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东脸色巨变,提气喊道:“大将军有令,穷寇莫追,越骑营停止追击。呼察将军,快传令。”
呼察靖一头雾水,不过军令如山,急急传令下去,牧天狼大军停了下来。
眼睁睁看着西戎残军逃了出去,几员越骑营将领策马围了过来,大声问道:“大将军,为什么不追了?”
李落望着逸出的西戎残部,沉声说道:“羌行之果然名不虚传。”
越骑营将领不满道:“大将军,错失战机可就放虎归山了。”
呼察靖低喝道:“闭嘴!”说完策马上前几步道:“大将军,这是何意?为什么不。。。。。。”话音未落,突见西戎残部逃出的方向亮起了数万火把,粗略望去,少说也有三万余众。
众将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惊呼:“伏兵!”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一个羌行之。”沈向东赞道。
呼察靖惊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李落下令,此时越骑营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西戎将士数倍与牧天狼,猝不及防下整个越骑营恐怕就全军覆没了。
越骑营将领皆都大惊,急忙收整大军。
呼察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幸得大将军传令,要不然越骑营危矣,末将服了。”
李落摇摇头道:“我也没有料到,若不是呼察将军一语点破,今日我牧天狼怕要满营缟素。”
众将围了过来,望着远处的西戎大军,三万大军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暗藏在双峰营右翼,胜败之数,若不是呼察靖无心之言,委实难料。
呼察靖疑道:“大将军,这羌行之能算到我们会设兵埋伏?”
李落摇摇头,沈向东接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难怪狄将军如此评价。”
迟立讶声道:“难道羌行之一早便如此打算?”
呼察靖不明所以,问道:“什么打算?”
李落缓缓说道:“羌行之打算要我的项上人头。”
呼察靖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他是要攻右峰中军大帐!”
“不错,若我军没有防备,西戎破开浅溪,羌行之便挥军直取帅营,军中大乱,这右峰极有可能被羌行之攻下,若行军有变,他也可以就势设伏,围歼我军。”迟立答道。
李落回头赞许的看了迟立一眼,迟立脸色微微一红,止声不语。
说话间,西戎大军缓缓开始后退,李落微微一叹道:“没想到这次又与羌行之失之交臂,撤军。”
大军开始后退,李落回头再望望渐渐隐去的西戎大军,喃喃自语道:“战场,战场,我还是看得浅了。”
沈向东一时没有听清,问道:“什么?”
李落淡淡说道:“我把这沙场看得轻了,胜败一线之间,不知下次会否还有这等侥幸。”
沈向东拂须道:“李将军,战机向来都是稍纵即逝,哪里有人可以面面俱到,都是在搏谁能快上一线,李将军能抓住战机就是胜了。”
李落默然,如此一夜,便在美酒血光中流走。
越骑营回营安顿下来,天色已经开始泛白,营地上还残留着昨夜欢歌之后的痕迹。
李落一行来到负伤将士集中之处,军中大夫正在忙碌,见到李落等前来,急忙起身行礼,李落回了一礼,着他们不必拘束,继续治伤。
怀王帐中的女子也帮着救治伤兵,所到之处伤者的呻吟声便小上许多,一个个面色和悦。
不过其他的大夫却没有这样的礼遇,若不小心碰到伤口,脾气暴躁的将士动辄破口大骂,最后还需得这些女子来换药。
呼察冬蝉还为被蒙在鼓里暗自气恼,皱眉道:“这帮无赖,怎么这么多花花心思。”
余下众男将互望一眼,会心一笑,没有应声。
第95章 新建术营()
邝立辙上前几步,耳语道:“大将军,军中留下这些女子,实非长久之计,以后难保不会出乱子。”
李落点头道:“邝将军言之有理,我这些日子也有思量。”
转身向随行的众将说道:“我欲在军中增设一营,将军中医师、机关算计、兵甲冶炼以及山水测绘这些将士集中到一起,与其他八营不分轩轾,诸位以为如何?”
