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谨慎的林岳还是不放心,提议三人轮流值夜,滕循、张虎欣然从之。
滕循知道张虎是个粗人,嗜睡贪酒,便决定由自己守上半夜,林岳守下半夜,张虎到凌晨之时再来替班。
滂沱大雨下了一个半时辰逐渐稀疏了下来,阵阵秋风愈来愈寒,让许多巡夜的虞军士卒冷不丁打个寒颤。
“将军,晋人都在营房里酣睡,尤其那个魏丑呼噜声简直像打雷!”
滕循命斥候假装巡夜刺探了一圈魏丑等人的动静,发现并无异常,等林岳到来后这才决定回帐入寝。
连绵秋雨下个不停,从傍晚一直下到半夜依旧不肯停歇,绛关到处都是积水。
林岳从子时一直守到寅时,打着呵欠的张虎这才姗姗来迟,挥手让林岳回去休息,把城防放心的交给自己。
“我上半夜已经睡了一个时辰,撑到天明亦不会困!”林岳对张虎不太放心,想要继续留下来坐镇。
张虎却认为林岳这是在蔑视自己:“怎么,林将军莫非不信任我张虎?老子……我跟你说,我协助滕将军守这绛关已经三年有余,连个晋国的蚊子都没能飞过去!”
林岳抬头看看天空,雨势已住,黎明将至,便回营休息,留下张虎独自坐镇城墙。
黎明将至前的一刻是大地最黑暗的时候,混沌的天空笼罩着绛关,伸手不见五指。
将军府某个房间内男扮女装的重耳突然坐了起来,在黑暗中轻轻召唤身边的两名侍女:“银剑、金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你们出手了!”
几乎就在重耳起身的同一瞬间,挤在同一房间里打地铺的婢女们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身手矫健,动作敏捷,与进城之时的弱不禁风判若云泥。
被称作银剑、金环的两个女子已经除掉了外面的长裙,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太子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关。”
重耳点点头,挥手吩咐一声:“所有人拿出兵器,随时准备厮杀。金环你带两个婢女去外面把守将诈来,就说骊姬娘娘突然腹痛的厉害。”
原来这三百侍女皆是重耳秘密训练的女兵,在晋国一个秘密军营刻苦操练数年,直到今日才被投入战争,真可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而被称作银剑与金环的两个女子便是这支女兵的头目,俱都身怀武艺,出手非凡,重耳对二人很是器重,因此才带了她们前来诈关,企图里应外合拿下虞国的北大门。
将军府里的两百名女兵俱都除去长裙,身着劲装,一个个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抽出,只等重耳一声令下,随时展开厮杀。
这时候的骊姬露出恐惧的表情,少了白天的妖媚与镇定:“太子,绛关里好多虞军将士,你带着一帮女人能有多大把握打开城门?可千万别害了我啊!”
“母姬请放心,若是损害了你一根毫发,父亲都会和我算账!”
重耳手持佩剑,在黑暗中静坐,竖起双耳聆听外面的动静,以防不测,“我已料到今夜有雨,因此断定滕循会放我等入关。此刻想来先轸将军的精锐先锋已经逼近关下,只要我等打开城门,绛关必破!”
被唤作金环的女侍卫出门向守卫将军府的校尉说骊姬娘娘腹痛的厉害,正在房中寻死觅活,请火速派个医匠来给娘娘治病。
校尉不敢怠慢,急忙亲自到城墙上飞报张虎。
张虎闻言顿时起了邪念,想起骊姬魅惑人心的容貌,决定亲自去将军府“探视”一番,若是能趁机揩点油,也算不枉此生。
张虎打定主意后带了几名亲兵下了城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将军府,只见门外有几个婢女正在焦急的等待。
“骊姬娘娘怎么了?让我看看!”
张虎在门前撸起袖子,装作古道热肠的模样。骊姬不是腹痛么,自己正好借机上下其手,占点便宜。
金环故作焦急的道:“娘娘可能吃了浸泡雨水的食物,又感染了风寒,此刻正腹痛的厉害,不知医匠何在?”
