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德?”
“没错,松此次出使荆州亲眼所见,刘玄德此人,心怀汉室,忠义仁德,胸怀韬略,转战中原多年,熟知北兵虚实,昔年其率军北上许都,连败北兵,威震中原,况且其人又有仁德之名,听说当初陶谦相让徐州,他固辞不就,有此人前来,明公以礼相待,叙以宗室亲情,必能使其勠力同心,为明公收取汉中之地。”
“刘玄德。。。”
刘璋听了张松的话,想到了借用外将的种种好处,想到张松口中忠义仁德的刘玄德,内心颇有意动,他念叨着刘备的名字,脑海里浮想联翩,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
···
“玄德公。”
与成都远隔万山的北国真定境内一处荒丘上,手持长矛的赵云伫立,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慨叹万千。
在这一年里,他所在的河北大地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看似强盛莫敌的袁氏在西凉军铁骑的冲击下,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分崩离析,袁家兄弟在邺城战败后不知所踪,冀州各地的城邑纷纷改旗易帜,争相投降西凉军,短短一两个月里,大半个冀州就落入到了关西阎艳的手中。
真定的官吏,俨然也是诸多过江之鲫的一员。
袁氏原为公孙瓒军的宿敌,眼见着袁氏的霸业转眼成空,赵云倒是没有多少惋惜之情,只是在看到冀州各地的黔首黎庶为战乱所扰,背井离乡、逃亡于道的情景时,才会牵动恻隐之心,发出长吁短叹。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想起了刘备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匡扶这个季世不能仅仅诉诸武力,挽救纲常倾覆、人心惟危的乱世,将这个世道拉回到正轨上来,终究还是要依仗仁义和民心的。
玄德公是赵云寄予厚望的明主,他有着超乎常人的勇毅,也有着济世救民的仁心,可惜,却偏偏命途多舛、坎坷蹉跎,戎马半生却依旧颠沛流离、寄人篱下,至今仍无尺寸立基之地。
身处常山的赵云所能够从外界获取的消息无疑要滞后得多,他只知道刘备如今依附荆襄刘表,曾经北上中原、用兵叶、宛,意图收复许都、光复汉室,但终究还是半途而废、功败垂成。
他想过要前往荆襄投奔刘备,奈何此去路途遥远,沿途河津关隘重重阻隔,所经州郡多数是正处在交兵战乱的状况,他单人匹马倒是不惧,可想要带着家中的妻儿一齐安全抵达,仅靠他一人之力,无疑是困难重重。
他也想过要说动夏侯兰等人结伴同行,能够互相有个照应,怎可惜夏侯兰等人对南下投奔刘备少有兴趣,反而是对已经攻入河朔、横行无忌的西凉军有了投效的想法。
他们听说,已故的白马将军公孙瓒之子公孙续,眼下就在骠骑将军阎艳的帐下效命,此行随军征战,一路都在招揽昔日的公孙氏残存旧部加入到西凉军之中。
这让他们的心思也活络起来,眼看着河北袁氏覆灭之势已经明朗,他们以前这些潜逃回乡,平日里需要夹着尾巴做人的公孙氏旧部终于盼到了出头之日,只要能够搭上公孙少将军这条船,他们这些人还怕没有扬眉吐气、建功立业的机会。
因此,这些日子夏侯兰他们一直都想要说服赵云跟他们一同前往西凉军军中求见昔日的少将军公孙续。
毕竟,他们这些人以前在公孙瓒军中担任的军职卑微,与公孙续并未蒙面,就算公孙续现下来者不拒,一并接纳了他们,可想必能够给予他们的官职也是卑微之职。
而如果能够拉上赵云一同前往,事情就又变得不一样了。
赵云是昔日公孙瓒军中有名的勇士,与公孙续也见过几面,有这层关系在,若是此时前往投奔,所能够获得的职位必定远在众人之上。
赵云在军中文武兼资,为人慷慨大度,那众多乡人跟了他,一定也不会少了诸多好处的。
但赵云却无意归附公孙续,更不愿投效西凉军,因此屡屡拒绝夏侯兰等人的邀请,使得还不死心的夏侯兰等人至今也还滞留在真定境内。
在赵云看来,他之前之所以要离开公孙瓒的军队,就是因为看出公孙氏非同道中人,时下他又怎么可能为了功名利禄,再厚颜无耻地去自称是公孙将军的旧部呢。