乍闻李落此番提议,众将都有些吃惊。
军中自古以战为先,这些机关算计和医师之类向来都是从属,虽说各因主帅不同,地位高下也有分别,但还从未有设营先例。
不过似乎也说不出什么不妥来,诸将一时不知该是赞成还是反对。
沈向东眼中精光一闪,赞许道:“李将军此议独具匠心,军中人才辈出,只是这些人物往日都被视为旁门左道,难有出头之日,若能单设一营,未尝不能出些奇才,他日必有妙用。”
刘策沉吟半响道:“大将军此言确实颇为中肯,不说其他,单论这山水测绘的画师,稍有不慎,就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种事历朝历代屡见不鲜,行军偏出百里之遥还算是好些的,动辄数百里的也不是没有,若是能增设一营,群策群力,日后行军当不会出现怠误战机之事,末将赞成此议。”
众将议论几句,李落本就对这些俗事旧礼从未放在心上,诸将心性多为豁达,除了秦叔童外,少有古板之人,再者沈向东和刘策都已赞成,此议又有利而无害,即便答应下来。
刘策问道:“大将军,这一营不知叫什么?何人所率?是否要回报朝廷奏准?”
李落轻轻点头道:“是要奏请朝廷,此事我亲自书信一封,传回卓城。”
顿了顿,接道:“这一营,就叫术营吧,至于营中领将,就先由我来担任,以后有其他合适人选再换。”
沈向东和刘策对望一眼,见李落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言。
李落见状微微一笑道:“两位将军若有异议,但说无妨。”
沈向东看了一眼刘策,见刘策向自己施眼色,劝说道:“李将军贵为军中主帅,平日的军务决断繁多,老夫以为再添一营领将,或分了李将军的心神。若李将军信得过老夫,就让老夫任术营领将。”
李落环目一扫,见诸将都颇为意动,长叹一声道:“沈先生的好意李落心领了,只是军中设营,正名分,这是改了先帝和开国十将定下的规矩,非比寻常,朝中对我牧天狼本就流言颇多,再加上我擅自斩了怀王,更是雪上加霜,若不是行风谷一役,恐怕皇上也难为我牧天狼说话。只有我任这术营领将一职,借着年轻气盛之势,才能堵住朝中的悠悠众口,不让皇上难做。”
沈向东和刘策皆都一叹,也知李落所言非虚。
自牧天狼刚到西府,朝中奏请万隆帝下令撤军的折子就没有断过。
虽说万隆帝颇为气恼,但也不能将每个谏臣都拖出去斩首,更遑论行军一路,怀王大肆搜刮,民怨极大,添了有心人的十分微词,不少自诩忠贞之士便时时进言,请朝廷下令撤军。
后来李落斩了怀王,卓城之中非但没有半分赞誉,反倒斥责李落无尊理伦常,更有正统大儒泣血死谏,恳请朝廷撤李落军中主帅一职,如此不尊礼法的初生公子,实不能统领十万大军。
只是幸得朝中几员重臣大将没有参言,万隆帝闭朝不见,这才拖到行风谷一战,也难怪当日万隆帝听到牧天狼大胜,欣喜若狂。
此次军中设营,这些俗礼旧习的学士,定会再谏,不过若是李落亲任一营领将,或可压下这些流言蜚语。
沈向东也叹了一口气道:“文人误国啊。”
李落微微一笑道:“文人空谈,不过误国者必是这些朝堂重臣或是皇家贵人,与他们没什么干系,为名所累,终是作茧自缚。”
几员大将面面相觑,没想到李落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刘策忙道:“大将军,隔墙有耳。”
李落自嘲一笑道:“传到朝堂上才好。”
说完回头向戚邵兵叮嘱道:“戚将军,上次斩杀宁厄尔峰,得了那匹白马,过些时日你派人顺道带回卓城,交与皇宫内府,还有查抄通敌叛国者和怀王的钱财,清点列账,除了抚恤战死将士亲属和犒赏三军之外,若有盈余,一并带回去。”
戚邵兵愕然道:“大将军,钱财小将打点的差不多了,怀王藏在各处的钱粮小将都已派人拉回营中,不过宁厄尔峰的战马可是一匹宝马,西戎称之为雪云踏月,在西域也不多见,比汗血宝马还要珍贵,小将这些天好生伺候着,打算让大将军乘骑呢。”
石冲等将也劝说李落留下来,若送回卓城,恐怕又成了达官贵人赏玩之物。
李落摇头没有答应,呼察冬蝉接道:“大将军,你都说物尽其用,这匹战马到了卓城还能叫雪云踏月么?”
