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王爷说的是,不过老朽故友尚有遗子在世,殿下日理万机,寻常难得一见,老朽怕错过这次机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殿下,只留下这孤儿寡女伶仃在世,不知亲人生死,孤苦伤心。”莫忧心双掌互绕,小心谨畏的试探道。
“我医术师从鬼谷老人。”李落淡淡应道。
此语一出,堂中几人呼吸骤然一重,李落施展惊世骇俗的医术,再加之当年大甘朝廷网落鬼谷先生入朝一事江湖之中多有所闻,便有人猜测或许李落一身医术出自鬼谷门下,待到李落直言相认之时,却依旧免不了暗暗心惊。
“天佑老友,天佑老友,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得见老友弟子,老朽死也值了。”
众人听罢,却是颇为不以为意,医圣莫忧心虽然这些年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但鬼老尚在之时,医道之中无人能及项背,昔年昔日,怕是南王也不知道天下之大,尚有莫忧心一人。
李落一怔,鬼老当年曾有言确有一个孙女流落民间,当年身不由己遁入皇家,与这孙女不无干系,若非忧心此女安危,依着鬼老孤傲不群的性子,怕是宁死也不愿踏入皇宫内苑半步。
李落眼神一黯,沉声说道:“莫先生,不知鬼老前辈亲人行踪你可知晓?”
莫忧心长吁短叹,只言这世事无常,鬼老惊才绝艳,也难保族中亲人不会颠沛流离。
李落落寂一笑道:“莫先生,四阴六阳针法我已尽数授予王妃娘娘,莫先生日后若要替郡主医治,自然要知晓个中行针之法,李落并非敝帚自珍,也算是与莫先生结下善缘。”
莫忧心一怔,脸色一红,连声说道:“岂敢,岂敢,四阴六阳针法乃是医道行针圣术,老朽愚钝,怕是难窥其门而入。”只是话虽如此,却难掩眼中的炙热之意。
宋崖余轻咳一声,淡淡说道:“莫先生,究竟你知不知晓鬼老前辈亲人所在?”
“哈哈,王爷,老朽恰巧知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素儿,来来来,快来见过殿下,殿下医术师承你祖父,按辈分论起也是你的长辈,快给殿下行礼。”
说罢从身后拽出之前垂首无语的女子,女子似是受了一惊,浑身一颤,仍被莫忧心拉了出来,低垂着头,既不言语,亦无抬头之意,望着地上,孤孤单单,分外惹人怜惜。
“这?”宋崖余愕然,不想又多出一事来,李落神情如常,瞧不出喜怒。
宋家几人神情玩味,只是李落不曾出声,旁人亦不便妄自插言。
堂中一静,李落望着眼前这纤弱女子,温声唤道:“你是鬼老孙女?”
女子置若罔闻,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
李落低吟道:“楸树高花欲插天,暖风迟日共茫然。落英满地君方见,惆怅春光又一年。”
李落吟出一首诗句,众人不解其意,正自猜测之时,突然女子身躯阵阵颤抖,猛然抬起头,眼中含泪,望着李落,喃喃失神,似是不相信一般,许久的寂然无声。
女子眼中的神情暗去,突然失声喊道:“不是你,怎么会是你!?我爷爷怎么会告诉你的,你骗我,你到底把我爷爷怎么样了?”
如此的歇斯底里,如此的肝胆俱裂,李落莫名一伤,却也明白女子怒斥背后的缘由,这两句诗中暗藏鬼老女儿女婿的名字,当年鬼老弥留之际曾告知李落,倘若有一天能寻得孙女下落,可凭此诗相认。
李落官至辅国大将军之后,便暗中托付杨万里代为留意,只是这些年过去了,竟然没有找到丝毫行迹,不想今日在天南宋府巧合之下得遇。(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万里闲云()
当年大甘朝廷为胁迫鬼老入宫,手段委实不甚光彩,西域之时,楚影儿曾有只言片语,李落知晓个中就里,大甘九卫便是以鬼老孙女生死相胁,迫得鬼老不得不委曲求全,只愿保住孙女一命。
事出之时,这唤作素儿的女子年岁尚幼,亲眼目睹盛气凌人的官家侍卫,又怎能不怀恨在心。
素儿震惊之意缓缓退去,入目所见,竟然是满腔恨意,生恨不能食大甘皇家之血,在这般年岁的女子身上也是罕见的很。
李落神情萧索,似是费了很大的气力才缓缓说道:“你知晓这首诗中含义?”
