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去李落时,李落早已纵身下马,含笑相迎,闲庭信步之中自有一股尔雅气度,便是那一抹清冷单薄,反倒更衬出几分可纳百川的宁静。
素和戈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一松,定下神来,翻身下马,跟在李落身侧,不曾弱了素和府的名头。
展华昭快步上前,来到李落身前,正要拜倒行礼,李落扶了起来,笑道:“展大哥,许久不见了。”
展华昭嘿嘿一笑,大声说道:“大将军言重了,这一句大哥,末将万万担当不起。”
说罢瞧了一眼李落身后诸人,和颜问道:“这几位英雄是?”
李落微一侧身,轻声回道:“这位是素和戈,德妃娘娘幼弟,带我前来见展大哥的。”
“哦,原来是素和少侠,果然是一表人才,末将失礼了,营中简陋,诸位请里面坐。”
素和戈微微打量了展华昭一眼,这通南大营主帅年近四十,矮矮壮壮,面色黝黑,甚是粗豪,似是一员勇猛之将,不过眼中不时闪过的精芒却也可知非是寻常武夫,怕是心机深重之辈。
犹是首次得见,不曾唤作国舅之称,反是称呼素和戈为少侠,恰是应了少年人争雄之心。
素和戈微微一笑,回了一礼,朗声应道:“在下素和戈,见过展大将军,大将军声名远扬,今日得见,实是在下之幸,将军若有闲暇,还请入城至府中一叙,家父必将倒履相迎。”
“哈哈,好说,好说,末将定要拜谒素和大人和德妃娘娘,只是末将生来粗鲁,到时还要请素和少侠多多包涵。”
素和戈急忙抱拳道:“大将军言重了,大将军是性情中人,若能来府中相聚,素和府求之不得。”
展华昭连连摆手道:“在辅国大将军面前,末将可不敢称大将军,大将军,素和少侠,请。”
李落展颜一笑,微微颔首,正要举步,身旁素和戈沉声说道:“九殿下和展将军必有要事相商,在下不便打扰,还要回去向家父复命,就此别过。
九殿下,若是要回转府中之时,请知会一声,我再来接九殿下,展将军,请恕在下唐突,还望将军府中一聚。”说罢躬身一礼,便欲离去。
展华昭微微一愕,看了李落一眼,李落略一沉吟,道:“也好,还望素和公子见谅,我与展将军确有军务之事,明日素和公子不用再奔波一趟,我与展将军一道回去府中。”
素和戈甚是欣喜,连声道谢,和素和府一众护卫回转而去。
展华昭见素和戈渐渐远去,收起了脸上笑意,沉声说道:“这个素和公子倒也知机的紧,末将与那素和川打过几次交道,深藏不漏,不可小觑。”
“天南多世家,展大哥不必在意,如今素和府借德妃娘娘之势,不用多久,大甘皆知,恐怕再不能像眼前这般低调行事了。”
展华昭点点头,低声说道:“大将军说的是,我们进去吧。”
营中众将簇拥着李落和展华昭来到帅营,展华昭将营中众将向李落略作指点,随即摒退左右,疾步来到帐下,单膝落地,沉声说道:“末将展华昭,见过小王爷。”
未等及地,李落倏然之间立在展华昭身侧,双手拉住展华昭,笑道:“展大哥,如今帐中没有外人,何苦这些俗礼,快快起来。”
展华昭一愣,李落方才尚在帐中座后,不曾看清几时到了自己身侧,如此轻功身法,实是生平仅见。
展华昭张着嘴,深吸了一口气,骇然说道:“小王爷好快的身法,末将听闻西府传言,今日一见,才知绝非虚言。”
“哈哈,怎么,展大哥,原来你倒是怀疑我的。”
展华昭脸色一红,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末将怎会疑心小王爷。”
李落见展华昭一脸惶急,大笑道:“展大哥,小弟玩笑之言,你可不能当真的。”
