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勇的分析和孙策的心态完全相反,实际上军中已经急得不行了,每浪费一天,北方的战况就会恶化一天,孙策恨不得一日行军八百里找到白狄的主力决一死战。
但方离的计划是要全歼南北屈的敌军,孙策再急,也只能等待着前方传回来的消息。
黄昏时分,击败对方百夫长的李二纵马回阵,两军默契地后撤,北屈城外的方离也终于迎来了好消息。
贾诩掀开大帐,将城中内卫传出的情报汇报给了方离。
“城东的采石场?”方离惊喜不已,“内卫已经找到关押青壮百姓的地方了?”
“正是,主公请看。”贾诩示意亲兵摊开北屈的城防地形图,指向东城的一块高地,“城里被俘的青壮百姓大多数时间都在这里劳作,为白狄人提供守城的礌石滚木,但一到夜晚就消失无踪,内卫查了好几天才查出来他们的住处所在。”
说着,贾诩的手指停在采石场的位置不再动作:“就在这里,白狄人在采石场边缘挖了几个地穴,三千青壮夜间全部都关押在地穴中,这些地穴只有一个狭窄的出口,有守卫昼夜不停地看守。”
三千人,三千青壮,其中肯定还有些是韩军俘虏,竟然就这么听话地做了戎狄的奴隶!
方离蓦地沉下脸,一股怒其不争的愤怒从胸腔涌上来,但又很快压制下去。
贾诩敏感地察觉到了方离的情绪,苦笑道:“这些人早被吓破了胆,家中妇孺又被白狄关押,军队都跑了,百姓当然也就没有了反抗的心气。”
“寡人知道。”方离深吸一口气,“这么说来,利用夜间潜入他们的营地,分给兵器是不可能了?”
“是的,地穴的设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要起事的话,只能在白日劳作的时候。”贾诩收起地形图,“内卫已经成功潜入苦力营当中,只要大部分的青壮被说动,就可以立即起事!”
方离点点头,却一点也没有开心的样子:“从城中起事,城内的老弱妇孺或许可以幸免于难,但城楼上的。。。”
明白方离话中未尽的意思,贾诩的眼神也冷了几分:“主公,臣请破城后,白狄军上下一个不留!”
城内,东城采石场的苦力们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劳动,在监工的皮鞭下被驱赶到地穴中,等待一日里唯一的一餐饭食。
三百零一 凡夫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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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力居住的地穴阴暗潮湿,往往几百人挤在一个狭窄的洞穴里面,夜晚要蜷起身体才能入睡。
这里的守军只有五百人,为了防止发生暴乱,白狄人每日只给这些苦力们吃一餐,还都是稀的,一个壮小伙子根本吃不饱,白天干的又都是重体力活儿,经常有人饿昏或病倒。
白狄人的应对方式也很简单粗暴,不管是饿倒还是病倒,有人昏过去就喂给一碗稀粥,能醒过来继续干活儿的就可以活命,不行的就拉出城活埋,反正在他们看来,这三千青壮和牲畜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消耗品。
这夜的晚饭又是例行的稀粥,苦力们舍不得一口喝完,都是小口小口的抿,但一碗粥总共也就那么点多,肚子里一点饱意都没有,碗就见了底。
钱三才十五岁,被抓来做苦力已经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以来天天都吃不饱,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又怎么受得了,这不一碗稀粥下肚,钱三只觉得头昏脑涨,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周围的苦力们大吃一惊,急忙七手八脚地扶着钱三躺下,一个看起来年长一些的男人伸手摸了摸钱三的额头,脸瞬间就白了:“不好,三儿这是发烧了啊!”
“什么?”苦力们脸色也都变得青白起来,尤其是平日里跟钱三关系不错的几个汉子,嘴唇都急得发紫,“五叔,三儿这烧发得厉害吗?明儿个要不能干活儿,那可就。。。那些蛮夷是不养病人的啊!”
被叫做五叔的男人仔细地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的热度,半晌无奈地摇摇头:“烧倒是不厉害,只要能饱饱的吃一顿,洗个热水澡,再在被子里捂上一夜,明儿个早上就好了,可在这儿活命都是问题,哪来的饭食和热水啊!”
