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战国- 第18部分

　　　　在干什么呢？一大早就忙活起来了。

　　　　“张师兄，用力啊，这一木桶快满了。”禽仲子耳朵灵，一下就听到了白晋的声音。

　　　　昨日虽没有问清楚那些菜肴是谁做的，但从白晋的手也大概猜到了是谁，庖人的手因为长期握刀虎口处布满了茧子，和剑客的不同，庖人因为经常洗刷其他的手指上也有茧子，不像剑客主要集中在一手。今日又听到白晋有板有眼地指挥，就更加确定了。

　　　　还真是有趣，他行走江湖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年龄这么小但却具有高超厨艺的庖人。昨天的羹饭看似简单，但是却能让人尝一口就有好吃的感觉。

　　　　禽仲子摸了摸肚子，要不今天再去蹭饭？

　　　　利落地翻上墙头，禽仲子朝醢稷的院子中望去。

　　　　院子中只有两个老头，鬼谷先生正在教醢稷一些强身健体的功法。一会儿似猿猱攀树，一会儿又似猛虎下山，一招一式看似简单但又奥妙无穷。禽仲子本身是个练家子，看了没几招就已经看出些门道来。他望向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鬼谷先生，不禁目露深思，这人不是一般人啊。

　　　　醢稷见着了禽仲子，向他招了招手道：“小子，下来。”

　　　　禽仲子翻身而下，利落地落到醢稷的身旁，下颌朝屋里抬了抬，好奇地问：“醢老丈，他们在干什么？”

　　　　醢稷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眼尾扯起一条条的皱纹。他用力拍了拍禽仲子结实的胳膊，道：“你来得正好，进去帮帮他们磨豆浆吧。”

　　　　禽仲子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什么豆浆？豆也可以制成浆？”在他的印象中，大豆一般都是用来煮豆饭的。大豆该如何做成豆浆？他实在好奇。

　　　　虽然清晨的空气还有一丝丝的凉爽，但是张仪和孙宾都出了一身的汗。他们干脆脱去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

　　　　张仪和孙宾轮流转动石磨，白晋负责将泡好的大豆倒进磨眼，再加入清水。看着如牛乳般奶白的豆浆不断流到木桶内，白晋打心眼里高兴，卖了，这些可都是钱呐。

　　　　“小师弟，你该不会想要把这两大麻袋的大豆都磨了吧？”张仪擦了擦汗道。

　　　　“先磨完这一袋。”白晋道，他打算先做一些豆浆个豆腐去卖一卖，若反响不错，他再多做一些。不然如果卖不完，这时代又没有冰箱，定是保不了鲜的。白晋不想浪费一番心血。

　　　　三人正在热火朝天干着，禽仲子晃荡着走了进来。

　　　　“原来你们在推石磨。”禽仲子一看就明了，那嚯嚯声就是他们快速推动石磨弄出来的声音。虽然醢稷不怎么让人进入到这间屋子，但禽仲子和醢稷相熟后，也帮他推过几次石磨。

　　　　白晋眼睛一亮，呵，又有一个免费劳力。他忙问：“你会推？”

　　　　“帮老头推过几次。”

　　　　“那好，你帮我推石磨，我包你朝食如何？”白晋笑吟吟道。

　　　　禽仲子一撸袖子：“善！”

　　　　鬼谷先生听着里面转动石磨的声音停了一下后又更加密集地响了起来。他捻了捻胡子，看来朝食不远矣。

　　　　刚磨好的豆浆还是生豆浆，得要先煮开。费了一番功夫将豆浆与豆渣分离后，白晋将豆浆倒入鼎中，鬲中，烧火煮开。剩下的豆渣白晋用较肥腊肉煎出油，姜、蒜末一下锅，嗞啦一声香味就出来了。禽仲子用力吸了吸鼻子，真香啊。手下的动作更加快了，汩汩的豆浆不断流出，很快，一个木桶又满了。

　　　　“大豆没了。”张仪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陶缸。白晋去煮豆浆后，张仪就负责把泡好的大豆倒入磨眼。而孙宾则帮白晋分离豆浆和豆渣还有煮豆浆。豆浆在煮的过程中还需要撇去表面的浮沫，如此豆浆才会更加香醇。

