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扫了沈向东一眼,缓缓说道:“丰禾谷一战,时将军和赫连将军不曾前来,我实已命他们二人先行一步,烧毁流寇战船,断其后路,逼迫流寇在东炎初阳两州放手一战。”
“啊,我说怎么不见时将军他们呢,原来大将军早有谋算。”付秀书一震,讶然望着李落。
李落轻轻一笑,接道:“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断流寇退路,先不论此事是否可成,倘若事成,流寇必定会肆虐东炎初阳二州,受苦的还是大甘的黎民百姓。”
“大将军,斩草不除根,如果牧天狼将士离开东府,这些流寇携怨报复势必更凶更烈,还不如就此一战,挫了流寇的胆气。”
“我本意也是如此,不过行事还须慎重为上,百姓能少些惊扰总归是好。”
“末将遵令。”帐下诸将齐声应是。
“不过有丰禾谷的前车之鉴,流寇纵然有意在这两州决一死战,行事肯定会小心谨慎,如此一来,便要在流寇试探时做好文章,攻心为上。”沈向东抚须沉吟道。
李落朗声接道:“沈先生高明。”
沈向东莞尔,摇头道:“将军心中已有定议,何苦替老夫戴这顶高帽子。”
李落哈哈一笑,和沈向东相识日久,难得开上一两句玩笑。沈向东见付秀书还是一头雾水,轻笑说道:“付将军,流寇舍不得我军阵中的财物,牧天狼是流寇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不过先前丰禾谷一战,流寇损兵折将,如今定是很小心了,两军决战之前,流寇会先行试探我军,付将军切记若遇流寇前锋探子,不可胜亦不可败,倘若太着痕迹,只怕引起流寇疑心,反倒不美,若是势不可挡,又恐折了流寇锐气,不敢来战,总归是要他们觉得可战,亦有机会可胜,如此最好。”
付秀书恍然大悟,连声称赞,武塔咧开嘴一笑道:“这个俺怕是做不来,俺这一铁棍下去,没几个人挡得住。”
众将尽都笑了起来,李落展颜回道:“若是你一棍下去人人都能挡的住,只怕更令人起疑心。”
“那怎么办?”武塔挠挠头,苦恼问道。
“如果有流寇来犯,武将军该如何就如何,不过等流寇逃窜的时候,武将军追不到就好。”
武塔猛然一个抱拳,大声说道:“原来是这么着,俺知道了。”
几人又再商议一番,付秀书急急离帐而去,往各营传令。
牧天狼沿海而下,一路上兵行不疾,却也不慢,军容鼎盛,只不过似乎狂妄张扬了几分,颇显意气风发的模样。果然如李落与沈向东所料,自临海南下,入潮生府不久就有流寇前锋滋扰邀战,牧天狼借丰禾谷新胜之势,气势如虹,凡有邀战都倾力强攻,流寇前锋且战且退,暗中留了几分余力。李落和沈向东虽有看破,只当作不曾留意到,指点将士纵横合围,倒也有模有样,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若不是深悉牧天狼底细之人,一时半刻极难看出破绽。
流寇无心恋战,牧天狼反倒有几分不死不休的意味,将士穷追不舍,看似是要将流寇斩草除根。
流寇若是偷懒些,牧天狼众将便能追上,若是流寇亡命而逃,恰恰可抛开牧天狼追兵,只差在了这分毫之间。
兵阵变化也是有些刻板,诸营将士不能如臂驱使,或大或小总是有一两个破绽,流寇前锋借机逃窜出去,难成一网打尽之局。
