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紧急军情!”
“进来!”
听到有紧急军情,张济顿时翻身下了床榻,他也顾不上自己身上被惊出一身冷汗,直接就让帐外来人入帐禀报。
一名士卒风尘仆仆地冲入帐中,跪倒在地,劈头说道:
“将军,大阳急报,渡口的舟楫、渡河的浮桥被从上游冲来的战船顺流而下,乘风纵火,尽数焚毁,而陕县临河囤积大军粮草的粮仓也被不明来路的敌军攻破。”
“舟楫、浮桥都被焚毁、截断,大阳的兵马只能够隔岸观看火光冲天,夜间渡河艰难,只怕粮仓重地已经不保了,特派快马前来禀报。”
“甚么!”张济被这个消息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跳了起来,他囤积在陕县临河粮仓的粮草,乃是他大军命脉所在,张济吞并了朱俊的兵马后,尽管他强索豪强大姓的存粮,盘剥黔首百姓的口粮,可依旧养不活五万大军。
这就是他要在短期内吞并河东郡的迫切需要,而那聚集到陕县临河粮仓的二十万斛粮草,则是他渡河四万大军的最后口粮。
就是害怕粮草有失,加上眼下运输路途尚近,张济才会把屯粮之所定在大河对岸,并留有两千精兵防守。
现在反而听到后方粮草有失,张济又惊又怕,他冲上去一把抓住了那名报信的士卒,双目圆瞪,仿佛要择人而噬,口中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是大河,哪里来的战船?大军的粮仓隔着河水,还有两千精卒把守,怎么可能会被敌军攻破?你是敌军派来的死间,想要诈言乱我军心么?”
那名报信的士卒被暴走的张济一把抓住,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张济反问着士卒,心中在燥乱之余,也觉得士卒的话,不可思议。
大河之上,怎么可能会有战船?而河东的兵马大部在河内,其余的尽数在吴山这里筑砦抵御自己的大军,这么可能还会有兵马长途奔袭,绕到了自己的后方,而沿路城邑守卒无一人发现的,这分明就是在扯一个弥天大谎。
“他是河东派来的谍子,给我绑住嘴巴抓下去,严加看守,不得任何人探视!另外速派快马,前往大阳察看。”
张济嘶声下令,立马就有亲兵将大喊辩解的报信士卒塞住嘴巴,迅速地拉了下去。
待到帐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张济突然双腿发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一脸无神,喃喃自问道:
“哪里来的战船,哪里来的敌军?”
···
“甘中郎将,你这是什么意思?”
夜入敌营的麹演被甘陵的亲卫收走兵器,孤身进入营帐之后,除了见到了河东敌将外,却没有能够见到自己的侄儿麹英,他脸上顿时变色,厉声问道。
“麹君,稍安勿躁,请先坐下吧。”
甘陵得知了麹演的身份之后,也很满意,麹义能够将他麾下得力的兄弟麹演派过来,证明还是很看重麹英这个长子的性命的,事情还没有到达弃子尽忠、挥师复仇的那种不可挽回的境地,这就给了自己很大的斡旋空间。
麹演看了甘陵两眼后,只好选了一个席位坐下,等待这位河东敌将开出放人的条件。
甘陵等到对方愿意坐下来商谈后,才笑了笑,慢慢开始说道:
“麹君,麹家少君在我军中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一些惊吓罢了,我自有饭菜酱肉供应,你无需担忧,河东与河北,素无恩怨,若是能够两家解兵,麹家少君我自然会礼送回营的。”
听到“两家解兵”一说,麹演在心中冷笑一声,也不愿和河东敌将拖延下去,看着甘陵径直说道:
“中郎将若是有意放回我军被俘将士,那还请速速放回,由在下带回军中,至于需要多少金帛财货答谢,甘中郎将不妨说个数量来,只要我等能够给的,绝无推脱。”
甘陵听到麹演想要用金帛财货将麹英等人赎回去,就知道了对方根本没有罢兵言和的打算,他收敛笑容,看着麹演说道:
“这么说,麹中郎将的意思,就是不愿意退兵言和了?”
