篾儿干刚要说话,只听李落漠然说道:“一千匹。”
篾儿干一滞,就算瑶庭阏氏平安归来,哪怕这两个王室血脉也一样能平安归来,但是这胸中愤懑怨气却无处发泄。堂堂草海七族的瑶庭阏氏王储,竟然和货物一样与畜生相提并论,简直是奇耻大辱,瑶庭王族的颜面此刻比之地上的烂泥还不如。
篾儿干怒吼一声,眼中血光暴显,怒啸道:“给他!”
骑兵远征,除了将士乘骑的坐骑之外,都会带些战马以备轮换增补之用,少则三成,多则五成,瑶庭此来逾万骑兵将士,余出三千匹战马还是绰绰有余。
瑶庭诸将虽恨不得将大甘将士剥皮彻骨,但手下倒是没有含糊,一千匹战马悉数送出,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这点工夫,众目睽睽之下,瑶庭诸将要在战马身上做什么手脚也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甘将士将一千匹战马赶回营中。
第二个是卓娜,一样是大甘先放人,瑶庭诸将送出战马。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瑶庭王储()
李落泰然自若的和孛日帖赤那几人移步大甘军中,篾儿干神色数变,最后只能无奈的按下杀心。
最后一个,是那名男童。篾儿干和瑶庭阏氏正等着李落放人,只见对面迟迟没有动静,篾儿干喝道:“放人。”
李落抬头看了一眼篾儿干,似笑非笑的说道:“这次,换你先。”
篾儿干一怔,勃然大怒,厉喝道:“卑鄙小人,南人果然奸诈无耻。”
李落神色不改,淡淡问道:“请教我哪里卑鄙,又是哪里无耻了?”
篾儿干一时语塞,平心而论,李落此举并无不妥,篾儿干固然担心送出战马之后李落会扣住瑶庭王子不放,但对于李落而言,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有之前两次先例,瑶庭诸将便觉得该是李落先放人才对。
篾儿干强辩道:“我草海男儿一诺千金,答应的事绝不反悔,你先放人,一千匹战马一个也不会少。”
“草海豪杰一言九鼎,这句话我信。”李落微微一笑,接道,“只是,与我何干?”
“你!?”篾儿干咬牙切齿,眼睛里都能冒出火来,什么时候被人如此轻视戏弄过,今夜与大甘定天王的深仇大恨是结下了,就如李落方才所说,今夜过后,瑶庭雄库鲁与大甘将士不死不休。
瑶庭众将怒吼出声,杀意暴涨,就连胯下战马也被这阵阵杀意惊动,鼻息粗重的呼哧起来。
两军阵前的气氛凝重了起来,大战似是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倒是李落脸上依旧挂着一如方才的闲散和淡然。
这一战,避无可避,不过眼下却还不到时候。
“雄鹰叔叔,把战马给他们。”卓娜忽然插言说道。
“卓娜,大人的事小孩别乱说话。”瑶庭阏氏呵斥道。
卓娜没有理会婶娘的呵斥,仰起头看着篾儿干,掷地有声的说道:“雄鹰叔叔,那个坏人要是真的想放弟弟,咱们给不给战马都一样,如果他不想放了阿弟,就算咱们再给他们一万匹战马,他也不会放阿弟的。”
篾儿干揪了揪蓬乱的胡须,一时半刻没明白卓娜想说什么,只见卓娜冲着男童高声喊道:“阿云,不管过会发生什么你都别怕。”说完之后卓娜顿了一顿,脆声接道,“要是太害怕你就闭上眼睛,捂着耳朵,听到么?”
