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是二月中旬,但深夜依旧寒冷,韩非便放下笔墨走到火堆前取暖,搓着双手道:“愚叔你年纪大了,这次来唐国,我不该带你来的,估计是长途跋涉劳累所致。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辰,你就再回去补个觉吧?”
愚叔并没有回答韩非的话,而是叹息一声:“非公子啊,你为了一面之缘的唐公付出这么大代价,值得么?咱们又不欠唐国什么情分,你为啥不顾一切的来援唐啊?”
韩非笑着向火堆里填了一根木柴,徐徐说道:“人无信不立,国无信则败。非此来并非只是为了救唐国,也是为了不让韩国失信于天下人!”
“信用?”
愚叔苦笑,火光照耀着他布满皱纹的苍老额头,“在这乱世,信用又有多大价值?只怕最后还是抵不过尔虞我诈啊!”
一百三十二 半渡而击()
夜幕中,一支八千人的队伍正迅速逼近韩非义军扎下的营寨。
就在今天晌午,魏军斥候从过往的“商旅”口中得知有一支千把人的韩国义军正在卷县黄河渡口过河,由于船只有限,所以过河的速度极慢。
魏军斥候按图索骥,悄悄来到黄河边上刺探,得知原来这支队伍是由韩国公子韩非组织的义军。当即分头行事,一人回去禀报乐羊,一人继续留下来盯梢。
韩非是谁?
韩国贵胄,韩侯的堂侄,当世最有名的的大家之一,由他一手缔造的法家学派甚至得到了陈国的李耳与鲁国的孔丘两大巨匠的赞誉,名动天下。
“哈哈……若能捕获韩非,足以胜过拿下一座城池!”
乐羊闻报后大喜过望,当即亲自挑选了八千精兵跟随斥候前往黄河岸边伏击韩非。经过大半夜的急行军,悄悄逼近了韩国人扎下的简陋营寨。
“龙贾,魏昂何在?”
乐羊手抚佩剑,招呼两员部将来到马前,“你二人各率两千人从左右包抄,绝不能让韩非跑了!”
身高八尺的龙贾生的魁梧雄壮,膂力过人,使一口七十斤的大斧,在暴龙出现之前号称魏国第一猛将,却在后来的比武中输给了暴龙。
魏昂则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武将,生的仪表堂堂,器宇轩昂。他是魏国侯室的宗亲,也是魏侯魏斯的族侄,因为弓马娴熟,精通兵法,因此被魏斯重点培养。
二将在马上一起拱手领命:“乐将军请放心,此番绝不会放走一人!”
乐羊点点头,再次提醒道:“记住,抓活的,绝不能伤害韩非一根毫发!告诫三军,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许放箭!”
“是!”
龙贾与魏昂答应一声,各自引领了两千将士分头包抄韩国人的营寨。
乐羊佩剑出鞘,朝前方的帐篷一指:“给我冲锋,没有本将命令,不得擅自放箭,一定要生擒韩非!”
四千精锐魏军纷纷点头,或者拔刀出鞘,或者手持矛戈,人缄口马摘铃,跟着乐羊直扑韩营。
韩非派出去巡夜的门客终究只是草莽,并没有军人的纪律和警惕性,看看天色已经到了四更,一帮人便找了个山坳点起木柴取暖。
直到魏军杀到距离大营只剩下二里路的时候方才察觉,顿时乱作一团的大喊大嚷,“不好了……有敌军夜袭!”
“不好愚叔,有敌人来袭!”
正在帐篷里奋笔疾书的韩非闻言大吃一惊,急忙拔剑出鞘,亲自吹响了号角,提醒睡梦中的义军准备战斗。
魏军来的速度极快,犹如黑夜里涨潮的海水一般,再加上义军的营寨极为简陋,连寨栅都没有,两军很快短兵相接,展开了白刃战。
韩非率领的这支义军中有一百多名徒弟,两百多门客,其中一半是文弱书生。
而招募的义军里面有农夫、有小贩、有樵夫、有猎户,简直是三教九流,又没有甲胄护身与长兵器杀敌,可谓是彻头彻尾的乌合之众。
一顿饭的功夫,义军便被全副武装的魏军砍翻了三百余人,而不过才杀死了十几个敌人。很快便被魏军逼成一团,围了个水泄不通。
“师父,我们护着你走!”