展华昭也是一声长笑,击案赞道:“小王爷能在乱局之中全身而退,可叹小小一个岤阳州差点被围得水泄不通,谁能想到小王爷已到了宜州!末将实在想不到小王爷用了什么法子,厉害,佩服。”
李落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些许运气,不说也罢,倒是展大哥这些年操劳了不少。”
“小王爷,哎,末将实在是当不起小王爷这般厚待。”
李落拉过展华昭落座,轻笑道:“展大哥,你我相识已久,再说如今我也是从军之人,戎马在身,休管这些繁文缛节。”
展华昭搓了搓手,嘿嘿笑道:“这,不太好吧。”
李落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展华昭这才抛开拘谨神色,慨然叹道:“想当年末将见小王爷时,小王爷才十岁上下,如今已是大甘响当当的定天侯了,哎,真是岁月催人啊。”
李落展颜道:“展大哥怎会如此感慨,如今展大哥正值而立之年,这些话可要留待我到了这般年纪的时候,展大哥再说与我听。”
展华昭略微有些窘迫,岔言说道:“算算时日,末将与小王爷已有四五年未见,若不算当年在府中同小王爷习武那段日子,这次该是末将与小王爷第三次相见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章 军中密谈()
“展大哥,是第四次吧。”
展华昭一怔,望着李落,李落笑颜接道:“当年府中遇袭,展大哥也在的,只是那时我心绪已乱,没有与展大哥说话,说来还是我失礼在先。”
展华昭眼中一热,喃喃说道:“原来小王爷知道末将在。”
“是。”李落长吁了一口气,苦笑道:“人生不如意者十有七八,当年刺客入府,权王相争,却累得不少人惨死,那时我也暗恨这天下纷争,可谁料数年之后,死在我手中的人比这刺客杀人更胜千百倍。”
“小王爷,你执掌西府诸军,虽有杀伐,但是让更多的百姓免于战火,此乃大智大勇,可是旁人做不来的。”
李落落寞道:“我口口声声杀孽过重,每每出手之时,却更是狠辣无情,像我这般违心之人想来天下间该是不多了。”
展华昭劝慰道:“小王爷自小就是宅心仁厚,从来也没有王侯公子的排场,军中弟兄们都敬佩的很,小王爷断断不能这样想。”
李落呆了一呆,低沉说道:“展大哥可还记得洛儿?”
展华昭怜惜一笑,眼前浮现出洛儿精灵古怪的模样。
叹道:“怎会忘了这小丫头,小王爷在武场习武时,她时常蹲在边上呐喊助威,若是小王爷胜得一场,就喜形于色,那呼喊声可是让军中弟兄都吃惊不已。”
“余公余私,此间事了,我该要往余州一行。”李落轻轻抬起头,缓缓说道。
展华昭神色一敛,眼中寒芒暴涨,沉声说道:“小王爷,可要末将同去?”
李落缓缓摇了摇头,淡然回道:“不必了,我只是想去看看南王治下的余州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小王爷,末将受命统领通南大营,正是府中遇刺之后,王爷当年部署通南大营,就是要与南王相抗。
当年一事,南王确有通天手段,连番密谋竟然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反是借故中伤王爷。
这几年里,通南大营兵力连年削减,末将初到宜州时,营中尚有八万大军,现如今能战之将不过三万上下。
哎,若道是南王真的起兵作乱,通南大营这些兵力,恐怕还不够宋崖余塞牙缝的。”
李落哦了一声,道:“兵营将士变动,我父王该是知晓,他怎会同意削减通南大营军力?”
