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个女子,入堂之后便瞧着李落,似是旁人不能分去她丝毫心神一般,一头白发,玉容艳媚而近妖,琼鼻碧眼,竟不是大甘中人。
堂下诸人待看清来人之后,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端着酒杯的手尽都微微僵了一僵,一时对这男女身后的牧天狼众将都不曾留心,只被眼前两人摄去了魂魄。
骆青鸾几人怔怔的望着牧天狼诸将,呼吸之声不由自主的轻了几分,素和游云悄然问道:“骆姐姐,他是谁啊?”
骆青鸾看了一眼素和游云所向,低声说道:“天子剑。”
“天子剑,好大的气派呀。”素和游云怯生生的望着冷冰。
冷冰似有所觉,转头望了素和游云一眼,眼中冷寒如昔,不见分毫暖色,素和游云眼皮一跳,急忙别过头不再看冷冰。
素和玉堂踏前一步,将素和游云挡在身后,一脸淡然,静静的望着冷冰诸人。
冷冰双目轻轻横扫,目光落在座中黑白发色的两个老者身上,眼中寒意再深了一分,不过却不曾出言。
待冷冰转过目光之后,素和玉堂这才咋舌叹道:“好厉害的寒意。”
骆青鸾打量了冷冰一番,又看了看站在冷冰身侧不远处的素和万策,心中莫名一沉,眼前这冷傲俊朗男子的一身武功,恐怕不在素和万策之下,许是犹有过之。
入堂之前,左姓男子尚有几分倨傲之情,如今见到冷冰,脸色数变,却是悄然无语。
任萦看了左姓男子一眼,嘴角几不可查的闪过一丝讥讽之意,压低声音向骆青鸾问道:“那个白发女子是谁?”
骆青鸾眉头一皱,轻声说道:“这个我也不知晓,听闻牧天狼军中九殿下曾与一个女子义结金兰,据说是异域中人,或许是她吧。”
说罢若有所思般望着白发女子身后背负的长盒,似是想起什么,却又不便断言。
冷冰和李缘夕素不喜言,入堂之后,静静的望着李落和云妃。
朱智上前一步,越过二人,跪倒一礼,沉声说道:“末将朱智,率中军帐下梼杌众将士救驾来迟,还请娘娘大将军降罪。”
云妃哦了一声,淡淡说道:“朱将军固然是来迟了,却仍是最早的,不必多礼了,起来说话。”
“末将谢娘娘体恤之恩。”朱智说罢,抬头望了李落一眼,轻轻颔首,没有出声。
堂中诸人见冷冰和李缘夕见云妃与李落亦不曾拜倒行礼,颇是诧异。
不过云妃却是少有的和颜悦色道:“冷少侠和郡主殿下一路风尘仆仆,本宫甚为感激,请坐,朱将军也请同座。”
众人听罢这才知晓白发女子竟是大甘郡主,冷冰当日官山围猎之时与萧百死一战成名,圣赐天子剑之号,确也有不跪的资格。
朱智见推辞不过,几人入席,素和万策一旁相伴。
素和川与素和戈低语几句,素和戈快步离堂,梼杌众将士入院之后,被朱智留在堂外,素和川亦不曾薄待了,命素和戈前去照应,礼数颇为周到。
冷冰与李缘夕漠然无语,素和万策也不知该说什么,倒是朱智言谈举止甚为得体,不时与府中诸人酬酢周旋。
云妃美目流盼,看着冷冰和李缘夕,轻声说道:“两个人真像。”
李落莞尔一笑,李缘夕猛然回过头来,看着李落,微微皱了皱眉头,又再缓缓展开,明眸闪动,拈花一笑,煞是惊艳。
便是李落也呆了一呆,云妃亦情不自禁的娇声赞道:“好一个回眸一笑百媚生,真美!”
李落轻咳一声,云妃秀眉轻轻一扬,不再多语。
李落见冷冰也望了过来,含笑岔言道:“冷公子若何与朱智、素和公子相遇?”