男童拼命的点了点头,带着哭音嗯了一声。李落微微一惊,身旁的袁骏也露出惊讶神色,几将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卓娜。
卓娜甚是气恼,看着李落大声说道:“你们不怕打仗,我们瑶庭的叔叔伯伯也不怕,一千匹战马给你,你要是不守诺言,长生天会惩罚你这样说话不算数的坏人,就算追到天边,我们瑶庭也一定不会轻饶你。”
篾儿干恍然,眼前局面,无论是战是和,只要瑶庭王储在大甘将士手中,那么李落手中便握有先机。一千匹战马对于瑶庭而言无关痛痒,却能留下一个口实,一旦两军刀兵相见,篾儿干心怀猜疑,不曾交出战马,让瑶庭王储惨死乱军之中是一种说法;倘若篾儿干交出战马,李落不信守诺言,执意要战,不管男童是生是死,又是另一种说法。到了那个时候,瑶庭诸将同仇敌忾,士气大盛,未必就胜不过大甘将士,而这之后大甘诸将在草海之中更是寸步难行。
在草海,背信之人会受到长生天的唾弃,草海诸族人人得而诛之。
篾儿干眼中厉芒一闪,卓娜是在试探李落有无一战之心,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来啊,再给他们一千匹战马。”篾儿干暴喝一声,状若凶神,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有卓娜刚才的一番话,就算救不回瑶庭王子,日后回去也有说辞。
战马牵入大甘军中,李落没有传令放人,沉吟数息,望着卓娜和声问道:“你的师父是谁?”
卓娜警惕的看着李落,咬牙问道:“你问我师父做什么?”
李落莞尔一笑,朗声说道:“只是觉得草海之中能教你的人应该不多了,心生好奇,倒想问一问尊姓大名。”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卓娜气鼓鼓的瞪着李落,大有势不两立的意思。
“哀兵难敌。”李落自言自语,洒然笑道,“放他回去吧。”
袁骏挥手示意,军中几将微微散开,放任男童返回瑶庭阵中。男童惶急,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赶回瑶庭这侧,远不及卓娜和瑶庭阏氏的镇定。
人马两讫,彼此之间再无掣肘,只剩下滔天的怒气和杀意。瑶庭阵中战马低鸣,不安的刨着地上的枯草,似是这一战已迫在眉睫。
入夜之后的草海尚还有些冷,不过此刻的黑水湖畔非但不觉得冷,反而有些燥热难耐。
李落望向草海广阔大地的南际,那片黑暗里正有无数草海雄兵疾驰而来,直指北征大军这根肉中刺。卓娜敢依仗的,也就是此时此刻,李落亦不愿轻易开战。
李落吐了一口寒气,回首望着篾儿干诸人,朗笑一声道:“你们还不走么?”
篾儿干七窍生烟,却还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恶气,质子回营,若是再有一战,三个人不管是谁要是有什么闪失,到时候纵死也难辞其咎。
篾儿干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你们不逃么,难道还有胆子留在这里?”
“我们当然也要走,不过与你们不同,我们早些走晚些走都好,你们走的迟就走不了了。”
“你!?”看着李落风轻云淡的神情,篾儿干火冒三丈,暗暗发狠,定要将李落碎尸万段,方能消解胸中恶气。
李落笑而不语,今夜交锋,瑶庭诸将处处受制,虽有卓娜小小的扳回了一城,但声势已弱,士气更落在了下风,只要军中领将不是一介莽夫,自该知道眼下绝非决战的时机。
篾儿干吞下怒气,恶狠狠的瞪了李落一眼,低吼一声:“撤。”
“等等。”瑶庭诸将正要撤军,又是卓娜娇呼一声。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瑶庭大军退去()
篾儿干讶然望去,眼中略有一丝忐忑,低声说道:“居次,怎么了?”