展华昭自嘲一笑道:“王爷定然是不同意的,只是免不了朝中那些目光短浅,或是别有用心之辈从中弄鬼,说什么天南诸州风平浪静,屯兵实无必要。
末将听说还有人谣传王爷在大甘四处擅养私兵,纵是王爷再如何功高,也不敢落下这等口实,裁减兵力亦是无奈之举。”
“这么说南王余荫早已遍布大甘上下了?”李落甚是奇怪的问了一句。
“确是如此,说老实话,末将都不知道通南大营里有多少人已被宋家收买,除了定北军中出来的几个老弟兄,末将现在谁也不敢相信。
南王行事,历来都是无孔不入,且从不给旁人留下口实。
这些年末将与宋家表面上相安无事,宋家也从未有越轨之举,越是如此,末将便越觉反常,数次暗中动了手脚,扣下宋家商队,不过三两日,宋家来人必然登门,次次俱是忍让。
几番下来,若不是时常得王爷提醒,末将都以为宋家不会有谋反之心。
哎,末将愚钝,确实不是宋崖余那老狐狸的对手。”
李落展颜笑道:“展大哥过谦了,旁人多会被展大哥相貌骗过,倘若知道展大哥底细,怕是谁也想不到展大哥心细如发,若不然父王也不会派展大哥镇守通南大营。”
展华昭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心细如发算不上,倒是还有几个心眼。”
两人尽都一笑,展华昭再无拘束之感,口中循规仍旧唤李落为小王爷,心中实则已将李落视为自家兄弟。
李落温言问道:“南府七州如何?”
展华昭神情一振,轻咳一声,微微沉吟片刻,沉声说道:“南府七州,余州早已是宋家囊中之物,虽说都督一职仍由朝中指派,现如今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余下六州之中,米南州、景阳州是宋家根基所在,最是富饶,宋崖余未获南王封号前,宋家大半基业都在米南景阳两州。
当年宋崖余受封南王,王爷见事难阻止,唯有退而求其次,舍弃宋家根深蒂固的米南景阳两州,封赏余州。
本意将宋家抽离这两州,可惜王爷的一招妙棋,非但未能奏效,反是白白搭进去了一个余州,米南景阳两州知州原来是宋家世交,竟然瞒过了大甘朝廷。
若不是当年王爷重金买通知晓内情之人,纵然到了如今也是蒙在鼓里,只叹最终功亏一篑,宋崖余确是是不世枭雄,有胆派遣高手入府行刺,虽无明证,但除了他,谁还会做出这等事来。”
展华昭微微一顿,接道:“还有一州也不得不说。”
“苍洱州?”
展华昭讶然看了李落一眼,重重点了点头,道:“正是苍洱州,宋家富甲一方,犹善从商,只是当年苍洱潜龙势盛,宋家难以染指苍洱,待到沈向东兵败被擒,朝廷又特许宋家通商十年免以赋税。
哎,小王爷,到了今日,苍洱一州之中,宋家几乎无人能争其锋锐,宋崖余更是借此得了南王封号。
莫怪末将忤逆朝廷,朝廷十余年中,此举实是祸乱之首,为我大甘养下这头猛兽,一旦挣脱天南一地,到时内忧外患,末将想想已是胆战心惊。”
李落见展华昭深有忧色,无怪淳亲王放心与他,确是忠勇。
启颜轻声说道:“展大哥不必这般忧心,天南富饶,虽有武风不盛之说,恐怕宋家这些年经营之下,也做不得准了。
不过南府水土温湿,大异中府诸州,行军作战多以步兵水军为主,不论宋崖余如何神通,宋家将士也难及西北两府骑兵马战,单若宋家兴兵作乱,大甘最不济也能分江而治。
我最担心的还是蒙厥,若有一日,蒙厥铁骑破开定北军阵线南下,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抵挡的住。”(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九章 南府七州()
展华昭亦是一脸惊意,早年从军淳亲王的定北大军,自然见识过蒙厥铁骑的声势。
放眼天下,却不知有谁敢断言能与一战,纵然是定北军,也不过是勉力维持罢了。
李落和声说道:“展大哥方才说苍洱州几乎无人能掩过宋家锋芒,便是还有别人能与这宋家一较长短,不知是谁?”