至于那支横行河朔的西凉军,赵云心中更是素无好感。
曹鸢一军奉命攻略常山、赵国等地,翻过太行山之后一路所向披靡,可麾下三河、关西兵将实际不足两万人马,想要控制这偌大的河朔之地,少不得要依仗那些土生土长的河北反袁势力了。
投降的袁氏军队、公孙瓒的残存旧部、山头林立的黑山贼,曹鸢的军队统统来者不拒,将他们陆陆续续收纳到了自己的麾下,这才造出了关西大军浩浩荡荡横扫河朔的盛大声势。
而想要统御这支成员纷杂、心思不纯的大军,军粮不足,寄希望于以战养战的曹鸢就不得不在军纪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所要完成的军令是攻占赵国、中山、常山等诸多郡县,至于接下来如何让这片土地在骠骑将军治下长治久安,就是将军幕府那班幕僚文士需要去头疼的了。
这些关西大军的内情,赵云当然不知道,所以以他局外人的眼光来看,这支攻城略地的西凉军,兵锋虽盛,但终究只是一支桀骜蛮横、残破民生的野蛮之师。
让自己去为这样一支军队效命,实在是有违赵云自身的意志。
就在赵云摩挲着自己手中长矛的矛杆嗟叹时,夏侯兰熟悉的声音从山丘下传来。
“兄长,呼呼,,,快回乡里去。”
夏侯兰骑着一匹气喘吁吁的老马,向赵云习武所在的小山丘赶来,他一看到赵云的身影,当即叫嚷道:
“兄长,,那些该死的黑山贼想洗劫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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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9章 以少治众()
赵云惊闻黑山贼洗劫乡里的消息,心事重重的他现下也顾及不了招惹是非了,自己妻儿安危牵动他的心弦,他连忙解开缰绳,跨马持矛,跟着夏侯兰一同赶回乡里。
路上,赵云耐心听完了夏侯兰的讲述。
原来,这些日子,有一股几百号人手,已经投效西凉军的黑山贼就驻扎在他们乡里附近。
世道多变,这些往日里只能够藏匿山林的山贼,转身一变,就成了招摇过市的河北义军。
但不变的,是他们那一颗颗觊觎财帛、垂涎妇人的贼心。
今日,不知撞了什么霉运,一名穿着袁军衣甲的逃卒闯进了他们的里门,紧随其后的是几名气势汹汹的“义军”士卒,他们在抓住了袁军逃卒之后,为首的伍长就悍然宣称此处里闾可能还窝藏有袁军士卒,不顾乡蔷父、三老、里监门的劝阻,一定要带人搜查乡人的庭院房屋。
燕赵之地多游侠豪杰,乡人之中也有血气方刚的轻侠,加上乡人对这些日子驻扎在乡里附近迟迟不去的“义军”早有戒备之心,此时见到这些黑山士卒挑衅生事,当即也召集众人据守自保,“义军”伍长见状,心知碰上了硬茬,带人慌慌张张逃离了里门。
但很快,在乡人的惊呼声中,之前抱头鼠窜的伍长就带着众多手持刀兵的“义军”士卒去而复返,这一次他们直接就宣称乡中父老阴结袁军、负隅顽抗,仗着人多势众,疯狂进攻由乡人聚众据守的乡里。
听到末尾,乡里的里门已经近在眼前,赵云的心也沉了下去。
以他的才智和阅历,他当然知道这是“义军”随意捏造的罪名,目的就在于借机生事,洗劫整个乡里的百姓。
在时下的乱世中,一个里乃至一个乡的黔首被乱兵洗劫、屠戮一空,绝非是耸人听闻的事情,一些军纪败坏的兵将,甚至还会将这些无辜百姓的首级当做战场上的斩首,浑水摸鱼,拿去向统军的将领邀功请赏。
此时里门已经被攻破,门外横七竖八倒了几个“义军”士卒的尸首,显然聚众据守的乡人在察觉了这些黑山贼人的险恶用心后,也采用强硬的手段予以反击,只是寡不敌众,里门还是被黑山士卒用圆木攻破,黑山士卒疯狂冲入到了乡里之中,抵挡不住的乡人只能够且战且退,退缩到里巷之中继续抵挡。
因为他们身后都是自家的妻儿老少,所以尽管形势凶险,他们还是拼死抵抗,不愿意授首于人。
当然,也有一些无心抵抗的乡人带着妻儿开了另一个里门,企图寻机逃离险地,不料带兵洗劫乡里的黑山士卒已有埋伏,慌张逃离的他们一下子就撞上了手持刀剑的黑山士卒,一时间乱兵肆意的嚎叫声、狂笑声、青壮苦战的呐喊声、妇孺们惊慌失措的哭喊声响彻里内里外,午后斜阳下的赵姓乡里宛如一片人间鬼蜮。
“兄长,小心流矢!”