李落神情萧索,岔开问道:“刘将军,昨夜我军伤亡如何?”
“回大将军,昨晚屯林道不过千余西戎骑兵,其他都是在战马上绑些草人,末将初时也吓了一跳。此次一战,我军伤亡不过千数,西戎屯林道的扰兵全军覆没,浅溪也留下了三千余死尸,哈哈,倒是让我们白得了五千多匹战马,羌行之是偷鸡不成反蚀米。”
众将闻言都精神大振,呼察靖嘿嘿笑道:“刚过完年关,这羌行之就急急送咱们些年货来,下次留下左帅时我要好好请他喝上一杯。”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唯有呼察冬蝉还自闷闷不乐。
李落面容平静,没有太多欣喜,看了看营中的伤兵,道:“戚将军,好生医治这些伤兵,不可马虎,天气冷,莫要让营中将士冻伤了。”
戚邵兵急忙领命,李落接道:“你们各去忙吧,我四处走走。”说完让倪青牵过战马,上马离开。
浅溪。
李落缓步来到营外戍守之处,楚影儿静静的跟在李落身后,没有说话。
李落信步走到一名守兵旁边,这个士卒急忙要跪倒行礼,被李落扶住,看看相貌,比李落大不了多少。
李落问道:“冷不冷?”
“回大将军,小人不冷。”守兵大声回道。
“军中没有小人之称,你叫什么?”李落和颜道。
“回大将军,小。。。。。。我叫曾百。”士卒涨红了脸,颤声答道。
“嗯,曾百,你回去帐中休息,我替你守一会。”
“这万万不可,大将军。。。。。。”曾百急忙摇头道。
李落微微一笑道:“这是军令。”
曾百一呆,李落拿过长枪,站在戍守岗哨处。
曾百不知如何是好,张口结舌,待在原地不敢离开,楚影儿寒声说道:“走!”
曾百冷不丁打了个激灵,转头看着面带黑纱的楚影儿,楚影儿不耐的冷哼一声,曾百急忙一缩脖子,匆匆跑了回去。
李落回头看了看楚影儿,莞尔一笑,凝视着前方,太阳慢慢探出了头,将两人的影子拉了好长。
李落怔怔出神,想着这名叫曾百的牧天狼士卒,却不曾问起他家乡何处。
第96章 假扮商旅()
一队商旅,从天水州出关,越过狄州,缓缓向西戎都城朔夕行进。
今年恰逢西戎三年一次的长宁节,各地的商旅都赶往西戎。
随着西戎国力日盛,疆域不断扩张,以军力论,西戎在西域诸国可入前三之列,这长宁节也便水涨船高,放眼西域诸国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盛会。
长宁节共计二十八天,初时为皇室中人与民同庆。
前后整七日,每天一样祭祀仪式,取辞旧迎新之意;
再之后的七天,是西戎王朝以及豪门大族朝圣之日,祭拜他们的祖神巴罗,而祖神殿的圣引便依着各宗族的名望贡献,将各族宗牌在祖神殿中重新排位,以受神灵护佑。
当然并非仅限于此,排位之后殿中圣引和西戎皇室各拿出一些财物,按照殿中排位赐予各族。
排位愈靠前,则受赏越多,在西戎的权势也越大。
西戎的豪门大族祭拜完祖神之后,就轮到平民百姓和地方小族前来拜祭,这些人进不了祖神殿,只能在殿外。
甚至有些都上不了祖山,不过是在山脚望一望,听听钟鼓号角声,但其心却为最诚,许多人早早便围在祖山周围,只等他们的祖神巴罗赐福之时。
