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几人看到程纪元,打了声招呼,程纪元神情一暗,没有应声,装作没有看见,低头赶路。
商队中其他商户不免冷言冷语,几人自知理亏,谁也没敢反驳。
到了傍晚,商队停了下来,安营休整。李落着呼察靖点起篝火,烤些肉吃,呼察靖大喜,招呼倪青朱智两人,兴冲冲领命而去。李落和沈向东莞尔而笑,再想不引人注意已是无望,李落便索性不再理会。
吃过饭,呼察靖酒饱饭足,正和倪青朱智天南海北的闲扯,楚影儿不时的往火堆里加些枯枝,一个人呆呆出神,李落就着火光看书,沈向东见状问道:“长青,在看什么?”
李落放下书,笑道:“前些日子有位故人送我一本医书,闲来无事打发点时间。”
“哦,什么医书?”沈向东勾起兴趣问道。
李落合上医书,递给沈向东道:“万里闲云。”
“咦?”沈向东接过医书,奇道:“好奇怪的名字,老夫还不曾听说有医书叫这个名字的。”低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道:“鬼谷老人!”
一旁的呼察靖不明所以,问道:“叔父,谁是鬼谷老人?”
沈向东紧皱着眉头,急忙翻开医书,看了几眼,又将医书合上,双手递还给李落道:“长青,这可是一本奇书,小心收好了,莫要落到旁人眼中。”李落微微一笑,接过医书。
沈向东这才对呼察靖说道:“这鬼谷老人是个天纵之才,除了医术通天外,用毒的本事也是天下一绝。说到武功,江湖中向来无人愿意自承第二,不过论起医术,这位鬼谷老人若说自己第二,那无人敢妄言第一。”
“这么厉害?”呼察靖不相信的看了看李落手中的医书一眼。
朱智笑道:“公子爷,你可是孤陋寡闻了,这鬼谷老人的大名在大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传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通,端是了得。只是为人性格孤僻,难以接触,王侯将相都不看在眼里,以前王。。。。。。家主亲去拜会,还曾被拒之门外。”说完敬佩的看了李落一眼。
李落微微一呆,轻拂医书,没有说话。呼察靖颇为气恼的说道:“今天怎么说起的人我都没有听过,难不成真像那商人说的,我是井底之蛙。”说罢苦恼的摇摇头。
沈向东哈哈一笑道:“吴靖,话不能这么说,你长于武功,这些山野奇人没有听说也是情理之中,今天我们遇到的贺一天,还有马贼之首的狂鹰,老夫也不曾听说过,老夫痴长你这么多岁,你若是井底之蛙,那老夫算什么?”
呼察靖也是一笑,随即便抛之脑后。沈向东转向李落道:“长青,不知有无机会引见,老夫想拜会拜会这位鬼谷老人。”
李落抬头,看了楚影儿一眼,楚影儿也正看着李落,李落怅然道:“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鬼老已经仙去了。”
“啊!?”沈向东极是遗憾的唏嘘叹道:“医者不自医,老夫又错过了一位世外高人。”
楚影儿冷冷接道:“鬼谷老人并非死于疾病。”
“哦,那是为何?”沈向东讶声问道。
楚影儿看了李落一眼,李落缓缓闭上眼睛,楚影儿微微一顿,沈向东见状已知事出有因,便不再追问,正要岔开话题,就听楚影儿说道:“鬼谷老人死在卓城。”说完闭口不再言语。
沈向东见李落和楚影儿异状,已知鬼谷老人之死与大甘皇室脱不了干系,不再追问,哦了一声,添了添火。一时静了下来,呼察靖也不再与倪青朱智两人谈笑,靠着火堆发呆。
李落又再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手中的医书,轻声说道:“鬼老不仅是死在卓城,更是死在大甘皇城之中。”
