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义抛出擒龙爪勾住船舷,试了试力道,船舷处还算结实,承受一两人的分量没什么问题。
钱义锁住擒龙爪,第一个攀了上去,余下众人不再揣测多言,悄无声息的抓起绳索爬了上去,都极其小心的不发出声响,生恐惊醒这艘沉睡中的鬼船。
琮馥留在最后,见众人上去的差不多了,轻轻拉了拉李落衣袖,低声说道:“看船身腐蚀的模样,这艘船在海里少说也有几十年了,至于有没有过百年我不敢肯定,唯一能肯定的是这艘船在海上漂流的时间非常长。”
“乐今的意思是?”
“就算是东海最好的船,在海里也撑不了这么久,那还要水手将士不停的修缮补救,所以说眼前这艘船处处都透着古怪,你要当心。”
李落展颜一笑,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乐今也要小心。”
琮馥应了一声,抢先一步上了鬼船。
鸠彩儿错身经过李落的时候皱了皱鼻子,娇哼道:“看见了吧,她就怕你出事,你好没良心。”说罢不理会李落无奈的神情,施施然登船去了。
李落和素和万策找地方将小船系在鬼船旁边,一前一后上了鬼船。翻过鬼船船舷之前,素和万策已在心里猜测了数十种船舷后的景象,或是血腥,或者阴森,或者是一座阿鼻地狱。
不过就在翻过船身的瞬间,素和万策情不自禁的惊咦出声,让素和万策惊讶的并不是船舷后有怎样一副光怪陆离的景象,而是船舷背后实在太平常了,没有一丝出奇的地方。
正是这种极其寻常的平常出现在一艘诡秘的船只上,让这个平常变了味道,透出丝丝诡异绝伦的气息。
鬼船不小,比起这次出海的五艘扶琮战船都要大上许多,但逊于大甘的楼船,不过也是少见的大船了。
船舷后的天地一览无余,极为简单。船身正中处是桅杆,被铁链束缚,桅杆上没有风帆,是一支空杆。
船尾有船舵,却没有舵手,整艘船看起来空无一人,不知道是怎样的神秘力量才能让它尾随扶琮战船这么久。
李落几人小心翼翼的贴着船舷站立,虽然前方看不出有什么凶险,但鬼船凶名在外,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琮馥美目流转,看了一会,疑声说道:“这艘船建造的好奇怪,既不像战船,也不像海船,就像,就像是……”
“像什么?”莫争言凝声问道。
“好像就为了在海里航行一样。”
李落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乐今,愿闻其详。”
“你看,这船上虽然有箭垛,但背后没有绞绳,也没有箭钩,如果是战船,就只做了一半。
如果说它是商船也不像,商船要载货物的,船身吃水和战船不同,船舱的空间要尽可能大,好能装下更多的货物。这艘船不比咱们的战船能装多少,谁家会用这样的船做商船。”
琮馥顿了顿,指了指船舷四下,道,“但是这些排水孔设计的很精妙,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讲究的工匠,只要船不被风浪打翻,下再大的雨也没事。”
第八百五十四章 十九之数()
“鬼哪有什么肉呀。”鸠彩儿艾艾期期的说道。
琮馥不满的冷哼一声,实则心里也七上八下,若不是李落在这里,恐怕也早就打退堂鼓了,不过见李落神色不改,随即强作镇定道:“收声,站在我后面。”
鸠彩儿连忙将整个身子都缩到琮馥背后,藏了起来,娇躯阵阵发抖。
琮馥神情尴尬,刚要向李落解释解释,突然身后的鸠彩儿悲悯惨呼一声,琮馥大怒,喝道:“你喊什么,还嫌不够碍手碍脚么?”
说罢转过头就要呵斥鸠彩儿,只见鸠彩儿花容失色,娇躯抖若筛糠,脸色白的宛若一张纸,嘴唇不停的颤抖,断断续续的说道:“有,有东西在我背后!”