“军令如山,济人危难,恕难退兵!”
麹演所在,确实是为了将麹英带回营中去的,但临行前,麹义也交代了他们的底线所在,这个时候绝不能够任由河东的敌将摆布。
“好!”甘陵哈哈一笑,拊掌赞叹。
“军令如山,济人危难。可是以麹中郎将的韬略,难道看不出这河内的张杨已经救不了么?”
“我听说河北的兵马在青州,与公孙伯圭麾下的田楷、刘备等将争斗不休,在幽州,公孙伯圭已经攻灭了刘虞,吞并了这个幽州,列兵边界,虎视冀州。而河北境内连年征战,民有菜色,军中军粮不济,士卒甚至需要仰食桑葚的地步了。”
麹演脸色微微变色,河北的大军近年来连战连胜,风头正盛,只是确实有后方军粮之忧,没想到这河东敌将对河北的形势军情倒是颇为了解。
“就算麹中郎将不愿退兵,那我河东也屯兵隤城,与你们河北的兵马隔着清水对峙,你们如何能够绕过我河东的兵马,渡过清水去援救野王?”
“时间一长,你们不仅无法援救野王,只能够眼睁睁看着无援断粮的张杨城陷人亡,还会因为后方缺粮而不得不退兵。到时候,就是我河东大军趁势追击之时了。”
甘陵心知一定要趁着弘农张济入侵河东的消息传到河北之前,和麹义私底下达成合议,此时看到麹演想要张口反驳,立马就冷笑说道:
“我也不瞒麹君,此次我河东举全郡数岁积粟,准备了五十万石粮草,用于河内的战事,若是战事继续拖延,他河东大军与你们河北的人马熬到入冬也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野王城中的张杨,还有麹中郎将能否支撑到秋后收粮?”
麹演心中惊叹河东敌将对战局的洞如观火,但他也不甘示弱,准备寻到机会,趁着甘陵说完之后,立马反唇相讥道:
“可笑,河东能举数岁积粟,准备了五十万石粮草,难道我河北堂堂一州之地,就支撑不起救援河内数万兵马的粮草不成,甘中郎将若是想要对峙耗到入冬,那我河北兵马一样敢于奉陪到底!”
甘陵听到麹演的大话,停顿了一下,顺着麹演的话头冷笑说道:
“好,麹君好大的魄力,不亏是我凉地的豪杰!那我就再问麹君,就算你们河北举大军,转粮运,逼退了我河东兵马,难道就能够得到半点好处不成?”
“麹君莫要忘了,我河东与冀州素无仇怨,而张杨可是从袁将军麾下叛逃出去的!”
麹演不为所谓,淡然说道:
“袁将军雄才伟略,心中自有决断,我等麾下将校,只知奉命救援,可不会去理会中郎将口中的仇怨恩义!”
甘陵点点头,还不愿放弃。
“好,那我就说一说,麹君需要在意的事情。张杨与河北有隙,麹中郎将还击败过张杨,袁将军也追杀过吕布,这两人对河北、对麹中郎将可是忌惮得很,只要我河东兵马一退,他们两人必定再次联合起来,抵御你河北的兵马。”
“麹中郎将空耗兵粮,见恶于张、吕,又得咎于我河东,这不能括土建功,寸功未立的境地,岂不是要遭受袁将军的怪罪?”
麹演听了甘陵的话,脸色变幻,却迟迟没有开口,他来时麹义就已经交代过了不能够退兵的底线,不要说是甘陵现下说得天花乱坠,哪怕是麹英现在就被河东军卒架到了油锅上,麹演也不能够答应。
他知道私自抗拒军令,无故退兵的下场,更何况还是为了救麹英!
