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宾拗不过白晋,只好作罢,再三叮嘱过后才背起竹筐离开。
白晋目送孙宾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擦了擦额角的汗,以前怎么没发现孙宾也有唠叨的一面呢?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手机,不然一通电话打回鬼谷就可以了,不用孙师兄去传信。
|“醢老丈,待会我们去聂山家,老丈是否也一道前去?”白晋问。
“不去了。”醢稷摆了摆手,“我还是在留在家,把那些酱油再晒一晒。不过你们两个小孩子独自上路不太方便,我带着你们去吧。”两个小孩子若没有大人陪同,正是人贩子眼中的肥羊,这个世代,哪有表面上看到的祥和。
白晋本想拒绝,但为了让醢稷放心,还是同意了,反正来回不太远,不会耽误返城的时间。于是三人便一同上路。
待他们走后,巷子的另一头才出现一个人,正是时刻留意着白晋的方丙。他望着白晋离开的方向,口中喃喃低语道:“竟是去铜匠家里么?”他听得这消息,连忙回去禀报大掌柜。
“又是大树村的铜匠家?”大管事听罢,沉吟了一下道。这铜匠家到底有什么玄机,竟然能吸引到一个又一个优秀的庖人?
方丙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大管事的脸色,思索再三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上次辛管事去请了他们家的庖人,这次又去请,恐怕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能有什么不满,我这是给他们送富贵去了,那帮贱民,恐怕一辈子都没见过金吧。这些金都够买几十个奴隶了。”大管事用手敲了敲木案,不满道。七国之间时有开战,战败一方的俘虏往往都会被卖作奴隶,比起坑杀,这已经是较好的结果了。
听出了大管事声音中的不耐,方丙识相地闭上了嘴。上次那个好像最后并不想去,最后是家主动用了一些手段才送去了新郑。不过之后也没有什么人敢上门来闹,这次若如此做,应该也无事。几个铜匠而已,还敢奈何方家不成?
大管事的手指一下一下叩击在木案上,方姬怀胎已有几月,方家上下现在都不惜代价要保住方姬肚子里的孩子。美人如花易凋零,韩王后宫美人水一样的进来,现在不生,可能以后要生就难了。大管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这送庖人去新郑的人还没回来,新郑方家就已经派人来训斥他们办事不力了。毫无疑问,这次的庖人又没有成功。方家家主没有好脸色,下面的人就得遭罪。
“这次我去请,不来也得来。”大管事一拍木案,目中含煞道。
方丙缩了缩肩,大管事出手,这山阳县恐怕还没有人敢不来吧?
第一百零四章 暗中吩咐()
韩王宫方姬的寝宫内,低垂的纱幔后隐约可见一抹瘦弱的身影。
“雁翎,你且前来。”
“诺。”
一只苍白的手伸出纱幔,指了指寝殿内一个毫不起眼的箱子。“你去把它打开。”
雁翎依照方姬的吩咐,走到墙角边打开了箱子。这个箱子放在墙角,方姬从不让宫人们碰,雁翎虽然心里好奇,但不敢随便乱动夫人的东西。
箱子打开,里面只有用锦缎包裹着的一个布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雁翎有点纳闷了,韩王所赐的布匹比这些精美多了,夫人为何单独藏着这一些?