“非公子,你放心,吾等誓死护卫你突围!”
韩非的这些徒弟与门客倒是颇有骨气,面对着甲胄森然,刀枪林立的魏军并没有贪生怕死,一个个持剑挡在韩非周围,宁死不降。
乐羊策马向前,拱手道:“请韩非公子出来搭话,在下魏国中将军乐羊!”
韩非不顾徒弟与门客的阻挡,推开众人出列,不卑不亢的抱拳道:“乐将军,在下韩非!”
乐羊报以微笑:“非公子,久仰大名,若是在市井街巷相见,乐羊少不得向你讨教一番学问。可惜这是沙场,若非公子识时务,命你的队伍放下刀剑,我军不会伤害你们!”
“不要听他的,跟他们拼了!”
韩非的徒弟与门客纷纷叫嚷,而雇佣的义军却已经丧失了斗志,本来是为了赚几个军饷养家糊口,没必要豁出性命,纷纷扔下手里的刀剑求饶。
“我等是被雇佣来的,将军饶命!”
韩非叹息一声,扭头吩咐众弟子与门客:“敌众我寡,不过是以卵击石,都把刀剑给我放下!”
魏军齐刷刷的举起刀枪恐吓:“放下武器,降者免死!”
在魏军强大的压力之下,韩非的徒弟与门客只能扔了刀剑,束手就擒。
乐羊倒也没有为难韩非,除了不让他自由活动,并没有使用绳索与脚镣、枷锁等刑具。
得知方离率领的唐军已经逼近敖仓境内的黄河渡口,为了避免韩非被救走,乐羊决定派遣魏昂率两千人把韩非押解回魏都邺城,交给魏侯发落。
“非公子,得罪了,麻烦去邺城走一趟!”乐羊客客气气的拱手给韩非送行。
韩非面无表情,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淡然道:“人终有一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俘虏了韩非之后,乐羊与邓庐率领的两万多人合兵一处,再次向西直逼河内。
晌午时分,魏军兵临河内城下,只听城头上号角呜咽,飘荡着曹、高两面大旗,原来是方离唯恐河内有失,不等马忠筹集到足够的船只,便让曹操与高顺率领了三千人提前过河,前来河内守城。
城头上除了三千唐军之外,还有一千五百郡兵以及河内的万余百姓,几乎是全民皆兵,凡是能派上用场的全部拿来杀敌,砖头瓦砾,雨点一般从城墙上倾洒下去。
曹操全副披挂,挥舞着佩剑沉着指挥:“诸位将士、百姓,唐公的援兵就在河南,很快便会赶来增援,大伙儿齐心协力,何愁魏军不退?”
高顺话语不多,率领他一手组建的八百“陷阵营”用角弓猛射魏军,一个个准星出奇的高,不过一个多时辰功夫,便射倒了至少三百余名魏卒。
就在这时,魏军斥候飞马来报:“禀报将军,方离此刻正率唐军在敖仓县境内的夏津渡过河,请将军速做定夺!”
“半渡而击之,若是捉住了方离,何愁唐军不破!”
乐羊当机立断,决定放弃进攻河内,与龙贾、邓庐二将率两万七千魏卒杀奔夏津渡口,趁着唐军过河之际发起突袭。
河内城距离夏津渡口不过六十里路程,乐羊率部疾行,于夜间亥时抵达了夏津渡,发现唐军依然在黄河南岸驻扎,并无过河的迹象。
斥候一脸纳闷,搔首道:“奇怪,小的白天明明见到唐军正在乘船渡河,我去回报将军时唐军已经有两千多人过了黄河,为何现在唐军大营还在南岸,而北岸却空无一人?”