素儿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是大甘皇子,出身尊贵,莫要让我父母的名字污了你的尊耳。”
李落怅然一叹,不知如何解说,莫忧心叱道:“素儿,休得无礼,殿下万金之尊,岂容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再者殿下如今是鬼老一门的唯一传人,你爷爷的医术还要在殿下手中发扬光大,你既然立志要重整鬼谷之风,须要虚心求教才是。”
素儿胸腹连连起伏,却是勉强压住心中忿怒,冷声说道:“我爷爷在哪里?”
李落眼前一黑,止不住连连咳嗽起来,良久才缓缓说道:“鬼老已仙去了。”
“什么,狗官,是你害了他。”素儿尖声喊道,便要扑上前去。
宋秋宁与唐梦觉急忙拦下,宋崖余沉声喝道:“无礼!鬼老入宫之时,大将军也不过是个总角孩童,如此不分是非,莫怪本王得罪了。”
莫忧心忙不倏的接道:“是啊,素儿,这事可怪不得殿下,殿下与你份属同门,是自家人,哪有自家人埋怨自家人的。”
话语一出,堂中诸人皆都眉头大皱,如此悬殊,竟也被莫忧心强行加上同门之说,便是再有无礼之处,也是鬼谷门内之事,和旁人无关。
果然,此语刚落,素儿便冷冷喝道:“拿来。”
“什么?”李落微微一怔,茫然看着素儿。
“我爷爷的医书,鬼谷一门的医术该有鬼谷中人传承,岂容你们这些强盗玷污。”
李落一愣,怔怔的望着素儿和莫忧心两人,轻轻探手摸了一下衣衫之中。
莫忧心眼中一亮,急急说道:“使不得,使不得,素儿,你该跟在殿下身边潜心苦修,殿下方才施展的医术你又不是没有看到,直有通天之能,若能得十之一二,你这辈子就受益匪浅了,再说殿下是何等身份,还能贪图一本医书不成?”
宋府中人一阵哗然,只是众人皆城府甚深,面无异色,心中却也暗骂莫忧心说的冠冕堂皇,实则贪心至极,得四阴六阳针法亦不满足,更是觊觎鬼老医书,先不论医术如何,这医德却是不敢苟同。
不过亦有人留神打量李落一举一动,揣测李落如何应对。
李落看着素儿,素儿正一脸厌恶的瞪着李落,李落心中一阵烦闷,轻轻从怀中取出万里闲云,轻抚数息,淡淡说道:“这本医书便是鬼老生前所书,名为万里闲云……”不待李落说罢,莫忧心便高声喊道:“是鬼老遗物。”
李落淡漠一笑,点点头道:“不错,正是鬼老遗物。”
莫忧心眼中贪色连闪,又再隐去,只是四周众人皆是武功高强之辈,莫忧心如此神态,早已落入旁人眼中。
莫忧心压下心中惶急之情,轻轻推了素儿一把,素儿咬着嘴唇,厉声说道:“还给我。”
说罢便要伸手抢夺,李落微微一收,素儿探手落空,尖声喊道:“你做什么,快给我。”
李落扫了周身众人一眼,憎恶,急切,好奇,忧心,置身事外,神色各异,只是看在眼中,却是格外心伤难耐。
朱智踏前一步,低声说道:“大将军。”却是用意不论如何,尚有牧天狼在。
不知为何,李落瞧着这本医书,只是想笑,却又笑不出声,鬼老阴阳两隔,到底谁才记挂着当年那个郁郁寡欢的老者,到底又是谁对这本万里闲云念念不忘,自己却也是勘不破,放不下么。
李落长吸了一口气,道:“这本万里闲云,鬼老虽未明言,但我知道他是想我有一天能将这本医书交予素儿姑娘手中,这么多年,这本医书在我手中也不曾医治过几人,如今也该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说罢将医书双手奉上,素儿此时却是一呆,不曾想李落竟然如此磊落,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不忍之意,还是将万里闲云接了过去,牢牢揽在怀中,两珠清泪,缓缓滑落。
