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辨明方向,回报李落。钱义唤来为众将引路的林山县猎户,猎户瞧了瞧方向,这条路是直上十堰府的捷径,不过路途不甚好走,身手矫健的将士步行不难,但战马通行不易,要耽误不少时日。
李落沉吟片刻,与诸将商议一番,留下三十名将士候在这里,待身后大队兵马过来之后换另一条路北上,李落率余下两百余众将士沿此路北上,追杀祸及林山县百姓的行凶恶徒。
如此兵分两路,李落率众继续赶路。山里的四季变化更加明显,不少树叶已经变了颜色,像一幅多彩的山水画。清晨时分山里还有雾气,但不是很重,如同一条条白色的绸带环绕在山林之间,便将这山水真容从缝隙中漏了出来,很是动人。
山路越来越难走了,已经无路可寻。听猎户说起,林山县境内群山环绕,几乎没有平川。群山之中一共有十一座最高的山峰,山峰之下就是层峦叠嶂的山脉,彼此首尾相连,其中奇珍异兽还有各种各样珍稀的药草数不胜数,不过都是生在险峻之地,常人难以踏足。顺着眼前这条路再走下去便是其中一座,当地人称之为鹿跳岩,据说是山中有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酷似山鹿跳跃之相而得名,险峻非常,在林山县也排得进前三之列,当地的猎户和采药人也很少去。
平处还有猎物,但草药可就采的差不多了,如此一来,每年里都有人犯险进鹿跳岩,不过能平安回来的也不过六七成而已。
好在此行众将皆是营中身手不凡之辈,山路固然难走,但也不算难以前行,有惊无险,不过比起这个不会武功的猎户来说,攀山越岭的确还差了些。
山势越来越陡峭,林子也密了起来,有时候连落脚之地都找不到。众将士轻装简行,走了这些时候,身上的衣服都被树枝刮破了好些口子,颇显褴褛。不过逃窜入山的凶徒踪迹也越来越明显了,想隐藏都难。只是还要留意不能被前面的草海残兵发现了,这种境地,倘若设下埋伏,就算李落也没有信心能及时察觉出来。
引路的猎户很是惊讶,此行众人连同自己在内,多多少少都有被树枝灌木划破了衣裳,唯有那个清秀文弱的年轻人安然无恙,非但没有劳累的神色,而且还帮身边将士背了好多行囊。这些日子下来猎户也和营里的将士都混熟了,这猎户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壮汉,颇是豪气,与众将士脾性相近,知道李落是这些人的头领,还是个将军,不过并不知道李落名讳。照着猎户的说法,李落这般文文弱弱的模样,在村子里娶媳妇都难,没人愿意嫁给他,不曾想看走了眼,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众将听罢莞尔一笑,只是告诫了猎户几句莫要乱说,李落向来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对这名猎户怎样,不过这样说大甘皇子,就怕猎户知道了下半辈子也不见得能安生。
路上的痕迹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新,离草海残兵不算太远了。众将愈加小心起来,再走了大半天,猎户指着远处一座大山,原来已经到了鹿跳岩。
这座山就是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不知道在林山县存在多久了,裸露出来的山石已经泛出青黑之色。高千仞,自上而下几乎寸草不生,只有岩石缝隙里长着几株松树和一堆矮草,在密林处处的群山之中格外显眼。只是众将左看右看也瞧不出有山鹿跳跃的模样,就有人说是猎户记错了名字,让这猎户面红耳赤,非要和怀疑他的大甘将士争个明白才好。还是李落含笑劝解,不知群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也许转过一个山梁就能见到踏山而去的石鹿了。
这一路过来见到了不少草药,好几株都有百年以上的年头。壮汉以打猎为生,草药识得不多,有几株见过的虽然瞧着眼馋,不过也知道轻重缓急,说起为惨死的村民报仇,这名猎户可比一众将士急迫多了,那天夜里最是悲愤的便属此人。
林山县是李落诸将的沙场,但却是猎户的家,恶寇肆虐怎能无视。
看着猎户压抑的怒气和要为乡亲报仇雪恨的决心,着实让诸将汗颜。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丛林打斗声()
同行之中倒是李落有余暇的时候采了几株草药,不过并非以年头和银钱度量,没用的就任这些草药留在深山之中。
走了两个时辰,诸将停下来稍事歇息。山里野味多,山果也多,饿不着渴不着。眼下离流寇越来越近,不能猎野味充饥,将士采些山果,就着干粮清水,倒也别有滋味。
正坐着歇息,李落忽然神情一动,示意众将噤声。麾下诸将如临大敌,警惕的看着四周丛林之中。李落眉头微皱,仔细聆听了片刻,指着侧向一条山涧问道:“哪里是什么地方?”
