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客敢怒不敢言,其中一人面颊红肿,高高的鼓了起来,约莫是和这些道士理论了几句,遭了耳光,又羞又恼,但在这两名横行霸道的道士面前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看着一众商客沉默无语的收拾着各自的行囊,台阶上的两名道士趾高气昂,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戏谑嘲弄的神情不言而喻。
“这是怎么回事?”李落向身旁一个颇显义愤的卓城百姓低声问道。
“还能是怎么回事!”这个城中百姓小心翼翼的啐了一口,骂道,“这些道士专横跋扈,强占了客栈不说,还把已经住进去的人都给赶出来了。喏,那人就理论了一句,被那个恶道士打了两个耳光。”
“如此胡作非为,就没有人管么?”
“管?”这人侧目吃惊的看着李落,似乎在眉宇中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自傲,道,“小兄弟不是卓城人吧?”
李落愕然不解,怔怔无语。说话之人神秘一笑,凑近李落压低声音说道:“小兄弟,我告诉你可千万不能说给别人知道。”话音一落,两人周围的几个人也提起了兴趣,竖着耳朵仔细聆听其中的缘故。
说话之人轻咳一声,甚是自得,满意的扫了周遭诸人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诸位不觉得近来这些日子卓城里多了很多的道士么?”
听者连连点头,看起来此人所言不虚,卓城里当真涌进来不少道门中人。
“的确是比平时多了不少,敢问兄台,这是什么缘故?”
“嘿,我告诉你们,听说啊当今皇上要参修道法,求长生不死的大道,这些道士当然就水涨船高,一个个鼻孔朝天,要不然卓城里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飞扬跋扈的牛鼻子。”
众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怪不得这些道士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客栈中的人赶出来,原来是借了当今天子的威风。
“你们说说,这些牛鼻子没准哪一个师门里的老道就是皇上的座上宾,城里的官老爷谁敢管?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诸人议论了几句,方才还有的几分义愤填膺消失的荡然无存,官府都不敢管,自己这些平头百姓敢说什么,单凭一腔热血,说不定这些道士不见得怎样,多半自己还会被卓城官府的衙役收押问罪。
就在人群议论纷纷之际,突然有人惊呼一声,谈兴正浓的几名城中百姓愕然望去,却见刚才还在身边的清秀男子竟然举步淡然的向客栈大门走去,闲庭信步,似乎没有瞧见客栈门外神色不善的两名道士。
走到门前,年纪小一些的道士踏前一步,拦在李落身前,叱道:“留步。”
李落看了道士一眼,淡淡说道:“有何见教?”
“客满了,你换别家去。”
“我不住店,喝杯茶而已。”
“那也不行,大堂满了,没地方坐。”道士蛮横说道,不过好在没有动手,似乎也觉得眼前这个清清淡淡的男子有些古怪,耐着性子说了两句。
李落眉不抬,目不转,平声说道:“是你眼瞎还是我看错了,这客栈大堂中坐的人还不足三成,何来满了一说。”
“混账东西……”年轻道士大怒。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何人在撒野()
就要出手教训这个口不择言的当朝殿下。年纪稍大的道士喝道:“至敬,且慢。”说罢上前两步,站在年轻道士身侧,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位施主有所不知,这家客栈已被贫道师门租下来了,施主想喝茶,还请换一家,免得你我都不方便。”
“原来如此,想不到道长师门出手这么阔绰,随随便便就能租下卓城里的一家客栈。掌柜的,是这样么?”
客栈掌柜苦着脸唯唯诺诺,这个时候有心想说什么,却无胆说出口,张了张口,瞥见年长道士森寒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忙不倏说道:“是,是,是这几位道家仙师租下了小店,小店简陋,就怕怠慢了诸位道长,还望道长见谅。”
年长道士满意的轻轻点了点头,抚须轻笑,这个识趣的客栈掌柜倒是很合自己的心意。
“哦,那倒是好事了,不知道租下你这客栈要多少银子?”
客栈掌柜一愣,伺候好了少一顿耳光打骂就是好的,哪里还敢要什么银子。这些道士一个个凶神恶煞,别银子没有拿到反而丢了性命,到时候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年长道士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给脸不要脸,莫非当真以为道爷好脾气不成。不过围观的人有些多,而李落也没有说什么冒犯的话,眼下还不好撕破脸皮,再怎么说也是道家仙师不是么。
年长道士冷冷一笑道:“银子当然要等离店的时候再一起算,哪有店家先收钱的道理,是不是,掌柜的?”
“是是是,仙师说的是,离店的时候再算。”客栈掌柜咽了一口唾沫,陪着笑脸道,“仙师能驾临小店,小的高兴还来不及,有个词叫,叫,对了,蓬荜生辉,是,是蓬荜生辉,这住店的银子都是小事,都是小事,哈哈。”客栈掌柜干笑几声,压低声音向李落劝道,“这位客官,今个实在是不巧,要不你换一家喝茶?”
