梼杌将士找到朱智留下的暗记,一行人来到一处客栈之前,朱智几人已在堂中相候,见到李落,起身一礼,客房早已安排妥当,众将解下行囊,稍作歇息。
用过晚膳,李落欲到街市中一行,冷冰出奇的没有留在房中,亦和李落一起出外走了走。
天色已晚,沿街两旁挂起了万家灯火。
李落几人信步流连其中,年关刚过,街上行人尚不算多,不过也是不少。
街边的商贩早早收摊回去了,只有一些临街店面尚还开门迎客,不时可听见酒肆之中传出的哄笑吆喝声,却是年关喜意犹存于此。
安定城名不经传,倒也是繁华,虽不见得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境地,但相差亦是不多了,民心归向,则天下定。
风灯烛火轻摇,照着李落时隐时现,满城欢笑之中,独独只有牧天狼众将心中暗存凝重之意。
在城中闲逛了半个时辰,路遇三队戍守将士巡查,与民秋毫无犯,尚有几个店家扬声相邀,请这些守夜兵将喝一杯水酒,暖暖身子。
兵将尽都笑颜婉拒,领头将士若有余暇,不忘和店家闲谈几句,道上一声喜,也不曾少了叮嘱几句,和气融融,哪里有中府诸州平常百姓见到官兵的惊惧。
几人看在眼中,感慨之余,又平添了几分忧虑。
亦有巡查官兵见到李落几人,上前盘问一番,朱智一一作答,官兵不亢不卑,也不曾刻意刁难,军法严谨。
大甘之中除了有数几支大军外,鲜有能这般的,只是这不过是余州治下卫府一城而已。
众人走了几处地方,朱智颇有些意味索然,转头看了看李落,李落还是一脸淡然,瞧着安定城夜景,竟还有几分嘉许赞赏之意。
回到客栈,客堂之中不知何时多了数人,颇显风尘劳顿之意。
见到李落几人进来,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些的中年男子长身而起,快步来到李落身前三步外站定,躬身一礼道:“请恕下官冒昧,诸位可是牧天狼军中英雄?”
朱智上前一步,沉声应道:“尊驾是?”
“下官余州布政参知度术,见过将军。”中年男子甚是高兴,朗声回道:“这位可是辅国大将军,定天侯李大将军么?”
李落温颜一笑,回了一礼,道:“度大人免礼,我是李落,度大人远道而来,不必客套,请坐下说话,朱智,上茶。”
“末将遵命,度大人,请。”朱智应了一声,唤过店家送上茶水。
这客栈的掌柜伙计骤然听闻眼前来人是朝中大将,更有余州要吏布政参知,皆都吓得呆在堂中,待朱智唤过几声后才醒过神来,急忙转入后堂,斟茶递水,战战兢兢。
待李落入座之后,度术这才坐了下去,恭敬回道:“大将军一路辛苦,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大将军海涵。”
“度大人不必拘礼,我南下余州只是一时兴起,不曾知会府中官衙,度大人风尘仆仆,才是辛苦了。”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度术一脸笑容,道:“刚巧下官族中离卫府不远,接到王爷传信,下官就匆忙赶过来了,怠慢之处,还请大将军见谅。”
“哦,度大人是余州人?”
“正是,下官出身余州圩府,过了卫府就到圩府界,大将军若有闲暇,不知可否去下官族中暂留片刻,下官好略尽心意。”度术恭声说道。
“多谢度大人美意,此行余州怕是无暇应度大人之邀,若有下次,我当会到度大人族中一叙。”
李落轻轻笑道,“不知从这安定城到大人家中尚有几日行程?“
“下官族中地处圩府叶合城,离安定城尚有数千里之遥,快马加鞭须得近十日。”
李落哦了一声,心中微微盘算,若非宋崖余能猜到李落会将南下余州,度术此来安定城,想必是在李落离开尔绣之后不久南王府便收到行踪密报。
密报传回南王府,尚且还要从南王府再到叶合城,一来一去,却也没有晚过李落多少,值此书信通达之能,确是胜过大甘朝廷。
李落神色如常,清朗说道:“度大人不辞辛苦,实拜李落所扰,说起来还要请度大人莫怪。”
度术连连摇手道:“大将军言重了,下官万万担不起,只巧下官近些,王爷才命下官先行一步迎接大将军王驾,府中另有几支人马也在前来相迎的路上,只是,”
度术狐疑的看了客栈外一眼,沉声说道:“怎么不见安定县知县前来拜会大将军?”