　　　　孙宾撇去浮沫的手法非常精准，盯着沸腾的豆浆表面，出手如电，黑影一闪，木匕就巧妙插入浮沫之下，木匕再一挑一翻，浮沫就被扔到了一旁的陶盆中，几乎没有多余的豆浆被带出来。难为他在蒸汽腾腾中也依然看得清楚。

　　　　正提着一桶豆浆出来的张仪有些无语，撇个浮沫罢了，搞得跟高手过招一样。孙师弟就是太较真了，死板。

　　　　正揉着肩膀的禽仲子则双眼一亮，高手啊。

　　　　白晋瞥了一眼，见孙宾如他所说般做，就把注意力都用到了做菜上。爆香了腊肉后，白晋再倒入已经混了蛋液进去的豆渣翻炒。可惜没有胡萝卜、玉米、青豆，不然青红白黄，错落有致地点缀，卖相和口感会更加好。

　　　　不过陶锅终究不如铁锅耐用，如此高强度的炒制最终还是承受不了，裂了开来。

　　　　白晋看了看剩下的豆渣，可能待会要出去多买几个陶锅了。陶锅还是适合烹煮而不适合炒制。

　　　　白晋再一次无比怀念铁锅来。一定要赚够钱，买……不，锻造一口铁锅出来！

　　　　炒好的豆渣饭一盛出来，张仪和禽仲子就挤到了木案前。

　　　　“看不出啊，兄台有如此武功。”禽仲子手中的陶匕正架在张仪的陶匕上。

　　　　张仪凉凉地撩了禽仲子一眼：“兄弟，要尊老爱幼。”

　　　　禽仲子瞪大了眼将张仪从头到脚好一通打量。这人哪里老了，哪里幼了？昂昂然一大丈夫竟然无耻至斯！

　　　　张仪趁禽仲子呆怔的瞬间陶匕迅速转了一个弯，朝豆渣饭挖去。一大清早的起来磨豆浆，他都快饿死了。

　　　　禽仲子的反应也是够快，后发先至。啪，两陶匕相撞，断了。

　　　　白晋连忙将豆渣饭端走：“再等一会儿再吃。”让这两个吃货先吃，恐怕其他人就没得吃了，这两个人，可是货真价实的饭桶，食量惊人。

　　　　“你们帮我把这些煮开的豆浆舀到桶里。”白晋道，递给他们一人一个水瓢。得要给这两人一点事做做，不然又不知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张仪和禽仲子若无其事地捡起碎片，接过水瓢忙去了。

第四十四章　咸豆浆与甜豆浆（）　
鼎里的豆浆白晋没有动，他只用鬲中的豆浆来尝试一下。许久不曾做，白晋担心回浪费了这些豆浆。若比例没有把握好，做出来的豆腐就会有苦涩味。

　　　　用盐卤点的豆腐相对于用石膏点的豆腐会有些许差别。石膏点出来的豆腐比较嫩，而盐卤点出来的口感有些韧。因此石膏豆腐又称为“嫩豆腐”而盐卤豆腐又称为“老豆腐”。不过也不会老到哪里去，也不会比豆干还老。

　　　　白晋将鬲中煮好的豆浆倒进木桶里，加上鼎中的，一共有六大木桶，这些木桶都箍得结实，豆浆不会漏出来，若是用陶缸携带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要不要都提出去？很快就好。”禽仲子殷勤地问。最好连那些豆渣饭都一起捧出去。眼尾余光扫到木案上的豆渣饭，禽仲子暗暗咽了一口唾沫。

　　　　“先不用。”白晋舀了一些豆浆到陶罐中，再拿了六个陶碗出来，将盛好的豆渣饭搁到木案上，“这些先端出去。”

　　　　“我来！”张仪和禽仲子齐齐跨前一步，双方迅速对视一眼，又别过脸去。

　　　　“算了，你端出去吧。”张仪袖手退到一旁。

　　　　禽仲子得意一笑，一个文士怎能比得上他们这些长期练武的剑客？他顾不上烫，左手揽起陶罐，右手抄起那盆豆渣饭，大步地跨了出去。

　　　　张仪幽幽地盯了禽仲子的背影一眼，转头对正在调着盐卤水的白晋道：“小师弟，你昨日买如此多的盐卤回来恐怕是别有用处吧？”凭借小师弟对调料的理解，他不会无缘无故的买了这种几乎是不能吃的盐。