李落摇了摇头,朗声笑道:“我这个人向来挑剔,不合口味的茶实在难以下咽,也不巧的很,卓城这么大,你的这家客栈里的茶勉强可以入喉。”话音刚落,门前的两个道士脸色骤变,好一个不识抬举的蠢人。这时李落话锋一转,淡淡的看着两名道士,平声接道:“不过既然客栈已被道长租下,于情于理我也不能闯进去喝这杯茶。”
“知道就好,请便。”年长道士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发李落快些离开,省得站在这里碍眼。
“不过,倘若我租下这家客栈,诸位道长自然要搬出去,这样一来我该能喝上这杯茶了。”李落很随意的说道。
这句话一说出来,谁还看不出来是李落寻衅滋事,围观众人议论声更大了,这场热闹看情形越来越好看了。
日头正好,天色已经有些凉意了,不过站在屋檐下凉阴里的客栈掌柜脸色发白,额头的汗如同断弦的珠帘,一颗颗往地上掉。嘴唇不住的抽搐,方才还纳闷自家的茶有什么出奇的,感情是人家故意找的借口而已。
年长道士按住就要出手教训李落的年轻道士的肩头,寒声一字一句的说道:“掌柜,送他一壶茶,算在贫道账上。”
还不等掌柜的答应,只听李落淡然接道:“我不但对茶挑,而且更挑喝茶的地方。”
“找死!”年轻道士大怒,暴跳如雷,扬手就是一记耳光,出手很快,的确有几分道行。
一声清脆响亮的声响,客栈外围着的行人都为这个胆大包天的清秀男子捏了一把汗。声响过后,只见这个清秀男子动也不动的站在客栈门前,而含怒出手的年轻道士不见了踪影,非但不见了踪影,整个人更是倒飞着连同一扇木门砸进了客栈大堂,倒在地上捂着脸惨哼不已。这还是李落手下留情,如若不然,这一掌能轻而易举的要了道士的命。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场中骤然一静,所有人都惊讶的险些掉了下巴,愕然望着台阶上清冷如昔的李落,一旁是面如土色的客栈掌柜和脸色青红交加的年长道人。
“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堂中传出一声厉喝,一个人影急如闪电,直直冲了出来。
李落双眉一挑,眼中厉色一闪,举步缓缓踏上前去。人影来势很急,人未到,劲风先一步扑了出来。身后诸人惊呼出声,方才出言解惑的男子高声呼道:“小兄弟,当心啊。”
话音刚落,就见这来势汹汹的人影和李落猛然撞到了一起,似乎停顿了一息,而后便和刚才的年轻道人一个模样,向后倒飞了出去,人在半空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没有呻吟,四脚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竟然就这样晕了过去。
这次出手李落微微动了怒,人影冲出客栈,阻人只是其次,竟还用上了暗劲,倘若武功稍有不及或是不识武功,这一击足以要了客栈外来人的半条命。
实则李落并没有下多重的手,斗转星移也只是用上了第一重移宫换羽的心法,悉数将来人的内劲转了回去。即便如此竟也让此人倒地昏厥,足见来人用心之狠毒。
年长道士惊骇欲绝的看着李落,两腿不住发抖,也许旁人还不觉得怎样,但师出同门自然知晓的一清二楚,先前被李落打飞的年轻道士姑且只是门中不甚起眼的外门师弟而已,但第二次冲出来的道人却是门中有数的高手,虽说及不上师门长辈,但小一辈的师兄弟中已是前五之列,和自己这个需得看门守院的门中弟子相比,相差不可以里计。
年长道士惊恐的退后几步,噤若寒蝉的望着李落,这个时候才知道李落来者不善。
李落看了年长道士一眼,展颜一笑道:“道长不必如此惊慌,我只是喝杯茶而已。”说罢不再理会这个瑟瑟发抖的道人,施施然进了客栈大堂。
大堂之中有十几个道士,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进退维谷()
有长有幼,昏厥不省人事的道士身前蹲坐着两名道人,脸色凝重,忙着为这个道人推宫过血,余下诸人齐齐盯着从大门处缓步走进来的李落。
李落目不斜视,走到一张木桌前坐定,朗声说道:“掌柜的,上茶。”
门外的客栈掌柜打了个激灵,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开间客栈,招上这些牛鬼蛇神,此时李落在堂中朗声呼唤,要是装作没有听到,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不一定,只好哭丧着脸畏手畏脚的挪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颤声应道:“客,客官,你要什么茶?”
“都好。”
掌柜吞了吞口水,为了一盏茶闹出这么大动静,此刻不说是茶,恐怕就算端上来一杯白水也没有人会在意。
“小店有……”
“是茶就好。”李落含笑回道。
掌柜的一滞,忙不倏的跑到客栈内堂,还是避开这个是非地为上。
堂中很安静,安静的有些凝重压抑。道门中人如临大敌,谨慎小心的看着李落,反观李落倒是自在的很,仿佛真是一个进来喝茶的茶客。
被人打上门来,就算摸不着底细,面子上该撑还是要撑下去的。一个面蓄长髯,鹤发童颜的老道士双目一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打量李落,很是沉得住气,脸上也没有旁的道士含忿带怒的神情,做了个道揖,淡淡问道:“这位施主怎么称呼?”