“把它拿过来。”
“诺。”
雁翎伏身跪在榻前双手捧着布包奉上,她感到方姬的手轻轻搭在其上,久久也没有再动一下。久到她的手都开始酸软了。
“夫人?”雁翎忍不住轻声问道。
只听见方姬发出悠长的一声叹息,雁翎感觉到方姬的手将布包往她这边推了推。“我要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夫人尽管吩咐!婢子万死不辞。”
方姬定定凝视着布包良久,脑海中思绪翻涌,过去的一幕幕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再次令她的心如刀割。她艰难地移开眼光,缓缓道:“你带此物去山阳,寻个巫,在云梦溪处举行一个祭祀吧。也好让我心安一些。”
“夫人……”雁翎不解地抬头,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竟然要祭祀?祭祀一般是遇上重大事情才举行。夫人为何要她去山阳为此物举行祭祀?雁翎的目光落在布包上,玄色的布帛上隐隐绣着精美的顾龙纹,这种布料大多数是给男子裁衣所用。雁翎连忙低下头去。
“你悄然而去,小心别让人发现了。我会对大王说你是为我去寻些家乡之物来解解思乡之情,宽慰心怀。想必大王是不会反对的。”方姬轻柔地抚了抚已经凸起来的肚子。
“但是夫人,婢子若去了,眼下这光景,婢子实在是放心不下夫人啊。”这宫里面的女人,哪个不想把夫人肚子里面的孩子弄掉?最好就是一尸两命。上一胎就是让她们得了手去,虽然大王处置了一部分人,但后宫里面的水深着呢,防不胜防。虽然伺候方姬的宫人众多,但真正能信得过的,却寥寥无几。
“无事,你且将我交代的事办好了。她们现在还耐不了我何。”方姬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那些女人若想再打她的主意,她不介意多弄死几个。若方姬没有一些手段,又怎能得韩王宠爱多年?
雁翎瞟见方姬冷若冰霜的面容,刹那间有些陌生。对于方姬来新郑前的一切,她一无所知。雁翎原本只是韩王宫里新进来的一批奴仆,偶然间得了方姬的青眼才有机会留在身边伺候。方姬对宫人非常随和,少有见她露出这种冷厉的神色。
“夫人吩咐,婢子定然万死不辞!”雁翎将布包放在一旁,庄重地行了个稽首礼,重申道。
“去吧。”方姬的声音在纱幔后若有若无地传来。
雁翎再顿首,轻轻地退了出来。
在聂山的望穿秋水中,白晋终于在日中之前到来了。
“哈哈,小兄弟你果真来了!”聂山抡起大掌拍了拍白晋的背。
白晋龇了龇牙露出一个笑容:“当然,我说到做到。”
“那你快快帮我们准备一些朝食,可否?”聂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白晋微微诧异,都快正午了,怎么还没用过哺食?
晋平像是看穿了白晋的心思般,无奈道:“二兄一直盼望着能再次尝到你做的菜。”言下之意当然是聂山留着肚子等着吃白晋做的菜。
白晋无语扶了扶额角,真吃货啊。
“既然你们已经到了,那我便先行回去了。”醢稷等白晋和聂山寒暄完毕后道。
“醢老丈你不一起来?”聂山奇怪地问。他以为醢稷和白晋一起来也一起走。
“不了,家里还有事,我就先回了。”醢稷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众人就不必强求。和醢稷道过别,白晋准备随着聂山走进门去。回头拉拉狩女,却见她一脸戒备地盯着房子,白晋拉了拉她也不动。
“怎么了?”白晋奇怪了,这种情况很是少见。他顺着狩女的眼光望去,没发现什么,难道里面有他看不到的洪水猛兽?
晋平探究的目光落在狩女的身上,这个小女孩一直不声不响地跟在白晋的背后,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为何突然间对他们如此戒备?他也顺着狩女的目光望去,目光微凝,她戒备的不是他们,而是这座房子。
这小孩不会是发现了他们布置都机关吧?