张虎大手一挥,吩咐前面带路:“我在军队中给许多人包扎过伤口,对医术略通一二,也算半个医匠。事情紧急,先让我给骊姬娘娘诊断一番!”
“那好吧!”
金环不情愿的放张虎进门,却挡住了后面的亲兵:“里面全都是女人,许多姐们被淋湿了衣衫,都脱下来晾晒,诸位请留步!”
“呃……张将军好眼福!”
被挡在外面的虞军俱都眼馋不已,只能望门兴叹,被挡在了朱漆大门之外。
“骊姬娘娘哪里不舒服,让本将来诊断一番!”
张虎跟着金环进了房间,望着斜躺在床上的丰腴女人,不由得垂涎三尺,双眼放光。装模作样的大喊一声。
突然人影一闪,银剑自门后跃出,自张虎背后一剑刺出,登时透心而过,血如泉涌。
张虎的身体顿时瘫软下去,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你们……这帮……女人,敢算计……”
金环转身,锋利的匕首闪电般划过张虎的咽喉,登时喷溅而出,洒了一地。
重耳自屏风后面闪出,蹲在张虎的尸体前弯腰搜索一番,把腰牌摘了下来,然后脱去女装出了将军府直奔营房,对监视魏丑一行的校尉道:“骊姬娘娘腹痛的厉害,绛关的医匠都无法诊治。张虎将军让魏将军带人护着骊姬娘娘连夜出关去王城,寻找医术高明的匠人为娘娘治病。”
“哎呀……娘娘病了?”魏丑装模作样的起身,一脸焦急的大呼小叫,“兄弟们都别睡了,跟着我去将军府!”
看守的校尉见了张虎的令牌不复多疑,便放魏丑一行离开营房直奔将军府而去。
就在魏丑尚未抵达将军府的时候,重耳已经命府里的女兵装作惊叫,大呼“有贼”,把守卫在门外的虞兵分批骗了进来,施以偷袭,杀的虞军几乎无一漏网。
剩下的一批虞军发现端倪欲走,被魏丑率部杀到,一声虎吼,刀剑出鞘,率领百十名精锐随从一阵杀戮,全部砍翻在地,不曾走脱一人。
三十三 能文能武()
雨后的天空阴沉晦暗,大地依旧被黑暗笼罩。
重耳与魏丑轻松解决了看守的虞军,下令全部换上虞国的甲胄,留下叫做金环的女兵头目率领五十人看守府邸,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
重耳则与魏丑率其他人摸黑直奔绛关北城门而去,待到了城墙上面把张虎的令牌一亮:“秋雨过后气温骤降,张将军让我等来替你们下去休息。”
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雨过后北风瑟瑟,在城墙上淋了大半夜的将士早已饥寒交迫,渴望着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钻进被窝里酣睡上一觉。
“张将军何在?”
张虎下去之后负责统率的校尉上下打量了重耳一眼,打着呵欠问道。
重耳拱手道:“晋国的骊姬娘娘突然得了急症,张将军去找滕将军商议对策去了。”
“可是你们人数有点少啊,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校尉眼神中露出一丝质疑,另一个原因就是这支队伍至少有一半的人个头偏矮,看起来很是瘦弱,只怕战斗力强不到哪里去吧?
重耳笑道:“我等是林岳将军的部下,提前吃了早饭过来换防,待会儿林岳将军会亲自带队来城墙上驻守。”
因为有来自池阳关的四千援军加入,所以彼此不认识也是正常的事情,校尉接过令牌检查一番,确认是张虎的令牌无误,不复多疑,当即率部下了城墙。
不消多时,驻守在绛关北城墙上的五百虞军士卒悉数退走,只剩下重耳、魏丑率领的两百多冒牌货。
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虞国的北大门,魏丑对重耳佩服的几乎五体投地:“唉呀……太子殿下真是了得,没想到你除了治国之外竟然还懂得用兵,有你这样的领袖,我大晋何愁不能平定天下?”
