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门方向,黑夜之中,只见营外四下火起的火光照耀下,有影影绰绰的匈奴骑兵在扬鞭跃马、随处放火,马匹奔驰之间声势颇大,一时间也看不出到底是来了多少匈奴人。
相反的,反而是因为匈奴人的出现,逼得部分还在乱窜的前营将士不得不躲开匈奴人铁蹄的践踏,纷纷往阎行这边的营盘逃过来,而匈奴人也有意要将溃卒往这一边驱赶,纵马呼叫,在后面砍杀落后掉队的汉军士卒,骑兵队伍展开成弧形,像在草原放牧时驱赶牛羊一,将丢盔卸甲的溃卒往阎行这一边的营盘驱赶过来。
“屯将,是否放箭?”
看着被驱赶的那些溃卒慌乱无措地往自家的营盘大门方向跑来,虎头脸色有些紧张,他咽了一下口水,张弓对准前头奔跑、已经进入步弓射程的一名溃卒,犹豫了一下,转头向就站在他身侧的阎兴问道。
“且慢些,等后面的那些匈奴骑兵也进入射程了再射,告诉身边的兄弟们,举弓抛射,往人群后面的骑兵身上招呼!”
阎兴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营外不断逼近的人群,他的眼神甚好,在四下闪烁的火光之中,也能够看清前方的境况。逃跑的不少溃卒已经连身上的衣物都丢了,赤裸上身或者跣足在奔跑,估计都是在睡梦之中遭了骑兵突击,而后方的匈奴人则紧随在背后,维持着马速,不紧不慢,维持着骑兵的冲锋阵型,随时准备发出下一轮冲锋。
虎头连忙转身向两侧的手持弓箭瞄准来人的士卒喊道,接到命令的弓箭手转而又向身边的士卒喊话,不一会儿,营门沿线的栅栏后的弓箭手都纷纷将弓把举高,搭上箭矢,准备抛射,射向人群中的后排。
“发矢!”
阎兴一直在估计奔跑的人群后排的距离,估摸着后排的人群也已经进入到了射程之后,阎兴在虎头身边轻声说道。闻令的虎头几个人瞬间纷纷就着调整好的角度,松开弓弦,响起“嗡嗡”的弓弦抖动声,好几支箭矢呼啸着冲上半空,往奔跑的人群后排落去。
锋利的箭簇从半空中抛射而下,虽然有的箭矢射空,插到了地上,有的只是射中了奔跑中的溃卒,到还是有一支箭矢正好碰巧,射中了一名正在驱赶人群的匈奴骑兵的坐骑,中箭的马儿长嘶扬蹄,控制不住的匈奴人一个不小心就从马上被甩了出去,重伤的坐骑往一边冲了一段路,也撞翻了几个人,才轰然倒地,撞到了一堆燃烧的帐篷中,激起了火星子四散。
“中了!”
虎头举臂大笑说道,刚刚那一箭正是他碰巧射中的,不过也足够他炫耀一番了。阎兴将这一切收入眼中,也立刻下令。
“全体发矢!”
“全体发矢!”
“全体发矢!”