“什么!?”琮馥脸色一变,拉着鸠彩儿向后一带,手中长刀隔空划了出去,但只是将船舷外的迷雾斩出了一道缝隙,眨眼间又被迷雾笼罩,入目所见,空无一人。
“什么都没有啊。”琮馥狐疑皱眉说道。
“真的有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膀。”鸠彩儿险些哭了出来,泪眼婆娑,委屈的看着琮馥。
琮馥本要呵斥几句,但见鸠彩儿这副可怜的模样,无可奈何的心一软,怒其不争的说道:“你说你,非要来……”
鸠彩儿低声抽泣几声,琮馥尴尬的看了看身旁众人,挠了挠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王爷,眼下该怎么办?”素和万策沉声问道。
“几时了?”
素和万策抬头看天,只是迷雾当空,遮掩蔽日,什么也看不见,轻声说道:“约莫要申时了吧。”
素和万策也不敢肯定,身在这样的境地,对于时间的度测已然失了准确,或许这刻刚过午时,或许还要比申时更晚。
李落眼孔微微收紧,如果过了午时大雾还是不散,海上多潮气,时间拖的越久,眼前大雾只怕会越来越深,除非能有一场大风才能将这些雾气吹散。
“你们说这些雾会不会是鬼船之主施展的手段?”莫争言突然问道。
“他如果有这样腾云弄雾的通天手段,那我们就不必再费周折啦,他想将咱们怎样,咱们就只能怎样。”素和万策淡淡应道,沉静如初,并没有乱了方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雾气沉了,船板上的黑影愈发清晰起来,似乎离船舷边上的李落几人近了几步。
李落吐了一口气,抽出当关中的鸣鸿刀,力贯刀身,红芒再现,只是往日里百试不爽的鸣鸿刀此刻对船上迷雾中的黑影并没有什么震慑作用,而这鸣鸿刀似乎也提不起来什么兴致,红芒暴显之后便即打了个哈欠,悠哉的沉沉睡去了。
李落目如冷电,深吸了一口气,借着鸣鸿刀刀气刺醒灵台的瞬间,身如急电,破空而出。
鸣鸿刀在前,李落脚不沾地,稳稳刺入一道黑影之中。
黑影被鸣鸿一刀而断,李落并无喜意,反而有些吃惊,惊咦一声,半空中的身形没有停留,落在另一侧船舷上。
一行八人分散在船舷两侧,李落的身影在众人这侧已经看不真切了,如果不是鸣鸿刀发出的隐隐红光,恐怕都要失了李落的踪影。
琮馥焦急唤道:“你怎么了?快回来!”
李落没有应答,只是晃了晃手中鸣鸿刀,示意众人无碍。过了许久,只见对面船舷上的红芒拉出一道虚影,连同一个与甲板上的黑影一般无二的影子,远远落在桅杆上。
红芒驻足良久,这才翻身而下,落回船舷这侧。
“王爷,可有什么蹊跷?”
“你们从这里看,这些黑影有多少个?”
“三十六。”
“三十六?不对啊,我怎么看到有四十九个之多。”莫争言讶声说道。
话音一出,其余几人脸色皆是一变,李落苦笑着看着素和万策,沉声说道:“万策兄,你往一旁多走几步试试。”
素和万策心知有异,忙不倏小心的向侧旁跨出三步,定睛一看,倒吸了一口寒气,低喝道:“至少有五六十具,怎么会这样?”
“我在船舷另一侧看到了七十二道黑影,就在刚才穿过船中央的时候,入目所见的黑影位置与记忆中看到的黑影位置全不相同,还有刚才那一刀,在你们看来是否已经斩到了黑影?”
