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战国- 第16部分

　　　　“醢老兄，最近可好？”鬼谷先生笑吟吟问。

　　　　“好多了。快，进屋里坐坐。”醢稷一边说道一边将鬼谷先生一行人引到屋里。

　　　　“此次又要叨扰几日了。”双方跪坐下，鬼谷先生缓缓道。

　　　　“哪里，你们能来，我很欢喜。”醢稷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醢稷的目光扫过白晋，不知这小子上次回去后有没有尝试制作醢？

第三十八章　买盐（）　
“第一次做还行，只是肉还比较硬了些，若多放一些时日味道会更好。”醢稷尝了一下白晋带来的自己制作的醢酱，点评道。

　　　　肉粒没有完全融入到酱中，吃起来味道就没有让人惊艳的感觉。不过白晋第一次做就有如此水平，倒让醢稷非常高兴。制作醢不但要求刀工娴熟，厨艺高超，还得懂得一些酿酒的方法。醢，归根结底也是一种发酵的食物。各种滋味在缸中发酵，最后融合升华出一种绝妙的滋味。

　　　　白晋做的，已经达到一般醢人的水平了。

　　　　醢稷神色复杂地看着白晋，此人前途不可限量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水平，若以后秉持正心，博采众长，勤学苦练，以后必定能成为大家。大变之世，百家争鸣，儒家，墨家，法家……若是庖人能占其中一席之位，必定能扬名后世。此事，一直是天下庖人欣切期盼的。

　　　　自成一家，昭告天下，他们庖人并不低贱！

　　　　“还需多加努力。”醢稷郑重地叮嘱道。

　　　　“这个自然。”白晋点点头，此时他还没真正了解醢稷话中的深意。认为自己制作的醢还不够水平。这个时代庖人地位低下，若不是白晋穿越过来就是在鬼谷，凭他一手好厨艺，早就被贵族禁锢起来，当作炫耀或讨好上级的工具了。也只有鬼谷先生师徒这些不在乎世俗眼光的，才会平等地对待他。

　　　　“对了，你来看看这些大豆的情况，能否酿出酱油？”醢稷带着白晋到了院子另一边新搭建的草棚下，那里已经摆着一溜的新陶缸了。缸上面盖着一个个的木盖子。

　　　　醢稷拿起木盖子正要掀开，白晋连忙按下：“要尽量密封，不然酿出来的酱油味道没那么好。”

　　　　醢稷愣了一下，有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是我过于心急了。”

　　　　“你掀开盖子看过了？”白晋问。

　　　　“是啊，不过只有着一缸。”醢稷脸上满是懊悔。

　　　　白晋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木盖：“还是先别打开盖子，至少要三月后。”

　　　　“三月后啊……”醢稷有些惆怅，这时间可有点久了，三月后都快入冬了。

　　　　“如果要快，这个冬天就可以酿出来了。不过味道肯定没有暴晒时间长的香。”白晋说，酱油酿制出来后还要经过暴晒，这样既能杀菌又能使味道更香。

　　　　“好东西都值得等待。”醢稷点了点头，“对了，这次你们带了两袋大都来也是为了酿制酱油？”

　　　　“不是，是为了磨豆浆。”白晋微微一笑，豆浆可比米浆美味多了，而且成本也不高，不过劳力出得比较多罢了。那得要辛苦两位师兄了。

　　　　“上次那种美浆？甚是味美，聂山每次来都问一问。”醢稷对豆浆也是赞不绝口，夏日里用井水冰一冰再喝，清爽美味解渴，一碗下去暑气顿消。醢稷也惦念着，只不过他年纪大了推石磨有些吃力，便搁置了。今日盼到白晋他们到来，看来又有口福了。

　　　　白晋看了看日头：“趁坊门还没关，我出去买些肉菜回来。”山阳县虽小，但商业区和住宅区都有严格的规划，并且有宵禁。暮鼓过后，坊门、城门依次关闭，入夜后闲杂人等就不能随意在大街上晃荡。想要体验丰富夜生活的，请穿越到宋朝。