冷冰冷淡说道:“出了卓州随意走了走,不曾碰到什么,后来听闻大将军在岤阳州遇刺,我一路南下,原想会会敢刺杀你的高手,不过晚了一步,你已不在岤阳州,路上偶然遇到朱智他们几人,就一起过来了。”
说罢微微一顿,冷声说道:“听说你遇到不少高手。”
“这个,算是吧。”
冷冰眼中寒芒一展,凝声问道:“比之萧百死如何?”
李落略一沉吟,直言回道:“伯仲之间。”
冷冰战意一闪即逝,冷冷说道:“好。”
素和万策无奈苦笑道:“冷少侠怎么还称其好来,万一九殿下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冷冰冷漠的看着素和万策,漠然应道:“关我何事。”
素和万策目瞪口呆,一时愣在当场。
李落含笑不语,朱智笑颜接道:“素和公子勿用惊讶,冷少侠武功高强,与大将军知之甚深,这大甘天下间若想取大将军性命,也未必是一件易事。”
素和万策哦了一声,言笑自若,心中却是暗自赞叹,眼前朱智不过是中军帐下一员小将,便能如此应付自如,倘若牧天狼八营齐聚,有该是何等一番景象。
冷冰容颜稍解,凝望李落,寒声说道:“大将军身侧,向来不少江湖高手窥视,哼,缘木求鱼倒不如守株待兔来得快些。”
李落也不着恼,哑然笑道:“如此这般,我便是冷公子的鱼饵了。”
冷冰一怔,破颜一笑,绚烂而不烈,纯净而无瑕,难得一见的淡然应道:“也不尽然,大将军这等鱼饵,可是没有多少鱼能吃的下的。”
几人皆是会心一笑,酒席之间,其乐融融,虽有冷冰与李缘夕二人众鸟高飞尽,孤云独自闲的冷漠,倒也不差了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入暖如屠苏的喜气。(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章 望晨亭中()
冷冰目光流转,落在堂中两位老者身上,眼中闪过异色。
素和万策见状,连忙拦过冷冰,低声说道:“冷兄,这两位是我素和府中长辈,万望冷兄瞧在小弟份上,莫要邀战才好。”
冷冰冷冷的望了两人一眼,终是隐去了眼中的战意。
李落从旁相望,微微讶然,冷冰素来冷傲,不想竟然会顾及素和万策,这素和公子待人之量,怕是颇有城府。
年关之时,素和府中,宾主尽欢,不论是远方之客,又或是素和中人,皆都有了几分醉意,醉眼婆娑之中,观之经年,盼之遥日,想醉的,想醒的,悉数在红烛残泪中归于消隐。
三日后,素和府后山望晨台。
从府中琼楼玉阁之侧觅出一条小径,曲曲折折依山盘延而上,沿途绿树成荫,花草似锦,前行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数十丈高下,落在这清秀小山之中九丈方圆的空处,斧痕犹在,青苔已生,想来也是有些年岁了。
落脚处虽是平整,却未有雕刻之功,一如府中诸物,流于自然。
凌空绝壁处修建了一座小亭,亭阁不大,颇为雅致,名曰望晨。
站在亭中,素和府尽收眼底,向北望去,尔绣城中楼台亭阁,皆是一览无余。
李落静静站在望晨亭中,望着远处的尔绣城。
自年关过罢,素和川盛情相留,大甘朝中兵将尚不曾入宜州,李落不便独留云妃在此,只好多待了几日。
过了年关,喜气仍在,府中这几日拜访之客络绎不绝,更是听闻德妃祭祖归来,不少达官贵人皆都登门拜会,未必能见到云妃,但总归还是要来的。
李落和牧天狼诸将深居简出,鲜有叨扰素和府,只是素和万策盛情难却,邀着众将前去尔绣城游赏,李落未曾拒绝,谢过素和万策,只是明令梼杌诸将不可生事便罢。
连着几日,李落俱都留在素和府中,若是素和川相请,也是笑颜婉拒,不曾离府半步。
远处尔绣城中炮竹声隐约传了过来,似乎还能听到几声孩童无忧无虑的欢笑,或是家中准备宴请亲朋好友的忙碌声。
就在李落细细聆听之际,身后传来一阵玉珠轻响,李落回头望去,展颜笑道:“娘娘起得早。”
正是大甘德妃素和图云。
云妃浅浅一笑,回道:“九殿下起得更早。”
说罢轻移莲步,走到望晨亭中,远眺着山下的尔绣城,柔声说道:“许久不曾起得这般早了,尔绣清晨的模样也是好些年没有见到了。”
望晨台远处尚有两个侍女,怀中各抱着一个长盒,远远相随,见李落看了过来,忙不倏的颔首一礼。
李落温颜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九殿下,尔绣城好看么?”云妃清幽说道。
“这个么,府中有一处牌匾,恰是应了尔绣城的样子。”
“哦,可是秀外慧中?”
