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人心生惊叹。不过惊叹归惊叹,杀人的时候贺楼岱钦可不会手软,执掌鬼市多年,让贺楼岱钦惊叹的人不少,最后不都丢进冥河喂那些怪鱼了么。
“赔不赔得起要看你有多大的用处。”
“我告诉了尊主仇敌的下落和孛日帖赤那这个名字,不够么?”
“哈哈,不够。”贺楼岱钦笑意一收,阴冷接道,“你不说,本尊一样查得出来。”
“未必。”李落洒然断喝道。
贺楼岱钦脸色一变,目露凶光,冷冷的盯着李落,今个被人当面顶撞的次数加起来比以往数年还要多,只不过胆敢顶撞贺楼岱钦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眼前的少年郎也不会有例外。
李落对贺楼岱钦眼中的杀意视若无睹,缓缓问道:“尊主敢断言兽窟中的人就是孛日帖赤那么?”
贺楼岱钦眼孔微微一紧,沉默不语。
“一局棋,布局十余年,到底哪处是真,哪处是假,想必尊主心中也不敢断言,要不然尊主也不会等这么久。大甘有句古话叫做假亦真时真亦假,也有句话叫做灯下黑,离尊主越近,越是真假难辨,也许尊主当年看见的假其实是真,而如今看到的真才是真的假。”
贺楼岱钦执掌鬼市多年,心智早已奸猾似鬼,李落只是稍作提醒,便已猜到李落的言中之意。
“他身边有尊主眼线,尊主身边自然也会有他的眼线,而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尊主可有十成把握?尊主是否有想过,你听到的消息也许恰是别人想让尊主听到的。”
“死到临头还敢挑拨离间,南人果然都是奸诈小人。”殿中一个灰袍老者寒声说道。
李落淡淡一笑,和声说道:“两处宝藏,能让尊主动心,自然也能让别人动心,这种手段算不上出奇,但却很有效,尤其是尊主身边贪图宝藏但却自知得不到的人。”
话音一落,殿中数人含怒冷喝,如此光明正大的搬弄是非当真少见,一时间李落成了众矢之的,不过李落倒是不怎么在意,说与不说,这些人都不会让李落活,大概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再加上一把火也无所谓。
贺楼岱钦没有说话,但眼中的神色已然挑明了这位鬼市雄主开始思索李落说的话。鬼殿中数人脸色微变,恨不得现在就将李落碎尸万段,不过贺楼岱钦没有示意,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等殿中旁人插言,李落自顾接道:“如果我在尊主的位子,听闻仇家藏身兽窟,我一定会派人设下埋伏,等着仇家的手下自投罗网如果我是尊主的仇家,也一定会派人佯装去往兽窟劫人,吸引尊主的视线。”
“吸引本尊的视线?这又是什么缘故?”贺楼岱钦沉吟道。
“因为自始至终所谋的只有一个地方。”
“黑山大狱!”贺楼岱钦脸色一变,咬牙切齿的说道,“兽窟那人只是个幌子!”
“就像有人在地底冰窟时告诉我,他早知道壤驷丹已是尊主的人一样。”
这是一场豪赌,比起刚才抛出那钦人的黄金圣坛还要凶险,李落并不能十分肯定壤驷丹已经背叛了孛日帖赤那,只是从前到后,应该有一个离李落不远的人向贺楼岱钦暗送消息,这样贺楼岱钦才有足够的把握敢等着仇敌从地底冰窟中出来。
这个人知晓始末,一定不是吉布楚和,而是另有他人。再加上胡和鲁刻意让壤驷丹和呼延烽堂随李落一行,呼延烽堂已死,只剩下一个壤驷丹,只怕刚才壤驷丹身中的两刀其中也有蹊跷。
赌赢了,至少暂时能转移贺楼岱钦的杀机,赌输了,就只有相信背上的鸣鸿刀。
如果说之前贺楼岱钦只是起了疑心,不过当李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贺楼岱钦整个人脸色变的很难看,状若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气势骇人。贺楼岱钦这样的枭雄之辈疑心之重,绝非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他的心思,李落布这个局时间虽短,花的心思可不少,先是让贺楼岱钦觉得李落有恃无恐,自然就不会轻易下杀手,还想瞧瞧李落到底藏了什么事。之后才是环环相扣的谋算,等到了说破壤驷丹的身份,任是谁也要开始怀疑是不是中了圈套,贺楼岱钦也不例外。
到了紧要关头,李落自然不会忘了再煽一煽风,让火势烧的更烈:“进殿之前,有人向我传音拖住尊主。”
贺楼岱钦眼中凶芒连闪,厉喝道:“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的话,尊主一开始就要杀我,也尝不到尊主那杯往生醉。”
“你说的是真话?如果有半点虚假,本尊生吞活剥了你!”