李落莞尔一笑,此人如果不是心机深沉,便是心性坦荡如此,不见丝毫遮掩,这等人物若在别处,恐怕免不了上官厌恶,同僚排挤,许是只有在南王治下方可官至布政参知这等要职。
李落展颜笑道:“或许是不愿张扬,南王有心了。”
度术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道:“大将军言之有理,王爷在书信中也是道明此番沿途之中,诸事皆听从大将军吩咐,让下官好生侍奉左右。”
“哈哈,度大人毋庸如此客气,你一路劳累,早些休息吧,不必惊动旁人,就在客栈中歇息歇息,明日午间,我们一同南行,南王盛情李落铭感于心。”
度术忙不倏一礼道:“下官遵令。”
李落面含微笑,与这布政参知闲谈几句,问及布政诸事,度术出言虽是谨慎,却也不曾含糊其辞,但凡李落相询,尽都一一作答。
论起治国之法,大甘数百年积淀自然绝非南王治下余州可比,只可惜朝令夕改,上不行下不效,纵有惊世之才,莫不都埋没成碌碌无为之辈,难有起色。
李落暗叹一声,兴许又有几分希冀,大甘底蕴犹在,也许有朝一日当可拨开云雾见明日。
众人相谈片刻,各自回去歇息了,朱智压低声音道:“大将军,你看他们是如何递送消息的?”
李落轻轻摇了摇头,淡然说道:“这是南王府机密,一时不好猜测,我们不便强人所难,再说度大人未必知晓,回去卓城后,请杨大人代为打探一二。”
朱智嗯了一声,不再多言。(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八章 扬南城府()
翌日,午时。
牧天狼诸将连同度术几人一道南下,李落念及度术辛劳,却是到了午时再走,度术虽无明言,但亦可瞧见敬畏之中稍稍多出的几丝感激之情。
茂城在安定城东向,众人取道南下,未入茂城。
七日后,到了圩府境内,度术渐与李落熟络起来,一路上不时向李落说起余州民风习俗,不曾有避讳之意,甚是热情。
行至圩府榕合城,李落诸人遇到南王府另一支前来相迎的队伍,此番是王府中人,统领之人为南王宋崖余族弟宋秋宁,同行之中尚有与李落相识的宋家年轻一代翘楚宋无夏,正是宋秋宁亲子。
宋无夏见到李落,有当日木括患难之交,有意无意之间颇显亲近,鞍前马后极是客气尊崇。
李落亦是平辈相交,与宋无夏相谈融洽,执晚辈之礼与宋秋宁前,让宋秋宁很是感慨,连呼折煞。
宋秋宁年逾四十,与宋无夏的俊秀不甚相像,反是生的虎背熊腰,颇有豪迈之风,亦是武勇之辈,却也不乏智谋,言谈举止谦虚有礼。
不似度术般心无隔阂,但也未有倨傲敌视之意,言语之中对牧天狼甚为推崇,不论是真心实意或是虚情假意,确属可独当一面之将。
犹是一身武功深不可测,便是冷冰也不免多瞧了几眼,隐隐有几分战意。
闲聊之中得知这宋秋宁并未有功名在身,不过是帮着宋崖余打点些事情,不过观之度术客气之中隐隐尚有几分忌惮,实则是这南府举足轻重的人物。
过了圩府,即是余州首府扬南府,南王府便是建于扬南府首城扬南城。
众人刚入扬南府,便与这南王府第三支前来迎接李落的兵将相遇,此次声势颇大,余州都统大将典勋昌亲率军中精锐将士三百余众列阵相候。
前后三迎,极是隆重,便是李落见罢也颇为惊讶。
余州都统典勋昌年近不惑,只瞧相貌,倒显阴柔,面白无须,双眼狭长,嘴唇浅薄,似是有些刻薄阴寒。
见到李落诸人,也是一副冷漠神情,皮笑肉不笑的淡淡打了声招呼,余下牧天狼诸将竟是看也不愿看上一眼,甚是疏远冷谈。