几人点了点头,在船舷这侧看去,李落和手中长刀的的确确是刺穿了甲板上的一道黑影之后才落到了船只另一侧,岂料李落苦笑回道:“这一刀也落在了空处。”
“难怪王爷会惊咦出声,这么说这些黑影都是虚影。”素和万策凝重说道。
“方才站在桅杆上的时候,自上而下,甲板上的黑影却只有一十九具,好像这些黑影是在不停的推演着什么,变化无方,只是我却难以得其门而入。”
“十九个?”姑苏小娘惊愕问道。
“姑苏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李落心中一动,沉声问道。
姑苏小娘看着李落,压下猛烈的心跳。
低声说道:“十九在术学之中是死数,没有变化,世间记载中一十九数推演不了其他的阵势变幻,也没有办法被阵法所包容。
如果死数小一些,就算没有用,也能被大阵融合起来,功不可攻,守无可守,但至少还可以作为惑敌耳目的用处。
只不过十九数不同,如果想强行把它糅合起来,非得要成百上千的大阵才可以,其实这样的阵已经不能算阵了,而十九数在这样的阵型里形如鸡肋,可有可无。
但是,”姑苏小娘微微一顿,缓缓接道,“在术学中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如果对术学造诣有瞒天再造的本领,那就能化腐朽为神奇,死数重生,不单可以变化,而且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奇幻变数在里面。
这样的阵法,已经超脱在现今留存的术学范畴之内,就算不是仙家的手段,也称得上是通神的能耐。”
“十九数就是其中之一?”
“不错,十九数就是一道分界,擅长机关算术的高手中一直有一个传说,如果有人能破解十九数的奥秘,那此人就有通天彻地之能,不该算在凡人之列。”
第八百五十五章 九宫阵()
“原来如此,姑苏姑娘,是否有人已经破解了十九数的玄机?”
姑苏小娘摇摇头道:“据我所知还没有人能够破解术学十九数的秘密。”
李落颇显惊讶,实则此刻心里的震惊远超脸上展现出来的十倍。
十九数,这个数字绝非空穴来风,李落至少已在两个地方见过相同的字眼。
一个是眼下暂居卓城弃名楼的红尘宫弟子,谷梁泪的这些师妹不多不少,恰恰是一十九人。
曾听谷梁泪提起过一两句,这是红尘宫自古相传的一套剑阵,十九成阵。
当日李落听到的时候,也还曾有过感慨,没想到有人能以十九数为阵,想必是一个精妙绝伦的阵法。
不过当时李落并没有放在心上,赞叹之余,竟然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虽说与谷梁泪相敬如宾,红尘宫的武学不好偷学,但如果当日能讨教一二,说不定眼下就不会这么漫无头绪了。
另一处就是李落在屏山中见到乐裳画出的道观门前的天书,在这块据说出自道家祖师白川手笔的天书中就有十九数的痕迹,不过如出一辙的是李落都没有仔细探究过,只是随意看了看。
虽然记得天书上的内容,但离开屏山之后就再也没有静下心来仔细推敲过,李落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抽不出来时间多些,还是不愿学道门秘术多些。
“术是理,理若通,则变化也就通了。
术学前辈曾有人穷极一生研究十九数之说,也有人曾以十九数为基创出过很了不起的阵法,不过只是碰巧而已,徒有其表,未有其实。
十九数之所以这样玄之又玄,最主要的一点便在于它的阵法演变无穷无尽,如果只把十九数看作一个阵法实在是太小看它了,应该称之为天道之法。
通晓十九数的高人,自然能通晓其他阵法的变化之术,借天时地利布阵宛如信手拈来。”
“这么厉害!”莫争言咋舌惊叹道。
姑苏小娘淡漠一笑,道:“这些是从古书记载中读到的,到底有没有这么厉害,我没见过,也不知道。
刚才王爷说船上的黑影方位不同,数目就跟着不同,似乎是应了十九数的变化之术,属下才敢这么猜测。
不过据说有一个上古奇阵与十九数不无关系,王爷或许听说过。”
“哦,是什么?”