顿了顿,接道:“万隆皇帝听闻鬼老医术高绝,便遣人请鬼老前来卓城,欲授以御医总领之职。只是鬼老性格异于常人,本不愿前来,不过迫不得已,无奈只好答应。万隆皇帝便让其研制可延年益寿,青春永驻的丹药。此举原本有违天合,实非鬼老所愿,再加上鬼老之名招嫉,一些小人时常作梗,设计陷害鬼老,差点被万隆帝一怒之下处斩。最后虽说没有问斩,不过也被软禁在皇室之中,郁郁寡欢,心结难解,最后气郁而亡。在皇宫中,我曾见过鬼老几次,厚颜被鬼老结为忘年之交,鬼老临终前将毕生所学著称一书,赠与我,言道一身无有他求,但愿能如这万里闲云般,自由自在,便是这本医书的来由。算算时日,应是叔父在卓城的第二年间的事。”
沈向东明白过来,也是惋惜的叹了口气,不过见李落似是不愿多说,便没有再问。这时楚影儿接了一句道:“当日带鬼谷老人前来卓城的是宫中九卫。”
正在这时众人见程纪元走了过来,皆都止住言谈。等到程纪元走进,沈向东起身笑道:“程当家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快请坐。”
程纪元脸色微红,赧然道:“纪元厚颜前来请罪,还望诸位莫要责怪。”
“程当家说的哪里的话,坐下说。”
程纪元挨着沈向东坐下,难为情的说道:“今日纪元所作所为,怕遭大家耻笑了,只是纪元不过来赔罪,纪元实在是心中难安。”
李落微微一笑道:“程当家言重了,马贼来劫,又非是程当家泄露的行踪,大难临头,自保之举乃人之常情,程当家莫要放在心上。”
程纪元急忙说道:“纪元本本分分,与这马贼绝没有半点关系。”
沈向东哈哈一笑道:“我们从未怀疑程当家与马贼通风报信,程当家不用自扰。”
程纪元叹了一口气,道:“晚些时候我才听到旁人说起,今日马贼前来抢劫,几位挺身而出,侠肝义胆,端是大豪杰,真英雄,纪元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沈向东轻笑一声道:“程当家听到的当不是这般讲的吧。”
程纪元一呆,随即打抱不平道:“这些行商全是见利忘义之辈,几位冒死维护他们,他们反倒不领情,恶语中伤,纪元真是替几位不值。
这一路,多亏有我们扶持才能走到此地,一会功夫便翻脸不认人,实在是薄情寡义之徒。”
呼察靖冷哼一声,程纪元一缩脖子,讪讪闭口。
几人谁也没有接话,程纪元颇不自然,坐立难安,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低声说道:“纪元听闻蜂后对几位另眼相看,虽说冒昧,但有几句话,纪元不吐不快,还请吴老见谅。”
“哦,程当家有话请讲。”
程纪元四处查看一番,生恐有人偷听,呼察靖不耐烦的皱皱眉头,程纪元急忙又再压低声音道:“这蜂后在西域可不是等闲之辈,纪元听闻她与不少马贼暗地里都有勾结,帮马贼打理抢劫来的财物,是西域最大的销赃商人。今日之事,未必不是蜂后设下的圈套,故意卖个人情给我们。”
第105章 蜂后营帐()
李落轻咳一声,就听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道:“几位都还没有歇息啊,太好了,夫人身子刚好些了,听到几位午时前来探望,夫人先谢过几位,请恕怠慢之罪。不知吴先生是否方便随残歌一行,夫人在帐中等候几位。”正是徐残歌。
程纪元脸色大变,低下头不敢去看徐残歌。
徐残歌看也没有看程纪元一眼,笑着对沈向东几位说道。
沈向东起身一礼道:“如此便有劳徐英雄了。”
徐残歌连连摆手道:“吴先生折煞残歌了,若先生看得起残歌,就唤我的名字吧,不要再称我为英雄了,要不然让夫人听到该责罚我了。”
程纪元惊呼一声,抬头看着徐残歌问道:“尊下是柳州徐残歌?”
楚影儿眼中精芒一闪,随即隐去。徐残歌没有理会程纪元的惊呼,笑着望着楚影儿说道:“这位姑娘好俊的功夫。”
李落对沈向东说道:“叔父,你看?”