沿途经过的州府诸地,流寇恣虐乡里的时候,这些衙门官吏藏的不见人影,如今见到牧天狼过境,都忙不倏的钻了出来。
阿谀奉承、歌功颂德不在话下,倒是合了牧天狼的胃口,愈发有了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气焰,虽然牧天狼军中几帅自惜羽翼,没有横行无忌,不过排场却是很大。
州府官吏躬身奉迎不说,李落竟然还命人立碑为赋,歌颂牧天狼此番东征壮举。
沈向东瞧在眼里,不禁有些汗颜,万一若是流寇没有依计追杀过来,这番举动可是要贻笑大方了。
李落倒似不甚在意,周旋于州官大吏之中,游刃有余,不露丝毫马脚。
这一番张扬行事着实耽搁了不少时间,待牧天狼大军到了东炎州府城大商城百里外安营扎寨时,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就在牧天狼立营不久,城中流寇这才得悉有人暗下东炎州舟山府打鱼湾,烧毁了停泊在此处的数百艘战船。
牧天狼越骑营将士来去如风,逗留不过一个时辰,战船却被烧毁了七成有余,就连流寇强征来的两州商渔舟师也被大甘将士随手烧了个七七八八。
此次流寇所乘战船有超过半数都是靠在打鱼湾,前些日子李落招摇行事,似乎正是为了掩盖越骑营偷袭。
流寇主帅得闻此事,气的险些背过气去,大骂牧天狼行事阴险。
越骑营众将自舟山府烧毁流寇战船之后,随即疾行北上,欲和牧天狼两营兵合一处。
流寇兵将积羞成怒,战船损毁,只怕还要再花上不少时日才能补齐足够流寇全军之用了。
东炎州流寇见越骑营匆忙北返,急忙分兵阻挡越骑营,余下大军尽起,欲和城外牧天狼一决生死。
流寇大军有人多优势,虽说早前丰禾谷一战损兵七千之众,不过眼下东炎州中还有两万余流寇将士,分兵五千拖延越骑营,其余一万八千余众悉数起兵,直扑李落率部所在的小商城。
小商城外。
流寇大军将城中牧天狼将士团团围住,小商城东西南北四门皆有流寇重兵把守,有意要将牧天狼将士尽歼于此。
小商城虽然称得一个城字,不过除了四座城门处各有一个约莫两丈上下的城楼外,其他各处的城墙最多也不过一丈高下,年久失修,尽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更有甚者尚且还有倒塌之后形成的残破缺口,城中境况一望便知。
从缺口处看去,城墙夹层之中的稻草赫然入目,如今早已枯黄干涩,一触就化成了灰土,实非兵家善地。(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六章 请君入瓮()
或许是牧天狼有丰禾谷大胜的意气,持强自傲,流寇大军强行围城,牧天狼将士却不见惧色,反倒是有攻有守,只是失了战机,待到察觉过来时已陷入流寇重围之中。
牧天狼大军无奈,唯有退回小商城,借地势与流寇对峙。
不过小商城实在是简陋了些,流寇车轮叫阵,城中将士颇有些捉襟见肘,疲于奔命。
流寇见状,按捺不住,城中尚且还有自炎中府被李落诸人横刀夺去的数十车财宝,围城之后不过四个时辰,便挥军强攻小商城。
李落和沈向东站在西城城楼处,沈向东沉声说道:“小商城守不了多久。”
“日落之时弃城。”
沈向东看看天色,凝声回道:“还要近一个时辰才到日落时分。”
李落点了点头,平声说道:“我去城南残墙处阻挡敌军几刻,请沈先生纵观全局,未到日落,不可放一兵一卒入城,朱智,城中可已安排妥当?”
