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战国- 第43部分

　　　　白晋觉得奇了，这四周房子少地儿多，完全可以在房前屋后开垦出更多的菜地来。他和园叟提了一下，园叟笑了笑道：“荇、莼、蒿之类，四处便是，无需再种。”

　　　　听了园叟的话，白晋才明了，这敢情是野外野菜多，就不用多种植。要是想吃的话，出去走一圈，篮子里便可装满了。

　　　　白晋朝墙外望了望，起了一点兴趣。“老丈，可否带我在外四处走走？”

　　　　“这个自然可以。”

　　　　大树村不大，数来也就有三十户左右的人家。除了聂山他们家在村头离聚居地比较远一些，其他的人家都沿着一条小河而建。围绕在村庄四周的，是开垦好的农田，田里绿油油的一片，下午猛烈的太阳下仍有农人在其间忙碌。收割完了黍，此时地里种植的多是豆，豆类的根瘤既可肥地，豆子也能成为果腹的豆饭。这些豆饭将会成为他们的主食。一般上缴赋税后，农人能留下的黍，粟等主粮都会寥寥无几，因此他们只能多种一些豆了，不然到了冬天，他们将无以果腹。

　　　　“这条河名唤云河，发源于上游的云梦涧。”园叟指着面前的河又指了指远方隐约的群山对白晋道。

　　　　白晋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宽约几米的河，河水缓缓流淌，蜿蜒而去。河的两边挖了一些引水渠，河水便沿着这些水渠，灌溉着两岸的农作物。在河边几棵树的树荫下，几个小屁孩光着屁股腚子，在水中追逐嬉戏，喧闹声把树上的蝉鸣声都压了下去。

　　　　园叟不禁看了看现在身边的白晋，年纪相差不大，言行怎么就差了那么多？身旁的这位小君子，可不能把他当作小孩子看待，言行举止都如一个成人般。

　　　　白晋看了看正在玩闹的小屁孩们，抬腿向着他们走去。

　　　　在河边长大的小子水性不错，捉鱼摸虾都很在行，不过大多是一些小鱼小虾。白晋走过去就是想看看这量够不够做一顿河鲜。猪肉、鸡肉，鸭肉有钱容易尝到，这河鲜却是不易得。古代没有更快的运输方式，河鲜运不远，而这河鲜的精华在于一个“鲜”字。死去的那味儿就差得多了。

　　　　园叟见白晋朝那些小孩子走过去，还以为他终于起点童心，也要下去戏耍一番。怎知白晋只是站在岸上，问那些小孩子有哪些收获。

　　　　那帮小屁孩见白晋走过来，并不惧怕生人，反而吵闹得更为大声。几个更调皮的从河里舀了些水泼向白晋，显然也想把白晋拖下水。

　　　　白晋淡然站在射程之外。“你们谁最厉害？抓的鱼虾最多？”一句话让小屁孩们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

　　　　“当然是我，每次都是我抓的最多！”其中一个小屁孩拍打着胸口，自豪地道。

　　　　“我最厉害，我抓过大鱼！”另一个小屁孩比划着道。

　　　　“我也抓过！”

　　　　“你的没我大！”

　　　　“胡说，我的才大！”

　　　　……

　　　　小屁孩叽叽喳喳一顿争吵，差点就要打起来了。白晋清楚他们的尿性，于是道：“口说无凭，你们给我看看。”白晋看到水边摆着几个竹编的鱼篓，估计是用来装他们的收获的。在家里他们难以吃到一顿肉，若想吃肉了就到河里摸些小鱼小虾打打牙祭。这河段的水不太深，一般没有什么大鱼。他们口中的大鱼，巴掌大小已经很大了。

　　　　听白晋这样说，几个好强的小屁孩就光着腚涉水走到岸边，抄起鱼篓就往白晋这边跑来，举着鱼篓向前凑。

　　　　“你看，是我的最多吧？”小屁孩们一脸臭屁。

　　　　白晋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接过其中一个鱼篓看了看。几条拇指大小不知名的鱼，十只左右的虾，还有比较几颗漂亮的石子。另外一个的有一团乱七八糟的水草还有零星河蚌、螺蛳、蚬等贝类。还有一个里面竟然装着一条水蛇，两只铜钱大小的螃蟹正在撩来撩去。