赵云和夏侯兰一人在前,一人在后,驰马冲至里门,此时还散布在乡里之外的贼兵也不问青红皂白,当即对他们展开攻击,久未涉足战阵的赵云看着这些陌生、狰狞的面孔,精神一时有些恍惚,还是夏侯兰大喊一声,及时提醒了他现时的处境。
“杀——”
在生死边缘调整心态的赵云抖擞精神,躲开了一支箭矢,他大吼一声,持矛冲杀,夏侯兰挥刀左右劈砍,两人配合颇为默契,一小阵子就将里门前的一队黑山贼兵杀得四散而逃。
“先冲散贼人的弓手,再去杀贼首!”
连杀数人的赵云心境慢慢稳定,仿佛又化身昔日在沙场上咄嗟叱咤的骁勇骑将。他勒马环视内外,冷静地判断当前的战场局势,旋即之间作出了决断,随手捡起了一面盾牌,命令身后的骑从夏侯兰跟随他先去冲散敌军中对他们威胁性最大的弓箭手,再去突阵阵斩黑山贼人的首领。
擒贼先擒王,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以寡敌众,反败为胜。
事实也和赵云所判断的一样,这几百黑山士卒之中披甲者寥寥无几,手持长短兵刃也是五花八门,战力更是与聚众自保的乡人相差无几,在里巷里也施展不开人多势众的优势。
唯一具有威胁性的,就是位于后方的几把硬弓,持弓的黑山士卒虽非什么善射之士,但在人头攒动的里巷里发射弓矢,一样也能够做到弦不虚发,每一次都有前列的乡人被箭矢射中,久而久之,抵挡的乡人已经是人人自危,只顾着且战且退、躲避箭矢,再没有人敢上前冲杀。
而赵云眼下,就是首先奔着这后队的黑山弓箭手来的。
只是因为刚刚里门外的一场厮杀,此时黑山的弓手也注意到了后方突然杀来的两名骑士,他们慌忙将弓箭掉头,对向冲锋在前的赵云,不少人慌慌张张地拉弓发弦,射出了扣在弦上的箭矢。
只是这些慌乱间射出、弦都没有拉满的箭矢难免缺少准头,但因为巷道空间狭窄,难以在马背上腾挪闪躲的赵云只能够使用盾牌抵挡箭矢,有两支箭矢恰巧射在了他的盾牌上,震得赵云手臂微微发麻,其中一枚铁制箭簇更是透过了粗制滥造的盾牌,差点就射穿了盾牌。
那颤动着的箭羽随着一声闷响戛然而止,临面的威胁使得身上没有披甲的赵云浑身汗毛不由倒竖起来。
但很快,眼尖的他还发现贼兵弓手中还有一个首领人物在刚才并没有慌张射出自己手中的箭矢,而是调整气息,扎好了开弓的架势。此时他的弓弦已经拉满,也没有像其他弓手那样要慌忙躲避奔马的迹象,弦上的箭矢对准了赵云的坐骑,蓄势待发,这让冲锋之中的赵云瞬间睁大了眼睛,在马背上举着盾牌大吼了一声。
“嗬——”
伴随着赵云的一声怒吼,坐骑有惊无险地冲入到了贼兵的弓手队中,瞬间撞飞了来不及躲闪的两名弓手,剩余的几名弓手慌忙地向巷道两旁躲避,哪里还敢引弓相向,箭壶中的箭矢更是掉落满地。
而刚刚那名意图射人先射马的弓手却是胸口中了一支断矛,整个身躯倒飞出去,当场毙命,那支临死射出去的箭矢失去了控制,也不知道瞬间射到哪里去了。
原来是紧随其后的夏侯兰情急之下飞掷随手捡来的断矛,如有神助地一击命中,击杀了开弓的贼兵弓手。
重新换上环首刀的夏侯兰已经下马,他狠狠地砍杀逃窜躲避的贼兵弓手,同时朝着赵云叫嚷道:
“兄长,快去杀贼首,剩下的弓手就交给我吧。”
“好。”
赵云精神抖擞,答应过后,同样下马持剑步战,冲向了身处黑山士卒当中的贼首。