“大将军放心,都已放置稳妥,只等敌军破城。”
“好,你们当心了。”
说罢,李落纵身而起,几个起落,身影已到城南处,落地时,大罗鬼面具已遮在脸上,鸣鸿归鞘,疚疯斜伏在后背处,淡漠孤寂的立在城南的城墙缺口上。
只不过戴上一副面具,一股阴森寒气骤然荡了开来,李缘夕站在李落身后三步外,银发无风自舞,妖艳处与李落的阴森交相呼应,有一股凄惨惊艳的美。
牧天狼众将择小商城拒敌,实是看重小商城残破不堪,如若不然,单只是六千余将士守城,没有五倍兵力只怕很难攻下城门。
流寇不知就里,见牧天狼众将几乎成了瓮中之鳖,窃喜之下却也暗暗嘲讽牧天狼狂妄自大,如果越骑营骑兵不能及时解围,眼下境地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流寇将士战意暴涨,将帅传令,向着小商城蜂拥而至,除了北门佯作强攻外,余下三处皆都不留余力,只看气势似乎是要将城中大甘兵将生吞活剥了一般。
“弟兄们,杀,先入城的,赏黄金百两。”
随着流寇主帅一声怒吼,众兵将奋勇扑将过去,犹是城南之地,城墙早已斑驳不堪,随处可见坍塌之后的豁口,流寇强攻之势当以城南最重。
李落静静站在城南残口,瞧不见脸上颜色,如果弓箭袭来,便侧身没入墙后,暂避锋芒,箭雨落罢,淡然转出,视丈外流寇如无物。
“他奶奶的,活的不耐烦了,弟兄们随我杀过去。”
流寇一将显是被李落这幅风轻云淡的举动激怒,暴喝一声,拖起手中巨斧,跃出军阵,当先杀了过去,身后众流寇狼嚎一声,簇拥而上。
李落漠然如故,敌将怒气难遏,愤然跃起,巨斧自上而下,恶狠狠的斩了下去。
李落轻轻仰起头,看了巨斧森寒的斧刃一眼,疚疯突然窜了出来,不偏不倚点在斧刃上,入耳无声。
敌将只觉手掌巨斧猛然寒了几分,一股细若游丝的阴寒内劲沿着斧柄传了过来,内息蓦然一滞,攻势不在,踉跄退后两步才止住身躯。
李落静静的看着敌将,眼中虽没有什么讥讽之意,只是平常的更叫人动气。
敌将脸色讪红,大叫一声,合身扑了上来。
李落掌中疚疯轻轻侧了一侧,锋刃处倒射夕阳余光,敌将眼前一花,心神一乱,暗叫不妙,连忙提气急退。
只是退却之时突然觉得喉间一凉,巨斧撤的急了,砸在身上也未曾觉得痛楚,倒地不起,最后一眼只是看见了不计其数的流寇将士踩在自己身上,嘶喊着杀向敌军阵中那员戴着面具的将领。
疚疯风卷而出,似乎有洗不净的恨意充斥在丈许方圆,别离处,便是生死。
流寇众将悍不畏死,只是怎也破不开李落孤守的一处残墙。
疚疯突跳,好似一条灵蛇,倏忽闪现在流寇将士身侧,枪尖每每显出踪迹就带出几丝血痕,竟也是一把不弱了鸣鸿刀几分的凶刃,将流寇众将挡在城外三尺,难以寸进。
若有漏网之鱼,李缘夕拂刀肆意收割,往往脚步未曾着地就已被拂刀敛去了性命。
三刻光景,城南残墙外尸身堆积如山。
挑开一把长刀,疚疯疾刺,流寇将士应枪倒飞而出,落在城外尸堆上。
流寇攻势骤然一缓,李落轻轻扫了一眼,不知何时起,城南处的杀喊声弱了许多,流寇再是无畏生死,眼见李落凶厉难敌,尽都转向别处。
李落轻轻吐了一口气,身上的血迹早已掩盖了青衫,举目望去,夕阳不在,被如山的尸首遮挡起来。
正在这时,突然牧天狼阵中传出一声高呼:“北门被贼寇攻破。”
城中似有骚乱,城西门楼传来沈向东一声厉啸:“不可乱,守住城墙。”
城外流寇大喜,主帅狂笑道:“弟兄们,大甘狗贼守不住了,杀,为战死的弟兄报仇。”
流寇声贯小商城内外,压过沈向东的呼喝之声。
李落跃上城墙,环目一扫,北城果然已见敌踪,守城将士连连倒退,武塔连声大吼,只是流寇人多势众,武塔独木难支,节节后退。
一道身影急闪而至,来到李落身旁沉声说道:“大将军,北城已破,敌军入城了。”正是翟廖语。
李落轻轻哦了一声,清冷说道:“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翟廖语当年在问心路曾远远见过李落这幅恶鬼模样,如今近在咫尺,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传令,命诸将聚往城南。”
