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义眉头紧锁,有心杀贼,只可惜林海茫茫,无处可寻。
这时,一名将士快步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物,一礼道:“大将军,属下安葬这些乡民尸首的时候从一具死尸身上掉下来一样东西,请大将军过目。”
李落扫了一眼,轻轻咦了一声,愕然说道:“避尘珠?”
“避尘珠……”钱义和这名将士面面相觑,不知道避尘珠是个什么玩意。
拿在将士手中被李落称之为避尘珠的物件看上去有一个核桃大小,灰蒙蒙的,丝毫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唯一值得一观的也就是圆润了些,很不起眼。
刚才要不是在搬动尸体的时候珠子滚了下来碰到了将士的手,入手很是冰凉,但没有寒气,多半会被众将当成个土块石子,一同埋进土中。
“这个东西,倒是不常见。”李落沉吟数息,见钱义和营中将士一脸茫然,和声解惑道,“此物名为避尘珠,实则是一种罕见的巨蛛内丹。
此蛛名为五彩蛛,多栖息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之中,不会结网,扑咬捕食,性情凶猛,以飞鸟游鱼和小些的走兽为食,伴水而居,有剧毒,出没之时常常伴有瘴毒,歹毒非常。
据传闻此蛛最大的有盆口大小,背腹五彩斑斓,其名便是由此而得。
成活百年以上的五彩蛛会在体内孕育出一颗内丹,虽说此蛛剧毒,但五彩蛛的内丹不但没有毒,反而有避毒之效,有富贵人家在屋中放置一颗避尘珠,方圆数丈之内虫蚁绝迹,端可称得上是一件奇物。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些乡民的尸体才不会被虫蚁撕咬,保存完好。”
“还有这等奇物。”钱义惊讶的看着将士手中其貌不扬的灰色珠子,咋舌说道,“那该叫避毒珠才对。”
“此珠可以驱虫,该是内丹之中还有五彩蛛的凶性残留,虫蚁不近。不过除此之外,此珠还有保护尸身不坏的奇效,多见于王侯将相的陵墓之中,没有虫蚁侵扰,自然不会落尘,且可保尸身样貌一如生前之时。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徽州香市谢家()
在陵墓中取名避毒寓意不佳,所以被人冠之避尘的名号,不过当真要说起来,还是避毒珠更为贴切些。 x”
李落点明此珠来历,钱义和大甘将士这才恍然大悟,其实倒有一桩事李落并没有说起,这样的珠子弃名楼也有一颗,当年亦是朝廷的赏赐,李落交予溯雪保管了,近些时候该是被溯雪放在谷梁泪的香阁之中了。
军中将士挠了挠头,道:“大将军,这珠子很贵重?”
李落和颜一笑道:“五彩蛛本就世所罕见,百年以上的五彩蛛更加少有,而且并不是每一只五彩蛛体内都会结成内丹,十个里若是能有一颗就不错了。看此珠大小,这只五彩蛛少说也有两百余年的寿命,不但贵重,而且是无价之宝。”
“两百年的蜘蛛,岂不是都要成精了?”钱义惊讶问道。
“万物有灵,也许真的成精也说不定,避尘珠稀罕少见,有猎人不计生死闯入深山大泽之中,就为了取一颗五彩蛛的内丹搏取富贵,有命进去,没命出来的不在少数,每颗避尘珠恐怕都沾染了不少冤魂,但依旧是一颗难求。
嘿,世上总有贪婪之人,却让五彩蛛因为一颗内丹遭受无妄之灾,若是五彩蛛有灵,恐怕多半不愿要这一颗对自己没什么用处的内丹了。”
钱义和军中将士相视一眼,将士固然觉得惊讶好奇,但眼中并没有什么异色,将避尘珠递了过去,咋舌说道:“大将军,这颗珠子这么珍稀,还是快些给大将军的好。”
钱义笑道:“马七,避尘珠千金难求,哈哈,到手的宝物可就这样飞走了。”
名唤马七的将士笑颜回道:“钱将军别取笑小将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属下要是想要钱财,多杀几个草海贼寇不也一样么,再说这颗珠子也不是我的,贪不得。”
李落赞赏的看了马七一眼,颔首笑道:“说得好。”
钱义也竖起了大拇指,赞叹一笑。
李落看着马七手中的避尘珠,和声说道:“钱义,这颗珠子你先收起来,此人为了这些乡民可将价值连城的避尘珠随意留下,我大甘将士也不能输了他的豪气,说不定以后还会再见,到时候还给他,道义为先。”
钱义应了一声,接过避尘珠,转即面有难色,呲了呲牙道:“怀璧其罪,揣着怎么一件稀世珍宝,这晚上睡觉也睡不踏实了。”
马七嘿嘿一笑道:“那就钱将军受累了。”
钱义笑骂一声,马七向二人一礼,自去忙碌了。
等马七走远之后,钱义才收起笑意,沉声说道:“大将军,什么人会舍得这样一颗珠子?”
