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靖面容恬然,心中却在谋算,心道睚眦必报,昨天晚饭时起的冲突,昨夜就寻人暗中下绊子,这个得好生惩治一番。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道:“李主事,我理解你,这事跟你没关系,我与是私人恩怨,把你无端牵扯进来,真是不好意思。”
李涛心里稍微安稳一些,道:“主衙比较拥挤,兵曹在东院办公,我们这就过去。管事那里,还望您帮我美言几句。”
张靖一怔,随即说道:“这个当然。”
兵曹编制很多,是行政管理部最大的一个部门,三十多间公房占得满满的。左厢房是巡兵公房,右厢房是安全保卫处,兵曹直属部门在正房办公。
行政管理部是个特殊的衙门,只有威海基地和长岛基地设立这个部门。长岛基地因为保密需要,岛内安置了不少工匠技师家人,设立行政管理部管理民事。威海基地初建时,正值东莱大开发时,人员力工都缺少,姜述过来视察时,将附近十余村落划了进来。十余村落精壮农忙时务农,农闲时打工,后来人员逐渐宽裕,可已形成定规,不好再改,姜阳就将村中精壮入了军籍,其余人等同军属管理。
行政管理部情况特殊,全部按照军规不行,全部按照官府那套也不合适,姜阳取长补短,因地制宜将制度调整数次,逐渐规范起来。当初有许多遗留问题,因为涉及方方面面的利益,真要规范起来,军民抵触情绪很大,姜阳也是束手无策,许多事也是得过且过。
行政管理部兵曹也是一个怪胎部门,比地方官府兵曹权力要大得多,权力可谓包罗万象,凡是涉及到军事、治安、热点难点问题,打私缉盗,案件侦破审理,都是兵曹的管辖范围。
一个小个子军官,见到李涛领着张靖进来,打个招呼道:“李主事来了。”看了张靖一眼,道:“给我们送人来了?”
李涛笑道:“这是国学实习生张靖,与刘开一块报到的,管事批了任职书,送到你们这里做书吏。”
说到这里,李涛指着军官道:“这是兵曹少吏于甘。”然后指着张靖道:“这是新分来的书吏张靖,现在交到少吏手中了。我还有公务,先行告辞。”
于甘目送李涛走远,笑眯眯地对张靖说道:“本来说是送两个人来,方才人事处小苏送刘开过来报到,还说你不来了。李主事又亲自送你过来,有人给你打了招呼?”
兵曹正职为兵曹吏,副手分为司马、从事、少吏,分工各有不同,司马分管军务,从事分管内务,少吏协助兵曹吏工作。张靖这是第一天报到,未来接近一年时间将与这些人一起工作,自然不会将实情说出得罪人,道:“江主事临时外出,交接时出了点岔子,李主事将两份任职书弄混了,差点让我去养马,让马夫来这边当书吏。”
于甘乐道:“你是拿笔的人,怎么会当马夫?这还不可笑,若让大字不识的马夫来当书吏,才是天大的笑话。”
于甘带着张靖来到最东侧一间公房,在内办公的是位三十余岁的中年人。于甘道:“田大人,人事处送了一名书吏前来报到。”
中年人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很有神,皮肤略黑,相貌俊雅。张靖感觉有些面熟,正在寻思时,中年人说道:“你的简历我看了,是临淄那个张家?”