“九宫阵。”
“九宫阵?”李落一怔,愕然无语。
“正是,传闻中九宫阵就是依照十九数的精髓衍生出来的奇变之阵。”
李落耳旁嗡响了一声,九宫阵竟然也出自奇门十九变,这是巧合,还是天意?
一个在木括残城的地底,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沧海,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偏偏这鬼船又叫魔船。
当年魔门高人远赴西域,从木萧下和魔门叛徒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们要在木括宝藏中找寻一样东西,这难道和眼前所见的鬼船之间有什么联系?
李落压下心头纷扰的杂念,吐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如果这艘船上有十九奇变的奥秘,姑苏姑娘,你可能破解?”
姑苏小娘眯着眼睛看着甲板上飘摇游弋的黑影,清冷回道:“这艘船就算它前后有百年光阴,如果有人能布下十九数的阵势变化,一定不会是默默无闻之辈,属下并没有听说百年来有哪个机关算术的大家能参破十九奇变的秘密,依属下看,王爷刚才所见的十九道黑影多半是造船的人故弄玄虚,吓唬人的把戏而已。”
众人神情一振,姑苏小娘说的这么轻描淡写,或许有破阵的办法。琮馥急急问道:“那你能解开它么?”
“不能。”姑苏小娘干脆的一口回绝。
琮馥一口气还没有咽下去,就这样憋在嗓子眼了,愣愣的盯着姑苏小娘。
姑苏小娘扫了琮馥一眼,淡淡说道:“我对算术虽然稍有涉猎,但研习并不深,比较起这些前辈高人来我还是有自知之明,阵法就更弱了,乐今莫非以为我能破解这些黑影的秘密?”
琮馥嘴角微微抽搐,左右而言他,道:“这些黑影有什么用?就是想吓唬人么?”
“造船者耗费这么大的心力物力,不会只为了戏耍咱们,阵法有阵眼,阵眼所在的地方或许就是这艘船的入口,这也是我想破解它的用意。”
“是这样啊,难怪这些黑影看上去没什么恶意。”
李落眉头紧锁,船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出现这些黑影却更让人如坠雾中,摸不着头绪。时间缓缓流走,天色本就阴沉,这个时候就愈发有些昏暗了。不得其门而入,似乎只有强行破开一个办法了,不过依着造船者稍稍展露出来的手段,在船身内布下什么机关简直是易如反掌,此刻众人的心神皆被十九奇变所摄,谁也不敢轻言破船而入。
“回去?”终于琮馥按捺不住萌生退意。
这艘船太过古怪,再加上天公不作美,阴气沉沉,待的越久,心中越是发冷,黑影之后不知道又该出现什么样子的异象,此时似乎除了盼望这位前辈高人手下留情外没有别的办法。
李落暗叹一声,同样一筹莫展,阵法一途虽然自信还略懂一些,但这等精妙繁复的变化奇阵委实没有把握,而且造船的人未必会留下多少时间让李落细细参详。
“王爷,天色不早了,不如先回去吧,商议之后再做定夺,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实在没有法子就用战船将它拖回观潮渡口。”素和万策低声说道。
李落应了一声,望着这艘古怪的海船无奈叹息,就算找到了鬼船也一样无济于事,智逊一筹就只能望门兴叹。如果只有李落,或许会行险一试破船,但船上还有这么多人,万一有什么闪失绝非是李落想看到的。
虽然心有不甘,李落也只能将这些遗憾藏在心底,实在不行就依素和万策的办法,将这艘船拖回去。李落扫了鬼船一眼,正要招呼众人离去,突然,一个古怪绝伦的念头涌上李落心头,而且越来越清晰浓烈。
第八百五十六章 东海哭葬鸟()
如果李落就这样下船,那么此生只怕再也不会重遇鬼船了。
念头一起,不知何故竟然像燎原烈火一般蔓延开来,冰心诀急速流转也于事无补,几乎和走火入魔一般。
李落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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