牧天狼众将看在眼中,只是不以为意的暗自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自李落入扬南府,众人行踪彰显,过得一处,便有一处的地方官吏早早候在官道旁,见到李落诸人,恭敬行礼,自然难免歌功颂德之言,极显热忱,嘘寒问暖之中透出缕缕古道热肠来。
只不过众人各不相同,或是虚情客套,或是敷衍其事,总归是守了规矩,明面之上对大甘皇子甚为尊崇,只不过久在官场,众人俱是城府犹深之辈,七分假里三分真,只让牧天狼诸将瞧得眼花缭乱。
除却冷冰与李缘夕略感不耐外,李落倒甚为清朗,一一寒暄应付,不曾怠慢了谁人。
扬南府,扬南城。
扬南城数十年前还是名不经传,自宋家王府落于此处,不过十年,便成了南府第一大城。
众人簇拥李落一行来至扬南城前,恍惚之间,牧天狼众将竟然生出了一个错觉,一如当年的朔夕城一般。
城墙高耸,守卫森严,大甘天南行迹所过的诸府之中,尚无这般雄伟庄严的大城。
许是有些别样的是扬南城引了水道入城,城外不觉就里,入城之后才发觉水道足有五十丈之宽,深不见底,舟行其上,竟是比这骑马还要快捷些许。
城中道路俱是青石铺成,甚为平整,楼阁居所井然有序,城南城北连通有三座大桥,只为通行无阻,水中有楼,楼外有花,绿荫环绕,飞檐逐月,柔水含情,怎一个秀丽磅礴了得。
只看了第一眼,城,水,楼,花红,叶绿,游舟,行人,似是一个画道宗师呕心而制的工笔画一般,处处透出一分新意,鲜亮如朝阳戏露,亦不曾落了轻浮,只此一城便知宋家有如今声望,非是侥幸得来。
入城十步,还不及牧天狼诸将收回震惊之意,只听城门前传来一声爽朗长笑:“大将军远道而来,本王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众人举目望去,城门正中站着数十人,领先一人身穿王服,金丝描龙,祥云簇绕,随意站在人群之中,让人一眼便定在他的身上。
这昭显尊贵的王服反倒是弱了此人几分气势,凤目不怒自威,风流倜傥之中却是气宇轩昂更胜一筹。
旁的不待细看,只是这一双眼睛,似有洞彻人心之能,在此人面前仿佛尽是一览无余,不曾留得半分遮掩,温和尔雅,清澈而不见凌厉,无可奈何之时便生出倾慕之意,正是南王宋崖余。
李落翻身下马,诸将相随,李落和颜笑道:“王爷亲自前来,折煞李落,李落见过南王。”
说罢恭敬一礼,纵是不论日后会否对阵沙场,只为宋崖余能将南府经略这般地步,百姓安居乐业,便也当得起李落这一礼了。
宋崖余踏前一步,双手虚扶,朗声说道:“大将军不必拘礼,你我同朝为官,只是今日才见,可惜了这些年,哈哈,凭高把酒,此兴壮哉,大将军,请。”说罢微一侧身,让出路来,示意李落先行。
宋崖余徒步而来,以示敬重之意,李落含笑称谢,让了宋崖余主家先行,有道是入乡随俗,宋崖余大笑一声,洒脱而出。
城内道边早已站满了城中百姓,士农工商,才子佳人,游侠浪子,擦肩接踵,踮足相望,尽是瞧着宋崖余多些。
对着李落,不过是扫上两眼,多只是好奇而已,却也不少厌恶憎恨的神色,大甘朝廷难得人心可见一斑,纵是李落扬威西域亦是如此。
李落淡然自若,沿途人山人海,俱都高呼南王之号,极是虔诚,南府之中,宋崖余名望之盛,远在大甘皇室之上,宋崖余含笑示谢,平易近人,不曾有倨傲之颜。