　　　　“我和你一起去。”一直在旁沉默地听着白晋和醢稷聊天的孙宾忽然道。

　　　　“好。”白晋背起了一个竹篓。孙宾对这儿熟悉，有他带路效率会高很多。

　　　　“记得买些盐回来！”醢稷在后面高声提醒，家里的盐因为要酿制酱油都快用光了。

　　　　夏日时分，就算是晚上六七点天依然大亮，更别说现在才下午四点左右。不过路上的行人看起来确实少了很多。泥土的地面上布满车辙蹄印，还有一些零星的动物的粪便，不过很快就被一些拾粪人拾回去当植物的肥料。

　　　　青菜一般自家种植，很少拿出来卖，就算卖也值不了几个钱。白晋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看能否买到一些食材。走了一圈下来，白晋无比怀念现代的菜市场了，想买什么几乎都可以找到，但现在，想买什么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街上没有商贩的吆喝声，行人也寥寥无几，房屋低矮，简陋，看起来一副萧条的景象。

　　　　“此处便有盐卖。”孙宾忽然停下来，指了指一处铺子，牌匾上用篆书写着“齐盐”二字。白晋跟张仪、苏秦学了这么久的篆书，这两字他认得。

　　　　齐国近海，盛产盐，质地最为上乘，不过价格也相对于其他的井盐、湖盐来说也高一些。白晋走进店里，看到木制的柜台上面摆放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陶罐，陶罐里装着白花花的盐。

　　　　白晋凑近看了看，盐的颗粒比较大，大小几乎相当于现代的粗盐。白晋想用搁在一旁的陶匕翻看一下看盐里面多不多杂质，不过刚拿起就被人一手夺下了。

　　　　“你这小子想偷盐？真是走开一步都不行！”

　　　　来人长得异常粗壮，怎么看都不像是做生意的，反而更像是劫道的。他一手夹着一块木板一手拿着陶匕，狠狠地瞪了白晋一眼。已是哺食时分，齐正想搬出门板关门，没想到刚出来就看到偷盐的，敢在他齐大店里偷盐，胆儿可真肥！上一次敢在他店里偷盐的人一下就被他折断手臂扔出去了。

　　　　孙宾皱了皱眉，走前一步，以防此人对白晋不利。

　　　　“我们是来买盐的。”在齐大的瞪视下，白晋连忙解释。他们真的只是是来买盐的。

　　　　“买盐的？”齐大上上下下打量了白晋和孙宾一番，衣着破旧，目光在孙宾腰间的铜剑上转了转，大概猜到他们的身份了，又是一些落魄的剑客。明明买不起却硬要买。

　　　　齐大指了指门外：“没看到牌匾上的字吗？齐……”

　　　　“齐盐啊，怎么了？我要买的就是这种盐啊。”白晋不解道，自己吃当然要买好的盐了。

　　　　齐大剩下的话一下子噎在喉咙里，这小子竟然也识字？不对，一定是听别人说的，平民有几个会识字？识字是贵人们才有的权利。

第三十九章　盐卤（）　
“那些你们买不起，这些吧。”齐大用脚勾了地上的一个粗陶罐子过来。里面装的不是如细砂般的盐，而是凝结成白色一块块的盐块，而且还带着微微的黄色。

　　　　“这个我可以卖给你十个布币一碗。”这些盐味苦，咸，只有贫苦人家的人才愿意买。

　　　　白晋眼睛一亮，蹲下来，捏了一小块盐舔了一下。

　　　　咸苦咸苦的，是盐卤。

　　　　盐卤虽然带走有盐字，又具有咸味，但和一般的盐很不同。盐卤是海水制盐后残留在盐池内的液体，凝结后就成了卤块。盐卤味道苦、涩，咸，还具有微微的毒性。但纵然有诸多的不是，总有一样是好的。那就是可以点豆腐。

　　　　“这些我全要了！”白晋马上利索地掏出布币，“多少钱？”

　　　　齐大露出一个轻蔑而又了然的眼神：“十布币。”果然是穷人，只能买这些低等盐。

　　　　“有多少？我全要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白晋当然紧紧抓住这个机会。

　　　　齐大一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要这么多的。这玩意儿味道不好，吃多了会对身体还有害处。这人要这么多，难道不怕死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齐大在心里嘀咕着。