　　　　白晋有小小的失望，没有小龙虾啊，他还想做个麻辣小龙虾呢。香辣的小龙虾再配上冰冻的黍米酒，是夏日里最好的宵夜了。可惜了，穿越的地方不是楚国，不然就可随意吃了。不过，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小龙虾吧？坑爹啊！白晋拎着一只鱼篓怅然若失。

　　　　“喂，你该不是想要抢了我们的东西吧？”一个鬼头鬼脑的小屁孩一把从白晋手中夺回鱼篓。

　　　　“二蛋，这家伙脸生，是外地人吧，来这里干啥子？”另一个晒得黑如泥鳅的小子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道。

　　　　白晋并不在乎他们的童言童语，摊开手，把刚才拿起来的螺蛳给他们看。“你们是否能摸到更多这些？”

　　　　“这个容易。河里多的是。”二蛋拍了拍小胸脯，小眼珠转了转，“你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这小屁孩真滑头啊。白晋想了想道：“我可以给你布币。”

　　　　“你？”二蛋上上下下瞧了白晋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想不到你比我还能吹。”这小子穿着一身普通的葛衣，哪像个有钱的小公子？

　　　　白晋一噎，在腰间摸了摸，莫名想把那两千布币掏出来砸死这小屁孩。

　　　　“我是真的有布币。”白晋认真道。

　　　　“哈哈哈……”四周的小屁孩一起哄笑了起来。

　　　　“你若有，我们比你更多！”他们这群小孩子最多看过自家父母手中有过布币，自己根本就没拥有过，也不相信和他们年纪相仿的白晋会有布币。

　　　　“诺，你们看。”白晋从怀中掏出几个布币摊在手掌心。“只要你们帮我摸更多的螺蛳，这些就是你们的。”

　　　　“哎！”二蛋惊叫了一声，伸手拿过白晋手里的布币，咬了一口，“是真的耶！”

　　　　“二蛋，你确定？”一群小屁孩纷纷围过来伸长了脖子看。

　　　　“当然，我尝过那铜味！”二蛋得意洋洋道。

第一百零七章　一篓螺蛳（）　
“帮我摸一篓螺蛳，这五枚布币就是你的。”白晋颠了颠掌中的几枚布币。

　　　　二蛋眼都直了，连声道：“有布币就好办！马上给你弄来。”五枚布币啊，能买好多饴糖了。比起身无几两肉的螺蛳，饴糖的吸引力可比螺蛳的强多了。二蛋对四周的小屁孩招呼了一声，很快就有几个应声随着他一头扎进了河里，扑通扑通的像下了一堆饺子。

　　　　“小君子这是想用螺蛳做菜？”园叟问，“但是螺蛳肉少而且具有泥腥味，很少人会吃。”最重要的是，那肉特别难吃到。因此，除非非常想尝尝肉味，否则很少人会吃这些。

　　　　白晋看着在河水中忙活着的几个小屁孩，笑了笑道：“老丈且放心，炒螺蛳可是很美味的。”以前炒螺蛳可是宵夜的必备菜肴之一。秋天的螺蛳肉质更加厚实，加入蒜头，辣椒，紫苏，调料大火爆炒。炒好的螺蛳一嘬一口辣，一嘬一口香，辣得人嘴唇发麻也不愿停下来。螺蛳要带点辣才鲜美，这时候的人只是把螺蛳洗干净放到鼎里煮或者放到甑里蒸熟，最多撒点盐巴，连去异味的辛菜也不加，螺蛳尖尖的尾部也不剪去，味道当然算不上好。没有剪去尾部的螺蛳除非用竹签把肉挑出来，不然嘬得嘴巴发麻也不能把肉给嘬出来。

　　　　白晋他们出去不久，就有一辆牛车停在了聂山家的门前。大管事端坐于车厢中，看了一眼毫不起眼的门庭，挥手叫人去拍门。

　　　　聂山和晋平在后院的工房中忙活着，连续不断的敲击声掩盖了外面的声音。他们专注于锻造，根本无暇顾及外面的事情。狩女被白晋一包肉干留在了房中，她的耳朵动了动，埋头继续吃。事不关白晋和她的事，她才不会管。

　　　　因此方丙几乎把手都拍疼了，里面还是没有人来开门。他心里有些急了。这次好不容易让大管事看重了一些，若此事最后不了了之，大管事肯定会迁怒于自己，到时恐怕会被赶出方家，连最后的容身之所也失去。他不想再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只是……方丙看着依然紧闭的木门，黯然回头，不得不向大管事报告。