“句句属实。”贺楼岱钦怒火中烧,李落倒是不急,不温不火的回道,“我和他并没有渊源,自然没有卖命的道理,从始至终,我只想离开往生崖,区区过客,何苦与尊主交恶。”
贺楼岱钦眼皮微跳,如果李落没有说谎,的确漏算了孛日帖赤那鱼目混珠的招式。
“本尊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和老不死的苦肉计?”
“尊主是该怀疑我,我替他解了毒,他却没有送我离开往生崖,是他失信在先,而且恐怕我也被他算计了,要不然尊主不会派人在酒馆等我,也用不上尊主耗费这些心神。”
李落言中之意已然明了,与贺楼岱钦不算朋友,但目前至少不是敌人,不过和孛日帖赤那是敌非友。
贺楼岱钦冷哼一声,细细一想。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赎罪的机会()
得知李落会去酒馆的消息的确有些古怪,而且还极其隐晦的提醒了贺楼岱钦,这几个人身上或许有了不得的惊天秘密。草海苍狼身上的惊天秘密,除了那钦人的黄金圣坛,不会再有别的了。
贺楼岱钦羞恼成怒,脸上却似寒冰,杀气冲盈道:“连江。”
“属下在。”
“人是你带回来的,去查查是什么人混在里面,查不出来,自己去兽窟。”
连江脸色一白,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对贺楼岱钦有什么异色,却能凶狠的瞪了李落一眼,恭声领命。
离殿前,贺楼岱钦冰冷的说了一句:“带着壤驷丹,仔细查。”
“属下遵命。”连江匆匆离开鬼殿,这也坐实了李落的猜测,壤驷丹果然是贺楼岱钦的奸细。
贺楼岱钦起身走到鬼殿正中,冷着脸一语不发,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我是刚刚才想明白被人出卖,如果我早些讨饶求命,或许尊主也会早些相信我。只是我心性如此,做不来摇尾乞怜的事,请尊主莫怪。”
“本尊为何要怪少侠?如果少侠所说句句属实,本尊谢少侠还来不及,说不得还要再请少侠喝一杯往生醉。”贺楼岱钦敛去脸上的杀意,多了几分让人心惊肉跳的和蔼可亲。
“不过,”贺楼岱钦话锋一转,淡淡说道,“要少侠屈尊在往生崖多留几日了。”
李落看了一眼钱义,苦笑道:“只怕我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哈哈,少侠是识时务的俊杰,放心,本尊言而有信,可不是那头畜生。至于你……”贺楼岱钦冷冷盯着席间的吉布楚和,“本尊该拿你怎么办?”