“把他们两个也放回来,你还要多少匹战马?”卓娜一指大甘众将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李落。
大甘诸将转头看去,三个人换三千匹战马,倒是把当日从瑶庭王陵中带出来的一男一女两名瑶庭护卫高手忘记了。方才两人被挡在了人群之后,如果不是卓娜提及,男童多半早都忘了,瑶庭阏氏又不愿节外生枝,这两人十有八九只能落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李落嘴角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和声说道:“难得,你们也走吧。”
诸将微微策马让出一条通路,瑶庭两名护卫高手愕然数息,这才打马去往瑶庭阵中。两人脸上的神色虽然倨傲不减,不过离营之际,望去李落几人的眼神却也带上了一丝敬意。
“城门失火,不必殃及池鱼,他们两人不用拿你们瑶庭的战马换。”李落温颜说道。
卓娜却不领情,撅了撅小嘴,哼了一声,脆生生的说道:“我才不要占你这个坏人的便宜,我们草海英雄恩怨分明,说什么就是什么,免得被你们小瞧了。”
看着卓娜红扑扑的小脸,李落莞尔,袁骏几将失笑,虽说为敌,这女娃儿当真可爱的紧。
“哈哈,那是自然,草海英雄向来说一不二,说不得我也想学学,说了不用就是不用。”
卓娜还要再说什么,瑶庭阏氏呵斥了一句,这才悻悻收口。篾儿干传令撤军,大军缓缓退了出去,兵阵不乱,想来是担忧大甘诸将出尔反尔,尾随偷袭。
卓娜跟在瑶庭阏氏身边,被好些瑶庭高手围了个水泄不通,生恐再有什么不测。肃杀中,卓娜回头张望了一眼,恰巧看见李落的一双眼睛正温和的望着自己,不曾留意一旁的瑶庭悍将半分,似乎这些名震草海的精兵悍卒还不值得李落分心他顾。
卓娜抿嘴一笑,突然觉得这样很是不好,又换上凶狠的眼神,狠狠的瞧了李落一眼,忙不倏回过头去,只觉得心里有一股异样,这个大甘的坏人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李落目送瑶庭骑兵众将没入黑暗之中,呢喃自语,但愿此生不要再见。
敌军已去,大甘诸将这才上前行礼,袁骏宽慰,呼察冬蝉欣喜,班仲、洪钧几将更是喜形于色,围着李落问长问短,应峰笑骂了几句,看样子是要找钱义算账,群情激昂,好半天竟让李落没有插上话。
李落面含轻笑,往生崖下难辨日月,只是黑水湖畔的大甘诸将这些日子却不好过,提心吊胆只在其次,李落生死不知才最是焚心。看着诸将如释重负的模样,李落心生歉疚,哪怕呼察冬蝉苛责几句,虚心听着就好。不曾想呼察冬蝉竟然没有丝毫责难的意思,就连埋怨的眼神都没有,反而更让李落内疚不已,感慨良多。
“钱义呢?”应峰问了一声。
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方才还巧笑嫣然的呼察冬蝉顷刻间面沉似水,银牙紧咬,看得诸将一阵心惊肉跳,约莫这钱义就算回了营,恐怕也免不了一番劫难。
李落眼皮一跳,背心发寒,呼察冬蝉只是没有将心绪挂在脸上,可没说不记仇。好在李落是一军主帅,呼察冬蝉多少还有些顾忌,至于钱义,就不知道呼察冬蝉会用什么手段折磨了。
当下李落便有任钱义自生自灭的念头,免得触了呼察冬蝉的霉头。不过这个念头有些不够仗义,李落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将思绪压了下去。
呼察冬蝉冷笑一声,诸将面面相觑,能为钱义挡下一劫的唯有李落,倘若李落袖手旁观,钱义只好自求多福。
“他没事。”
“没事就好。”原本很平常的一句宽心问候之语,到了呼察冬蝉口中却变了味道,军中诸将倏忽间老僧入定般鼻口观心,两耳不闻身外事,洪钧更是暗暗打定主意,日后没事了还是少往呼察冬蝉身边凑,说不定下一个倒霉的就轮到自己头上了。
李落轻咳一声,向呼察冬蝉使了个眼色,呼察冬蝉哼了一声,这才将钱义暂且撇在一边,目光一转,落在吉布楚和身上,恍惚间似乎皱了皱眉头,朗声问道:“大将军,这几位是?”