展华昭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道:“说出来小王爷怕是都不相信,末将得王爷暗授计议,这些年一直不曾断了对南王的监视。
苍洱州中,确是一股势力能与宋家分庭抗争,不过这些人行事比之宋家更为低调,末将明察暗访,都未曾能得一见,小王爷不妨猜一猜。”
“哦?”展华昭一语提起了李落兴趣,李落沉吟道:“莫不是沈祝两家还有族人在世?”
“非也,祝家早已烟消云散,如今只有几个不识武功的平庸之辈守着梅山基业,难有作为。
沈家当年确实人才辈出,潜龙沈向东更是其中翘楚,如今在小王爷麾下终也是一展所长,苍洱侯,哈哈,若不算当年他割地自立之举,确也是实至名归。
只是这些年大甘朝廷虽不曾对沈家怎样,但宋家却不能放过眼中钉,江湖追杀不曾断过,沈家人丁凋零,便是还有才华之辈,形单影只,一时也难成气候。”
“这么说来,天南尚另有高人,只是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鼾睡,宋崖余怎会默许有这般势力暗藏南府。”李落不解道。
突然心中一动,宋家为大甘六大世家之一,自来都是名门正宗,若能与大甘名门相抗,身份昭然若揭。
展华昭长吁了一口气,凝神说道:“此事说来还是要借了小王爷南下宜州之机才解开末将心中疑惑,原本末将还以为是宋家故弄玄虚,另立门户,以乱人耳目。
这几年末将虽知有这股势力,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前些日子素和川来到营中,末将这才知晓,原来天南能与宋家一争高下的不是旁人,竟然是素和府,真是大出末将意料。
素和川城府之深,不在宋崖余之下,小王爷也要小心此人,只是不知为何此次素和川会直言相告,末将委实不解。”
李落怔了一怔,暗自苦笑,莫名之间竟又卷入素和宋家之争。
无怪当初离开卓城时,云妃曾有宜州再南便是余州之语,虽有取巧之嫌,但素和川如此坦诚相告,便是有亲善之意,颇有决断,能在天南与宋家争锋,非是侥幸。
不过素和府与宋家相较,纵然背后有魔门相助,但宋家官至南王,绝非一府之力便能抗衡,魔门行事亦是颇多掣肘,若无大甘军中援手,素和府难免败亡之局。
如此一来,这些年通南大营所谋,怕是尽数落在旁人眼中了。
李落淡然一笑道:“原来是素和府。”
李落神色如常,展华昭一时瞧不出李落话中何意。
接道:“小王爷,末将细查素和府这几年行走江湖,明面上还算是公允,处事也不逊于宋家,是否末将以后多多照拂一二?”
“先不必张扬,若是素和府彰显名号,自然是要呼应的。
怎么说素和如今已是皇亲国戚,怠慢不得,德妃娘娘深受皇恩,素和府有德妃相助,依我看用不了多久便会亮出名头来。
只不过大甘在天南驻兵甚少,素和府当不会迫宋家太甚,或有交锋,怕也多不过是试探之举。
只要未有仗势欺人,罔顾国法之事,展大哥不妨从旁相助,日后说不得还要借重素和府一二,论起素和川精明,想必不会依仗德妃娘娘生事。”
“末将明白了,多谢小王爷。”
李落摆了摆手,笑道:“要展大哥操劳这些琐事,我还未言谢,怎能让展大哥言谢。”说罢,不待展华昭回言,接道:“还有三州如何?”
“剩下滇州,漳州和丽州三州,比起这四州来差得远了,与南疆蛮山相接,地势错综复杂,险山恶水比比皆是,民风尚未开化,虽是算作大甘三十三州,只不过这些年过去,大甘的都护府差不多已是形同虚设。
三州都是州中旧族自治,甚少有与其他诸州通商,末将也曾留意过,与宋家没什么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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