送出万里闲云之后,李落仿若松了一口气般,轻声说道:“鬼老一身医术大多在这本万里闲云之中,倘若姑娘悟透其中三味,纵然不敢说能有当年鬼老风采,大甘之中也该是少有人能及。”
说罢微微一顿,缓缓接道:“鬼老医术除此之外,尚有瞒天十术,此十术根基皆在这本医书之中,但功行之法莫不惊世骇俗,鬼老不曾记载,瞒天十术半为仙,半为魔,当年鬼老嘱托与我,倘若有一日得见素儿姑娘,若姑娘愿意跟在我身边三年,我便将这瞒天十术尽数相授,若是姑娘不愿意,这瞒天十术便不必再流传于世。”
“这封经引脉之法可是瞒天十术其中之一。”莫忧心截道。
“是。”
“啊,那这本万里闲云之中没有封经引脉之法?”
“有的,功行之法,行针之要,皆在医书之中,瞒天十术,法为常法,术为常术,所不同者只是念不相通而已,论为十术,在我看来,只是一道概之。”
“哦,老朽愿闻其详。”
“天道,诸法自然。”
莫忧心一愣,便是堂中诸人也是一头雾水,换做早前,怕是早有人嗤之以鼻,不过李落方自施展回天秒术,如今无人敢小觑,只觉果然是玄之又玄,但玄在何处,却又不明所以。
莫忧心心机一转,倘若素儿跟随李落而去,恐怕自己此生再难得见鬼老医术,慈爱说道:“素儿,殿下厚恩,你该高兴才是,再说当年你爷爷之事与殿下没什么关系,就算日后见到谁,也要记得殿下今日恩义,知道么?”(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四章 鬼谷一门()
堂中几人一听之下,却是哑然失笑,这瞒天十术究竟如何,或许只是李落算计之语,既可保住医书,也能留下忠义之名,反倒不如留下这本医书实在些,只不过这样一来,莫忧心这番作态却是惹人作呕。
唐梦觉淡淡说道:“莫先生,素儿姑娘去留也该是她自己做主才是,大将军名扬天下,岂是反复之人。”
莫忧心脸色阵青阵白,亦是察觉到今日一事,在宋家诸人眼中恐怕未见得有多光彩,只是贪心作祟,实在舍不得这本医书,唯有装作不解其意,连声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素儿止住抽泣,缓缓抬头,深深望了李落一眼,一字一句说道:“我不会跟你去。”
李落轻轻一笑,倦意又再深了一分,和颜说道:“也好,姑娘既然意定,我也不便强求,随其自然吧。”
素儿冷冷的看着李落,漠然说道:“鬼谷一门,自有鬼谷一门的规矩,大将军日后难免借用我鬼谷医术,但还请莫要再提师出鬼谷之言,我鬼谷之中与大将军再无瓜葛。”
“好一句再无瓜葛,姑娘倒是傲气的很。”冷冰寒气一显,冷冷说道,清晨寒露犹重了三分,素儿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退后了一步,吃惊的看着冷若冰霜的冷冰。
李落扬手一挥,截断杀气,轻轻笑道:“不妨事的,有瓜葛也好,无瓜葛也罢,我生非鬼谷李落,死也非鬼谷之鬼,素儿姑娘所言极是,日后我不提就是了。”
莫忧心与素儿咄咄逼人,宋家众人亦是面有不喜,如何说李落也是救下宋碧游的大恩之人,如此冷遇,却是让宋崖余颇为难堪。
不知为何,见李落交出万里闲云,宋崖余竟是松了一口气,苦笑道:“大将军,这,哎。”
李落摇了摇头,神色已如昔日,朗声说道:“王爷,李落有一事相求。”
“大将军但说无妨。”
李落看着素儿,温颜说道:“这本医书称之医道瑰宝也不为过,古语有云怀璧其罪,素儿姑娘不识武功,难免有人心怀不轨,王爷,还请代为照顾素儿姑娘三年,三年之后,任素儿姑娘去留,莫可留难,此为李落不情之请,王爷可否应诺?”