于甘见张靖有些发愣,在旁提点道:“田大人是临淄田家人,是宫中田妃的兄长。”
张靖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中年人有些面熟,原来是田丰儿四兄田思,模样与田丰儿有四五分相似。田丰儿也有助子夺储之心,刻意与张宁拉近关系,比不上步练师等人亲近,关系不远也不近。张靖答道:“在下是皇德妃族人,落籍时得陛下恩赐,填籍临淄。”
田家与姜家世代联姻,田家长房五子与姜述既是姑表兄弟,又是郎舅之亲,按理说应当予以重用。但田家五子才能一般,按姜述所评是勤勉有余,才智不足。田家五子从政者最高为郡丞,从军者为校尉,反不如田家远支族人田峰等众。姜述立朝时,为了酬谢田家之功,为田家封了世袭一等候,也有平衡田家五子职级太低的缘故。
据张靖了解,田家五子都是老实人,没有多少心计,做事十分勤勉,为人十分低调,外界风评很好。田思与姜家关系亲近,在青州任职多年,消息十分灵通,闻言一怔,心道皇德妃张宁只有姐妹两人,没听说有族人?他盯着张靖打量一会,突然省悟过来,对于甘道:“于少吏,你先去忙,我留张靖单独说会话。”
第71章 别人摆不平;你来……()
于甘出门以后,田思立起身来,笑道:“四皇子到我手下,可让我为难得很。八八读书,。。”
张靖被田思猜透身份,摸了摸鼻子,心中暗自盘算,都说田家五子老实,以刚才情况来看,这田思反应很快,才智并不简单,难道田家这是有意藏拙?再说被田思识破身份,在这里还如何历练?
田思是田家五子最优秀者,若有战功在身,此时至少也是名营将。五子之所以职级不高,与其母姜飞叶有很大关系,姜飞叶告诫五子两事:一是上了战场刀枪无眼,以田家与姜家的关系,没有战功也能保全富贵二是田家弟子军政两界无数,若是诸子积功并列朝堂,日后必有大祸临身,不如明哲保身。所以田家五子十分低调,给人的印象首先是惜命,不愿调去野战军,其次是没有胆识,行事谨慎有余,进取不足。
张靖上前行礼道:“见过舅父。”接着苦笑道:“我这身份能瞒过别人,舅父与父皇既是姑表兄弟,又是郎舅之亲,如何瞒得过去?这次实习也是历练,如今还得换地方才行。”
田思摆摆手道:“无妨,我不会向外人泄露你的身份。你这个身份最好,这里有几件事,别人摆不平。”
张靖不由奇道:“姜阳叔爷在此坐镇,何事摆不平?”
田思微微一笑,道:“这边基地待遇好,身处富庶之地,又没有风险,弄得朝中勋贵都往这边塞人。阳叔性格偏软,狠不下心,手中事务又多,被手下一帮人弄得乌烟瘴气。我虽然与你初识,但听说你胆识过人,正好来破局,将一些遗留问题一并办了。”
张靖异道:“何人如此大胆?连叔爷也不敢管?”
田思摇摇头,道:“涉及后妃家属,阳叔也难为得很,都是一窝亲戚,搞得重了,以后入宫如何见面?”
张靖苦笑道:“舅父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叔爷不愿得罪的人,我入宫就好相见了?”
田思正色道:“你不一样,阳叔害怕有人在陛下耳边吹枕边风,你不怕。行政管理部最乱,你以为阳叔派你来是为什么?黄澄是黄妃堂兄,为人正直,但是来的时间太短,下面根基未立,行不得大事。陈国虽是副职,但在这里任职日久,与外籍人抱成一团,有种水泼不进的味道。若是阳叔下定决心,对付陈国也是易事,但又碍着芙妃那里。我在这里呆的时间最久,观察的十分明白,陈国借着遗留问题挖坑,想拉黄澄下马。我碍着妹妹与芙妃是姐妹,也不好明着帮助黄澄。正好你来,将问题解决掉,你立了功,帮助黄澄坐稳位置,又理顺这边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再说,里面还涉及黄巾后人,你怎能置之不理?”
张靖一怔,道:“这边怎会有黄巾后人?”