　　　　其中必有玄机。

　　　　“用来点豆腐。”白晋将已经调好的盐卤水一点点加入到煮好的豆浆中，并用干净的木棍充分搅拌，一边搅动一边加入盐卤水。

　　　　随着时间的推移，木桶中的豆浆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一开始产生的是絮状的白色物，如云似纱，随着木棍的搅拌飘然转动。等到絮状物增多，并觉得木棍搅动变得有些凝滞时，白晋顺势将搅拌的速度放了下来。

　　　　“奇了奇了，这浆……”张仪一直关注着白晋的一举一动，自然也注意到了木桶内豆浆的变化。本来只有浆的桶内竟然出现了一团团白玉般的东西。

　　　　孙宾也好奇地看了过来，这些白色的东西莫非就是小师弟一直念叨着的豆腐？

　　　　“这些难道就是豆腐？”张仪替孙宾问了出来。

　　　　“还不是，这最多算是豆腐花。”白晋将木盖盖在桶上。这离真正的豆腐做出来还需要最后一步。等约半个小时后，等豆浆沉淀下来，还需将它们倒进模具内压走一部分的水分，这样才算真正完成。若只是做豆腐花，就不必倒进模具里了。

　　　　“我们先去吃朝食。”白晋道，顺手将一小罐盐拿了出去。

　　　　醢稷家里没有多余的食案，因此大家都是围绕在一张大木案旁，跪坐在草席上，这种模式，颇像现代的用餐模式，亲朋好友都围绕在一张桌子旁，交流交流感情。

　　　　白晋等三人出来的时候，鬼谷先生和醢稷已经端坐在木案旁，禽仲子正在一旁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己的见闻，说不到一会儿就端起豆浆猛灌一大口。一大罐的豆浆，几乎少了三分之一。

　　　　这不但是饭桶，还是水桶啊。张仪的眉毛竖了一竖，走到禽仲子的对面坐下，把木案上的一碗豆浆一口气喝光，然后把陶罐拉了过来，再添满，顺手将陶罐放到一旁。

　　　　“小师弟，坐这边。”张仪朝白晋招了招手。

　　　　看到张仪的小动作，禽仲子只是挑了挑眉，幸好他刚才已经喝得够多了。这浆确实美味，不过味道寡淡了些，若是加点别的东西……

　　　　“小子，你拿盐出来作甚？是不是这些豆渣饭不够咸？”醢稷问。

　　　　白晋摇了摇头：“不是。”他举了举手中的盐罐，望向木案上的一碗碗的豆浆，“这是给豆浆添味的。若是喜欢咸的，就加一点盐进去。”他看着与白砂糖相似的盐，不禁怀念起砂糖来，想不到在现代这并不起眼的调味品在这里却是千金难买。砂糖由甘蔗或甜菜制成，但这两样，战国时都是没有的。白晋虽然种了几株，但远远还不到制糖的量。

　　　　“还能添味呢，我试试。”禽仲子一把从怔忪中的白晋的手中接过盐罐，挖了一大勺盐出来，想了想又颠掉一些，撒入豆浆中。

　　　　“能加醢不？”醢稷端起陶碗喝了一口。昔日在韩王宫时他虽然也吃过山珍海味，但他最爱的还是将肉沾着醢吃。

　　　　“可以吧？”白晋愣了愣，想不到醢稷的口味如此独特。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想往豆浆里加醢酱的。

　　　　“还有什么可以加进去的？”张仪舔了舔唇，兴致勃勃地问。

　　　　“豆浆里不但能加盐，加糖，还能加红枣、花生、黑芝麻、枸杞、莲子等等……”白晋将配料一一道来。

　　　　枸杞豆浆、红枣枸杞豆浆、红枣莲子豆浆、花生豆奶、黑芝麻豆浆……豆浆中能加入多种配料而有不同的口味，甚至不同的功能。黑芝麻豆浆乌发养发、美容养颜，枸杞豆浆清肝明目、补虚益气……

　　　　豆浆本来具有丰富的营养，加入了一些于身体有益的配料后，不但味道更好，营养也就更丰富了。

　　　　禽仲子听得一愣一愣，还有这么多花样啊，庖人果然不能小看。

　　　　“别顾着喝浆了，大家吃些豆渣饭吧。”白晋道，分别给鬼谷先生和醢稷盛了一碗，“你们尝尝。”

　　　　豆渣饭虽然有个“饭”字，但只有豆渣，蛋液裹着豆渣，一口下去，既有蛋香又有豆香更兼有腊味的香味，嚼起来容易且口感又显得富有层次。吃几口豆渣饭喝一口豆浆，整个胃都熨帖了。

