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那什么定天王可在这里?”当先一名蒙厥将士提气喝道。
李落一怔,竟然是来找自己的,随即和关悦相视一眼,不知道这几个蒙厥骑兵玩的什么把戏。
蒙厥将士指名道姓,李落也没什么不敢应的,缓缓传音道:“我在这里。”
“哈哈,在这里就好,我们还以为你躲进自己的乌龟壳里了。”几将放声大笑道。
“好胆!”关悦杀机一显,冷声说道,“王爷,待末将斩了这几个狗贼的脑袋。”
“关将军莫急,先看看再说。”李落神色如故,轻描淡写的阻住关悦,淡淡说道。
“他奶奶个熊,前些日子你来我们蒙厥大营耍的好啊,杀人放火,搅得老子一晚上都没睡好觉,来就来了,还他娘的偷东西,一个狗都不啃的死尸费这么大劲,你要早说,叫老子一声爷爷,那破玩意送你都成。”
“在你看来只是一具尸首,在我看来却是我大甘忠魂遗骨,岂能落在尔等手中!你既然这么大方,倘若我想要你们蒙厥拨汗,莫非你也会送我不成?”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公然挑衅()
“狗贼放屁,敢对拨汗大人不敬!”蒙厥几将脸色骤变,破口大骂道。
“你们草海诸族垂涎我大甘的锦绣河山,除了这些打打杀杀不用脑子的事外,有空了不如多读读书,当你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也就不会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说得好。”关悦怒喝一声,朗声笑道,“番外蛮夷,怎知我大甘底蕴,江山虽好,也不是你们这些蛮人能够染指的,敢犯我大甘者,必将有死无生。”
“有死无生!”营中诸将士齐声怒喝,吓了蒙厥骑兵一跳。
最先说话的蒙厥将士啐了一口,耻笑着扫了一眼大甘将士,不屑回道:“牙尖嘴利的南蛮子,只会耍嘴皮子功夫。喏,那定天王。”
“诸位还有话说?”
“当然有话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在秀同城里的虾兵蟹将,嘿嘿,你不想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李落脸色一变,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分雁楼之变后就没有朱智几人的消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李落仔细想过,不外乎两种情形,其一是被蒙厥及草海诸部的大军隔断南下去路,无法返回或是要绕路才能返回北府。这种情况倒还好些,只是多费些时日罢了。另外还有一种境况,便是李落最担心的,朱智几人暴露行踪,被困秀同,要么战死,要么被蒙厥所擒,不管是哪一种都凶多吉少。眼前蒙厥将士看样子不像无的放矢,约莫是朱智几人真的落在了蒙厥手中
李落呼了一口气,眼皮微微抽搐,当初从歇马店出关北上,一行诸人中周放另有密谋,不曾出关,这才躲过了秀同之变。只是随李落潜入秀同城的其余几人,连同朱智钱义在内皆都身陷秀同城中,自李落破围而出后,直至现在也没有听到中军骑几将的消息。
“还请相告。”
“哈哈,怎么着,堂堂大甘的王爷也要求人了不成?”蒙厥几将放肆大笑道。
“军中弟兄生死不知,如果求人能知道他们的消息,这也没什么不可以。”
“啧啧,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既然是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他奶奶的,站的那么高是看不起老子么!”