翟廖语亦不多言,前往各营传令。
城中牧天狼似是没头苍蝇一般涌向城南一地,不过若是眼利之人却能瞧见众将退而不乱,繁杂之中进退别有章法,只是眼下白刃相接,谁也没有余暇顾及此处。
牧天狼众将的意图被流寇识破,一将大喊道:“小心,狗贼要从城南突围,守住城南,不能放过一个人。”流寇将士狂叫应和,尾随牧天狼众将杀了过来。
待牧天狼众将收拢于城南之地,小商城中东城亦有敌众攻入,西城尚自勉强支撑,不过也是岌岌可危。(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七章 放火烧城()
城外流寇得知牧天狼诸营动向,急忙调集重兵,守在城南,防牧天狼突围而出,另有数千人守住阵后,防备牵制大甘骑兵的将士出了闪失,乱了如此必胜的一战。
李落站在城墙上,城内四处一览无余,小也是有小的好处。
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找到财宝了,在这里。”
流寇眼中一红,俱向声音传出之地望了过去,不过听在牧天狼众将耳中却不禁莞尔,不为其他,扬声呼喝的正是中军骑倪青。
流寇攻势一缓,四下打量藏宝的屋舍。
流寇一员大将暴喝一声道:“喊什么喊,把这些狗贼都杀了,财宝人人有份。”
李落见机,扬声清朗喝道:“整军,突围。”
流寇兵将神色一紧,困兽之斗不可不防,如果能挡下牧天狼这番攻杀,外无骑兵解围,大甘将士大势已去。
李落令下,牧天狼诸营猛然一收,舍弃西城,兵合一处,中军骑与武塔所率步兵营开路,反向城北杀了过去。
流寇将士一怔,方才醒觉过来,率先入城的流寇领将怒喝道:“狗贼狡诈,他们要从城北突围,给我杀。”
城外流寇兵将也是一愣,流寇主帅羞恼成怒,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被牧天狼施了诡计,大声传令道:“入城,杀,以人头论功行赏。”
城外流寇一声长嘶,争先恐后的越过城墙,杀入城内。
牧天狼似如一支利箭,破开敌寇围堵兵阵,向着城北急逃了出去。
李落不虞将士再有死伤,传令各营全力出手,看在流寇眼中,像极了穷途末路时的拼死挣扎。
一刻之后,北城城门已在数丈之外,流寇大军悉数入城,竭力追杀。
就在这时,牧天狼大军突然一顿,阵势骤变,首末调转,并未借机逃出城外,反是立阵北城城门前,冷眼瞧着杀了过来的流寇兵将。
流寇将士一怔,大甘将士这般作态委实有些异常,心中一寒,急忙传令道:“小心有诈……”
话音未落,只听得沈向东扬声喝道:“放火。”
“放火?”流寇领将脸色一滞,猛然醒悟过来。
神情大变,狂喝道:“小心,退出城外。”
只是城外流寇方自入城,尚且不明缘由,乍闻退出城外,都是愣了愣神。
就在这一愣之间,城中四处火起,火势见风扬起数丈烟尘。
射声营将士弯弓引箭,并没有射向敌营将士,火箭悉数射向城中枯草房屋,不过眨眼之间,小商城内已是一片火海,惨嚎悲呼声不绝于耳。
火势涨的这么快,定然是牧天狼将士从中做了手脚,只是方才入城,流寇兵将尽都被藏宝引走了心神,没有察觉到异状,待到此刻却是为时已晚。
城中东西南三侧要道皆被大火笼罩,房顶上,数十道人影倏忽闪现,面罩白布,点火加柴,忙的不亦乐乎。
正是李落自中军骑中安插在城中各处的轻功高手,依令放火,困住流寇大军,不时还向敌军阵中抛出惊雷纠声诸物。
流寇兵将人仰马翻,惶恐不安,偏偏浓烟四起,兼之夕阳西下,更分不清南北,只觉周身四处都是烈火。
敌阵一乱,李落见机沉声传令道:“成刺马阵,杀。”
众将齐声大喝,取过湿布遮住口鼻,井然有序的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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