　　　　醢稷悠悠叹了一口气，吃得好舒服啊。

　　　　一辆牛车慢慢驶进山阳县，一个少年利落地从车上跳下来：“二叔，我先到别处看看。”

　　　　“哎，你自己小心一些！”聂山在后面喊道，话音没落，莫牙早已经拐进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聂山无奈甩了甩皮鞭继续赶着牛车前行，这小子，看来是指望不上的了。

第四十五章　豆腐花（）　
牛车一路踢踏踢踏着来到醢稷的门前。坊市已开，但醢稷的店门依然紧闭着。

　　　　聂山停好牛车，正要上前拍门，门却在此时从里面打开，一个人脚步轻快地走了出来。

　　　　两人立刻四目相对，聂山一怔：“禽……”

　　　　对面的人立刻别过脸，朝里面嚎了一嗓子：“老头，有客到！”嚎完后对聂山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兄弟，来买东西啊，可能要等一等了，那老头吃撑了，估计还要消一会儿食。”

　　　　“你……”聂山从头到脚打量了禽仲子一通，眼光在禽仲子腰间的长剑上转了几圈。脸虽有几分相像，但气质完全不一样，一人稳重，一人轻佻。眼前人明显属于后者，嘴角常带笑，不像那人不苟言笑。最主要的是配剑不一样，此人佩戴的绝不是出自自家大兄之手。而那人使用的是大兄的得意之作――惊雷。

　　　　于是聂山随意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禽仲子笑了笑，与聂山擦肩而过，大踏步地走到街道上去了。

　　　　聂山扭头望了望禽仲子离开的方向，脸庞像，这背影更像。他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这世上还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听大兄说不日他将到山阳县，到时一问便知。

　　　　“聂山，今日是否来买醢酱？”醢稷终于走了出来。在院子里溜了几个弯，才觉得肚子没那么胀了。

　　　　“对，来买些醢酱，还有……”聂山从身后牛车上的木桶里提溜出一条草鱼，“这条鱼送给你尝尝鲜。”左邻右舍和一些顾客见醢稷一人孤苦伶仃，常常有好的东西都会分他一份。于是醢稷卖给他们的醢酱都是多了的。今日他们在池塘里抓了些鱼，就想着送给醢稷一条。

　　　　醢稷一看乐了，这鱼正好可以让白晋烧个菜。他接过串着草鱼嘴的草绳，道：“进来吧，这次我给你舀一些鱼醢，保证鲜！”

　　　　正巧有个邻居从门外经过，闻言笑道：“醢老丈终于舍得把鱼醢拿出来了。”

　　　　“今日老儿高兴！”醢稷笑道，向聂山招了招手，“进来吧。”

　　　　“今日你又有客人？”聂山跟着醢稷走进门，迎面看见正要走出来的鬼谷先生和张仪。他很快就认出了张仪。

　　　　“是你？”聂山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左右张望了一下，“那位善庖厨的小兄弟呢？”

　　　　“在里面。”张仪没好气道，又来一个觊觎小师弟做出的美食的。

　　　　“你们这是要外出？”醢稷看到鬼谷先生和张仪一副要外出的样子。

　　　　“去拜会一位老朋友。”鬼谷拄着竹杖，抚了抚胡须。

　　　　“你们今日要离开了？”聂山有些焦急地问，他还想喝上次那种美浆呢。

　　　　“还得在此多叨唠几日。”鬼谷先生道。

　　　　“善，大善。”聂山喜上眉梢。

　　　　两人正说着，白晋拎着一个陶锅走了出来，扔到墙角里。那里已经堆了几个已经烂掉的陶锅了。

　　　　“若有铁锅，何须如此。”白晋叹了一口气，一锅炒不就不用分开那么多次了。

　　　　“先生，你们还没有离开啊？”白晋疑惑地道，鬼谷先生今日不是要出门吗？

　　　　“小兄弟，又来了啊，这次有什么好吃的？”聂山忙上前几步满怀期待地问。

　　　　白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张粗犷的脸，回想了一下，认了出来：“原来是你，今日又来买醢酱？”

　　　　“哈哈，是呢。这次又磨了豆浆？”聂山眼尖，看到陶锅里粘着一些豆渣。对于上次吃过的葱香豆渣饼，他依然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