沈向东哈哈一笑道:“好,老夫斗胆就倚老卖老了,贤侄请带路。”
徐残歌大喜,点了点头,领着沈向东三人向蜂后营中走去。程纪元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徐残歌怎么会在蜂后营中?”
楚影儿盯着徐残歌的背影,半响冷冷对倪青朱智说道:“你们留在营地,我出去走走。”说罢起身隐入黑暗之中。
四人穿过商队,路上所遇行商皆都躬身向蜂后侍卫打招呼,徐残歌团团作揖,没有半点轻视之意。
众人看到跟随徐残歌的李落三人,全都窃窃私语。
只是四人皆是武功高强之辈,虽说声音压的颇低,但几人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徐残歌回头正要说话,却见李落三人一脸淡然,笑道:“三位果然非等闲人家啊。”
沈向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一行人到了蜂后营帐,有徐残歌带路,护卫谁也没有阻拦,看到徐残歌,皆都恭敬一礼,徐残歌一一回礼。
到了帐前,徐残歌高声说道:“夫人,吴先生和吴公子前来探望。”
帐内传来白日里的女声说道:“快请进来。”
李落三人走进蜂后营帐,营帐中和暖似春,一点也觉不出是大漠飞雪的寒冬腊月。
帐内装饰极为考究,刺花的绣帷,轻轻柔柔。随着李落三人挑帘而入微微摆动,红木的塌几,雕刻的极为精致,或飞禽,或走兽,或是日月草木,皆是栩栩如生。
桌几之上已是用白玉盘盛满了瓜果点心,即使在这寒冬之际,竟然有牧天狼营中都不曾有的南方鲜果,白玉衬着红红绿绿的果子,煞是好看。
桌几之后的锦榻也是富贵华丽,飞针引线的刺绣下,图案似要活了过来,便是李落自幼生于王侯之家,也暗暗吃了一惊。
营帐正中立着一个大火盆,点的也是上等的木炭,没有一丝烟尘。
正对着帐帘处,铺着一片雪白的兽皮,不知是何种动物的皮毛所制,全然看不出半点罅隙。兽皮之上,端坐着一位女子,众人望去,仿佛若轻云蔽月,飘飘若流风回雪。
远处看去,皎若初升朝霞;再走的近些,灼若芙蕖出渌波,仪态纤纤得衷,修短合度,云髻峨峨,修眉联娟。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一派似水柔情的绰态,媚于语言。
身着罗衣,似珥瑶碧华琚,戴金翠首饰,点缀明珠,艳光迫人。见李落三人进帐,女子双目含情,俏笑凝望。
呼察靖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好一位美人。”
沈向东和李落虽说早有预料,不过见到这位名满西域的蜂后,也是吃惊不少。
还不待沈向东说话,蜂后便稍稍一欠身,轻柔说道:“不知贵客到来,还有怠慢之处,请各位英雄莫要见怪。”
沈向东洒然一礼道:“夫人言重了,是我们唐突在先,岂敢责怪夫人。”
蜂后抿嘴一笑道:“残歌,还不快请三位英雄坐下,到了帐中,还站着说话,传出去恐怕别人要笑我们不懂待客之道了。”
徐残歌嘻嘻一笑,引三人落座。
李落环目一扫,除了己方三人外,帐中还坐着几人,有白日里喝退贺一天的滕姓护卫,还有一位老者,眯着眼睛正自斟自饮,见到李落三人进来,微微颔首,便不再理会。
帐中还有两名侍女,帮着给众人斟酒添茶,不时给火盆中添些木炭,偷闲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三人,不过眼神却在呼察靖身上停留的时间更多些。
沈向东谢过徐残歌,和李落呼察靖坐下,拱手一礼道:“今日多谢夫人援手,我们才幸免于难,他日定还夫人之恩。”
滕姓护卫冷哼一声,显是听闻白日里三人空手而来之事,再加上沈向东出言似是敷衍了事,颇为不满。
蜂后嗔怪的看了滕姓护卫一眼,浅笑道:“吴先生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举手之劳。贺一天在西域倒行逆施,若不是奴家有心无力,真想替枉死西域的行商除了这个恶贼。”