　　　　大管事身体微微前倾，眯着眼打量着围起来的这几间房子，以前没怎么发现，原来这些看起来跟其他贱民一样用泥筑墙，以草为顶的茅屋竟然不一样，有三间竟然是以瓦覆顶，以石为墙的。这几个铜匠有钱啊。大管事的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先回去吧。”大管事挥了挥袍袖道，今日他们不见，他日定然后悔。

　　　　“诺。”

　　　　二蛋俨然是这个小团队的孩子王，在他煞有介事的指挥下，那些小屁孩也不顾河水被他们搅得混浊不堪，顶着一头一脸的泥水，吵吵闹闹地摸起了螺蛳。

　　　　白晋现在河岸上，看着这帮泥猴子在下面折腾，嘴角微微浮现出笑意。看着这一幕幕，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乡下时，也是这般在水中玩闹。现在虽然换了个身体，心态毕竟已经成熟了，绝无可能与这帮小屁孩一起疯，只能看着他们玩闹，默默回忆着。

　　　　“喂，这里就是一篓了，你快把布币给我。”人多力量大，没过多久，脸上沾了一块块泥浆的二蛋就提着一个滴着泥水的鱼篓噔噔噔的跑来，生怕白晋反悔了。

　　　　白晋从他手中接过，手腕微微向下一沉，他心里估算了下，至少也有五六斤。他把鱼篓搁在地上翻看了一下，虽然其中夹杂着一些泥块石头枯枝烂叶，但确实大部分都是螺蛳，没有福寿螺的时代，不用担心它们掺杂了进去。

　　　　“拿着吧。”白晋爽快地将布币放到二蛋摊开的手掌中。

　　　　二蛋捏着拳头紧紧握着那几枚布币，扭头风一样地跑开了。他怕白晋会反悔，哪有人用布币买这些东西的，就算送人也被人嫌弃，五枚布币能买一块猪肉，这人不买猪肉买这些螺，莫非是傻的？二蛋撇了撇嘴，管他呢，谁叫他人傻钱多。

　　　　“小君子，这些螺真不好吃，没必要花钱买。”园叟道。

　　　　白晋拎起鱼篓，微微一笑，没有辩驳。最后结果如何，得由事实决定。

　　　　聂山放下铁锤，擦了擦汗，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应该快到申时了，不知小兄弟准备了什么菜？他心中惦记着，于是便对晋平道：“我出去一下，稍后便回。”

　　　　晋平了然地点点头，二兄终于憋不住了。

　　　　聂山首先大步杀去厨房，没见白晋的影儿。在前院转了一圈，听到门前似乎有人声，他打开门走了出去。只见门前荷塘的边上，有两人站着，正是白晋和园叟。

　　　　“小兄弟！”聂山高声打了个招呼走了过去，“何故在此？”

　　　　“聂兄这个荷塘可真是个宝塘。”白晋指了指荷塘道，“蓬里有子，水里有鱼，泥里有藕，”正说着，几只水鸟从荷叶中呼啦啦地飞出，嘎嘎叫着飞向远处。“又时有水鸟翔集。”他低头看了看随着涟漪荡漾开着黄色小花的荇菜，“还有荇菜。有肉有菜，就差一碗黍米饭了。”

　　　　聂山叉着腰，哈哈爽朗一笑。“小兄弟过奖了。”虽是宝，但也要有汴和的眼光才行，不然和氏璧也只是一块烂石头。

　　　　聂山他们只是偶尔逮逮荷塘里面的鱼，至于其他的什么莲子、莲藕什么的，他们都没有怎么注意。要不是白晋提出来，他都没留意到原来门前的这个荷塘里有那么多吃的。

　　　　“小兄弟想要什么？我帮你取来。”聂山磨拳擦掌跃跃欲试道。

　　　　“那好，我要两条至少手掌大的鱼。”白晋道，这次他带了辣椒和酸菜来，想尝试做一下酸菜鱼。古代没有冰箱，在炎热的天气里肉类不易保存，要吃到鲜肉除非现宰，不然放久了就没有那鲜味了。鱼适合现宰现吃的，而且份量不算多，一顿就能吃完。