乐羊抚须沉吟,片刻后恍然顿悟:“不好,怕是中了方离的诱敌之计,全军速退!”
随着乐羊一声令下,两万七千魏军首尾转换,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由龙贾在前开路,乐羊居中,邓庐殿后,全力赶往河内西北八十里的雍城,再根据情况作出对策。
果然不出乐羊所料,就在魏军抵达夏津渡的时候,周瑜率领的三万唐军就在下游七十里卷县境内用三十余艘船只渡过了黄河。小船一次只能承载十几人左右,整整花了一天一夜才把三万人马全部运过黄河。
唐国君臣本来计划由方离把乐羊吸引到夏津渡口“半渡而击唐军”,而周瑜却率三万唐军自卷县渡河北上,快速抄截乐羊的后路,来个前后夹攻,争取一举将这支魏军歼灭。
但由于乐羊的警觉,周瑜率领的三万唐军刚刚过了黄河,还没有启程抄截魏军的后路,乐羊就率部退走了。并占据了地形险要的雍城,与进攻平陆的庞涓首尾呼应,不给唐军前后夹攻的机会。
“这乐羊倒是警惕的紧!”
计划落空,方离郁闷的摇头叹息,命马忠组织将士过河,花了将近一天的功夫,一万五千唐军才全部乘船来到黄河北岸。
曹操与高顺率领河内的三千守军前来会合,向方离禀报道:“周公瑾将军已经率部抵达雍城东南十五里,与占据了雍城的乐羊军团对峙,未敢轻进。”
方离点点头:“咱们两支兵马合起来接近五万,不必惧怕乐羊,直逼雍城与魏军决战。”
当下这支唐军由高顺在前开路,方离、曹操率部居中,星夜兼程,于次日傍晚抵达了雍城西南二十里安营扎寨,与周瑜军团东西呼应,互为犄角。
在乐羊率军赶往河内之后,庞涓又连续攻打了平陆三天,俱都被审配、纪灵发动百姓死死挡住。又有张辽在外围不停的骚扰,魏军依旧难以踏入城门一步。
这让庞涓郁闷不已,得知五万唐军来援平陆,便修书给乐羊命他守住雍城阻挡唐军,待自己攻破了平陆之后便来与他会合,再与唐军主力决战于雍城,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方离并不想与魏军正面决战,以免造成巨大的伤亡,便在雍城按兵不动,派遣斥候赶往韩国,刺探韩武的动静。
大名鼎鼎的韩非被抓,作为诸强之一的韩国难道不应该有所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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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三 虞子期的条件()
楚国王城,郢都。
虞子期的身份是楚军偏将,军饷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便在城南买了一处四合院,雇了一个老仆,一个婢女照顾自己兄妹。
马皮和简快带了数骑随从乔扮成商旅,一路快马加鞭,花了五天的时间抵达了郢都。
楚国已经数年没有大战,因此军备松弛,马皮一行并没有费太大劲便混进了城内,找了个客栈下榻,花了半天功夫打探到了虞子期的住宅。
马皮行事素来谨慎,对简快道:“主公说虞姑娘的兄长一心要把妹子许配给项羽,咱们就这样贸然上门怕是不受欢迎,不如明日清晨去虞宅门外守着,等虞子期出门后拜访虞姑娘。”
“善!”简快一口答应下来。
次日,天色刚亮二人便来到虞宅门外不远处守候,等了半个时辰后果然看到全副甲胄的虞子期策马出了家门,直奔城外的楚军大营而去。
“妥了!”
马皮喜出望外,来到门前拍响了门环。
片刻之后,一个年约五旬,须发微白的老者手持扫帚前来开门,一脸诧异的问道:“二位找谁?”
马皮笑容满面的施礼:“呵呵……我等来自唐国,有两封书信分别带给虞子期将军与妙戈姑娘,劳烦通报一声。”
“稍等,老朽去通报一声!”老者答应一声,掩了房门,转身进了院子。
虞妙戈回到郢都已经四个多月,百无聊赖之下想要开一家药铺赈济苍生,被虞子期以“女人家不便抛头露面”拒绝,让她好生在家里学习针线活,实在闲得慌就练练歌舞。
虞妙戈大清早起来正在庭院里练习舞技,忽然看到老仆匆匆走来,便收了舞姿,和蔼的问道:“申伯走的这么匆忙,所为何来?”