　　　　“真要啊？”齐大慢慢放下门板到一旁，绕到柜台后。

　　　　“是啊。”难得见到，白晋当然要全部。没有石膏，盐卤也可以把豆浆变成豆腐。

　　　　“全在这了。”齐大抱出一个约有四十厘米高的大陶罐。

　　　　白晋掀开陶罐的盖子，拿出一小块尝了一下，确实是盐卤。

　　　　“我都要了，要多少布币？”

　　　　“七十布币，不带罐子。”

　　　　“四十，我还要其他的盐。”白晋道，罐子里的盐卤几乎没有翻动的痕迹，一下便猜到不好卖了。如果不是真正贫苦的人家，谁会愿意吃这些对身体不好的东西？白晋不傻，能压价的当然得压一压。

　　　　“你还要其他的盐？这些都是齐盐，可不便宜。”齐大心里更疑惑了，看着这小子的一举一动，应该是了解这两种盐的，一般人也不会买盐卤啊，最多也会买其他地方的盐，虽然杂质多了些口感也粗砺了些，但绝对比盐卤好。

　　　　“给个价钱吧。”

　　　　“三十布币一碗。这是最好的。稍次一些的要二十布币。”齐大拿出一个一个碗，比吃饭的碗还小，估计连半斤盐都装不下，还真是坑爹。

　　　　“二十个布币一碗，顺便那些盐我也全要了。一碗齐盐一罐次盐，六十布币成交。”白晋一口气说完，摸出五十个布币哐当地砸在柜台上，“你点点吧。”

　　　　齐大看到一小堆的布币神情有点发懵，这小子还真是有点钱呐，拿起一枚布币看了看，没错，确实是铜币。手指熟练地点了点布币的数目，六十枚，不多也不少。

　　　　白晋打开一个麻布包，将盐卤块一股脑儿全倒了进去，然后将一碗盐倒进了事先带来的罐子中。

　　　　“老板，罐子留下，我们走了。”白晋将空罐放在柜台上，对仍有些发懵的齐大道。

　　　　“哦。”齐大木木地应了一声，看着白晋和孙宾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门外，他挠了挠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手中的铜币确实是真真实实的。齐大点了一遍又一遍，脑子总算回转过来，七十布币的盐卤加上三十布币的盐巴，总共是一百布币才对，这里才六十，明显少了四十枚。

　　　　“这两个兔崽子！”齐大吼了一声，连忙追出门去，但街上哪里有他们的身影？齐大用力砸了一下门框，那小子太油滑了，一不小心就被他坑了一把。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其实这也不全是齐大的错，那时候识字的人少，会算数的人更少，数额一大便要用算筹算，哪有白晋的心算厉害。白晋一顿快嘴，顿时将齐大给忽悠了过去。等白晋他们离开时，齐大的脑子还懵着。等他们离开后，数了几遍布币的齐大才回过神来。

　　　　齐大虽懊恼，但总的来说，他也是赚了。那些盐卤根本就值不了几个钱。齐大捏了捏手中的布币用力哼了一声，买那么多的盐卤，吃死你！

　　　　“小师弟，为何跑如此之快？”孙宾一脸不解地跟在白晋的身后，跑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

　　　　“怕他反悔！”白晋紧紧将竹篓抱在胸前，一双眼睛难掩激动的光芒。终于可以将豆腐做出来了！有了豆腐，豆腐花、麻婆豆腐、麻辣豆腐、臭豆腐、酿豆腐、豆腐鱼头汤等菜肴还会远吗？

　　　　“小心！”两人刚经过一个拐角，迎面差点就撞上了一个人。孙宾眼疾手快把白晋向后轻轻一拉，白晋踉跄一下，连忙死死抱紧怀中的竹篓。

　　　　“没带眼睛啊，你们！”哐当哐当响了几声，对面的人挑着的东西倒在了地上，筐里的东西滚了出来，两把尖刀，一个砧板，还有用荷叶包着的一些动物的内脏。

　　　　彘屠非常恼火，刚刚收摊准备回家就被人差点撞了，谋生的工具都散落了一地，还有卖剩下的一些肉，都滚到了地上沾了一地的泥。

　　　　“对不起，对不起。”白晋连忙道歉，刚才太过于得意忘形，没怎么留意周围的情况。

　　　　“哼，可惜了我的这些肉……”彘屠愤愤说道，弯下腰将掉到地上的肉重新捡回筐内。

　　　　“你是屠夫？”白晋打量了对方一番，问，

　　　　“没错。”彘屠瓮声瓮气道，手脚麻利地捡起了尖刀，“有什么事？”

