了,起来说话。”
李落睁开眼睛,平静的看着火堆旁的几人,淡淡问道“何事?”
“刚才要是听见什么,本公子奉劝一句,管好自己的嘴,免得祸从口出。”
李落哦了一声,回道“我不是江湖中人,你们说的与我无关。”
年长男子心中一动,扬声问道“这位兄台要去哪里?”
“鄞州。”
“咦,鄞州?仁兄去鄞州所为何事?”
“找人。”
“找人?”年长男子双眉一扬,和声说道,“鄞州现如今已被北疆蛮族所占,兄台去鄞州恐怕凶多吉少啊。”
“嗯,那也要走一趟。”
“敢问兄台有什么缘故定要去到鄞州?”
“族中兄弟失散鄞州,久无音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年长男子打了个哈哈,颔首说道“原来如此,那兄台一路上可要多加小心了。”说完,年长男子向另外一个极少说话的男子使了个极其隐晦的眼色,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垂首不语。
其余几人,连同李落在内都不知道此刻说着话,神色和善的年长男子已悄然动了杀心,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大概没什么比草海探子更好的理由了。
当然,不会当着公孙婉清的面动手,雨停之后,自有这名明白用意的男子料理这桩隐患。
公孙婉清好奇的看了李落一眼,听到李落为了族中亲友的下落不惜以身犯险,方才心中的恼怒消散了许多,看着李落也觉顺眼了些,至少不像刚才那样惹人厌。
嘟嘟嘟,三声突兀的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有点震耳发聩的动静,惊的庙中诸人齐齐变色。
“谁!?”江阑厉喝一声,略显紧张的盯着庙门。
门外没有应答,只听得见风声雨声。
“莫非是风吹的石子?”江阑狐疑的挠挠头,回头看了年长男子一眼。
话音刚落,又是三声,不紧不慢,好整以暇的揉弄着庙中几人紧张的情绪。
间隔长短如一,声音大小也如出一辙,至少风吹不出这般有规律的石子,又这么巧的砸到庙门上。
江阑脸色一变,怒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在这里消遣本公子,滚出来!”
门外除了风雨声之外还是静悄悄的,听不到别的异动。江阑脸色不愉,被人如此捉弄岂能干休,猛然站起身来,就要拉开庙门看个究竟,到底是什么人活的不耐烦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年长男子扬声喝住江阑,平声说道“屋外风大雨急,尊驾不如进来避避雨,山水有相逢,也算是有缘。”
年长男子说话之后庙门外的风雨声忽然安静了片刻,紧接着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山水有相逢,山非好山,水是恶水,缘未必是善缘,说不定还是孽缘。”
年长男子神色不变,朗笑一声道“善缘也好,孽缘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还请现身一见。”
庙门吱咯一声缓缓打开,光窜了出去,借着火光,公孙婉清几人看见庙门外正站着一个人,打着一把竹伞,大红如血的伞面在黑夜中极为刺眼可怖,让江阑倒吸了一口寒气,面露骇然。
竹伞打得很低,看不清伞下人的相貌,一身黑衣,和身后的雨夜相得益彰,撑伞的手白如纸,柔无骨,有一股别样的妖气。
江阑咽了一口口水,舔了舔嘴唇,小心的后退了半步。少年郎和另一名男子站起了身,手摸上了腰间的兵刃,戒备的看着庙门外的人影。
伞下人动了,举步慢慢的走进了庙里,等了片刻,在庙中几人心神不宁的惊惧之中慢慢收了伞,露出伞下一张魅惑众生的脸。
脸色如雪,白胜纸;目如钩,勾魂摄魄;唇红赤,仿佛刚刚饮过血。美的确极美,还要稍胜公孙婉清一筹,只是这个模样怎么看都是像鬼多过像人,就像是从鬼怪故事里走出来的精怪艳鬼,望之可怖。
年长男子脸色一变,眼神微微有些慌乱,忌惮的看着伞下女子。
女子抬起头,轻轻的看了庙中诸人一眼,甚是好奇怎么会多了一个看上去穷困潦倒的男子,与眼前几人格格不入。不过也只是多看了角落里的李落一眼,便不再留意,一双如丝媚眼,绕过年长男子,落在了公孙婉清身上,脸上有些许异样,随即绽出一个妖媚中带着寒意的笑容,淡淡说道“你们跟了我一路,从桑海到卓城,又从卓城到了望梅府,这样阴魂不散当真惹人厌的很,今夜我不请自来,想问问你们跟着我有什么事?”
“是你!”公孙婉清这才明白眼前女子是何方神圣,神情剧变,猛地站起身来,直视眼前的黑衣女子。
女子似笑非笑,讶然说道“原来你还不认得我呀。”
年长男子踏前半步,挡在了公孙婉清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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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阴魂不散()
沉声说道“姑苏姑娘深夜临门,我等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嘿,蓝少侠真是会说话,原本我还想兴师问罪,这可倒好,反倒成了打扰蓝少侠与公孙姑娘谈心的坏人了,不过想想要不是蓝少侠能说会道,也不会让江湖上赫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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