如此杂乱之中,南府诸人从容不迫,不惧有人欲行不轨,李落方有岤阳州之事落定,这宋崖余竟也似不放在心上,入了扬南城,便是在宋家执掌之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九章 百里烟雨()
两人率先而行,宋崖余不时与李落言笑攀谈,身后众人尽是南王府要人。
知州贾和旭,州牧诸葛谨言,州判曹尚,巡检花聒,提刑按察使司闲章,都司指挥使匡界,扬南知府施才半,通判金谁道,虽设都司,却有都统大将典勋昌,布政参知度术。
另有监司,都判,提督,总兵数人,俨然是自立成朝,尚有三人宋崖余一言而过,只说是宋府中人,观之气度,不在南府重臣之下,怕才是南王府底蕴所在。
扬南城道路两旁几被府中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不过杂而不乱,无人冲撞宋崖余与李落一行,便如这扬南城一般层序分明。
众人自城北而入,一路南行,映目所及,路分楼,楼环水,水映绿,绿藏红。
石街有曲有直,直者似竹,竹节蔓枝,层层叠叠,清秀俊雅之中又甚为齐整;曲者似天南婵娟的婀娜腰身,轻柔之中风情自有,不用仔细分辨,便叫人醉倒在软玉温香之中。
楼台亭阁,百姓居所鳞次栉比,却又泾渭分明,住所幽静,楼阁热闹繁华,颇是费了一番心思。
宋崖余言及扬南城并无东西之分,只有南北二向。
北城除却寻常百姓居所之外,尚是行商之地,天南海北过往商旅尽可在城北暂留,一些寻常不得见的稀罕物件俱能在城北找到,不敢说应有尽有,确也是琳琅满目。
李落几人便瞧见不少西域客商行走其中,尚有些穿着稀奇古怪的旅人混杂其中,服饰非是大甘人氏,也不似卓城中可见的西域北疆来客,听闻扬南府知府施才半疏解才知原是东海来人。
人数虽不是很多,穿着却各不相同,有些脸上还绘有奇形图腾,颇是引人注目,李落也不禁多望了几眼。
不过这些人行走扬南城之中,城中百姓似是司空见惯,随意祥和。
南城算是官家重地,衙门各司尽在其中,若有些权势地位者俱在南城立府,官宦巨商比比皆是,楼阁庭院远眺很是齐整,美轮美奂,不过却也不尽然全是这般位高权重之人,尚有不少扬南百姓居于南城。
宋崖余入扬南城,并未将原本居于此地的寻常乡民迁至北城,反是借机修整了不少残破人家,待民亲善,实在大甘朝廷之上。
如此南北呼应,极具气派,兼有宋家磅礴大气之概,无怪乎近年之中便有人言,南府兴衰事,还看扬南城。
众人行至居中大桥处,桥下碧波荡漾,垂目望去,生出几分眩晕来。
扬南城三桥,自西向东,名为煦景,烟光,疏雨,正是借了煦景朝升,烟光画敛,疏雨夜来新霁之语,颇有意境。
烟光桥上,宋崖余驻足而立,长笑道:“大将军请看,此处烟光桥属扬南城中心之地,南北东西之向,尽数汇集于此。”
李落顺着宋崖余所指望了过去,果然是一处汇聚锋芒之地,入目所观,行舟如织,横贯东西,车马如梭,纵接南北,凡人苦寻天地万法,殊不知这道法自在天地之中。
这一纵一横,莫不是天地至简之法,至简则无可破,若是宋崖余通晓这番境界,必然是李落和大甘王室一大劲敌。
李落暗赞一声,点头道:“好一处妙地,不知桥下这条河可是南府有名的帝渐河?”
知州贾和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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