猎户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啊,鹿跳岩俺也只来过三回,最远就到过大石头底下,将军指的地方俺没去过,应该还是山和树啥的。”
“大将军,可是有异常?”
“那边有人。”
钱义神色一紧,道:“流寇?”
李落沉吟半晌,道:“是高手。”
“高手?”
“嗯,内功卓绝的江湖高手。”
钱义愕然不解道:“江湖高手怎会跑来这个地方?莫非……”
“也许和草海残兵并无关系。”李落低声说道。忽然想起怀中这件不知来历的儒衣,也许和此人有关。
“大将军,属下带人过去看看。”
李落思量片刻,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听到了兵刃气劲相击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交手过招,而且内功不弱。营中弟兄擅长沙场冲杀,这里的地势对我们不利,有凶险。”
“这么远都能传过来。”钱义咋舌惊叹道。李落郑重其事,钱义自然不会怀疑李落,如果隔着山林也能传出这么远,那动手之人的武功已经不能算是不弱了,而是绝顶高手。“大将军,那咱们不管了?”
“会不会和收敛乡民尸身的人有关?”李落说出心中怀疑。
“这,如果此人视珍宝如无物,倒也符合几分江湖高人的模样。”
“嗯,不管是与不是,我等都要去看一看。鹿跳岩人迹罕至,突然有人在这里交手必有异常。钱义,你和营中将士留在这里,小心戒备,我带二十名弟兄过去瞧瞧,倘若只是江湖纷争,我等就无须插手了。”
“末将遵令。”钱义应了一声,这样的江湖高手钱义未必能敌,过去之后一旦被人发现行踪,徒然害了营中将士的性命。也只有李落的武功才可与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一试身手,再有左右营中悍将,就算不敌该也能全身而退。
钱义点出二十名将士跟随李落而去,大多是中军骑帐下悍卒,身手了得,谢小石也在其中。此行一共备了二十七张武侯连弩,钱义令每人带上一把,以备不测。收拾停当,李落叮嘱了钱义几句,率众将士借山林掩身,悄然靠了过去。
都说看山跑死马,李落所指的山涧看着不远,走起来却不近,而且山路陡峭,为省时间,一行人几乎是直行前进,见山越山,见水过水,直走了一个时辰,众将士才听到李落所说兵刃交击之声。
方位无错,看来不远了。李落神情肃穆,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起来,就算再是内劲绵长,连战一个时辰也该到了强弩之末。
李落做了个手势,众将屏息静气,寻逆风处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越是近前,打斗的声音就愈发明显,只觉得劲风阵阵,带起宛若波涛浪涌一般的声响,端是可怖,交手的两人内劲之强尚在李落意料之外。
除了正在交手的人之外,隐隐还有说话声顺风传了过来,似乎不止一两人。不过除非是偶尔交谈,其余时候听不到有呼吸的声音,看来围观之众也是少有的江湖高手。
众将悄然掩上一块岩石,举目望去,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断崖,山崖不高,顶上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有蔓藤倒垂而下,从远处望去和这里的山峦并无不同。山崖下有一道裂痕,一丈高下,三尺宽窄,极为隐蔽,如果不是寻声找过来,在鹿跳岩这片山脉中找到这个地方,就算让李落将此行四万将士悉数派到这里,只怕也未必能找得到。