最后七日,是西戎各家各户自己庆祝长宁节,张灯结彩,接巴罗神的福引,祈求之后三年风调雨顺,家人安康,和大甘的年关极为相似。
在这之后,西戎王朝为了吸引各国商旅,还会特意再留出半个月的时日以供各国商旅交易些货物,比之以往,仅收半数课税,并在西戎四境设兵护卫。
一时西域各国行商趋之若鹜,便是远在大甘各处的商家也会来分一杯羹,西戎王朝自号天下共商,言下比之卓城的万家共商更胜一筹。
出了天水,兵祸不断,虽说西戎许诺保四境平安,不过西域地广人稀,有不少的流寇马贼,借着此番盛会大肆劫掠,西戎军队也无可奈何。
只是向来人为财死,莫论这一路凶险,时时听到的人财两空,每年前往西戎的行商者仍不曾减少过,所谓富贵险中求,一些巨商则多请护卫随行,小些的商家便搏上一搏,换来数年的富贵。
再加之近年来不知从何处时常流传的一夜巨富的传闻,引的不少人不顾这一路的艰辛,只愿自己也可成为这神灵眷顾的宠儿,能在西域盆满钵溢而归。
稍大些的商家,每年都自联合一些好友一同赶往西域,以免遭劫。
至于那些巨商,一般都不愿与其他的商家同路,向来独行,旅中护卫比之一些军队不遑多让,便如大甘的六大世家之类,少有马贼敢劫掠,更不要说这些世家或多或少都与这些马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这些商家毕竟还是少数,其他近七成都是些小行商,这些人没有多少余钱请的起武林高手护送,只得在出关之前联络前往西域的同道,凑足了人手再出关。
颇有口碑者运气好些,或可加入稍微大点的商队,这一路活下来的机会就增了几成。
如此一来,虽说要交上不少的钱财,一路上更是被人呼来喝去,但小行商莫不以能与这些大商家同行为荣,若听得有大商队要召集人手,几乎全部的小行商都会去碰碰运气,争的头破血流,引来招募之人的嬉笑嘲讽。
眼前的这支商旅却不是大商队,只是些小行商临行凑在一起,去往朔夕。
商旅靠后处,四名骑士围着两辆马车,缓缓的跟着商队前行,马车上塞满麻袋,不知装些什么。
前面车上两名男子和衣靠在车辕处,闭目养神,突然其中年纪较轻的睁开眼睛,望望日头,打了个哈欠,问道:“走到哪里了?”
旁边马上的骑士急忙回道:“大。。。。。。公子,出狄州已有两日了,照着这个脚程,再有一日就到三岔口。”
“嗯?”年轻男子一愣道:“三岔口?怎么选了这条道?”
骑士摸了摸鼻子道:“从狄州直接进西戎,这一路关卡不少,到了朔夕,恐怕各个商家也剩不下多少钱财交易了。若取三岔口西进,从陈河谷入西戎,能省下来近半的赋税。昨日里领头的程家召集众人商议,这些人都同意取道三岔口,属下见公子在休息便没有打扰。”
“哦,知道了。”年轻男子又自闭上眼睛,少顷,睁开眼睛对身旁年长者说道:“近半的赋税,怎么这么巧。”
身旁长者拂须微笑道:“不是巧,依老夫看,不过是豺狼分食罢了。”
年轻男子呵了一声,转首对一边的骑士说道:“堂兄,你上来歇一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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