重耳笑吟吟的站在绛关的城墙上,吹着萧瑟的秋风竟如沐春风一般神清气爽:“哈哈……雕虫小计,何足挂齿?如果咱们连小小的虞国都灭不了,谈何争霸天下?拿什么来与齐、秦争锋?”
魏丑头摇的像拨浪鼓:“哪有太子殿下说得这么简单,绛关可是虞国的门户,常年重兵驻守。我与先轸率部攻打了七次绛关,只有两次攻破城门,其他时候俱都铩羽而归。没想到太子殿下略施小计,不费一兵一卒就打开了绛关大门,我们这些武夫不服不行啊!”
重耳站在城墙上极目向北眺望,忧心忡忡的道:“按照约定,先轸将军率领的前锋部队应该到了吧?如果天亮了还不能进城,只怕我等将会前功尽弃!”
“来了,来了!”
被唤作银剑的女兵头目视力极佳,在黑暗中发现北方有人浪如潜流般向绛关涌来,登时兴奋的提醒重耳。
“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年方二十五六的重耳表现出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大将风度,背负双手下令开门,同时吩咐魏丑带领一支兵马堵住绛关北门,不要放走一兵一卒。
“好嘞,出谋划策俺不行,厮杀看俺的!”魏丑拍了拍胸膛,踌躇满志,“有我魏丑守门,虞军休想逃脱一人!”
城下来的这支队伍正是晋国大将军先轸亲自统率的两万先锋部队,于昨日傍晚悄悄抵达了距离绛关五十里的中条山脚下隐藏起来。只等重耳、魏丑入关之后按照约定于凌晨直逼绛关门下,里应外合,杀虞军一个措手不及。
夜色中的晋军展现出了惊人的素质,来势极快,犹如涨潮的海水一般汹涌而来。脚步整齐划一,人缄口马摘铃,在萧瑟的秋风中直抵绛关城下。
伴随着“吱呀呀”的响声,绛关大门缓缓敞开,先轸披盔挂甲,手持长刀策马而入。
“拿俺的大斧来!”
魏丑招呼一声,从亲兵手里接过一柄重达八十斤的开山斧,翻身上马,唿哨一声,率领了三千精锐直奔绛关南门而去。
“太子真是了不起啊!”
先轸在马上向重耳抱拳施礼,心悦诚服的道:“公子计赚绛关城门,接下来只需在城头上看将士厮杀,看我与魏丑灭尽关内的虞国将士,绝不放走一人!”
重耳在城头上微笑着还礼:“好,我就在城上看两位将军用兵!”
先轸下令留下一千人守卫绛关北门保护重耳,又派遣了一千人跟随叫做银剑的女兵头目赶往将军府保护骊姬,剩下的人兵分两路,合围虞军大营。
“杀啊,降者免死!”
一时间绛关城内杀声四起,声震云霄。
冲天的火光之中,两万晋军精锐犹如下山猛虎一般直扑虞军大营,挥起钢刀砍向迷迷糊糊的虞军将士,一时间杀的尸横遍街,血流满巷。
一柄柄钢刀高高举起狠狠砍下,一支支长枪狠狠刺出,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乱作一团的虞军将士纷纷倒在血泊之中,死者不计其数。
听到杀声的林岳情知中了晋人之计,急忙点起麾下两千将士杀奔将军府,企图控制住骊姬,将晋军逼出关外。
“给我射!”
早就料到虞军会来抢夺骊姬,先轸亲自率五千人在附近设伏,四面八方乱箭齐发,射的虞军人仰马翻,倒地者不可计数。
“将士们,食君之禄,当报君恩!”