李落和颜向军中诸将说道:“这几位来自往生崖,于我有脱困之恩。”李落道出孛日帖赤那几人的姓名,却没有说来历,直到此刻,李落才知道那个落魄剑客的名字,达日阿赤。
诸将一一见礼,神色谦和,没有丝毫倨傲怠慢之意,孛日帖赤那虽说孤傲绝伦,但也觉得大甘众将待人如沐春风,大异苍狼凶骑。吉布楚和更是娇笑连连,长袖善舞,不多时竟和大甘将士熟络起来,惹得呼察冬蝉阵阵白眼,很是看不惯,无意之中两女之间竟似有了淡淡的杀气。
“前辈,往生崖恩怨已了,你我就此别过。”李落抱拳一礼,和颜接道,“草海幅员辽阔,晚辈无以为赠,只怕寻常之物也及不上鬼市奇珍,就送诸位些马匹吧,省些脚程,袁将军。”
“末将在。”
“取三千战马来送与他们。”
袁骏哈哈一笑道:“巧了,正好多出三千战马。”
岂止是巧,李落起意从瑶庭骑兵手中换来三千战马,恐怕就有转赠之心。
“不要瑶庭的战马。”李落和声说道。
袁骏略一沉吟,明白过来,颔首应下。各族战马皆有印记,如今草海诸族联军南下,虽有部族之争,但在蒙厥拨汗的斡旋之下明处的争斗已是不多了,倘若往生崖诸人骑着瑶庭的战马,免不了麻烦,如果换成大甘的战马,草海之中认得的人不多,自然会省去许多不必要的琐事。
孛日帖赤那神色微动,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落。吉布楚和明眸顾盼,掩口笑道:“将军这是打算抛下我们不管了。”
李落歉然回道:“灵雀姑娘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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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以战养战()
我等如今已是草海公敌,草海虽大,却是步步惊心,诸位留在这里免不了会有兵凶战危之事,得罪了,日后有缘再相见。”
吉布楚和忧愁一叹,道:“将军的心意我不是不知道,可是将军也知道我们都中了毒,现在还不知道毒解了没有,万一走了,毒却没有解,那我们岂不是死得更快。”
“这……”
吉布楚和眼珠一转,柔声说道:“不如就让我们留下吧,说不定我们还能对将军有些用处呢。”说完之后,就见吉布楚和风情万种的看着李落,一脸痴迷。
大甘诸将神色古怪,洪钧揪着胡子,心中赞叹不已,就差着拍马屁奉承了,自家将军领兵作战自然不用说,没想到偷心更是一绝,说不得日后还得讨教几招。身旁几将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憋得脸颊都微微有些抽搐。
不过当然有人不喜,吉布楚和话音刚落,李落就察觉后背上刺来两道冰寒的杀气,呼察冬蝉不忿喝道:“用处?你能有什么用处?”
吉布楚和面具下的俏脸一红,抿嘴一笑,含羞低吟道:“嘻嘻,这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以后就知道啦。”说罢似是不堪羞臊,急急垂下头去,好一幅软语娇羞的模样。
呼察冬蝉脸色铁青,狠狠的瞪了李落一眼,倒是没有别的念头,只觉得军中主帅不该这般放浪无羁。
孛日帖赤那眉梢一扬,吉布楚和如此露骨,就连这位叱咤草海的一代雄主也觉得吃不消。
李落愣了愣神,着实无语,吉布楚和这般模样,要是军中诸将再知道钱义还带回来一个美娇娘,恐怕自己到时候也要百口莫辩了。
呼察冬蝉气呼呼的喝道:“大将军,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早些动身。”说完看了一眼吉布楚和,冷冷的哼了一声。
李落略作沉吟,点了点头,吉布楚和看样子铁了心要留在李落身边,只好向孛日帖赤那说道:“前辈……”
李落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吉布楚和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孛日帖赤那笑问道:“狼主,是不是留在他身边好些?”
孛日帖赤那看了李落一眼,平静说道:“如果少侠愿意,也无不可。”说完见李落张口欲言,淡然接道,“眼下让他们走也难以安心,少侠初入往生崖的用意和如今相差不多,少侠以诚心相待,我们自然也会以诚相迎,少侠如果能得鬼市相助,胜过千军万马。”
洪钧诸将相视一眼,尽皆咧了咧嘴,虽然没有人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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