山崖前是一处开阔些的平地,约莫三亩见方,靠外些的平地上有沟垄的形状,虽然现在已布满了杂草,不过看上去似乎多年以前有人在这里耕种过。山崖的左侧是一间木屋,年久失修,屋顶破了一个大洞,在秋风中瑟瑟发抖,似乎下一场秋雨中就会倒塌一般。
这样一处荒郊野岭,有耕田,有木屋,还有眼前平地上正在交手的人,这个地方的确有些古怪。
待看清场中交手之人的相貌之后,李落不禁轻咦了一声,这才数月光景,不曾想这么快又见面了。
山崖前一共有七人,除了正中处刀光剑影下的两人外,右侧有一个中年女子盘膝而坐,胸前有血迹,似乎受了伤。左侧有三人,两男一女。女子的装扮一看便知是草海来人,皮革束腰,下身只穿着短衣,露出两条笔挺玉直的腿。上身亦是坎肩一类的无袖衣物,深山之中也不觉得寒凉,便这样裸着手脚。女子一手叉腰,一手拎着一根长鞭,虽然侧着身子挡住了面容,不过隔得老远也能觉出此女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野性。
身后的两名男子做武士打扮,腰挎长刀,该是女子的随行护卫。最让李落凝神戒备的是坐在木屋屋顶的男子,乍一眼望去和狂鹰有些相似,不过再仔细打量的话就发现此子气息与狂鹰截然不同。狂鹰孤傲,像草海上的烈日,耀眼注目。而屋顶男子给李落的感觉就像是一场风暴的风眼,平静和躁狂形成一个诡异的平衡,动与静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看似平静,但下一刻便可化身足以遮天蔽日、摧毁一切的风暴,此人是一个劲敌。
阵中正在交手的两人是一男一女,其中一位女扮男装,李落认得,正是流云栈。李落也没想过数月前在卓城长明宫刚刚见过一面,此刻又再北府遇到了,当属有缘吧。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碰巧路过()
男子持刀,亦是草海部族的装扮,李落一时分辨不出是草海七族中哪一支的,不过出手的刀法和李落所见的草海高手大相径庭,倒更像是大甘的武学。刀法犀利,似魔非魔,似道非道,以变幻莫测为胜,不等交手,远远这样看着就叫人头晕眼花。
算起来李落与流云栈相识已久,但这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流云栈出手。一柄如水长剑,翩若惊鸿,去留无痕,一停一顿,一去一回,都带着让人惊叹的仙气,不像武学招式,更像是一卷画,一本书,一幅大家挥毫,如果定要找一个词来形容一二,必属出尘。李落见过的剑道高人甚多,见识的剑法更多,但从未有人能将剑施得如此超凡脱俗,就算剑法精绝如冷冰之辈亦是差了三分。
这柄剑已不属世间之物,该是一位谪仙之剑,剑出惊风雨,剑回泣鬼神;谪仙年月今应满,慧剑声名众所知。
剑法出尘,剑光灵动,只是使剑的人却不怎么好,身上亦是血迹斑斑,看样子也受了伤,却不知何故要与人相争,眼下已有败象,但仍旧不愿退却。
李落心中一紧,少见的生出紧迫急切之心,万幸这一次管了这桩闲事。
流云栈出手法度不减,进退有序,只是看起来力有近枯,每每剑势被男子长刀所迫,流云栈都要绕开长剑,避免与男子手中长刀力敌,数度出手皆都无果而返,剑光渐渐黯淡了下去,被长刀刀光缓缓的罩了进去。
持鞭女子大声呼喝着什么,语气中有些焦急之意,不过并非是李落熟知的草海语言,也许是哪个族落的言语。男子手下加紧了几分,流云栈愈见吃力,已到了油灯枯竭的地步,只是却依旧寸步不让,固执的让李落难以置信,倘若不敌,大不了退走就是了。
流云栈如此执拗,李落亦不敢久候,免得援手不及,随即向身侧将士低声传令,不求围杀,只要护住流云栈就好。
众将听令,悄然围了过去。还不等走到山岩前平地的边缘,只见屋顶无所事事的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沉声喝道:“什么人在那边鬼鬼祟祟,出来!”