田思道:“这边有一个村落二千余人,平常日子过得也可以,估计德妃娘娘也未必知道。当年黄巾家眷,在东莱安置近十万人,一小部分就安置在附近,聚成一个村落,名叫八渠帅村,是程远志将军旧部家眷。陈国这人拉党结派,以前兵曹处理八渠帅村与邻村分界一事,原本十分简单之事,被他弄得复杂异常。后来我弄明白其中缘故,就是陈国设谋,将相关证据不知弄到那里去了,因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八渠帅村因此与邻村弄得很僵,若是有心人存心挑事,势必会有一场械斗,出人命也是正常之事。你先熟悉一下情况,我派人继续摸清底细,到时筹谋一下,让那些心怀叵测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事若不涉及黄巾人,张靖也不愿得罪袁家,毕竟袁芙就在宫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其子姜扬又最是崇拜自己,关系一向很好。张靖略想一想,问道:“兵曹副职有陈国的人?”
田思道:“少吏于甘是南州兵曹于禁族弟,此人勉强可以算是长安系,是个老好人,互不得罪。司马费深是费家人,与陈家也不是一路。从事国见是国渊族人,妻子是陈家族人,与陈国来往甚密,可以说是陈国的人。上次调查涉及陈国一案,部分证据遗失,我查来查去,并非国见派人所为,我怀疑费深或于甘有一人在给陈国出力,但未查到证据。”
张靖想了想,毅然道:“既然如此,就查个水落石出,真若办了陈国,大不了回宫给芙妃请罪去。”
田思哈哈大笑,道:“以四皇子的魄力,此事必定很快水落石出。我召集大伙开个会,你都认识一下,你的公房我给你安排个单间,以后就是我的专职书吏。”
参加会议者共有五十余人,田思坐在主台中间,左侧是司马费深,年约三十四五,文质彬彬,不似武将似文士。于甘坐在费深左侧,从事国见坐在田思右侧。国见三十出头,四方脸,浓眉大眼,相貌堂堂。
兵曹领导班子,年纪最大的三十四五岁,年纪小的三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兵曹主记室类似办公室,是专门为领导服务的机构,共有九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不是县长的儿子,就是校尉的弟弟,总之都多多少少有些背景。
都是清一色的关系户,安排起来很不容易,个个都是耍太极的高手,尤其是主记室的文字工作,更是没人肯碰。张靖成为主记室书吏,分工为国思服务,分管内勤。
田思宣布张靖的职责后,与会人员表情各异。分管内勤的人大喜过望,鼓掌表示欢迎。多数人笑逐颜开,但是笑容后颇有深意。张靖站起来向大家客气一番,说了些场面话,暗暗将众人表情瞧在眼里,仔细品味。
刘开的工作十分简单,拨出十人归他管理,按照军规执行即可,也没有多少可交接的事。张靖单独一个公房,主要负责上通下达的文字工作,需要办理相关交接手续。
第72章 两天就开始花心?()
现在搞内勤文字的名叫安百,年纪十七八岁,是青州国学分院毕业的弟子,会后给张靖抱过一堆文字资料。张靖一边整理资料,一边说道:“安师兄,我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多指教。”
安百摇摇头,笑道:“咱们是难兄难弟,相互支持才是。”
“难兄难弟?”张靖不由有些疑惑,道:“怎么说的咱们这么难听?”
安百叹口气道:“我们是军队,不是衙门,若在总部军衙或者各军营军衙,负责文字属于好差事,跟领导亲近,提拔得快。在我们这些可以执法的职司,做内勤比做外勤吃亏。”
安百在此工作数年,总结出不少经验之道。张靖虽是新兵,却是合魂者,故意将话题引入深处,说:“谢谢安哥提醒,我还以为搞文字工作,出人头地比外勤快得多。”
安百与同僚关系一般,身上带有一股傲气,是刚入仕途、有才气、缺少阅历经验者的通病,不知天高地厚,就会栽大跟头,很多人遇到挫折,可能会一蹶不振。在兵曹的当差经验,安百比张靖多不少,若是说起心机,他远远不及张靖。
带些傲气的人好为人师,张靖只是几句话,就让安百沉不住气,开始滔滔不绝地说道:“很多部门都有主记,朝廷和地方官府提拔得多,军队主要任务是行军打仗、后勤调度,文字也有用到的地方,不过不多。即使得到领导赏识,往哪个部门安排?任职以后能服众吗?在军队基层担任主记,提拔概率不如实实在在的军功。现在后方无仗可打,后勤油水多,内勤油水少,收入不一样。若是遇到贪腐的领导,光领礼钱不认人,内勤只凭薪俸,能送多少?”