李落神色不变,飞身落下瞭台,缓步走出军营。关悦神情一紧,也连忙抢下瞭台,跟着李落出了军中大营。
李落没有骑马,也没有带兵刃防身,就这样直直向着蒙厥几人走了过去,关悦被李落阻在营门处并没有跟过来。
走得近了,蒙厥将士脸上虽有戏谑,但也不乏惊讶,没想到李落敢独自一人出营,不过想起李落曾寥寥数人就夜闯蒙厥大营,似乎自己这些个人还入不了李落的眼。
蒙厥将士念及此处,只觉得心里猛然窜上一股无名火,看着眼前信步而行的李落愈发觉得碍眼。蒙厥将士这样挑衅,就是因为数天前李落闯营,毫不留情的扫了蒙厥铁骑的面子,数万人被区区三人戏耍的团团转,如何能不让这些蒙厥草莽豪杰心怀不忿,交战之前羞辱李落一番,顺便出上一口恶气。
李落站定,拱手一礼道:“还请不惜赐教。”
“呸,你当老子是你们大甘那些没用的废物么,不过看你这么识相,你要是跪下求我,说不定我会告诉你他们的下落。”
李落还没有说话,大甘这侧已是群情激奋,连声喝骂。蒙厥几将如此招摇放肆不说,竟然还敢让堂堂大甘九皇子下跪求人,真是欺人太甚。关悦几将按捺不住怒意,尽都戎装上马,徘徊在营门口,只等李落一声令下。
“秀同一战,你们蒙厥和草海诸部谋算在先,是我大甘棋差一招,营中手足也身陷其中。如果他们知机先行离城,蒙厥自然留不住他们。如果他们走不成,蒙厥未必能生擒我营中将士。”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来来,本大爷让你瞧瞧这是谁。”说完,这名骑兵将士探手抓过另一名骑兵将士横在身后的布囊,入手颇是沉重,看样子应该是装了一个人。
蒙厥将士解开布囊,将布囊中的人抖落在地上。李落闷哼一声,脸上的血色瞬间隐去,杀气弥漫,仿佛一头开闸的恶鬼凶兽,只差半步就要将眼前这些蒙厥将士撕个粉碎。
蒙厥将士却也不惧,冷笑道:“我知道你有两下子,你杀了我,另外几个一个也活不了。”
李落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杀机疏忽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归于平常,只是却比盛怒时更让人心惊胆战。
“你待如何?”
“我想干什么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你要是跪下求我,我就放了他,营里那几个我也可以不杀,日后等你拿东西来换。哈哈,也不用什么贵重东西,猪狗牛羊都行,反正在我们看来,你们这些大甘废物也就和猪狗差不了多少。”
“如果我用你们的命换他的命,可好?”
蒙厥众蒙厥一愣,明白过来,尽都大怒,有性情暴躁之辈已开口喝骂起来。当先一将脸色一沉,不过并没有出言讥讽,扬手止住身后众人,冷冷说道:“你也许真有本事杀了我们几个,不过草海上向来就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你杀得了我们,我们也一定杀得了他,而且我们死了,一定会有更多的人为我们陪葬。”蒙厥将士一指摔在地上,只能看到微微抽搐的血人,神情漠然的说道。
李落的确有把握凭借轻功在蒙厥将士调转马头之前将他们斩杀在这里,不过却没有把握在这之前还能救下马蹄下的人。蒙厥将士重血性、轻生死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李落试不起。
马蹄下浑身是血的人影挣扎着抬起上身,伸手掏出口中塞着的碎布,连声咳嗽起来。吐出来的已经分辨不出是血水还是胃里的秽物,肮脏不堪,不知道遭受了何等凌辱。
人影喘了几口气,沙哑叫道:“大将军,为我们报仇!”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只求站着死()
是朱智,往日气宇轩昂的中军骑腾蛇营将领,被蒙厥折磨的几乎看不出人形。李落一只手轻轻收在身后,掌心很疼,几乎和当初情丝钻入掌心时一样的疼。
朱智刚说完话,身外一个蒙厥将士一提马缰,战马移了半步,马蹄毫不留情的踩在朱智已经没有完整皮肤的身上。朱智闷哼一声,倔强的支起半个身子,惨然笑道:“大将军,末将没给牧天狼丢脸!”