“正是,李落愚见,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云妃掩口轻笑道:“尔绣城得九殿下这等赞誉,也是有幸。”
李落淡然回道:“娘娘言重了,岁月荏苒,百年之后,尔绣仍在,我恐怕早就化作一堆尘土。
秀在外,慧在中,尔绣一城,不应我一语而兴,不与我一语而败,我怎敢指点江山。”
云妃微一愕然,美目顾盼,望着李落,摇头道:“话虽如此,但九殿下不该这样的。”
李落隐去眼中落寞,哈哈一笑道:“让娘娘见笑了,只是学着以前王府里的先生,久而久之,也落了这般毛病。”
云妃瞪了李落一眼,李落如此孟浪,云妃也不曾着恼,没好气的唤道:“听我父亲说起,九殿下这几日要离府前去余州一行?”
李落嗯了一声,和声回道:“军中传信,牧王不日便到尔绣,府中内外皆有官府兵将镇守,近来无事,我想去余州看看。”
云妃玉容平淡,闻言点了点头,道:“这里不用你再多费心,此去余州,我虽不愿你去,不过既然是你意定之事,想来旁人相劝也无济于事,路上当心。”
“李落省得,多谢娘娘挂怀。”李落躬身一礼,沉声应道。
“牧王哪里自有本宫打点,你且放心好了,当日九殿下应圣命出城,怕是早想着去余州一趟了吧。”
“也不全是,到了尔绣城之后,得见展将军,我方议定南下余州之意。”李落略一沉吟,直言回道。
云妃盯着李落,缓缓说道:“万事量力而行,不必太放在心上,自己多加小心些。”
李落恭敬应是,云妃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你为何不让素和府代为通传南王宋家?”
李落双眉一展,正欲接言,云妃低声说道:“我想听实话。”
李落一怔,清朗回道:“现今之时,素和府不易出面,淳亲王府与南王宋家素有渊源,素和前辈有些话不便讲,有些事也不便做。
我是大甘皇子,入余州拜会南王,只是朝堂之事,尚不必劳烦素和前辈。”
云妃幽幽一叹道:“若有一日南王兴兵作反,宜州首当其冲,也是给素和府留下来日相见的一分情面,对么?”
李落摸了摸鼻尖,没有应声。
云妃望着远处,喃喃说道:“你一路护我南下,连番遇险,更是知晓我的出身,于情于理,你都可置我不顾,但终了你还是在我身旁。
素和府中,我父业已知晓你知道我出身何处,心有顾忌,但我是知道的,当日你在翠括山中说的话,是真话。”
李落黯然,低声说道:“当日在翠括山遇到两位前辈高人,娘娘何曾不是直言相告,就算是只言片语,也没有隐瞒之心,娘娘不曾负我,我为何要负娘娘。”
“若我有一日负你了,你该怎般?”