　　　　“没什么，作为赔偿，我们想买了你卖剩的那些内脏。”白晋眼利，一眼就认出那些都是猪内脏。在这个时代，肉类反而是肥肉的价格贵一些，其次是瘦肉，至于那些猪下水，因为带着味道，尤其是猪大肠，一般都是穷人买或者是自留着吃。

　　　　彘屠今日卖剩的猪大肠和几根猪骨，本来就想着留着今晚吃。不过既然有人要买，他不介意多得几个布币。

第四十章　红烧大肠（）　
“五个布币，拿走。”彘屠一挥手。这些猪内脏一般作为添头额外赠送，值不了几个钱。

　　　　“好。”白晋摸出五个布币递给了彘屠。

　　　　彘屠瞪大了眼，这小子挺爽快的，心中的不快就少了些。他接过布币，从竹筐里抽出几片新的荷叶，将猪大肠和几根剔得干净的猪骨头包了，塞给白晋。

　　　　“拿着。”等白晋接过荷叶包，彘屠重新挑起担子，瞪了白晋一眼，“下次长点眼，小子！”

　　　　“小师弟，你不必如此。”孙宾沉声说。就算彘屠发难他也能帮小师弟摆平。小师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买一些不能吃的东西。

　　　　“哈哈，孙师兄不必忧心。今日我可赚大了！”白晋重新将竹篓背再肩上，哈哈一笑，心情无比舒畅，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孙宾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哺食时分，山阳县里炊烟袅袅。

　　　　“你出去就是买了这些苦盐巴个和剩肉？”醢稷翻看了一下白晋买回来的东西。

　　　　“这些可是好东西。”白晋挽起袖子，准备开干。

　　　　“猪肠臭味难除，骨头又没几两肉，有什么好吃的？”醢稷摇摇头。

　　　　“这些你们就不用操心了，等着吃吧。”白晋无所谓地笑笑。厨师把最不可能的食材变成美味那才是本事。像河豚，本身有毒，但在有水平厨师的手中，却能变成至高美味。

　　　　醢稷摸了摸下巴，这话他爱听。

　　　　白晋将猪骨上沾着的泥沙洗干净，放进开水中焯一下，撇去血沫，捞出，放进陶锅中加几片姜，几滴醯醋，加上清水熬制。

　　　　猪大肠用刀刮干净表面的肥油，用水灌入大肠冲干净，翻过来，将里面也洗干净。将洗干净的大肠放进陶盆中加入盐反复搓洗然后清洗干净，基本上就能清除异味。再加入一点醯醋清洗一遍，异味就清除掉了。

　　　　趁着熬汤的时间，白晋蒸上黍米，到菜地里摘了一些豆叶，一个瓠瓜。豆叶洗干净，瓠瓜去皮切块待用。

　　　　太阳渐渐落下地平线，厨房里的香气却越来越浓了。张仪忍不住，放下木简，跑进厨房里看个究竟。

　　　　“小师弟，在做什么呢，这么香。”

　　　　“红烧大肠，瓠瓜骨头汤，凉拌豆叶，黍米饭。”

　　　　“大肠那么臭，能吃吗？”张仪满脸怀疑，以前打到的那些猎物，肠子都是不要的，嫌味儿大。以前也没见小师弟做过啊？

　　　　“这是猪大肠，能吃。”白晋解释道。

　　　　张仪当然知道能吃，但是不好吃罢了。

　　　　白晋掀开盖子，里面的大肠已经煨得差不多，咕噜地冒着热气。

　　　　张仪不由自主得咽了一口口水，心里虽然知道它不好吃，但着香味实在让人非常有食欲啊。

　　　　白晋麻利得给菜装盘：“张师兄你把这些菜都端出去。”

　　　　与醢稷一墙之隔的是一个游侠儿，平日里就给商队当当护卫。游侠儿游列七国，居无定所，一般以独行的剑客为主。大部分的剑客去当权贵们的护卫门客，或者自行组织团体，但也有一部分的剑客喜欢独来独往，逍遥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