“嗯,我知道。”李落看着朱智,眼中异芒连闪,是庆幸,庆幸有生之年能遇见朱智,能与朱智这些的男儿同生共死。
大甘军营安静的落针可闻,有一股近乎凝滞的窒息感。所有的军中将士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马蹄下誓不低头的朱智,血渐渐热了起来,握住兵刃的手也渐渐开始发力。
“大将军,要是你回去卓城了,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告诉罗佚姑娘,我喜欢她。大将军,对不起,末将不该生出非分之想的。”朱智腼腆的说道。
“好,等回去卓城了,我和你一起去找她说。”李落展颜大笑道。
“大将军不怪末将就好。”朱智欣喜一笑,接着又连声咳嗽起来,口鼻中这次喷出来的是血,颜色不鲜艳,有些黑沉沉的暗。
“婆婆妈妈,你是跪还是不跪?”蒙厥将士不耐烦的呵斥道。
“跪你姥姥!”平时性子温文尔雅,和李落有些相像的朱智突然爆出一句粗俗脏话,不知道从身体哪里涌出一股大力,掀开踩在自己身上的马蹄,蹒跚几步,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笑指蒙厥众将士,“你们连为大将军提鞋都不配!”
蒙厥众将一怒,有性情火爆之人就要动手。突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的看着朱智身后,眼神有些骇然,更多的还有难以置信。大甘军营这侧传来一阵阵压抑低沉的惊呼声音,隔了好远,错觉中朱智似乎听到了大甘将士无声的呐喊。
朱智缓缓回过头一看,心头猛然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些疼,但不乏暖,眨眼间眼帘有些模糊,看不清跪在地上的人影,只是喃喃低语道:“大将军。”
“秀同城蒙厥弃誓,这次诸位可否信守一诺!”
蒙厥将士先是一怔,接着就纵声大笑起来,领头的将士几乎笑的直不起来腰了,喘息骂道:“你们看看,堂堂大甘定天王竟然跪在地上求我们,哈哈,跪都跪了,再磕个头我们就放了他。”
“住口!”马前的朱智忽然狂吼一声,擦了擦眼泪,有些依依不舍的看了李落一眼,傲然将远处孤单冷清的李落和这些放浪形骸的蒙厥骑兵隔了开来,身子有些单薄,摇摇欲坠,不过这个时候却像一座大山,风吹不倒,雨浸不湿。
“大甘朱智,军从牧天狼,定天王帐下一卒,只求站着死,不为躺着生。”朱智仰天怒吼,声音经久不衰。
蒙厥众将士面面相觑,这等忠烈之士,就算在蒙厥也一样会受人敬重。
朱智喊完这句话后一动不动的站在当场,半晌没有再出声。李落依旧跪在地上,怔怔的看着朱智的背影,在这一刻,除了这个满身浴血的背影,李落眼中再看不见别的。
大甘军营中渐渐有些骚动,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只求站着死,不为躺着生!”接着数万道声音糅合在一起,苍茫凄凉,却厚重的让人觉得自己的渺小。
蒙厥众将士终于变了脸色,战马似乎也察觉到空气中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氛,不安分的刨着土,一步步向后退去。蒙厥将士勒紧马缰,止住战马后退,脸上的神情都有些难看。
旷野中风声大,也好起风。这股风在一旁等了很久,这个时候才忙不倏的窜了进来。风虽然不算大,但足够了。朱智巍峨不动的身躯在风声中缓缓倒了下去,这张年轻俊秀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少年意气,还有一丝微笑,眼睛还没有闭上,或许有点不甘,但却很安详,安详的就像是刚刚才回到军营中的太叔闲愁。
恍惚间,太叔闲愁的脸和朱智的脸重合在一起,似乎都在看着李落笑,李落却想哭。
李落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向朱智,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靠近。蒙厥诸将眼睁睁的看着李落走到朱智身边,如果这个时候出手杀了李落,下半辈子就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可惜此刻,却没有人敢对李落出手。