李落没有接言,只是清清朗朗的看着云妃。
不知为何,云妃望着李落如此坦荡纯真的眼神,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幽恨之气,忆起李落当初咎由自取的自诩话语,只觉胸口怨气难以平息。
寒声喝道:“好,你记得今天,有朝一日我便让你死在我手上。”言语一出,便是云妃也觉得吃惊不已,不知为何会这般愤懑难抑。(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章 鸣鸿传说()
李落轻轻一笑,神色平淡自若,仿佛云妃所说事不关己一般。
云妃猛吸了几口气,起伏喘息的心口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心里却不知道自己对李落生出怎般的情绪,杂乱难明。
两人俱是一静,谁也不曾出言,良久,云妃才缓缓吐出香唇之中的一口浊气,柔声说道:“素和府欠你良多。”
李落摇头笑道:“娘娘言重了,分内之事,换做旁人也是一样。”
云妃只做不曾听到,淡然说道:“随你怎么说吧,不过素和府也不能知恩不报,你们过来。”说罢唤远处的侍女近身。
两女相隔尚远,李落与云妃背对二人,方才两人言谈神情,府中侍女不曾瞧见,见云妃相唤,急忙走了过来。
云妃指着其中一人怀中抱着的长盒,清冷说道:“打开。”
“是,娘娘。”
女子怀中长盒似是甚为沉重,鼻尖已见汗意。
长盒似木非木,似石非石,通体不见研磨痕迹,严丝合缝,没有旁的雕刻花纹,只像是一块圆融无迹的怪石一般,颇是奇怪。
侍女急忙将长盒放在地上,极快的将长盒打开,李落瞧了过去,盒中原是收敛着一把长刀。
刀长三尺七寸,刀身不宽,比之大甘寻常的佩刀要直上些许,内里透出丝丝暗红之色,未接晨光,却有一层人眼可辨的毫光伏在刀身之上,宛若流霞,隐约间似有一只红色云雀绕着刀身纵跳。
瞧不出是何物炼制,刀刃连同刀柄俱是一气呵成,倒有几分天然成型的意味。
毫光流转之时,刀脊上显出淡淡的印记,甚是繁复,李落看了一眼,只觉眼中一疼,竟然被刀气所迫,心中骤然一凉。
这刀脊上的纹路和掌中疚疯枪握柄处的蛇形龙纹有几分相似,不过比之疚疯长枪更为复杂深奥,难以一探就里。
眼前长刀显非凡品,李落微微一惊,道:“娘娘,这是?”
云妃恬静的望着盒中长刀,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片绿叶,恰巧落入长盒之中。
侍女刚要伸手去拂开落叶,李落急忙挥手,将女子素手迫开,低喝道:“小心,莫要碰这把刀。”
说罢眼孔微微一缩,云妃几人并未察觉,李落却瞧得真切,落在刀身上的绿叶看似寻常,只是叶下的脉络竟已然寸断,如此凌厉的刀意世间罕见,几不是凡间之物。
“你们退下吧。”
“是,奴婢遵命。”两个侍女放下长盒,恭敬一礼退了出去,转过山石,隐去了身影,远远相候。
云妃朱唇轻启,缓缓说道:“这把刀唤作鸣鸿,古书所载,道实则藏于拙,道虚则破万法,至已行归无迹,法留无痕,意重而身渺,列问青黄以荡天下,是为鸣鸿。
素和相传已有数代,族中记载不详,只知这鸣鸿刀传自上古,原本有雌雄双刃,刀成之时,雄刃匿迹,只留下雌刃,辗转天下数人,莫不名动一时。
只是雌刃凶厉,虽是短过雄刃七寸,但反噬之力更重,每一个持刀之人皆不能善终,千年之后,此刀杀气愈来愈深,后被数代阴阳宗师合力碎于首山,以绝后患,自此雌刃不在。
上古遗书之中对雄刃鲜有记载,这把刀从何而来,几时现身天下,如今已难考究,究竟是不是书中所载的鸣鸿雄刃也未可知,姑且便以鸣鸿称之。
五十年前,家祖机缘巧合之下偶然得见,惊为神兵,耗尽数年心血将此刀收入素和府中,只是家祖也不曾料到此刀桀骜难驯,无人可以执掌。
消息外露,反倒引来不少心怀叵测之辈,家祖不胜其扰,求一世外高人指点,打造了这个长盒,将鸣鸿刀收入盒中,藏于素和府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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