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你们离船,在船下等我。”
“王爷!”“大将军”船上几人尽都惊呼出声,实不愿李落只身犯险。
“如果就这样走了,我于心不甘,不管会触动怎样的机关,我一定要试上一试,但你们不能留在船上,在船下等我就好。”
琮馥几人执意要留下来,李落轻轻一笑道:“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留下来我会心有牵挂,一旦有意外的事,我更不好脱身。
放心好了,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自会离去,说不定你们无须在船下等我很久。”
“大将军……”
李落一扬手,沉声喝道:“我意已决,此为军令,不得违抗,钱义,下船。”
钱义眼睛一红,闷喝一声,低声说道:“大将军千万小心。”说罢率先沿着擒龙爪下了鬼船。
素和万策和莫争言无言应对,李落平常宽以待人,少有以身份传令,但如今言辞俱厉,传以王命,素和万策和莫争言都是大甘子民,只能无奈应下,黯然跟随钱义下了鬼船。
姑苏小娘看了李落一眼,没有说话,悄无声息的荡了下去。
船上还有琮馥三人不忍舍下李落一人,琮馥更是执拗的看着李落,却是打定主意不管怎样都要留下来陪着李落。
李落温颜看着琮馥,和暖笑道:“乐今,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也该知道我的心意,这里留不得,如果只是我一人,我可以放手施为,但我的确难以分心旁顾。”
琮馥眼眶泛红,咬着嘴唇,颤声娇喝道:“李落,你真是个混蛋。”
李落一愣,摸了摸鼻尖,没有应声。琮馥拉起鸠彩儿,带着哭声说道:“彩儿,咱们走,不管他了。”
鸠彩儿看看李落,又看看琮馥,恨声说道:“大甘的王爷,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如果这次你出事了,乐今就真成了东海的哭葬鸟。”
李落微显愕然,随即明白过来,鸠彩儿口中所说的哭葬鸟就是琮馥的新绰号吧,只是不知道东海的哭葬鸟是个什么模样。
待琮馥和鸠彩儿下了鬼船,李落看着李缘夕平静说道:“你替我保护他们的安全。”
李缘夕没有应声,只是冷冷盯着李落,漠然说道:“我在船下等你。”
“如果我和鸣鸿刀仍闯不过这道关口,或许天下间没有人能解开鬼船的秘密。”李落沉静说道。
李缘夕笑了笑,嫣然如百花齐放,轻轻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出言相劝,生死之交,只在心有灵犀之间。
李缘夕深吸了一口气,扫了鬼船一眼,似乎带些轻蔑的看了看船上四处,淡淡说道:“这里留不下你。”说罢径自下了鬼船,隐没在船外的迷雾中。
等众人离开鬼船,整个鬼船上除了李落再看不到活人,异乎寻常的安静。
李落闭上眼睛,似乎想从雾气中嗅出什么味道来。
良久,李落才缓缓睁开眼睛,身后的擒龙爪绳索已经静了下来,琮馥几人该是已落到了小船上。
李落伸了伸腰,看了一眼迷雾中的黑影,提气向甲板正中走了过去。
李落并不只是临时起意,如果建造这艘船的人是想在船上掩藏什么,那他不会只留下十九奇变这样的千古谜题。
后人登船,未必能有前人这样的惊才绝艳,只怕能认出十九奇变的也不多。如果解不开谜题就不能入内,这艘船再有如何惊世的工艺也经不起岁月侵蚀,而船上的秘密终有一天会随着这艘船永远沉入海底,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果然随着李落缓步前行,这些黑影在不停的变化,李落已经无暇分辨此刻有多少道黑影,倒是记住了几个变化。李落不敢推演,一旦推演,只怕会沉迷其中而不自知。
李落绕着鬼船甲板走了一圈,竟然没有触动任何机关,也看不到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李落暗自称奇,隐隐感觉建造这艘船的人不单是斗智,而且还在斗心。可是这艘船就这么大,绕上一圈也花不了太多工夫,到底这印记刻在什么地方。
李落不死心的又查看了一周,依旧一无所获。天色渐渐暗沉下去,不知道是李落的错觉还是怎样,这艘船似乎开始缓慢的移动起来,如果再找不到蛛丝马迹,要么只能离船归去,要么便随着这艘船迷失在茫茫大海中。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李落找遍了甲板上的每寸地方,除了污垢什么也没有,或许只剩下强行破开这一个办法。
李落微微调整内息,不能在船上待的太久,既然没有门,那就凿出一条通道来。
李落抽出鸣鸿刀,看了看脚下,整个船身浑然天成,没有一丝缝隙,在哪里落刀都是一样。
李落正要提气破开船身,突然心中一动,如果是一艘寻常海船,那船舱有一个入口该是在船舵之下。
这个地方李落仔细找过,只有船板,没有门,如果说船身没有异常,那该有门的地方没有门岂不正是不寻常的地方。
李落念及此处,闪身而出,落在船舵之下。眼角闪过一丝微动,李落心中一寒,船舵无人掌控,竟细微的转动起来,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持着鬼船船舵一般。
李落收回目光,船舵多半与船舱中的机关相连,如果姑苏小娘都没有办法破解,也不必再浪费时间,全神贯注的盯着船舵下这个本该有舱门的地方。
入目狼藉残破,锈迹斑斑,李落盯着这些污渍看了许久,轻轻用鸣鸿刀将船板上的污垢刮去。
从鸣鸿刀上传来的感觉很奇特,仿佛船板似木非木,似金非金,但总归难挡鸣鸿刀的锋锐,黑色的锈斑应刀掉落下来。李落不敢太过用劲,小心翼翼的一层一层刮去船板上覆盖的黑斑。
第八百五十七章 消失的壁画()
约莫刮去了九层黑斑,李落神情一变,呼吸不由自主的重了起来,这里竟然有字迹!