　　　　聂山利落地除下上衣，“小兄弟你等着，我马上给你抓来。”说完，轻轻地下水去了。

第一百零八章　酸菜鱼（）　
荷塘里都水快到聂山的腰部，聂山涉水一步步地走进荷叶丛中，高大的身影渐渐淹没于层层叠叠的荷叶中，留下一圈圈的涟漪渐渐荡漾开来。

　　　　“用网兜捞比较容易些吧？”白晋引颈望了望道，这鱼浑身滑溜溜的，用网兜捞或者用鱼叉叉也好，这赤手空拳的可不好抓。

　　　　园叟笑了笑道：“小兄弟不必忧心，二郎他身手好，能抓得到。”

　　　　正说着，听见荷叶深处传来聂山粗犷的声音。“鱼抓着了，小兄弟接好！”

　　　　难道那家伙直接扔过来？！

　　　　在白晋一愣神间，一道黑影从空中划过，夹带着腥风啪地落于白晋和园叟两人身边的草地上，落地后仍然在不断地蹦哒着。也幸亏这里都是柔软的草地、泥地，不然这鱼这样的扔过来，不摔得血肉模糊才怪，哪有现在的精神劲儿来蹦哒。

　　　　白晋忙扯了根草，把它的嘴穿了吊起来。这是条三斤左右的鲤鱼，被吊起来后仍奋力地拍打着尾巴，非常生猛。白晋将它挂在鱼篓上，里面的螺蛳也被它扯得唰唰作响。

　　　　“第二条！”

　　　　第二条是条草鱼，大概也就三斤多，可能是野生的原因，长得都不太大。第三条出乎白晋的意外，竟然是一条黑鱼。因它刺少肉多，肉质比较紧实不易松散，白晋做酸菜鱼用黑鱼的时候更多一些。

　　　　这次聂山扔上来的这条黑鱼如小臂粗，粗略估算也有四、五斤。

　　　　“还有一条！”聂山喝道，话音刚落不久，一条巴掌大的鲫鱼就被扔了过来。

　　　　“够了，聂兄不必再抓了！”白晋高声喊道，这些够他们吃的了。

　　　　“小兄弟，要不要来几根藕？”聂山摸着黑鱼的时候在淤泥中摸到了几条儿臂大小的藕。这个荷塘在他们门前多年了，但除了偶尔逮逮鱼，他们平日里几乎很少吃莲藕或者水面上的荇菜。今日听到白晋提起，不禁起了吃的心思。

　　　　“也好！”藕不但是用来煲汤还是做一些凉拌菜都是不错的选择。

　　　　过了一会，聂山双手便提着几条藕走上岸来。虽然比不上现代专门种植的，但也算粗大。

　　　　“回去了。”聂山一手提起鱼篓，另一手夹着几条藕，对白晋道，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白晋做的菜了。

　　　　大管事憋着一肚子的气回到方家，在自家房里踱了几圈，最后还是向方家家主禀报了。

　　　　方庆和不满地盯着大管事，不耐烦道：“一个小小的庖人……”他挥了挥手，“你带上几个人把他带回来就行了。”说完，眯着眼继续欣赏起歌舞来。

　　　　“诺。”大管事躬身而退，出门后挺直了腰杆，冷冷一笑，有人好办事。他已经丧失耐心，有没有本事，抓来试试便知。

　　　　日渐西沉，炊烟袅袅，在地里忙活完的农人陆陆续续扛着农具回家。他们在经过村口那棵大樟树时，都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

　　　　“咦？什么这么香？”

　　　　“奇了，奇了，往日这里不是多是铜臭味么？今日怎地香起来了？”

　　　　“哎，闻着都饿了。”

　　　　几个农人伫立在路旁频频向院中张望，一脸向往。

　　　　而此时在厨房门口，聂山、晋平、园叟的目光不断投向厨房，俱都暗暗咽着唾沫，这味儿，真香啊――

　　　　狩女蹲在白晋的旁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将一勺热油滋啦地浇在盘中的鱼片上。奶白色的鱼片颤巍巍地抖动几下，香气四溢。中有鲜香酸辣，味道十分诱人。连狩女不怎么喜欢吃鱼的，都不禁咽了咽唾沫。

　　　　白晋掀开另一个鼎上的木盖子，葱香酱香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里面的鱼正在浓香的酱汤中咕噜地冒着热气，剖开的鱼腹中微微露出一些肉馅。几棵葱在沸腾的酱汤中浮沉，早就被染成了酱油色。在咕噜作响的酱汤中几块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