安百说的很实在,这就是基层的现状,无战功可立时,就要想法多些收入,有钱就可多建立关系,提拔就快。但是这些实话,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有心人听着肯定不舒服,说明安百还是书生意气太浓。
安百在这滔滔不绝发牢骚,张靖听到最后,报怨其实集中在一个点上,利益分配不均,外勤有补助、车补、饭补等等,内勤只有加班费,一月下来就差不少。
午饭后,田思叫张靖过去,交代一些文字资料。张靖临行前,忽然说道:“我们的分配制度是否有问题?”
田思疑惑地问道:“分配制度?”
张靖道:“大伙儿都不愿干内勤,因为外勤的收入比内勤高。我核算一下,光是各种补助相加,将近薪俸的一半。出差补助其实花的不多,下乡都管饭,行路皆有车马,那些所谓的补助不过是些名目,大家出一趟差也不辛苦,潇洒一趟回来,带些土特产,打些山猪山鸡,轻松快活钱还多。干内勤搞文字材料的都是有才的人,自恃比别人有才,收入却不如别人,日子过得不如别人好,不发牢骚才怪。我觉得许多制度都需要调整,不需要的补助可以砍掉,将这些钱搞一个奖惩基金,每月评比工作,给成绩好的发奖金。”
这话也就张靖能说出来,第一他的身份与众不同,不需要顾虑上级对他的印象第二他身家无数,不在乎这些小钱,绝对不是为了私利第三修改制度会影响大伙的利益,从别人的碗里捞肉,一般人没有这个胆量。
其实为官当差,也需要保证合理权益,必须要有人争取,吃亏者碍于面子或其它因素,没人争取,别人皆有自己的算盘,与个人无关,谁去出头?立朝多年,还是沿用当年的政策,很多已不合理,大家都没人提,一直沿袭至今。许多不合理的规定,有人提出来,才会引起关注,当成一个问题来解决,形成解决方案时就会出台新政策,不合理的地方才会改掉。
田思沉吟一下,道:“有些制度是不合理,你考虑一下,拟定一个方案,我们先试行一个阶段,若是效果好,就报上去!”
张靖出来整理几篇资料,很快搞完,就与安百讨论薪饷新制度。安百平常琢磨过这些事,又了解情况,长篇大论说到天黑,张靖已经从中剥出纲要,只需调研一下,丰富一下数据,再将纲要细化,就是不错的整改意见。
下了值,张靖、刘开走到宿舍院门,正好遇上黄菲羽。
黄菲羽刻意打扮过,像是有意过来,却又扮作巧遇的样子。张靖也不说破,笑道:“菲羽晚上若是无事,我和刘开请你客?”
黄菲羽本就是有意来此,笑道:“吃晚饭的时间有,不过不能回家太晚,我还要照顾母亲。”
张靖想了想,道:“信阔,晚上大家热闹热闹。你与菲羽先去海味居,我去找凤妹。”
刘开去定房间时,海味居正好还有一个小包,在二楼最内侧,显得十分幽静。刘开请菲羽点了菜,两人先去小包喝茶等候。不一会,张靖独自回来,道:“凤妹家里有事,来的晚些。”
刘开女友名叫姜月婵,是姜丁三女儿,已经订了婚约。姜月婵与菲羽同班,与菲羽关系尚可,刘开与菲羽以前就很熟,见菲羽让张靖坐在身侧,开玩笑道:“你们俩在那比翼双飞,我在这形只影单,我说菲羽,你还没有男友,能不能考虑一下四哥,要不考虑一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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