李落大振,再无停顿,极其小心的将黑斑下的字迹都显露出来。
入目所见的字迹让李落哑口无言,这里的字与大甘一脉相承,但细微处略有差别,果然应了李落的猜想,写下这些的字的人是前朝残商时期的古人,而字中的含义让李落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字刻在一块尺许长的铜板上,写着:蠢材,破解不了本尊留下的奇变阵法,只能用这种愚夫的法子找到这里,后人之智,已经凋零到这般田地了么。
李落苦笑一声,却没有办法辩解,如果真有比肩这位前辈智贤的手段,的确不用这样费时费力。
李落恭敬一礼,不管这位显然已经作古的前辈高人能否看到,但能布下这等奇变阵法,理该受得起李落这一拜。
取下铜板,铜板背后有一个精巧手环,过去许多年了,手环色泽明亮如初,冶炼的手段只怕还要胜过大甘最高明的工匠。手环下也有字,这次没有长篇大论,只写了一个拉字。
李落稳了稳心神,功聚左手,鸣鸿刀横在胸前,运劲将手环拉了出来。
入手很轻,李落始料未及,似乎手环背后并没有连着什么重物。
铜环应手掉落,背后又露出一块铜板,上面依旧有字,写着:让你拉你就拉,当真愚不可及,要是本尊还活着,非给你一个大耳刮子。
李落瞠目结舌,没想到纵横天下这么久,今日竟然被一个已死去多年的人连番嘲弄,偏生还有口难辩,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李落取下铜板,无言叹了口气,两块铜板大小如一,李落轻轻将两块铜板放在一起。
铜板刚刚放下,就听见一声脆响,李落一惊,转头望去,只见两块铜板竟然莫名其妙的吸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块,如果不仔细看几乎以为是一块完整的铜板。
李落眼皮一跳,将两块铜板拿到手中,原本光滑如镜的背面入手竟有凹凸不平的感觉。李落连忙将铜板翻了过来,定睛望去,铜板背面并没有显露什么字迹,但凹凸依旧。
李落轻轻用手抚摸过去,心中此刻只剩下感慨,却已没有心思叹息了。
铜板背后的凹凸不平竟能连接成字,写到:看你还是个知道礼数后辈小子,没有乱扔本尊笔墨,也算是有缘人,本尊就告诉你进入船舱的办法,不过进到此间凶吉难料,后生小辈看你福缘了,本尊去也。
李落怔怔无语,这等机心看似细微,却环环相扣,如果是常人看到鬼船之主留下来的讥讽言语,倘若心有愤慨,多半会将铜板随手扔在一边,如果是这样,就真的是与鬼船隐秘失之交臂了。
铜板上的字迹写着进入鬼船船舱的机关,恍惚间李落有一瞬失神,这个不知身份来历的前辈高人惊才绝艳不说,看似游戏人间,但是这最后一句本尊去也,读在李落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股惆怅孤傲之意经久不散。
李落依照鬼船之主留下的指引,找到机关所在,在一侧墙壁上有十九个小巧精致的齿轮,破解的办法在铜板中也有提及,不过并没有直言详解,而只是写了破解的办法,至于能否破解还要看后辈有缘人是否有这个才学。
李落不禁哑然失笑,这个前辈高人果然还是心高气傲,就算留下另一道进入鬼船的门路,但也不愿就这样轻易让人进入其中,未免有些小气。
破解的办法难不倒李落,可以说巧合的很,演算之法与李落当日破解道观天书奥秘术出同源,虽然繁杂,但李落已经推演过一次,这次驾轻就熟,没有费太多工夫就已解开机关。
李落压下心头疑虑,道观天书,沧海鬼船,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李落抛开心中杂念,留待日后细想,现今之时还是早些解开鬼船的秘密为上。
李落依次按照详解出的算术结果将十九个齿轮归位,就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从船舵下传了出来,一道小门吱咯的滑了开来。
门后漆黑一片,有台阶,却不知道通往哪里。但鬼船就这么大,就算这位鬼船之主真有通天彻地的绝学,也不至于会在船舱中藏下另一方乾坤来。
李落没有贸然入内,而是在门口等了片刻。
从门后飘出的空气有些潮湿霉气,但没有什么异味,似乎还有通风的设计,这样鬼斧神工的造诣李落不敢多想,这艘鬼船上任一处机关设计就足够大甘工匠研习一生的。
亮起了火折子,李落缓缓钻入船舱。
门不高,只有四五尺上下,要弓着身子才能入内。李落小心翼翼的沿着台阶走了下去,台阶吱呀作响,听在耳中格外清晰,似乎下一刻就会断裂,但响是很响,却没有破裂的迹象,百年光阴,似乎唯独遗忘了这船舱中的天地。
船舱中的空间不算很大,有一个长三丈,宽不足两丈的隔间,靠近入口的地方借着亮光可以看清隔间两侧安置着两排书架,上面放满了竹简玉帛,没有其他俗物。
有些书架已经腐朽坍塌,将藏书撒落一地。隔间地下铺着一张绣工精绝的地毯,上面已经积满了厚厚一层浮灰,但是纹路依旧非常清晰,是一幅龙游九天的图案,栩栩如生。
