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在高地上看得清楚,分明就是你怯战不前,致使连番强攻都功败垂成。我军伤亡惨重,营中叛军难道就没有伤亡么?中郎将有令,务必于入夜之前,攻下反贼甘陵的营地,此番进攻,依旧由你部主攻,我亲行军法,若再有怯战后退者,格杀勿论!”
胡赤儿对于军吏的辩解,根本不予接受。他连番谋划,都功亏一篑,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原先的计划,自己也走到了悬崖边上拼死一搏,若是还不能够在今日拿下反贼甘陵,将功折罪,那他自己身上带着的罪责也够他死好几回了。
胡赤儿平日里仗着是牛辅身边的心腹,就已经威凌军中将佐,如今手持将令,以军法督战,更是炙手可热。在他的威迫下,几位军吏只能够再次调度兵马,准备强攻营门,并献上了应急的火攻之计。
“大善,就用火攻营门之法!”
久攻甘陵营地不下,色厉内荏的胡赤儿内心其实也已经慌乱起来,此时听到了火攻之法,他当即眼睛一亮,大声称好,命令几位带兵的军吏迅速实施下去。
望楼上,看到营外胡赤儿带来的兵马又再次调动起来,甘陵虽然面色如常,但心中还是升起警惕。
胡赤儿这几轮不顾伤亡地强攻营盘,虽然让他手下进攻的兵马死伤惨重,但作为防守一方的甘陵士卒,也出现了一些伤亡,刚刚趁着敌军后撤之际,甘陵已经再次加强了防线的兵力,对于接下来敌军的进攻,他心中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司马,营外兵马分出人手,四下收集柴木等引火之物,只怕是要进行火攻啊!”
负责瞭望敌情任务的一名军吏,匆匆从另一座望楼下来,又蹭蹭快步地上了这座望楼,赶到了甘陵的身边禀报。
甘陵听到军吏的话,连忙顺着军吏所指方向,手搭凉棚,微微眯着眼睛,向营外兵马的后方举目眺望,果然很快就看到了敌阵后方,有不少人马分散开来在四野,各处搜寻引火之物。
“跟我来!”
甘陵确认了营外兵马想要使用火攻之法后,又观望了一阵营外兵马的士气,心中很快也就下了决断。他叫了一声,当即就转身快步下了望楼,紧急召集布防的军吏。
等到几位营中军吏闻令赶来集合后,甘陵率先询问。
“南面董承的兵马也在进攻营地,现下的战况如何了?”
“南面的董承兵马,虽然也一直在攻打营地,但首轮进攻被士卒击退,长梯、撞锤被营中士卒毁坏后,就只是派出弓箭手对我营中士卒进行反击,并无强攻之意。”
“可还在赶制长梯、撞锤等器械?”
“还在赶制,但司马先前已经下令焚毁营外邻近的树木,董承的兵马无法就地取材,故而赶制的进程依旧缓慢。”
甘陵和负责营地南面防御的军吏一问一答,很快就已经将董承所部的动向了解清楚,他再次确认了董承所部兵马因为领兵的董承心存疑虑,因而进攻欲望不强的情况之后,就开始着手布置东面对胡赤儿兵马的反击。
“好,营地南面多树旌旗、假人,只留少量兵马监视董承所部,其余兵马全数调往东面来,让飞廉骑整装待发,只等我号令一下,即刻率先出营,冲阵击敌!”
之前布置营地防御时,营中的军吏就已经知道甘陵想要借助坚固的营盘防御工事,来消耗敌方的优势兵力和士气,如今敌军连番强攻无效,甘陵又调兵遣将,集中兵力布放在东面,俨然就是要反击营外兵马的前兆了,当即纷纷领命。
“另外,东面之敌轮番强攻无效,意图使用火攻之法,攻破我营地大门,我等可提前在内用车厢、土石将营门封死,再派遣步卒在后列阵以待,防止被敌军步卒搬开障碍,突入营中。”
布置完反击的战事,甘陵又针对敌军火攻营门之法,做出了应对的防御措施,这个时候,营中统领骑兵的一名军吏则出声提出疑问。
“司马,若是在内封死营门,那一旦战局僵持,双方兵马皆在营门之处攻守,我军率先反击营外敌军的骑兵,又将从何处出营突击敌军?”