晋平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白晋虽然不知为什么狩女突然炸毛了,但还是尽力安抚她的情绪。狩女凭借敏锐的狩猎本能感知到房子里面有危险,她本不想涉足险地,但感觉到聂山和晋平都没有什么恶意,这才放下了一点点戒备。她看了看白晋一眼,抿了抿小嘴,最后还是迈动小短腿向前走去。
白晋摸了摸头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知狩女为何又肯走了。
晋平和聂山对望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小孩子的心思真难猜啊。
晋平看了看狩女瘦小沉默的背影,有强烈的预感这也是位问题儿童。
没有厨师的厨房显得格外安静。虽然庖乙不在,但是厨房里的一切归置得还算整洁。园叟带着白晋熟悉了一下环境,特别叮嘱不可随便踏入后院。前后两院之间隔着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门上却暗含机关,一般的开锁手法根本打不开,就算强行打开后后面的机关依然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没有高超的武艺若是硬闯相当于送死。上次白晋随鬼谷先生来时只是止步于前院,被园叟这么一说,白晋反而对后院有些好奇了。他多少都能猜出后院主要用来锻造铜器,铁器,在古代,这些锻造工艺都是保密的,白晋也理解为何不能轻易踏足后院。
“我知,老丈且放心。”白晋保证。
园叟看了看跟在白晋身后的狩女,对于白晋,园叟大概了解他是个稳重的,但对于狩女,就不知道是不是个调皮的了。园叟不放心,再次叮嘱一番才离去。
第一百零五章 可怜人()
“什么?小师弟竟然没回来!”寂寂山谷中蓦然响起了一声悲呼。
张仪一步上前揪着孙宾的衣领,圆睁双目,恨恨质问道:“你怎么就不把小师弟绑回来?”没有白晋在,张仪觉得每一顿饭都味如嚼蜡。这几顿还可以忍受,但一想到往后的一段日子都要如此,他想插翅飞到白晋身边的心都有了。
“我劝过,但无用。”孙宾也很无奈。聂山帮了小师弟良多,他有所求,不能不帮一下。况且,只是当他们一段时间的庖人而已。
“不行,我要去把小师弟接回来。”张仪沮丧地松开了手,转头就走。他的舌头已经被白晋养刁了,其他人做的菜实在是难以入口啊。
“你若去了,这比试最后当然是我赢了。”苏秦一边摘录着木简上的内容,一边慢悠悠道。比试有三关,问答,策论,辩论。问答为师徒之间的问答,鬼谷先生发问,弟子作答;策论相当于现代的申论;二辩论则是重中之重,围绕当下的时事热点进行辩论。这就是为何他们每月都要下山的原因,从来往的剑客和客商的口中知晓七国的动态。张仪和苏秦决心要出仕,对天下的局势定要了然于胸。
张仪一噎,眉头紧锁,心中纠结万分,去了又错过比试,不去心里又放心不下。
苏秦搁下笔,抬头瞥了眼张仪,站了起来。“我们去找先生。”
“嗯?”张仪一下不明所以,“找先生立刻比试?”
苏秦叹了口气,“一起去找小师弟去。”他掐着下巴想了一下,“也许可以让先生判定能说服小师弟回来的人获胜。”
“哼,尽管放马过来。”张仪抬起下巴斗志昂扬。
用过朝食后,白晋让园叟带着,熟悉一下四周的环境。他还询问了园叟有没有种蔬菜,养殖家禽。要做好菜,首先得要了解一下有哪些食材。
“有种了一些时蔬,还有饲养了一些家禽。鸡鸭都有。”园叟答道,平日里他又没有什么事,就伺弄起菜园子来,如今,菜园子里一片欣欣向荣。
“可否带我去看看?”白晋问道,他想回鬼谷的时候抓几只回去养,好下更多的蛋。他不想下次再做番茄炒蛋时只有番茄没有蛋。
“可以,请随我来。”园叟很乐意有人参观他的劳动成果,一路上也喋喋不休地和白晋说着他地里面的菜。托他的福,还没见到实物白晋就已经对地里的菜了然于胸了。
园叟开垦的菜园子离厨房并不太远。靠着墙的地方生长着一棵李树,还没有土墙高,但树冠枝叶浓密,上面有着人为修饰的痕迹。
李树下搭了个简单的禽舍,四周结结实实地围了一圈的篱笆,一些鸡鸭正在啄食石槽里的食物。而喂养它们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紧紧闭着。
“那位是?”白晋问。上次来还没见过这位老人。
“是庖乙的老母亲。”园叟叹了一口气道。瞽媪不愿在这里白吃白住,平时也会帮他们补补衣服,打理一下园子,众人拗不过她,只得随她去。她看上去更加苍老,仿佛岁月已经榨干了她身上的一点生气,整个人形如槁木。若不是硬撑着等庖乙回来,恐怕早已撒手而去。
瞽媪听到动静,抬头向白晋这边望来。“叟,有客至?”