李落摇了摇头道:“眼下我也没什么头绪,不过只要还在掖凉州,仔细探查总会有迹可循。我曾和翟大哥学过些追踪觅迹的手段,不过难以和他相比,这一次他先行北上,不在营中,钱义,弟兄中可有谁擅长追踪之术的么?”
“大将军是想找行凶恶徒的下落?”
“嗯,百姓惨死,我等岂能坐视不理。我们北上,他们多半也是北上,如果能找到就为这些无辜百姓讨个公道。”
钱义诚颜应是,快步离去,少顷带着一个清瘦的年轻将士走了过来。
这名将士李落认得,名叫谢小石,是牧天狼中军骑麾下将士,很是机灵,口才不弱,原是跟随朱智的,这次也随李落北上征讨草海敌军。
谢小石平日里嘻嘻哈哈,当初在弃名楼时时常逗的府中女子开怀大笑,很得诸女喜欢,是中军骑少有几个招架的住弃名楼里女子的将士。
不过自从朱智惨死,谢小石便阴郁了许多,别看平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却极重情义,甚少再见脸上有笑容。
此番北上,杀敌悍不畏死,每每冲锋必在人前,就连中军骑中的袍泽弟兄也觉惊心。好在大胜了一场,杀意宣泄了些,脸上的阴沉郁气才稍稍缓解开来。
“大将军。”谢小石抱拳一礼,沉声说道。
“你精通追踪之术?”李落颇显惊讶,的确不知道谢小石竟然也擅长追踪之术。
谢小石展颜一笑道:“大将军,属下原来是徽州香市谢家的弟子,不敢说精通,只是略懂一些。平时有翟大侠在,属下的这点皮毛工夫不值一提,就没有拿出来丢人现眼。”
“徽州香市?”
谢小石点了点头,道:“嗯,正是。”随即坦然应道,“就是那个混迹女儿堆里的香市谢家。一阵谢娘风,香压满园花气。”谢小石自嘲一笑,神情颇有些古怪,似乎有些不齿,似乎又有些思念。
徽州香市,这是个让大甘女子魂牵梦绕的地方,盛产胭脂香粉,冠绝天下。
谢小石出身的香市谢家是四大家之一,擅长研制香粉,诗句中的谢娘并非指谢家女子,而是出入谢家的闺秀女子,只要用了谢家的香粉,香气便能压过满园花香的味道。
李落知道徽州香市,也知道香市谢家,宫里不少进贡的香粉都是出自谢家之手,再者说了,哪一个女儿家不羡慕暗香盈袖的风姿,就连弃名楼里淡泊如溯雪也曾在不留神的时候说起过谢家的香粉,李落还曾为此特意入宫找了李敛玉讨要了两盒送给溯雪,自然没少被李敛玉取笑揶揄,大约是说这个榆木脑袋的九哥哥也知道送姑娘家胭脂香粉了。
谢家香粉名声在外,上至王侯贵族,下至市井青楼,一年四季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其中自然少不了天生爱美的女子。人来人往多了,谢家也就和大甘各处的女子都有了交际,红粉之交遍布天下,不乏才女佳人,亦有风尘女子,谢家来者不拒,一时间鱼龙混杂,女儿家和香粉味终年不散。
羡慕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人心生嫉妒,诽谤谢家和女人混迹在一起,靠女人吃饭。
只是谢家依旧我行我素,有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意思,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闻香识女人()
有诗为证:花气薰人百和香,少陵佳处是谢方。和露摘来轻换骨,傍怀闻处恼回肠。
花蕊香浓气暖,凝瑞露、满酌金锺。龙光近,星飞驿马,宣入谢王封。
诗词中在这些女儿家看来谢家当以王侯而封,足见谢家在大甘女子心中的地位了。