李落收起鸣鸿刀走了进来,到了这里,李落不虞鬼船之主再设下什么机关埋伏,如果此人本意如此,有的是机会在踏足鬼船内里之前算计闯入者。
李落将火折子举高了些,仔细查看隔舱侧壁,侧壁上有画,火光一亮,只见画上的印记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开始慢慢消融。
李落吃了一惊,这是颜料遇到空气流动自然而成的挥发之相,不过看消失的速度,应该还暗藏着别的手段。
李落急忙走到画前,意图在壁画消失之前看看这艘鬼船到底记载了什么千古隐秘。
第八百五十八章 画中的人()
第一幅画上画的是一座高山,四周有群山环绕,映衬的中间这座高山卓尔不凡。
画功不甚考究,但行笔极有妙处,寥寥数笔就将这座山的气韵表露无遗,丹青之道李落虽然不敢苟同,但传神之效却是李落生平仅见。
山顶有宫殿之类的建筑,只不过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落在画中,就有一股洪荒苍莽的古朴意境传递过来。
李落惊讶不已,这竟是一座云顶天宫,记忆中并没有从大甘流传的书籍中见到过与眼前情形类似的记载,不论是山川异志还是山林奇闻都找不到这样的一处地方,似乎有些超脱五行的感觉。
画上再没有多余描述,也没有字迹注解,李落不敢多耗费时间,移步到第二幅画作之前。
第二幅画也画了一座高山,四周亦有群山围绕,几乎与前一幅如出一辙,但李落一眼望去,就知道这座山与刚才看到的山峰完全不同。
这种不同并不是两座山峰形状有什么区别,而是作画之人所要传递的意境有天翻地覆的差别。
眼前这座山同样很高,很险峻,山顶也有云顶天宫,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这座山和山外群峰透出来的一股让人心惊胆战的寒意。
如果说第一幅画是孤傲,那么这幅画就是阴冷死寂,仿佛是这方世界的尽头一般。
李落看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这股寒意早已超过了生死,仿佛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无奈和绝望,这种心境就算李落在海上或是屏山中都没有过,是一种纵然明白了生死却还是惊惧无助的绝望。
李落脑海中空白一片,只看了两幅画,心底泛起的惊恐就已经将李落包围了起来,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就像是一只困在网中的鱼,走不脱,逃不了,明知结局却仍然无路可走的失落无奈。
李落猛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心中泛起的寒意,闭上眼睛稍作调息。
一呼一吸沉重的宛若闷雷一般,额头背心已经冒出阵阵冷汗。
如果有人站在李落当面,只怕也要大吃一惊,此刻的李落脸色苍白的胜似一张白纸,苍白中带着狰狞,脸颊微微抽搐,谁能想到不过区区两幅画就能让叱咤风云的大甘定天王如此失态。
李落勉强稳住心神,抛开这幅让人魂飞魄散的画,转而走了一步,来到另一幅画前。
李落站定之后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方才看到的画如同一只恶魔一样印在李落心中,不知道下一幅画会不会也是这样让人难以承受。
这一刻,李落犹豫了,生出就这样掉头离去的念头,不过幸亏冰心诀仍在,感受到李落激荡起伏的心绪,冰心诀快速流转起来,将李落紊乱的内息收拢下去。
李落吐了一口浊气,带着一丝慌乱,缓缓睁开眼睛,第三幅画。
看到第三幅画的瞬间,李落欣慰的长长叹息一声。
这幅画没有方才触目惊心的痛楚,画上第一次出现了人迹。
有两批人分列两侧,面容并不真实,朦朦胧胧,有些像大甘朝堂,当中上处还坐着一个人,分不清男女,看似地位极为尊贵。
画上人的穿着与大甘不同,也不像四境异族,更不是残商的服饰,李落从未见过。
画中两侧的人像是在争论什么,画中央少了尺许大小的一块,不知道是李落耽搁的时间里颜料消失了还是作画的人故意没有画上去,空出了这块地方。
李落眉头一皱,心中冒出一丝莫名其妙的古怪念头,这对立相向的两批人中间的东西就是这幅画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钥匙,只是不知道是作画的人遗漏了还是刻意为之,将这幅画的玄机藏在了云山雾里。
画消融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李落好奇心起,急忙去看下一幅画。
看过了三幅画,右侧墙壁已经过去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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