“正是,来人是二郎好友。”
瞽媪向白晋方向行了一礼,对于聂山他们,她打心底尊敬,对于他的朋友,亦如是。
白晋连忙也回了一礼,对于瞽媪,他心里是同情的。看到她苍老的面容,白晋不禁想起了自家老爸,自己出了事,现时定然也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人。如此想着,倒生了些物伤其类之感。
白晋收敛了一下心神,看了看鸡舍问道:“舍中可有小鸡?”
“有母鸡正抱窝,估计过几日便有了。”瞽媪答道。
“小君子为何如此问?小鸡不堪吃。”园叟以为白晋想要用小鸡来做菜,遂劝道。
“我并无此意。”白晋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或啄食着或梳理着羽毛的鸡鸭,“我想带几只回去养养,到时想吃肉也方便。”
“是这个理。”园叟点了点头,“待孵出来,小君子你便带些回去吧。”
“如此,先谢过老丈了。”
瞽媪在一旁听着白晋和园叟谈话,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问了出来。
“小君子,你可见过我儿?他是一个庖人,缺了一臂,面容丑陋。”
看着瞽媪满是期待的脸庞,白晋轻轻叹了口气,他虽不忍让瞽媪的希望落空,但还是道出了实情。“对不起,我没见过。”
瞽媪枯瘦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深陷的眼眶内沁出泪水,她低头抹了一抹,喃喃自语道:“我儿,你到底去了何处……”
白晋宽慰道:“你不必太过伤心了,保重身体要紧,庖乙也不希望你这样。”他挠了挠头,做菜是他的长项,但安慰人他就不在行了,只能笨嘴笨舌地安慰着。
瞽媪拄着竹杖抹了抹泪,长叹了一口气道:“小君子你是个好人,谁有你这个儿子定然很欣慰。”
白晋苦笑了一下,此生能不能见到老爸都是个问题。
“媪你先回去歇息一下吧,别太伤心了。大郎他们已经在寻找着了。”园叟劝道。
瞽媪用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点了点头,提起地上的木桶,蹒跚着离去。
“也是个可怜人……”望着瞽媪瘦削的背影,园叟叹道。
“庖乙现在还没有消息?”白晋问。
“没。”园叟摇了摇头。
“进去过方家找过了?”估计庖乙被关了起来,出不了方府。白晋猜。
“找过了,依然没有。因此大郎才去了新郑。”园叟道。依照莫将他们的功夫想要进入方家,并不难。只是不能待太久,方家,是又高手坐镇的。这也是方家能在山阳坐大的一个原因。
“新郑啊……”那可是韩国的国都,如果没有汽车高铁,估计至少也要走个十天半个月。
“小君子以后若是遇上方家的人,最好离他们远些。”园叟叮嘱道。若是被他们知道小君子有这么高的厨艺,恐怕小君子会成为第二个庖乙。
第一百零六章 小屁孩()
白晋郑重点点头,表示知了。
禽舍对面不远处就是园叟开垦的一垄垄地,绿油油的一片,生机勃勃。瓜类的藤蔓顺着木架爬上墙头,土墙上也一片葱茏。
白晋走过去看了一下,姜、葱、蒜都有,还有韭菜、葵菜、豆、薤等,若只是他们几个食用也勉强够。
白晋觉得奇了,这四周房子少地儿多,完全可以在房前屋后开垦出更多的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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