钱三烧得糊里糊涂,神志已经开始有些不清楚,嘴里支支吾吾地在喊饿。
周围五大三粗的汉子们都惭愧地低下头,如果是其他事他们还能帮扶一下,但在这苦力营,生病就代表着被放弃,谁也救不了啊。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青年男人突然端着碗出现在众人面前:“我的粥还没喝,先给三儿喝下吧。”
“壮子?”五叔讶异地看了青年一眼,“你不是在隔壁呢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叔,我早来了,只是人太多,兄弟们都没看到我。”壮子憨厚一笑,“白狄人昨天又抓来十几个壮丁,我们洞里面塞不下,他们就把我赶这儿来了。”
北屈城周围还有些零零散散的村落,东边的山上听说也有许多人家,白狄人经常时不时的出去掳掠,把周边还没来得及逃难的壮丁们都抓回来,这已经不算什么稀奇事了。
“唉,都这么久了,做什么想不开留在这儿啊。”五叔叹了口气,接过壮子递过来的碗,一点一点给钱三喂下。
断断续续吃了碗粥之后,钱三皱紧的眉头似乎放松了点,不再喊饿,而是沉沉昏睡了过去。
“这粥也就只能救急,热还是散不下来啊。”五叔把碗放在地上,“明天一早要是醒不来干活,被那些蛮夷发现,三儿的命肯定就没了。”
夜已经深了,平日里疲惫不堪的苦力们这时候早就饿着肚子进入了睡眠,今天却没有一个人在这时候入睡,几百号人都紧张地围住钱三,暗自祈祷这小家伙能快点挺过来。
但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生病的人能成功活下来的,就算能挺过今晚,没食物没药的情况下病只会不断恶化,最终被白狄人发现,命也就到头了。
壮子的半张脸遮在黑暗之中,凝神看了昏睡的钱三半晌,突然道:“五叔,我记得采石场周围好像有能治发烧的草药吧?”
“嗯,是有。”五叔仍是满脸凝重,“这要是白天,兄弟们倒是可以想办法摘他几棵,可这大半夜的咱们又出不去,有也没用啊。”
“没事儿,待会我去,您就放心吧。”壮子摩拳擦掌地望洞外张望,“我都摸清了,外面的白狄人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岗,洞穴外面不比大门,防守没那么严密。”
五叔犹豫了一会儿:“壮子,这能行吗?别没采着药把自个儿给搭进去了。”
“您就瞧好吧。”壮子嘿笑着拍了拍自己都是肌肉的胳膊,“逃出去我没信心,搞几棵草药的本事还是有的,只是俺不认药,您得把它们都长什么样给说说。”
五叔想了想,一点头一跺脚:“就赌这一把!总不能对个半大的孩子见死不救吧。”
说完,将需要的草药生长的位置和大概外貌给壮子再三重复了几遍,壮子支起耳朵,听得很认真。
马上就是白狄人换岗的时候了,壮子摸着黑漆漆的洞穴璧往外走,虽然一路上的汉子都在让路,但还是人挤人走得十分艰难。
快要摸到洞口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掌突然搭在壮子肩膀上,壮子浑身一僵,故作淡定的转过头看向后面那个黑影:“兄弟,怎么了吗?”
那黑影靠近了些,借着洞口的微弱月光能大概看清楚是个三十来岁壮年男人的脸。
男人似乎很紧张,握住壮子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壮子,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俺跟你一起吧。”
明明连嗓音都在恐惧的发颤,壮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又马上掩饰过去,伸手拨开男人按在肩膀上的手掌,笑道:“没事儿,人多了反而碍事。”
那男人还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用晦暗难明的眼神目送着壮子消失在黑暗里。
白狄人在采石场布有重兵,放的是外面的人进来或里面的苦力外逃,守在洞口的哨兵只有四五人。
趁着哨兵换防的工夫,壮子一个闪身从黑漆漆的洞口钻了出去,然后马上压低身体,匍匐在洞边的矮草丛中,等待时机慢慢地匍匐前进。
为首的哨兵不着痕迹地朝壮子藏身的矮草丛瞥了一眼,但很快便转过头,看起来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三百零二 顶级刺客()
壮子眼睁睁地看着那士兵在转过头,却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的样子,还是蹑手蹑脚地往采石场爬去。
五叔所说的草药生长在采石场的山坡上面,距离边缘还有一段距离,且四周空旷没有隐蔽的地方,就算苦力们想逃也没人会选这种路线,所以白狄人的巡逻队并没有经过这里。
黑夜中点燃火折子太过显眼,壮子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点一点在杂草中寻找着需要的草药。
明明随时都有被发现的风险,壮子却好像一点也不急,特别仔细地观察着每颗草的根茎部分,生怕把野草当作了药草。
很快,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一个身穿白狄低级军官软甲,标准采石场守卫打扮的青年突然出现在壮子身后,也不打招呼,只一边注意着周边的动静一边低声道:“壮士放心,令堂已经从白狄军手上救出来了,现在安置在城内绝对安全的地方,一有机会我们就会把她老人家送出去。”
壮子采药的手一顿,眼睛瞬间变得通红,他强自压制住激动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背对着那军官咬着牙回答:“大恩不言谢,我聂政说到做到。”
军官顿了一会儿,又放出一个惊天炸弹:“不久前城外传来消息,令妹找到了,现在已经被带到军营里妥善安置下来,事成之后,壮士一家便可团聚。”
聂政刚准备离开的动作猛然一停,瞳孔瞬间睁大,质问的话已经到了嗓子眼。
军官见势不妙立马转过头,警告性地瞪了聂政一眼,然后才温声解释:“壮士放心,我们绝没有挟持人质的意思,令妹是我们的人跟踪白狄斥候的时候偶然发现,也是令妹运气好,如果晚到一步,她就被白狄人抓走了。”
聂政苍鹰似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来人的双眼,军官坦然对视,过了一会儿,聂政才慢慢放松下来,压低的嗓音因为情绪变得嘶哑:“请转告你家主人,我聂政知恩必报,请千万看顾好聂政家小。。。”
“这是当然。”见气氛重新缓和下来,军官又转过头小心地查探四周,“就算没有壮士的承诺,我等也绝不会对中原百姓见死不救,时间不早了,壮士快回去吧。”
说完,军官从怀中掏出一叠飞刀和一个小巧的药瓶:“这是暗器和药,让那个发烧的小娃吃了,注意保暖,好好休息一个晚上发发汗,耽误不了明天干活儿。”
聂政眨眨眼,接过飞刀和药瓶塞进怀里:“你怎么知道是有人发烧?难道。。。”
“这有何奇怪?”军官笑笑,“我不仅知道发烧的是个娃娃,还知道那娃儿叫钱三,是你恩人一家留下来的唯一一根独苗儿,没错吧?”