朱智死了,应了他的誓言,宁可站着死,不为躺着生。眼睛里的一丝温情还没有散尽,好像是在告诉李落,天下的太平并不是只有李落一个人扛着。
李落抓起朱智手臂,将朱智放上肩头,安静的看着蒙厥将士。死寂般的安静,让人难过的想要吐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刺破了这份死寂,是从蒙厥军营这侧传来的。李落冷漠的抬头望了过去,一骑飞驰而来,快的如浮光掠影一般。
蒙厥众将士看见来人,都有些吃惊,显然来人的身份非同小可。战马如风般卷了过来,李落一动不动,不过也暗暗提气戒备。
马上的骑士年纪要比李落大一些,没有穿戎装,只是草海部落寻常可见的衣裳。长发随意的扎在脑后,随着风自在的飘了起来。脸色有些黑,但棱角极是分明,眼睛亮的如同晴空万里的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嘴边挂着一丝自信的微笑,但不惹人厌,反而让人想要亲近。身形修长,坐在马上的身姿要比常人高出半头,想来到了人群中也是一样的卓尔不凡。
如果说狂鹰是张狂,那么这个人就是内敛,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同样是漠北豪杰,比之狂鹰似乎还要稍胜半筹。
人来得快,比人还快的是一道刀光。蒙厥马刀,这是李落见到的第一个用蒙厥马刀的高手。蒙厥马刀长短和鸣鸿刀差不多,比鸣鸿要厚一些,也更宽一些。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蒙厥来拜营()
刀身上有血槽,刀背是棱型,与大甘军刀相差甚远,不过更善于骑兵作战。
刀光扬起,映得李落的眉有些白。李落的眉扬了扬,这一刀很凌厉,或许是马上的骑士故意示威,这一刀是李落见过的最快的刀。
刀光起,白芒中带着鲜红颜色,一颗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滚落到李落身前几步外。这一切快的连眨眼都来不及,方才还在耀武扬威的蒙厥将士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刀会落在自己头上,不过就算他想到了,也一样躲不过。
“不遵军令,擅自离营,当斩。”来人低沉冷叱一声,接道,“即刻回营,每人自领五十军棍。”
战马轻嘶,快如闪电,但静的更快,突然间就定在当场,一静一动没有半点勉强,显得异乎寻常的从容。
李落眼神微微一收,这等操控战马的骑术已趋化境,牧天狼中也许只有呼察靖才能做到。
男子翻身下马,马刀入鞘,没有理会灰头土脸返回军营的蒙厥将士,走到李落身前站定,和声说道:“蒙厥斛律封寒,定天王,幸会。”
李落没有说话,打量了斛律封寒一眼,又垂首看了看身首异处的蒙厥将士,随即将目光投到斛律封寒的刀上。
“大甘与我草海诸部一战在即,定天王不会等不及吧。”
“我等你。”李落淡淡回了一句,转身便走。
斛律封寒看着李落远去的背影,手指微微一动,不过并没有异动,洒然一笑,转身返回大营。
这里离大甘军营不远,只是每一步李落都走的很吃力,肩头朱智的尸体似乎重于崇山,压的李落透不上气来。
营中奔出数将,关悦和太叔古都在其中,两名偏将上前要接过朱智的尸身,李落轻轻说道:“不用了,我再和他走一程。”
诸将神色一黯,没有多说,静静的跟在李落身后。刚到营门前,一名年长的士卒嘶声吼道:“起兵棺!”
“起兵棺!”一声起,众声应。眨眼间一座兵棺就出现在李落眼前,李落愣了愣神,轻轻将朱智放在兵棺上。
“送牧天狼朱智回营!”
“迎牧天狼朱智回营!”几乎就在前一声刚起的同时,第二声就接踵而至,连绵不绝,悠扬的传了出去。
李落轻轻咳嗽起来,谢兵之礼再好,可这绝非是李落想看到的,也许李落唯一想看见的就是有朝一日只有自己被众将士这样抬回军营,定天台封将,一句我带你们回来到底负了多少人。
人群中姑苏小娘静静的看着李落,没有上前,往后藏了藏身,随即悄悄的退到了不知哪里去了。
数天之内连起两次谢兵之礼,这在大甘沙场上也不多见。军营里弥漫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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