甘陵注意到了麹演的脸色,他也能够窥探到麹演的一些想法,他叹了一口气,转而悠悠说道:
“当然,陵也能够体会麹中郎将以及麹君的难处,若是麹中郎将愿意和议,就算不退兵也未尝不可。”
麹演听到甘陵的话,眼睛瞪得奇大,他有点难以理解甘陵的意思。
选择和议,但却不退兵,那还要什么议和?
看着甘陵脸上的诡异的笑容,麹演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说道:
“你,想要让我麹家与你私下议和?”
“对!这样麹中郎将就不需要退兵,只需要出兵虚张声势就好,也不会违抗袁将军的军令。”
“可笑,让我等虚张声势,然后坐视你河东攻下野王,就算不违抗军令退兵,我等依旧难逃军法问责!”
“所以,只要麹中郎将同意私下和议,我河东就送麹中郎将一桩大功!”
“大功?”
“对,以半个月为期,我河东大军攻下野王,麹中郎将击灭吕布,各得所需,而届时麹家少君也会毫发无损,从我这敌营之中逃生出去。”
麹演听完了甘陵开出的条件,目光闪烁,半响没有接声,甘陵也不着急,继续说道:
“我河东知道,袁将军想要吕布的头颅已经很久了,可是一朝失手,还是让吕布逃到了河内,如今麹中郎将为袁将军攻灭吕布这头虓虎,等于帮袁将军除去了心头大患,然后两军以清水为界,河内的共县、汲县、朝歌等城邑皆归麹中郎将,我河东兵马绝不越过清水一步!”
“两军对峙,吕布蠢蠢欲动,若要攻我河东兵马,就需要先攻灭汲县,解除侧翼忧患,这是人之常情。而半月之期,野王易手,麹中郎将又有斩将括土之功,对于麹家而言,只有功劳,却远远谈不过罪过。”
“如此麹中郎将不费一兵一卒之力,就可以救回麹家少君,又能够获得斩将括土之功,也不必再冒着空耗兵粮、寸功未立、丧子之痛的风险,与我河东大军苦苦相持,不知麹君可有意否?”
此时甘陵的话音淡淡,却仿佛有一股难以压抑的诱惑,麹演不自觉地抬眼看向甘陵。
他知道,面前的重利,宛如一碗有毒的汤药,但对于麹义,对于麹家而言,都难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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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欧刀斩使争渡急()
尽管甘陵开出的条件对于麹家而言,特别诱人,但麹演思虑再三之后,还是没有敢当面答应河东的敌将,他只是承诺将甘陵的话一句不落地带回给麹义,而最终是否私下和议的决定权,则在于麹义手中。
甘陵也无有不允,但也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在明晚之前,再次看到麹家的诚意。
趁着夜色,甘陵就让亲卫,将麹演和他带来的几名心腹悄然送出了营地。
···
遭受围困的野王城,麹演欲见不得的麹英正屈辱地被绑在马上,和其他被俘虏的河北兵卒一起,作为河东大军炫耀大胜河北援军的武功的俘虏,被送到了野王城前,以此来瓦解野王城中张杨守卒的士气。
麹英和几个河北军吏被赤裸上身绑在马背上,排列在队伍的前头,其他河北兵卒则没有这么好的待遇,被绳子前后连接捆绑起来,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艰难蹒跚地在河东军士的喝令中,绕着野王城外围行走,有气无力地呐喊着河北援军已经大败,城中守卒速速投降的话语。
这两三百人赤裸上身,被捆绑着连成长长一队,在城外这样叫喊,自然很快就引起了野王城中守卒的主意,这条队伍走到哪一面城墙,那一面的守卒就会探出头,惊奇地看着这些垂头丧气的战败俘虏,再看看那些被河东军士架起来炫耀的衣甲、旗帜,忍不住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起来。
“是河北兵卒的甲衣,还有那旗帜,都没有错,真的是冀州兵马的。”
“真的吗,不可能吧,我可是听屯将说过,太守可是承诺,这河北大军在这几日内就会抵达城下了。”
“可笑,我又何须骗你,我去岁,可是亲眼目睹过冀州兵马的,那个时候啊······”
城墙上角落里,一名老卒正唾沫横飞地向身边的几名新卒说着他亲眼目睹冀州兵马的经历,然后信誓旦旦地表示,城外那些衣甲、旗帜,就是属于河北的兵卒无疑。
可是还有的新卒不信,存有疑虑地问道:
“可是屯将明明就说过了,这援军赶到就在这几日了,这被城外的敌军击破,不太可能吧?”