他身边的士卒,将他的命令大声传达下去,声音所到之处,营门沿线的栅栏都响起了“嗡嗡”的弓弦振动声,一波箭雨就在弓弦声中飞上半空,往人群后排落下。
箭矢射落,后排的人马顿时也是一阵人仰马翻的惨叫声,中箭倒地的溃散士卒开始头脑一阵激灵,纷纷不敢往营寨方向跑来,而是转而躲避匈奴骑兵的铁蹄,再向两边逃窜。
匈奴人中箭的人虽然不多,倒是遭受了这一波箭雨之后,也有好几骑被射落了马,这个时候又是一阵箭矢破空之声响起,虚张声势、人数不多的匈奴骑兵闻声不得不催动坐骑,也跟着往后面、两边开始后撤。
后面的溃卒散了大半,奔跑的人群一下子就变得疏散,只有前面的溃卒还在奔跑,期望能够逃到这处还算完整的营盘边上,得到栅栏后面的士卒的庇护,躲开这些犹如梦魇一般的匈奴人骑兵。
“前营的兄弟们,战阵之上,箭矢无眼,想要活命的,快快往营盘两边空地逃散——”
阎兴看着这些靠近栅栏的溃卒们,口中大声喊话说道,而他的身边的士卒也跟着往营外的溃卒喊话,与之同时到达的,还是零零散散的箭矢往他们呢的头上落下。
那些好不容易逃近营盘的前营士卒顿时骂声四起,不过眼下逃命要紧,也来不及再和这一处不愿意庇护他们的营盘中的将吏理论,在骂骂咧咧声中,溃卒纷纷向两边作鸟兽散,营外的空地上经过这一番人马奔跑踩踏,纷乱狼藉,但也随着人群四散,再一次空了出来。
驱赶溃卒,企图借着士卒混乱的机会冲开阎行这处营盘的正是须卜根派出的两位手下的百夫长的人马,他们准备迂回绕后攻击汉军后营的粮仓、辎重,恰好要经过这一处卡在要道上的营地。
两人的人马有限,不敢去冲击旁边徐琨那一处大营盘,看着阎行这一处营盘不大,想着驱赶溃卒,借着混乱的人潮冲击撞破营门,再由后面伺机突击的匈奴骑兵发起一轮冲锋,就能够把这处人数不多的营盘给拿了下来,也不用再迂回绕后,直接破营而过,直取后方堆积粮草、辎重的营地了。
可没想到,这一处营地看起来虽小,但人马却颇为精悍,不仅早早就及时布下了阵势防备他们匈奴骑兵的冲阵,而且还应对有章,下手狠辣,硬是用付出少量友军性命的手段破去了匈奴人驱赶溃卒冲击营地的计谋,还让准备趁机冲击夺取营地的匈奴骑兵吃了亏。
吃了小亏的两名百夫长,心中憋着一口恶气,他们跟随须卜根踏营以来,沿路畅通无阻,所过之处,汉军无不望风披靡,没想到却在这个小营盘面前栽了跟斗。两人正合兵一处,将手下的骑兵聚集在一起,在马上碰头商议要不要带着骑兵从侧面寻求薄弱口再冲一波。
决定还没下。这个时候,邻近的大型营盘就已经金鼓齐鸣,人马奔走之声震动四野,好像有大队人马要出营迎战一样,而很快的,那个小营盘之中也是金鼓齐鸣,声势也壮大不小,人马奔走之声也是接连不断,好像也要冲出营地来决一死战。
这两名百夫长手下的人马并不多,完全是靠着汉军突遭袭击、措手不及的情况下,驱赶溃散的前营士卒,才能够杀到汉军营地的内部中来。因为中军的营地遭受须卜根带人亲自冲击,而其余匈奴骑兵四下放火,造成了不少的声势来,缺少协同指挥、又不明敌情的汉军各营只能暂时闭营自守,才让虚张声势的匈奴骑兵如此肆虐猖獗。
如今听到这两处营地都有兵马要从营中杀出,预感己方造出来的声势已经露馅,两个百夫长一合计,形势已经扭转,对他们匈奴人这一边变得不妙起来,连忙指挥着剩下的人马,掉头就往围攻汉军中军营地的须卜根本部方向逃去。
阎行赶到营门之时,正好是阎兴带着手下的士卒用弓箭打退匈奴人驱赶士卒的第一波进攻,他也是对匈奴人虚张声势、一旦不利迅速撤退的样子洞若观火,正打算调集兵马,然后齐齐从营门两边推倒栅栏,趁机杀出,将已经泄漏了声势的匈奴人一网打尽,徐琨那边的营地就已经响起了进军的金鼓之声。
这是双方已经约定好了的共同进军的信号,或许是徐琨害怕自己这一边有失吧,也可能是徐琨那边也已经看穿了匈奴人虚张声势的架势。阎行随即点起甘陵、马蔺等人已经集结以待的兵马,搬开门后的辎车,跟着进军的金鼓之声,冲杀出去。
他回顾紧跟在身侧的徐晃,此时这个年轻的汉子也手持长矛,跃马向前,虽然初经战阵,但也在身上隐隐散发出了一股勇猛自信的勇将风采。
阎行展颜一笑,对着徐晃说道:
“公明,可敢随我冲阵杀敌!”