大军驻扎的营地所在,营门一向是设置在地势平坦,最容易大规模投送兵力的地方,成群的骑兵如果要倾巢而出,突阵杀敌,营门无疑是最适合的出营地点。
可现下按照甘陵的防御布置,营中士卒先在内将营门堵死,那整装待命的骑兵,再想要出营击敌,就要绕路从其他营门迂回过来,耗时耗力,又容易被营外的兵马发现,很难起到原先趁着营外兵马强攻之际,冲击敌方军阵的突袭效果。
在场的营中军吏都是带兵知兵、久经战事之人,听了这名率领骑兵的军吏的话后,也纷纷认同,觉得有理,又转头看向布置战事的甘陵,看他又是如何安排的。
甘陵环视了身边各位下属军吏,自信一笑。
“我正欲战局僵持,双方兵马皆在营门之处攻守,如此我军从营内暗中推倒此处栅栏护墙,出其不意,待命击敌的歩骑再趁势冲击敌阵,必能够一举席卷敌军!”
甘陵笑着指着东北角的一段栅栏护墙说道,但听到了甘陵的打算后,身边的各位军吏还是吃了一惊。
若是固守营盘,附加小规模的反击,一两日之内,胡赤儿想要强攻拿下营地,势必极为困难。但若是按照甘陵的布置进行全军突击,那营中的兵马,不是大胜,就是大败了。
自毁栅栏护墙,骑兵倾巢而出,一旦战局不利,就算兵马能够及时退回营地,但尾随而至的营外兵马也能够通过毁坏的栅栏护墙的缺口,追击攻入营地。
到时候,东面的营地防线被突破,南面的营地防线又兵力空虚,营外兵马两面夹击之下,营中的兵马无所依仗,又岂能够逃脱败亡一途。
胜败殊途,由不得在场的军吏不心惊。
甘陵自然也看出了身边军吏们的惊惧,他若是只想要对付胡赤儿,就大可采取守成的战法,保守地守好营地,静静等待着胡赤儿的阴谋败露。
可他现在想要控制的,是整个陕县的兵马。
破而后立,若不能够借机解决掉这些军中势力强于自己的暗中障碍,他又如何能够顺势控制住陕县和牛辅!
想到这里,甘陵目光凌厉,他紧紧盯着身边的各位军吏说道。
“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故而孙子有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夫众陷于害,然后能为胜败。’。”
“今日我等以寡击众,若心存苟活之心,则三军之害立成,而将为兵胆,奇兵之用,将帅犹豫,则军卒不前,我意已决,若二三子还有心存畏怯者,可出列站于此处!”