聂政顿了顿,最终什么也没说,拱拱手便矮身离开了山腰,蹑手蹑脚地回到山洞里,洞口的守卫还是之前朝草丛张望过的士兵,这次他的警惕性显然没有之前那么高,不仅背对着洞口,还离开了岗位拉着另一名守卒侃起大山来,让聂政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溜进了洞中。
山洞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苦力们听见洞口有脚步声,纷纷躁动起来。
“安静!”聂政低吼一声,穿过重重人群回到山洞最里面钱三躺着的位置。
小孩仍然昏睡着,时不时还发出几声痛苦的梦呓,情况看起来很不好。
五叔和几个青壮汉子守在钱三旁边,看见聂政回来眼睛都是一亮:“怎么样?”
聂政想了想,没有拿出从军官那里得来的药瓶,而是只掏出几棵采集到的草药递给五叔:“白狄人看得紧,我怕被发现,只找到这一点。”
虽然说只有一点,其实也有成年人小一把之多了,五叔欣喜地接过药,又拍拍聂政的胳膊:“辛苦了,尽人事听天命吧,但愿这孩子有福。”
众人都点点头,紧张地看着五叔把草药揉碎,将挤出来的汁水一点点喂进钱三的嘴里,然后把剩余的草药放在额头上,这才松了口气,只有先前主动请缨要一起出去寻药的男人在不着痕迹地用余光观察聂政。
喂完药,五叔又看了圈围着的男人们:“夜里湿气重,不能让钱三受寒,你们谁身体比较强壮的,把衣服脱下来给三儿盖上。”
这个叫五叔的中年人似乎在苦力中很有威望,话音刚落,立马就有好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主动脱下衣服递过去,其中就有那个奇怪的男人,他笑着递上衣服,还开玩笑似的拍了拍自己胳膊上的肌肉,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聂政的动作。
聂政怀里藏有飞刀和药瓶当然不能脱衣服,但他也注意到有人在一直看着自己,以自己对三儿的关心程度,不可能甘愿挨饿又冒险,却不愿贡献出一件薄薄的衣服。
但苦力中也不是铁板一块,白狄人承诺过只要检举揭发想逃跑的人,就可以休息两天饱餐一顿,如果抓到了外面掺进来的探子,不仅可以重获自由,还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财!
为了这点施舍,不少苦力甘愿背叛同甘共苦的兄弟,日日夜夜睁大眼做异族人的眼线,就盼着能出卖兄弟来换取自由呢。
聂政今晚的举动太过高调,肯定也引起了这种人的注意,如果不能应付过去的话,不仅聂政自己要遭殃,外面的计划也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会连累五叔和钱三儿他们。
视线一直没有消失,没办法,聂政只好一边做出脱衣服的动作,一边急速思考着应对的办法。
好在五叔及时制止了聂政的动作,不仅不让他也脱衣服,还随手拿了件别人脱下的衣服让聂政套上:“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本来就一天没吃东西,刚刚又那么折腾,暖和暖和赶紧睡一觉,别三儿好了你又倒下!”
聂政心下一松,赶紧向五叔连连道谢,接过衣服套上就合眼在钱三旁边躺了下来。
“唉,真是个好孩子。”五叔长叹一声,趁着其他人也放下心歇息的空当一把抓住盯着聂政那人的胳膊,眼神狠厉地望过去:“二根,你想干什么?”
二根憨厚的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目光和五叔对上又躲开:“叔,您说啥呢,我能干啥啊。”
拥挤的地洞里没有单间一说,头抵头脚抵脚的,自然也没有隔音的地方,谁和谁说话不管声音压得多低都总会有人能听到,彼此之间根本没有秘密和**可言。
所以五叔一拉住二根,周围或躺或坐着的人就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清楚这俩人都在说些什么。
这种环境下,即使二根想要劝说五叔一起监视聂政都做不到,因为一旦他在所有人面前暴露出想要出卖兄弟的意思,这些汉子第二天就能让他横尸采石场。
“我可警告你,壮子是为三儿铤而走险去采药的。”五叔伸手想抓二根的衣领却发现对方早就是光着膀子的了,只好退而求其次一把掐住眼前细瘦的脖子,“二根,三儿可是你自小看着长大的,做人,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
“叔!”二根急了,“你说什么呐,我会是那种出卖兄弟的人吗!”
聂政虽然和五叔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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