徐晃在马上一听阎行话,瞬间更是容光焕发,虎目迸发精光,他大声应诺,跃马持矛,护卫在阎行的前面,阎行看着他矫健的背影,哈哈大笑,大声向着身边踊跃争先的士卒喊道:
“军中的健儿们,杀胡虏嘞!”
“杀胡,杀胡!”
周围的响声四起,在火光之中,奋勇争先的将士们甲光闪烁,长矛刀剑也染上了红光,呐喊着往匈奴人逃走的方向追去,冲锋的气势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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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三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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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卜根同样没能够冲破李傕所在的中军营地,李傕的手段比起阎行来,更加狠辣,他甚至等到匈奴人驱赶溃卒到了射程之中后,不分敌我,一并射杀,中军所在,更加密集的箭雨狠狠带走一波溃卒的性命之后,也让无从掩藏行迹的匈奴饿狼遭受创伤,只好瞪着发绿的眼睛,舔着伤口,不敢再上前冲击营地。
在派出去的两个百夫长的骑兵部队也迂回焚烧粮草辎重失败,撤退回来汇合之后,须卜根就知道今夜的踏营已经不可能再有其他突破了,这些汉军看来果然如得到的情报所言,是聚集了不少来自外镇的精锐兵马,不再是寻常那种一经受挫、就败如山倒的郡县兵。
念及如此,须卜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匈奴人的战法精髓就在“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利用骑兵高机动性在敌人的薄弱地带迅速锲入,带出一波血雨之后,又飞快地脱离敌人的攻击范围。也正因为如此,尽管前汉的汉武帝倾尽汉帝国的全力进攻匈奴,卫青、霍去病两员良将不断战胜匈奴人,但远遁的匈奴人依旧在瀚海、漠北等地,和汉帝国拉锯着,进行了一场长达百年的汉匈战争。
南匈奴的势力已经远远不如在前汉之初雄踞草原时的辉煌鼎盛,但这种战法已经深入到了他们骨髓之中,于夫罗如同丧家之犬,却能够带着三、四千匈奴和杂胡骑兵纵横汉地的州郡之间,让各地的刺史、太守束手无策,绝不是无能之辈,他手下为数不多的千夫长之一的须卜根能够存活下来,靠的也不纯粹只是运气。
须卜根汇合齐人马之后,也已经看到汉军各营之中不断有人马出动,汇合成一股逆袭的洪流,准备从两侧包抄自己这一支虚张声势的夜袭人马,他心知这些汉军人马中的骑兵精锐程度也不逊色于自己手下的匈奴骑兵,一旦让他们给咬上,再想全身而退,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反正今晚已经趁机冲踏了汉军营寨的前营,还杀伤了不少汉军士卒,在内心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震动,已经达到了须卜根夜袭敌营的目的,他再次举刀,让身边的匈奴骑兵吹响撤退的号角声,下令让匈奴人一边撤退一边将沿途的所有物什全部点燃,以火代兵,利用火势来阻拦汉军逆袭的追兵。
于是,在急促的号角声中,来势汹汹、犹如有排山倒海之势的匈奴人犹如黑夜的鬼魅一样悄然汇集,从原路退了出去,并再次将火把尽数扔在营地的路上,原来那条长长的张牙舞爪的火龙很快就消逝不见,只留下在黑夜中不断远去的马蹄声,证明他们的足迹来踪。
···
匈奴人退走之后,汉军营地里的动静却还没有平息,遍地狼藉的营地里,还冒着黑烟的灰烬,随风飘扬的火星子,身首分离的尸体,哀嚎痛叫的伤卒,这一切,都在提醒着汉军士卒,刚刚在半个时辰之内发生的一切。
徐琨和阎行约定信号,合兵一处冲杀出来之后,匈奴人也恰好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声,他带人冲杀在前,可惜也只是杀了一两个在黑夜中撤退时倒霉落后的匈奴人,再次在黑夜之中隐藏踪迹的匈奴人,徐琨自然不敢贸然再出营去追,他气得牙痒痒的,看着遍地狼藉的前营,狠狠地将头上的铁兜鍪重重地抛在地上,口中骂道:
“这些匈奴人也忒狡猾了,不仅咬走了饵肉,还让他们脱钩走了!”