李落并未答言,众将士阵型不乱,跟随李落走了出去。正在交手的流云栈和草海男子亦收招后退,流云栈香汗淋漓,脸上升满了红晕,如果李落出现的再晚些,恐怕结局就不好预料了。
谢小石嗅了嗅鼻子,低声说道:“大将军,就是她。”
李落嗯了一声,神情不变,只是心里不免有些嘀咕,香市谢家的这门独门绝艺当真是叫人防不胜防,倘若真的和哪位女子有肌肤之亲,多半都瞒不过谢家弟子的鼻子。
流云栈见到李落很是惊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讶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呀?”
“碰巧路过。”李落含笑回道。
“碰巧?这荒郊野岭的,你骗鬼么!”持鞭女子娇叱一声,手中长鞭在空中绕了一个圈,发出一声清脆的摔鞭声响,指着流云栈喝道,“你请来的帮手?”
流云栈理了理鬓间些微有些散乱的头发,抿嘴一笑道:“我可请不动他。”
持鞭女子一怔,望向李落,目光流转到李落身后的劲装将士身上,眼中神芒连闪,叱道:“你是什么人?”
李落扫了一眼场中几人,持鞭女子果然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娇蛮丽人,束身衣裳下的娇躯极是火辣,玲珑有致处几乎要呼之欲出,极尽诱惑之能。大甘之中可是难见这样大胆装束的女子了,就算月下春江那些薄衫丝衣下的风尘女子亦有不及,不如眼前女子的野性难驯。
身后两人手握刀柄,眼中杀气极重,冷冷的打量着出现在面前的李落众人。
退出战团的男子三十上下,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常年难见日光,嘴唇很薄,鼻梁却是高挺,面无表情,只看面相给人的感觉极不舒服,好像是一条毒蛇或是一匹恶狼,被他盯上之后便会寝食难安。
喝破李落行踪的男子依旧半坐在木屋屋顶,等李落出现之后只是随意瞥了众人一眼,而后有这样无所事事的望着山崖的藤蔓松柏出神,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不过李落却察觉的出来,此子身上的气劲已经遥遥锁住李落,气劲中的动与静更加明显,倘若气势稍稍落在下风,必将迎来此子雷霆万钧的一击,而这一击李落自问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接得下。
是个高手,而且是和冷冰、宋无缺这样的妖孽比肩的高手。让李落觉得古怪的感觉该是此子所习的内家心法,只是李落却从未听过有这样厉害诡异的内功,周身数丈之内的空间都布满了此子气场,仿佛形成了一个只属于他的界域。年纪看着比用刀男子要小上几岁,单论相貌,似乎不及狂鹰那般英武不凡,但危险可怖犹有过之。
“过路人。”李落淡淡回道。
“过路人?满口胡言乱语,这个地方哪来的路?”
“哈哈,没路的话诸位是怎么来的?世间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正自闭目疗伤的中年女子忽然睁开眼睛瞧了李落一眼,轻轻一笑,又将眼睛闭上了。
“你找死。”持鞭女子只以为李落是流云栈请来的帮手,凤目含煞,厉声叱道。
用刀男子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不过一下出现了十几个人,不远处还有人藏在树后,看起来人不少,而且这些人都是身具武功之辈。只是这些劲装武士倒还不足为虑,但领头的这个清秀男子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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