宋崖余一怔,良久才叹道:“大将军胸襟,本王佩服,好,本王便应你一诺,素儿姑娘留在宋府也好,离开宋府也罢,只要在南府一日,宋家必将护起周全,三年为期,倘若素儿姑娘少一根毛发,大将军唯本王是问。”
“多谢王爷,王爷盛情,足抵过李落今日讨巧之事。”说罢,李落瞧瞧天色,转头看着朱智,和声说道,“天色不早了,稍事歇息,我们便动身吧。”
朱智应了一声,宋崖余连忙说道:“大将军,你一夜未曾合眼,怎也要歇息些时日,不急在一时半刻。”
李落轻轻一笑道:“王爷,军令如山,我身为主帅,怎能罔顾军令,王爷好意李落心领了,我去意已决,行装俱已备妥,便不再叨扰王爷了,王爷也是担忧了一夜,还是去瞧瞧郡主吧,日后该是有相见之日,请。”说罢抱拳一礼,移步堂外。
宋崖余与宋秋宁相视无言,暗暗苦笑,纵有李落两不相欠之语,只是这宋家气势上早已输了这一阵。
宋秋宁低声说道:“三哥,你先去看看碧游,我跟过去瞧瞧。”
宋崖余嗯了一声,神情颇是繁杂难明。
宋秋宁疾步而出,院中传来宋钓啄扬声问礼之声,片刻工夫,宋钓啄走入堂中,见众人神色各异,讶然问道:“出什么事了?难道是碧游?”
宋崖余缓缓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碧游已无碍了。”
“那是好事啊,大将军竟然有此医术,着实让人吃惊。”宋钓啄一脸喜色,却见众人一脸凝重,不解道,“莫不是还有别的事?”
“有子如此,天下何人敢言必胜。”宋谋缓缓说了一句,径自离去,屋外传来宋谋淡漠言语,“若是李家皇子离府,通报我一声,我送他一程。”
宋钓啄一头雾水,望着堂下诸人,欲言又止。
屋门半掩。
虞红颜静静立在门前,目送李落远去,细语低声道:“天道,诸法自然,李落啊李落,你还有多少事不为天下人所知,你一日不死,究竟是天下之福,还是天下之祸呢。”说罢悠悠一叹,悄然隐去。
李落辞别南王府众人与唐梦觉,北上回返卓城,一路快马加鞭,南下之时的悠闲自在早已敛去,疾行而归。
离开扬南城之际,宋府上下送别之礼犹重相迎之时,排场自不必说,纵然李落言下再三欲从简行事,宋崖余虽是答应,可这礼数却也不曾少了多少,仓促之间便即安排妥当。
较之早前时分,宋府中人再看李落和牧天狼诸将时,眼中敌对之意已淡去许多,添了几丝敬佩之情,只不过忌惮心思却又若隐若现。
宋崖余盛意拳拳,一路相随,欲送李落诸人出扬南府府界。
如此大礼,虽算不得失仪,总归还是重了些。
待众人方自离开扬南城,李落下马相请,言请宋崖余留步,不必相送。
宋崖余执意再送一程,李落只是不允,持意更坚,宋崖余见状长叹一声,也便熄了念头。
两人虽无明言,只是各自心思却也猜的出来,宋崖余若持此大礼,日后卓城之中稍作手脚,必然又是一番说辞,李落谢过南王,亦是留些余地罢了。
终了,宋崖余唏嘘长叹,言道不论世事无常,李落此行于宋府之恩必将回报,也算是肺腑之言。
李落一行离了南府,一路上并未再遇到刺客伏杀算计,兵行马快,数日后入宜州州境。
通南大营主帅展华昭陈兵宜州久矣,见李落归返,着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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