林岳情知今日在劫难逃,手提长枪奋勇冲锋,希望能冲进府邸里面抓住骊姬。
“给我狠狠的射,斩虞将首级者赏金币三百,升校尉!”先轸手中大刀一挥,下令向林岳集火。
一时间弩箭纷飞,犹如飞蝗一般射向林岳及他身边的近百名亲兵。
林岳挥枪格挡,拨打雕翎,奈何晋军火力密集,林岳招架了不过片刻,便被乱箭穿身,死于阵前。
就在林岳战死的同时,滕循见大势已去,亲自率领剩下的残兵剩卒朝绛关南门突围。
一路且战且走,在付出了三千余人战死的代价之后终于逼近了绛关北门,只要打开城门便能逃回平陆报信。
火光之中,魏丑纵马提斧,率三千伏兵杀出,大吼一声:“无谋虞将,中了俺家太子诈城之计,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滕循又怒又恨,破口大骂,提戈骤马直取魏丑,“阴险卑鄙的小人,可惜我滕循眼瞎,有负主公所托!”
“岂不闻兵不厌诈?是你无能连累了虞国丢失关卡,你能怪何人?”
魏丑催马向前,手中大斧高高举起,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劈下,声势骇人。
滕循挥戈奋力死战,两马相交不过三合,魏丑卖个破绽,一斧劈中滕循后脑勺,登时斩下一颗头颅。
随着滕循、林岳、张虎等人相继死亡,虞军群龙无首,被晋军堵住南北两座城门,大肆杀戮。
双方从凌晨酣战至晌午,一万两千虞军战死八千,剩下三千多人全部做了俘虏。
而出其不意的晋军仅仅付出了三千人的代价,就轻松拿下了虞国的北方门户,接下来便可以剑指平陆,灭亡虞国。
三十四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绛关之战晋军大获全胜,仅以三千人的伤亡代价便全歼了一万两千守军,打开了虞国的北大门。
绛关丢失之后虞国无险可守,向南一马平川,距离虞国王城不过一百五十里路程,一个昼夜的急行军便可以兵临城下。
三晋大地一时马蹄声隆隆,烟尘滚滚,尘土遮天,旌旗蔽日。
随着虞国北大门敞开,二十万晋国铁骑浩浩荡荡的穿过绛关,向南挺进,剑指虞国王城平陆。
“太子殿下,我军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绛关,都是你的功劳。但随着我军战线向南推进,赵雍势必会蠢蠢欲动。毕万、赵夙等人勇则勇已,然而缺少谋略,还需劳烦太子返回国内坐镇,严加防御,让臣等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南伐虢、虞!”
在离开绛关之前,先轸言辞恳切的请求重耳归国坐镇,把南下伐虢的任务交给自己。
面容清癯,看起来有些阴柔的重耳点点头拍了拍先轸的肩膀:“我也是这么想的,相比于赵国咱们土地、人口、资源、兵力等各方面都有优势,但唯一处在下风的就是统帅……”
“是啊,赵国的几个统帅确实厉害!”
先轸手抚佩剑站在路边,望着浩浩荡荡穿梭在驿道上的晋国雄师,感慨一声。
重耳急忙解释:“当然,我不是说的将军你,在咱们晋国也就你能胜过廉颇、李牧等人了。”
“呵呵……会有机会交手的!”先轸微微一笑,对此表示期待。
最近天下有传言说他的统帅能力不及廉颇和李牧,这让先轸颇为不服,早就有心和赵国三大统帅掰掰手腕。
重耳与廉颇在绛关分道扬镳,重耳带着骊姬与他的两百女兵北上返回曲沃,先轸则与魏丑、狐射姑、赵盾、荀息等人率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南下,直取平陆。
晋军以最快的速度向南推进了五十里之后,先轸立即唤来狐射姑、赵盾二将,询问道:“前不久百里视从池阳抽调了四千兵马增强绛关的防守,二位以为是何用意?”
“可能百里视知道我们会强攻绛关吧,毕竟池阳的道路太坎坷。”狐射姑策马提缰,胸有成竹的答道。
先轸微笑着摇头:“非也,非也!”
狐射姑愕然:“哦……将军以为百里视意欲何为?”
先轸手中马鞭朝西南方向一指:“从池阳到平陆,沿途山脉连绵,适宜伏击。我看百里视故意抽调兵力前往绛关,并派了个初出茅庐的方离坐镇,就是要故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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