“尊主,我知道错了,他们说要杀我,我真的好害怕,我从来没想过要害尊主,我根本没有那个胆子呀。”吉布楚和嘤嘤哭了起来,泪眼婆娑,见者伤心。
可惜还有比铁石心肠更狠的心,贺楼岱钦就是其中之一,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吉布楚和,贺楼岱钦突觉下腹一热,一股残忍的戾气窜上心口。贺楼岱钦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一变,异色消失的很快,快到李落都没有察觉到。
“哼,本尊知道你没这个胆量,要不然本尊能容你活到现在。”
吉布楚和一怔,可怜中带着一丝欣喜,抽泣轻吟。
“不过你还是背叛过本尊,罪不可赦,念在你跟了本尊多年,本尊就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吉布楚和一震,连忙说道:“多谢尊主。”
贺楼岱钦一指李落,平声说道:“李少侠是我往生崖之客,暂留往生崖这几日你好生招待,李少侠若有什么不满,或是有什么闪失,炼鬼窟和黑龙潭,你自己选一样。”
吉布楚和娇躯一颤,看了李落一眼,慌忙又垂下头去,低低应了一声。
李落暗暗皱了皱眉头,贺楼岱钦好阴险的心思,让吉布楚和留在李落身边,既是试探,也是震慑。如果李落不是孛日帖赤那的反间奸细还好,如果是,吉布楚和的一举一动就更加耐人寻味。吉布楚和既背叛了孛日帖赤那,也背叛了贺楼岱钦,此刻到底站在哪一边,孛日帖赤那该要猜测,贺楼岱钦也要猜测。
贺楼岱钦此举是试探李落,也是试探吉布楚和,凭借的就是吉布楚和离不开往生崖。
往生崖下,一往无生,到现在李落也不知道其中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困住了这座往生崖和往生崖下的人与鬼。
不过贺楼岱钦对自己的杀心李落倒是更加确定了,此间事了,就算李落说的全是真话,贺楼岱钦也不会留李落一命,往生崖外的大甘将士,贺楼岱钦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至于吉布楚和,生机怕是不会比李落强出多少。
看着吉布楚和劫后余生般的畏惧和花容惨淡的模样,李落着实猜不透眼前女子此刻在想什么,不过天下女子不容小觑的实在太多,有些就连李落也一样忌惮,就像身为李落发妻的谷梁泪,智计深沉的虞红颜,还有平易近人的流云栈,如今还多了一个运筹帷幄的蒙厥拨汗相柳儿。
天下将乱,风云骤起,往生崖下也不例外。
贺楼岱钦扫了殿中诸人一眼,神色阴冷,返身走回石台上,沉喝道:“来人,送李少侠前去歇息,以上宾之礼相待。”
“属下遵令。”方才说话的灰袍老者上前一礼,沉声应道,转即看着李落,平淡说道,“李少侠,请。”
李落看了钱义一眼,此刻还不到脱身的时候,除非李落能带着内力尽失的钱义,凭借一己之力杀出鬼市,还要找到乘船离开黑水的机关,要不然只能留在往生崖。
灰袍老者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李少侠宽心,你的同伴老朽会派人照应,不劳少侠挂念。”
钱义望着李落轻轻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李落却猜得到钱义眼中的意思,如果有机会就离开往生崖,不用管他。
离开鬼殿之后李落轻轻吐了一口气,虽说解了燃眉之急,不过隐忧尚在,后患依旧无穷。钱义被人从鬼殿另外一侧带走,不知去向,不过瞥见了跟着钱义出去的酒娘,李落总觉得有些古怪,只怕钱义在往生崖的日子要比自己舒服多了。
灰袍老者在前带路,殿中时老者满脸恭敬,刚一出了鬼殿,脸色变的比六月里的天还快,一脸肃杀冷漠,看着李落的眼神不单是仇视,还有极深的憎恶和讨厌。
又是一个曲径通幽处,一行人沿鬼殿左侧一条隐蔽狭窄的小路走了进去。的的确确是走了进去,这一道缝隙宽不足三尺,就是黑山山腹上的一条裂缝,越往深处走,越是能感觉到丝丝阴冷的气息,隔绝了外面的燥热和潮湿。
山腹裂痕弯弯曲曲,脚下倒还平整,约莫有五十丈远近。沿途的岩壁上插着火把,隔着很远才有一个,灯火也甚是昏暗,也就算是聊胜于无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赌一局 (落下一章补上)()