按说这样一个每日里伴着软香如玉的谢家该是无数男儿憧憬向往之地,不过看着谢小石脸上的神色,似乎对自己的出身之地还是厌恶多些。
香市谢家弟子擅长闻香辨香,传闻中自小就会练习辨香的本领,嗅觉远胜常人,但凡闻过的香味可以说是过鼻不忘。曾经有一位谢家弟子酒后与人在青楼之中打赌,对赌之人也是一位豪客,二人为争一个青楼花魁设下赌局,随意取一种香料,待谢家弟子闻过之后再洒在一个青楼姑娘身上,对赌豪客更是凑足了一百位女子,数家青楼的姑娘共聚一堂,花街柳巷的浪子蜂拥而至,场面那叫一个热闹。而谢家弟子则要在一百位青楼女子当中分辨出谁身上带着刚才闻过的香粉味道。
辨香本就不易,再加上女儿家形色各异的体香和脂粉味,还有混杂在青楼中的饭菜酒肉,自然也少不了放浪形骸的臭味,在这样的境地中分辨出一个女子来几乎不可能。在所有人都以为谢家弟子必输无疑的时候,这位谢家弟子竟然真的找到了这个青楼女子,不管是运气好还是如何,经此之后,谢家辨香名扬天下,至于当晚谢家弟子和那位花魁之间的一夜恩情倒是无人在意了。
谢小石出身谢家,不管因何缘由少小离家,但从小也受过家门中长辈的教导,嗅觉非常人能及,分辨血腥之气的本领在营中无人能出其右。只是确如谢小石所说,论追踪觅迹的手段,牧天狼中当还是翟廖语首屈一指,如果不是谢小石说起,李落的确不知道他是徽州谢家的弟子。
李落没有多问谢小石离开谢家的缘由,其中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族中密事,随即点了点头,和颜说道:“小石既是谢家弟子,嗅觉功夫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这些乡民死了已有几天时间了,村子里的血腥气已经很淡了,村外山风不停,可还能分辨的出凶徒去往何处么?”
谢小石自谦一笑,沉声应道:“回大将军,谢家的识香的功夫有闻香辨形,闻香入微和闻香识人,练到深处可以单凭香味分辨女子的高矮胖瘦。只是属下很早就离家了,这闻香入微的本事还没学到,闻香识人更加不用提了,不过血腥之气要比香气容易分辨一些,属下或可一试。”
李落点了点头,并没有强求,和声说道:“尽力就好,营中有熟悉追踪之术的将士,我也粗通一些,到时你我同心协力,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无须在意。”
“属下明白。”
钱义看了谢小石一眼,奇怪的说道:“小石,照理说谢家可是个好地方,你怎么不在谢家待着,大老远跑来军中受苦?”
谢小石淡淡一笑道:“天天在女人堆里打滚,阿谀奉承,有什么意思,大好男儿岂能白白辱没了这身皮囊。”
“说得好。”钱义赞道,“不过,你们谢家辨香的功夫真有这么厉害?”看样子钱义还有些不太相信。
谢小石看了李落一眼,恭声说道:“大将军,可否请恕属下斗胆。”
李落一愣,笑道:“无妨。”
“大将军身上有女人的味道。”谢小石笃定说道。
李落一怔,钱义脸色微微一变,急忙看了李落一眼,见李落只是有些惊讶,脸上并无恼色,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急忙说道:“胡说八道,大将军和咱们在一起,哪来的女人味。”
李落摸了摸鼻尖,神情有些尴尬,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臂闻了闻,的确分辨不出有什么异味。
谢小石嘿嘿一笑道:“原来没有,但是现在有了。”
李落和钱义面面相觑,钱义将信将疑的说道:“难道是大将军前几天和郡主在一起,沾上郡主身上的味道了?”