老卒一看有人在质疑自己的权威,立马就鄙夷地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讥笑骂道:
“你这憨货,仗着有点力气,连点头脑都没有,迟早不明不白地死在战场上,我问你们,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这一面的城外敌军,拔营离开减少了一部分?”
那名新卒被骂了之后,怏怏不敢出声,其他人则想了想,顿时都纷纷点头,这些日子,城外的敌军调动频繁,确实是有兵马拔营离开的迹象,听说在东面城墙外的包围,还被城外的河东敌军撤开了。
“这就是咯!我告诉你们,学着点,这就是兵法中的‘围城打援’,那一般可是将军、校尉才懂得的兵法,要不是当年我在王太守的帐下当过兵,也还不懂这其中的道道呢!”
听说是将军、校尉才懂得的兵法,几名新卒顿时兴奋了起来,孜孜不倦地凑近聆听老卒的讲解,他们都是近月来被强征入伍的新卒,虽然也草草训练过了兵刃、阵型,但这些军中的门道,却是知之甚少。
只是老卒对于“围城打援”也说不出太多的道理来,只能够草草又吹嘘了两句这懂得这兵法的人如何如何厉害后,就偷偷压低声音猜测。
“我估摸着,城外那些战败被俘虏的河北兵卒,就是被这些日子突然拔营离开的那一部分河东敌军给打败的。”
“要不然,这河北的援军要到达野王,怎么可能会不派遣骑兵使者前来联络城中的府君,可是这些日子,你可看到有骑士从城外突破包围,近城叩门的?所以说啊,照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河北援军,定然是······”
老卒叨叨絮絮的声音越来越小,围在他身边的几名新卒却听得入神,因为老卒的推想,都是有迹可循的,普通士卒身边能够察知的,所以听起来,感觉好像都要比黑着脸的屯将说出来的,那迟迟不至的河北援军要靠谱得多。
众新卒正听得激动时,原本那名被老卒呵斥的新卒,突然大喊一声,跳了起来,吓了众人一大跳。
众人以为是屯将还是队率,来巡视城墙来,结果发现根本就没有人来,于是纷纷怒视刚刚大惊小怪的那名新卒,可是那名新卒却不顾众人的目光,跑到垛口处,拔下了一支箭矢,口中喃喃自语道:
“怎么只有一支箭矢,不是有敌军攻城么?”
他话还说完,手中的箭矢已经被老卒一把夺过,老卒看到了箭身上绑着的布条,骂骂咧咧说道:
“蠢货,这不是要攻城,是城外敌军将书信射进城来了!”
布条上的字迹倒还工整,但看在众人眼中,却也没能够看明白,连老卒也只是看懂了其中几个字,也拼凑不出大意来,但他知道事关重大,连忙将这支箭矢带上,下城准备交给在城下凉棚歇息的屯将。
老卒的预料还是对的,卸下甲衣,卧在凉棚下,腆着肚子避免日光曝晒的屯将一看到这支箭矢上的布条,立马就跳了起来,厉声询问老卒城上还有多少这种带布条的箭矢,尔后就匆匆忙忙地带着一什士卒,往城头上冲去。
随后,不仅是屯将被惊动了,连同城中的太守,也被惊动,亲自来到了城墙上巡视。
张杨黑着脸,来到了城墙上,这个时候,城外围着城墙走了一圈的河北兵卒俘虏,还没有走完,但也被城头上的弓箭驱赶得远远地,不敢再靠近射程内呐喊。
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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