老者笑容满面的道:“呵呵……女公子,有好消息!”
“哦……不知有什么好消息?”
虞妙戈陪笑问道,虽然这老者只是仆人,但虞妙戈却一直把他当成长辈。自己也是穷人出身,没必要摆出贵族的架势。
申伯笑道:“我可是听小鹿这丫头说女公子逛街的时候经常打听唐国的消息,这不门外来了两个唐国的商旅,自称给将军和女公子分别带来了一封书信。”
“一定是方离的书信!”
虞妙戈喜出望外,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大门,后面叫小鹿的十四岁婢女拎着裙子紧追,“女公子你慢点,小鹿快追不上你了!”
虞妙戈一阵风般来到门口,心不跳气不喘,显示了出色的体魄。
笑容满面的对马、简二人施礼道:“两位是来自唐国的商旅?有书信捎来?”
马皮与简快不仅有些惊讶于虞妙戈的容貌,简直像是仙子下凡,岂是人间所有?各自在心里沉吟一声“唐公真是好眼力啊,怪不得会对这虞姑娘念念不忘!”
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齐齐作揖施礼:“哦……小人见过虞姑娘!”
“不必多礼!”虞妙戈赶紧招呼二人起身。
二人心道“你可是我们大唐未来的女主,岂敢怠慢?”
马皮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掏出两个牛皮信封,毕恭毕敬的交给虞妙戈:“不瞒虞姑娘,我二人乃是唐国的使者,此来郢都乃是奉了唐公之命前来给虞姑娘送信。”
“唐公?”
虞妙戈先是一愣,旋即哑然失笑,“我都忘了,我走的时候方伯辅还是虢虞两国的大将军,这一晃还不到半年的功夫,就已经成了与我们楚公比肩的诸侯了。”
马皮笑吟吟的奉承道:“谁说不是呢?主公挽狂澜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上马能横槊,下马能赋诗。我们唐国多亏了他才避免了遭到晋军涂炭。虞姑娘能够看上我家主公,真是好眼力啊!”
“哪里,哪里……我和唐公只是朋友。”
虞妙戈忍不住霞飞双颊,嘴里谦辞了几句,心中却忽然有些黯然神伤,自己和方离只是短暂的相处了半月而已,无亲无故,不是朋友又是什么?
马皮唯恐待得久了节外生枝,婉言谢绝了虞妙戈用膳的挽留,抱拳告辞:“这里还有一封我家唐公写给虞子期将军的书信,劳烦虞姑娘转交。”
送走马皮二人后虞妙戈拿着两封信直奔自己的闺房,一路掂量着轻飘飘的牛皮信封,心中纳闷不已,写信不是应该用竹简么,这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虞妙戈百思不得其解,回到闺房后干脆把两个牛皮信封全部拆开,便看到掉出来几张折叠的像丝布一样的柔软东西,但还要软,还要薄。
“到底什么东西啊?”
虞妙戈小心翼翼的摊开纸张,便看到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图上的女子倾国倾城,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不正是自己么?
“哇喔……太漂亮了,太震撼了,方将军这是用什么做的画?”虞妙戈叹为观止。
名字叫做小鹿的婢女也跟在一旁“叽叽喳喳”:“啊哟……这是什么丝做的啊,这么软这么白?这画像好逼真啊,你看这眉眼,这唇角,简直和女公子一模一样!”
虞妙戈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呢喃道:“已经分别了将近半年,想不到方将军竟然还记得我的模样,我真是好感动!”
“人家现在是唐公了!”
小鹿在旁边纠正女公子的错误,“以后女公子就是唐妃了,比将军夫人更尊贵咯!”
虞妙戈爱不释手的看了半天画像,这才小心翼翼的放下,捧起了方离写给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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