徐残歌哈哈一笑道:“夫人,不若让我去杀了他,替夫人出了这口恶气。”
蜂后微微一叹道:“我们只是本分行商,大甘和诸边几国都放任不管,我们也难有做为。这贺一天多少还给奴家一些薄面,若我们强出头,恐怕以后在西域就寸步难行了。”
呼察靖接言道:“嘿,这些马贼人人得而诛之,留他们在世上也是祸害,夫人若是不便出手,就让给我们叔侄好了。”
蜂后掩嘴巧笑道:“贺一天要是知道他有这么多豪杰惦记着,怕是后悔的死的心都有了。”说完眼珠一转,调皮的说道:“如此说来,白天里是奴家多事了,平白救了贺一天一命。”
呼察靖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沈向东连连摆手道:“夫人过虑了,行商参差不齐,能守住性命都已经是大幸,我们几人岂敢奢望替天行道。倒是几位豪气干云,令吴某大开眼界。白天听闻夫人身子抱恙,可有什么大碍?”
第106章 祝老往事()
蜂后微微一笑,显是不信沈向东所言,轻声回道:“不妨事了。”
转眼看着呼察靖道:“吴少侠侠肝义胆,奴家佩服。听残歌说起,少侠对行军布阵,颇有见地,若得机会,还要请少侠不惜赐教呢。”
呼察靖看了李落和沈向东一眼,见两人未有异色,笑道:“雕虫小技,怎入得了夫人法眼。”
滕姓护卫正颜接道:“吴少侠过谦了,滕某看的清楚,这些乌合之众不过盏茶功夫就能列出阵来,滕某虽说不懂军阵,不过看起来有攻有守,杀机暗藏,端是了得啊。”
徐残歌点头接道:“不错,吴少侠还指点了残歌几句,都是残歌闻所未闻之事。”
沈向东拂须笑道:“呵呵,都是鄙侄信口乱说了几句,倒给诸位添了麻烦。”
呼察靖摸摸鼻子,不以为然。正自饮酒的老者双目一睁,眼中精光一闪隐去,沙哑说道:“吴先生真人不露相,白天行商所列的阵势应该是大甘军中赫赫有名的刺马阵,这个军阵传自大甘建国之时长胜十将之一的无智将军,人称落地秀才的华无心,虽说在大甘广为流传,不过能得其中真谛的已是不多,就是一些行伍将军也未必能操练的这般娴熟。”
蜂后咦了一声道:“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称呼?长胜十将怎会还是个落地秀才?”
老者没有答话,端起酒壶又自再斟上一杯,蜂后娇嗔道:“祝老,当心你的身子。”
老者摇头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蜂后无奈的叹口气,不再劝解。
沈向东微微一笑道:“还不知尊下如何称呼?”
老者把玩着酒杯道:“老朽行将入土的糟老头子罢了,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知道。”
徐残歌接道:“祝老也是真人不露相,哈哈,沈先生,祝老大名可比残歌响上不少,江南的才子若算上十指之数,祝老必在前三之列。”
老者苦笑一声道:“什么才子,现今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你见过哪个才子靠着残酒度日的?”
沈向东双眉一挑道:“祝先生可是出自江南乘风好去万里山,才尽西窗百步梅的梅山祝家?”
老者似是一呆,咧嘴自嘲道:“想不到还有人记得老朽的半亩梅园,可惜梅庄已经不在了,哈哈,老朽祝行帆,吴先生不知听闻过没有?”
沈向东和李落皆是一震,沈向东起身一礼道:“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得见祝先生,乃吴某幸事。”
祝行帆也起身回了一礼,不知是起身急了还是酒喝的多了,连连咳嗽起来,侍女急忙上前轻拍后背,才止住咳声。呼察靖低声问道:“这老头很有名气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