“少侠倒是敢想,哈哈,有什么东西值得本尊等上这么多年?”贺楼岱钦哈哈大笑,不过双目之中一片冰冷,从起先的轻视到如今的凝重,眼前男子如果不能为己所用,必以雷霆万钧之势斩杀,以绝后患。
“那钦人的黄金圣坛,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尊主这样大费周章。”
这是第二次的静寂,比起听到孛日帖赤那这个名字还要让人窒息,窒息过后,就是一阵惊骇中带着贪婪的抽气声,就连石台上的贺楼岱钦也握紧了拳头,狠狠的看了李落几眼,这才平复下激荡的心绪。
“他,和你提到过什么?”平静的语调,难以掩盖贺楼岱钦心中的波澜。
李落神色如常,和声回道:“他提到过这个名字,还有苍狼宝藏。”
很明显贺楼岱钦对苍狼宝藏并没有多大的兴趣,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心思悉数在那钦人的黄金圣坛上。
李落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地底石窟中胡和鲁的踪迹贺楼岱钦早有察觉,只不过不知道孛日帖赤那的藏身之地,这才能容忍胡和鲁诸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些年。如此谋算,如此隐忍,所图必然不小,而且绝不会是在地底石窟中的秘密,如果这个秘密在胡和鲁身上,恐怕贺楼岱钦早就狠下杀手,擒住之后严刑逼问了。胡和鲁诸人是鱼饵,钓的是一条大鱼,孛日帖赤那。
一个比寒玉地髓还要吸引人的奇珍异宝,并非没有,但也绝不算多。孛日帖赤那当日提及黄金圣坛时的郑重模样,李落虽然之前没有听说过,但此物必定珍贵异常,价值之大,远非寒玉地髓能及。再加上孛日帖赤那说过曾以宝藏为代价,谋图往生崖之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消息落入贺楼岱钦耳中也在情理之中。
李落赌了一局,还好没有输,至少不会很快和贺楼岱钦生死相搏,只是李落的筹码太少了,仅仅是听过那钦人的黄金圣坛这个名字而已,其他一无所知。
贺楼岱钦长出了一口气,微微一顿,忽然间不再掩饰自己的贪念,大笑道:“那钦人的黄金圣坛和苍狼宝藏,哈哈,没想到多年之后本尊竟然还会再听到它们的消息。这两处宝藏,他告诉了你什么?”
“所知不多。”
“不多?”
“我和他之间只有一场交易,他帮我离开往生崖,我助他解毒,至于宝藏,只是无关紧要的题外话。”
“当真是这样?”
“的确如此,我只想离开往生崖,并没想过卷入尊主和他两人之间的纷争。这里是草海的往生崖,我只是个路人而已,我知道的定不会隐藏,但我不知道的那也爱莫能助。”
贺楼岱钦目不转睛的盯着李落,李落神色平静,不过似乎有些许焦虑的异色,看样子的确想即刻离开往生崖。如果李落含糊其辞,用宝藏的下落与贺楼岱钦周旋,贺楼岱钦多半会怀疑孛日帖赤那并没有告诉李落宝藏的下落,毕竟苍狼宝藏价值不菲,而那钦人的黄金圣坛更是无价之宝,据说其中藏着天地造化的秘密,这也是贺楼岱钦贪心所在。李落知无不言,想要离开往生崖的急迫反而让贺楼岱钦犹豫起来,或许李落真的从孛日帖赤那口中得到了两处宝藏的下落,不计代价想要离开往生崖就是为了先人一步寻找这两处宝藏。
人有贪心,就会有疑心,就好像上瘾的毒药,一发不可收拾。只要贪心一天不去,贺楼岱钦的疑心就不会消失,贪心作祟,贺楼岱钦便不会杀李落,至少现在不会。
人心如鬼,还是在这片鬼蜮之中。
“少侠既然不知道,那于本尊而言少侠似乎没什么用处了,没用处的人本尊留之何用,不如早些打发少侠离开往生崖。”贺楼岱钦面无表情的说道。
李落似有惊喜之色,抱拳一礼道:“如此多谢尊主成全。”
“不过,”贺楼岱钦阴森一笑道,“本尊的往生醉向来只有为鬼市立了大功的人才能喝,少侠百无一用,说不得这杯往生醉少侠还得还回来之后才能离开往生崖。”
“哦,不知道要怎么还法?”
“喝一杯,自然是还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