他势大力沉,加上剑法高超,冲杀途中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在众目睽睽下,竟然就这样从背后冲入到了黑山士卒中,如入无人之境,将一名黑山贼首一举斩首,顺带着还砍下了贼众高举的西凉军旗帜。
而当看着这个浑身染血的凶神恶煞砍下首领头颅后还要向己方冲来,人数依旧占优的黑山士卒瞬间崩溃了,他们像逃避鬼煞一样疯狂逃窜,争先恐后、互相践踏地循着原路向里门逃去,乡人们则在赵云的带领下,气势如虹,呐喊者奔跑追杀,将黑山士卒赶出了里闾,连带着也吓得里外的其他黑山士卒不知所措,只能够跟着其他黑山败兵掉头飞奔着逃离了乡里。
胜利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一些逃过大祸的妇孺还没反应过来,依然止不住痛苦的啼哭声。
但很快,一些以寡胜众、反败为胜的乡人们就纵声欢呼起来,他们有的忙着追杀败贼、搜罗缴获,有的忙着救治伤亡、收敛尸体,更多的人簇拥到了赵云的身边,高声地称赞起保境安民的赵云来。
赵云这时也得知了自己家中的妻儿平安无事,他如释重负,长长松了一口气,看着乡人们化险为夷的笑脸,凝重的脸庞也渐渐绽开了笑容。
···
胜利的笑容还未消失,总爱抓弄无知人们的命运却随着夜幕到来。
入夜以后,本来还在欢呼吹嘘着今日打败贼兵的众多乡人,瞬间笑不出来了。
里外的空地上再次来了一支军队,他们打着和之前黑山“义军”相似的旗帜,团团包围了整个乡里。
他们还派出士卒带着血淋淋的人头前来交涉,他们自称是曹将军的部下,之前那股黑山“义军”罔顾军纪,剽掠乡聚,逃亡路上恰好碰上他们,绝大多数乱兵已经被捕获,为首的几个军官更被他们就地以军法处置,如今特地将几名贼首的人头送来安抚民心。
但他们从贼兵口中得知乡中有一人以寡敌众、斩将搴旗,不仅斩杀了“义军”军官,还一手砍下了曹将军授予的“义军”旗帜,因此严令要求乡中父老必须交出此人,由他们带回军中交由曹将军处断,并且明告军中只要此人,其余人等不予追究。
这让乡里的父老不由纠结起来······
里门外。
郝昭坐在马背上,借着士卒们手中火把的光芒,仔细打量着还没修补完成的里门和低矮的墙垣。
可以确认,这里不久前曾经发生过短暂的激战,攻打的一方占尽了优势,他们顺利使用器械攻破了里门,并且将防守者从墙垣逼到了里巷中,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他们接下来可以轻易杀死所有抵挡的人,然后将这个里闾洗劫一空。
想到这里,郝昭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他现下对这个身处穷乡僻壤,却能够带着乡人反败为胜的“燕赵豪杰”有些感兴趣了。
“郝司马,这些黔首虽说杀了一些义军,还砍落了军中旗帜,可终究是黑山之众剽掠在前,彼辈也是出于自保之心,并非心存袁氏、有意抵抗兵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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