话音刚落,谢小石忍不住坏笑起来,李落亦是脸色一红,咳嗽一声,瞪了钱义一眼。钱义自知失言,喝道:“笑什么笑,讨打!”
谢小石也不敢太过放肆,收敛笑意,摇头说道:“不是郡主身上的味道。”
听到这句话李落心头一松,呼察冬蝉是营中唯一的女将,自来闲言蜚语就没有少过,就算万隆帝收为义女,御封了牧蝉郡主也无济于事,反而有人说是李落欲盖弥彰。不像李落和云妃之间的流言只在宫里,呼察冬蝉可是天下皆知,不乏有人说呼察冬蝉是李落私宠云云,反正是闲着,张口就可以随意猜测。要是李落身上真有呼察冬蝉的味道,那可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郡主身上虽然有血腥杀气,但香味却以清新为主,很好闻,有点像雨后青草的味道。”
钱义四下张望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可别乱说,小心挨揍。”
谢小石一怔,说完之后才后怕起来,这要是不小心传到呼察冬蝉耳中,说不定要被呼察冬蝉怎么折磨一番呢。
李落看见谢小石担忧的神色,忍俊不禁,笑道:“你不说,我不说,钱将军不说,那就没人知道了。”
谢小石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连连点头道:“大将军说的是,属下还是别多嘴了。”说罢微微一顿,接道,“此刻大将军身上的香味有点空谷幽兰的味道,很有灵气,而且还带点淡淡的檀香味,今日之前好像还没有。”
李落心中一动,檀香味道,莫非是李落从怀中取出收起来的儒衣递了过去:“可是这件衣服上的味道?”
谢小石接到手中,分辨了分辨,道:“就是这件衣裳,咦,怎么看着像男人穿的衣服?”
“嗯,可能是女扮男装。”李落接过衣衫,略一沉吟。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鹿跳岩追凶()
没曾想竟然是一位女子,不知道会是什么人。
李落看了钱义一眼,钱义忙不倏回道:“大将军,这件衣裳既然是个女人的,还是大将军收着吧,末将一身臭汗,莫给人家弄脏了。”
李落暗自失笑,若是如此早该脏了,还会等上这些时候。钱义只是不愿收着一个女子衣衫,免得被营中袍泽弟兄知道了取笑。
“也好,我先收着吧。”李落轻轻一笑,收入怀中。三人抬眼望去,惨死的乡民已悉数安葬妥当。
“走吧,我们一起过去给他们烧一炷香。”李落轻声说道。
墓很简陋,生死见的多了,入土为安就好,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对营中将士而言生离死别几乎和一呼一吸一样平常。
墓旁也没有旁的装饰点缀,只有将士从山里捡来一块平整大石,上面刻着几个字:无名村三十八乡民之墓,落款写着大甘北征将士谨立。
香还没有燃尽,将士们各自一揖,让这些孤魂野鬼早去轮回。李落静静的站了片刻,转身离开了这里。
众将士在村子里歇了歇脚,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众人便整装待发。谢小石和营中几将仔细分辨,查找流寇离去时留下的蛛丝马迹,虽是已过了三两天,但还是找到了凶徒离去的踪迹,谢小石闻香辨形的功夫的确有独到之处,还是先闻到了军中诸将都不曾察觉的血腥气,而后才又发现了地上极浅的足印和折断的树枝。
李落暗赞一声,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不知凡几,不知道谢家的辨香之术比起当年在屏山之中追杀自己的高手相去几何。
众将辨明方向,回报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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