阎行看着中军已经派出四下扑灭火焰的士卒,他没有说什么,匈奴人作为曾经草原上的雄主,自然不会是寻常的角色,凶残如狼、狡猾如狐,正是他们在战场上的真实写照,徐琨想要将中军营地当成诱饵,从而在两侧包抄匈奴人的打算没有实现,虽说可惜,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后再在战场上找这些匈奴人讨回这个梁子便是。
不过看着从中军营地匆匆驰出的军马和面色阴晦的士卒,阎行不由心想,怕是这个时候,心情最糟糕的还是那三位校尉吧。
···
中军营地,李傕的军帐之中,带领骑兵追赶不上匈奴人的郭汜气呼呼起掀开军帐的帷幕,大步走了进来,他随手将摘下来的兜鍪抛到一边,也不顾李傕、张济都坐在帐中,径直往一旁一张空着的马扎走去,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可是想想还是憋了一口恶气,不由起身拍了拍身前的案几,发出“砰”的一声重击声,口中恨恨地骂道:
“算是这些匈奴杂胡跑得快,要不然,乃公将他们的头颅尽数砍了下来,制成溺壶,看他们下次还怎么敢跑到我等的营地里撒泼!”
郭汜口中骂着还不解气,他骂骂咧咧地又往案几上重击了几下,帐中的李傕、郭汜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像往常一样出言劝解,他不由悻悻地自己停下也有些发痛的手掌,诧异地往帐中的其他两人看去。
张济一脸严肃,此刻脸上蒙着一层灰霾,抿嘴不说话,而李傕也闭口不言,眼睑低垂,好像睡着了一样。郭汜见状不由瞪大了眼睛,指着张济、李傕两人,口中恼怒地问道:
“你们这是作甚,营地都被匈奴人踏翻了,还能待在这里学方士练气辟谷不成!”
张济没有接话,李傕的眼睛微微抬起,看了恼怒的郭汜一眼,微微笑道:
“老郭,你先别急,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甚么阵仗没有见过,被羌胡袭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急甚么?”
“这——”
郭汜被李傕这么一说,虽然满肚子的气没办法发泄,都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冷哼一声,又重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伸脚将面前的案几大力踢开,以发泄心中被忽视的不满。
郭汜以前是盗马贼,刀头舔血、脾气暴戾,李傕、张济都是知道的,看到他的无礼行为,两人对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张济在看到李傕的眼神之后,终于开口说道:
“看来这些匈奴人也是单于本部的精锐,人数虽说不多,对起仗来,倒也是颇为棘手——”
郭汜又是一声冷哼,牛眼一瞪,口中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这不是废话么,于夫罗再怎么落魄,也是匈奴人的右贤王,他手下这些匈奴骑兵,能不是单于本部的精锐么?”
张济无端被郭汜打断抢白,心头也有了火气,他回瞪了郭汜一眼,郭汜在军中也是一个骄横角色,除了董卓之外也没有忌惮过别人,张济虽然和他同是校尉,但他也毫不示弱地跟他对视,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意思,张济知道郭汜的脾气,对视了一会之后,还是先移开了眼光,别着脸不再出声。
李傕有意无意地等着两人较量完之后,才缓缓开口:
“刚刚中军军吏初步清点过后的情况,今夜前营的帐篷、辎重被尽数焚毁,其他各营也略有损失,前营的士卒死伤最多,各营的数字虽然还没报上来,但估计损失也要不少于五百人!”
这种夜袭引发的情况就是这样,被匈奴人亲自杀死的士卒倒是少数,反而是被匈奴人的马蹄、营地受惊乱跑的马匹、自家士卒混乱的践踏造成的伤亡占了多数,而被匈奴人四出放火焚毁的帐篷、辎重更是无数,所幸后营没有被匈奴人的骑兵给突进去,要不然这战还没打,粮草辎重就全没了,李傕等人带兵救援临汾的日头也到头了。
郭汜长呼一口气,右手握拳击打在自己的左手上,口中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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