“道门高人也学这些江湖伎俩,要先礼后兵么?”
“哈哈,施主年少气盛,当心锋芒太露引来大祸。”
李落淡淡一笑道:“多谢道长提醒,只是喝杯茶而已,何来的年少气盛?”
“施主若是只为了一杯茶,何苦打伤贫道的两名弟子?方才贫道的另一位弟子已经言明愿为施主奉一杯茶,施主非但不领受贫道弟子的好意,反而出手伤人,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道长说的是,不过想必我说的话道长也听得清楚,除了茶之外,我更挑喝茶的地方。”
“哦,敢问施主如何挑选喝茶的地方?”
“茶为水中君子,道家讲究清静,自然对天地之道领会的比我这样的俗人更为透彻。俗世中喝茶也有上下之分,下品当然只是为了解口腹之欲,至于上品则究其心平气和,内外相宜,如果喝茶的时候身外总有人鼓噪,想必这茶喝起来也没什么滋味。”
“原来施主是责备贫道这些人扰了施主的清静。”
“茶本无相,若身外风轻云淡,则是清茶;如果风花雪月,则是香茶;倘若沾染了戾气,便成了凶茶,一杯凶茶实在是难以入喉。”
“贫道空活大半辈子,不知道原来喝茶也有这么多说道,受教了。施主看来是埋怨贫道给施主的茶添了戾气,罪过罪过,不知道施主要如何才能喝上一杯上品的茶?”
“这也容易,还一处清静,自然就有清茶一盏。”
“好大的口气!”数名道士忿然作色,如果不是拿捏不准李落的来头,多半就要将李落丢出客栈。
这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也禁不住动了肝火,怎料到会遇见这样一个盛气凌人的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只不过这份淡然让老道士心怀忌惮,约莫是有恃无恐才会这般模样。
“明人不说暗话,施主到底意欲何为?”
“我来只为喝茶,诸位道长既然能租下这间客栈,将住在这里的商客赶出去,说不得我也能租下这里,诸位请自便吧。”
老道士勃然变色,一字一句的说道:“好一个狂妄自大的娃儿,你可知道本尊是谁?”
“道长的尊号我当真不知道,不过想来亦是欺行霸市之辈,道长若是敢说,我自然敢听。”
“放肆!”一名道人怒不可遏,什么时候受过这等辱骂,屈指一弹,长剑破鞘而出,剑影如虹,恶狠狠的刺向李落脖子,下手竟然不曾容情。
老道士脸色一变,在卓城横行无忌是一回事,杀了人可就成了另一回事了。天子脚下,就算朝廷再怎么礼敬道家中人,但帝君的颜面却不可不顾忌。
“至深,手下留……”
这最后一个情字还没有说出口,老道士心中骤然一寒,宛若见了鬼一般骇然望着李落。至深道人刺出的长剑莫名其妙的脱了手,又莫名其妙的落在李落手中,如今剑柄在李落手中,剑尖轻轻的点在至深道人咽喉要穴处。至深道人出手很疾,来不及收步,撞在了剑尖上,几颗血滴沿着脖颈流了下去。
至深道人面无人色,咽了一口唾沫,谁知喉结一动,却将脖子上的伤口划出了数寸,疼的眼冒金星,吓得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什么妖术!?”数名道士色厉内荏,群情激奋的喝骂道。
李落淡淡一笑,道:“就算是妖术,不知道诸位道家仙师可有降妖除魔的打算?”
堂中道士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出手,这等匪夷所思的武功,只怕这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出手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一众道士有眼无珠,自然认不出这本是道家绝学,斗转星移。反制至深道人的正是斗转星移的第二重心法,移花接木,此时李落再施展出来时已经炉火纯青,举手投足都有一股飘然出尘的味道,让至深道人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斗转星移的绝学玄妙无方,最简单的莫过于肉掌相搏,借力打力,是为移宫换羽。习到深处,便可以借力使力,不管对手用的刀剑还是其他兵刃,大可信手拈来,这就是移花接木和第三重斗转星移的精妙所在,而第四重移天换日究竟有怎样的威力,李落眼下还不好度测,如今也只是初窥斗转星移的门径。倘若移天换日的心法绝学大成,说不定就可以和仓央嘉禾有神鬼之能的暗器手法一较高下。
老道士额头渗出冷汗,卓城是天下脚下,卧虎藏龙之辈不知凡几,果然还是小瞧了卓城武林的高手,落得如今这般进退维谷的局面。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天宗出云观()
“贫道是受邀而来,尊驾如此咄咄逼人,就不怕朝廷怪罪?”老道士外强中干,眼下骑虎难下,无奈之下只好拉出大甘朝廷这面遮羞布,欲图浑水摸鱼,渡过这一劫。
“受邀而来,不知道诸位是受谁的邀?”
老道士刚要说什么,猛然醒觉过来,只怕说出来之后今天的事就更难善了,看着眼前清秀男子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变化的神情,恐怕是铁了心要自己好看。
老道士脸色数变,却也是个能屈能伸之辈,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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