话一说完,甘陵当即动手,刺啦一声拔剑出鞘,手腕一转,就将长剑的剑尖指向一处无人站立的空地上。
长剑的光寒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身边的军吏恍然之间,感受到的尽是甘陵身上凌厉的气势,之前的一些担忧害怕,似乎在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甘陵拔剑半响,军吏中始终无人出列。
他见状,这才洒然一笑,收剑回鞘。
“众人一心,大事可成,二三子可谨遵号令,随我共取功名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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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穷途()
日暮时分,陕县城中。
赤裸身体,露着一大块胸毛的牛辅被一阵阵兵马混乱的声音惊醒,他睁开惺忪的眼睛,下意识地环视周围,当看到床榻左右玉体横陈的两名巫女后,他才在恍恍惚惚中回忆起这一整日的事情。
这些天,虽然击退了统领并州兵前来征伐自己的李肃,解除了眼前之急,但长安事变,董卓身死,西凉军诸位将领死的死、降的降,受此剧变影响之下,陕县的西凉兵士气也低落不振,牛辅心知长安朝廷已经诛灭董氏一族,自然也不会赦免他这个董卓亲族的余虐,因此一直忧心如焚。
想要反击长安,牛辅自料不是朝中皇甫嵩、吕布等人的敌手,想要退到关东,但雒阳残破,却又是无险可据。
进退为难之际,牛辅还是想到了自己身边的那一群能够事鬼神、知祸福的巫女。
于是牛辅就离开了自己在陕县城中的府邸,亲自来到了这老巫女的家中,在请求老巫女为自己实行禳灾去祸的巫术之后,牛辅已经耗费了大半精力,但在饮了这老巫女的符水之后,瞬间牛辅又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老巫女的几个女徒弟也趁机来到牛辅的身边搔首弄姿,牛辅看见老巫女的这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徒弟,一时间也是心痒难耐,当即就白日宣淫,在老巫女家中的床榻上和几名年轻的巫女连番大战,直到再次精疲力尽,这才昏昏睡去。
回想起这一整日的事情之后,牛辅又看了看床榻上巫袍褪尽、肌肤赛雪的几名年轻巫女也正在悠悠转醒,他得意地笑了几声,正想要再与这几名年轻巫女调情一会,耳边又响起了城中混乱的兵马奔走之声。
牛辅终究是见过兵仗之人,他眉头一皱,当即忍住诱惑,从床榻之上抽身下榻,草草披上衣物之后,就大声地向屋外的亲兵护卫叫嚷道:
“城中出了何事,为何惊呼不定?”
听到了牛辅发怒地询问声,屋外同样惊疑慌乱的亲兵护卫也同样头脑发懵,应声后却不知道如何作答,正茫然无措之间,先前听到城中兵马声,出去打探情况的亲卫已经匆匆赶回,带来了令众人都大惊失色的消息。
“胡赤儿宣称甘陵勾结并州兵,意图反叛,带兵出城会同董承兵马去攻打甘陵营地,结果反被甘陵战败,败兵争相涌入城中,甘陵趁胜又声称胡赤儿挟持了我,驱兵进行攻城······”
从手下亲卫得知城中大体情况的牛辅呆若木鸡,喃喃自语道,他不过是离开府邸一两日,帐下的各位将吏就互相争斗,乃至到了出兵互相攻打的地步,最终造成了城中大乱的局面。
平日里,牛辅也知道因为当年的白波谷撤军一事,胡赤儿和甘陵两人私底下有过节,但他自认为凭借自己的权威,完全可以压住两人的私斗,同时又让两人互相制衡。
但他没想到,自从长安事变、董卓身死后,西凉军的声势一落千丈,甚至连大军的前景都甚是堪忧,在这种情况下,人心各异,仅仅凭借牛辅个人的权威,已经再也压不住帐下那班骄兵悍将了。
“胡赤儿现在何处?”
牛辅耳中听着城中混乱的兵马声,想到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胡赤儿,他的脸色当即变得十分难看,恶狠狠地出声询问道。
屋外的亲卫面面相觑,他们也只是获知了胡赤儿战败后,有大批溃卒涌入城中,造成了动乱,但至于胡赤儿本人战败后,逃向了何处,他们也并不知晓。
“速速去将胡赤儿给我找来!”
牛辅看到了亲卫们无人回应,就知道了胡赤儿还没下落,他当即就暴跳如雷,大声咆哮着让亲卫去将胡赤儿找来。
手下的亲卫看到牛辅要择人而噬的样子,害怕殃及自身,顿时个个抱头鼠窜,分散成几队,快步跑了出去。
其中一队亲卫骑着马匹,与城中溃卒逆着方向寻找,花了一些时间,将要靠近城门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脸色慌张、骑着一匹战马的胡赤儿,身后还跟着一些败卒。
“胡兄,你怎么落得这幅模样了?”
几名亲卫都是与胡赤儿熟识的人,其中一个看到胡赤儿一副落魄的模样,想起胡赤儿出城时长矛如林、旌旗如云的气势,不由惊讶地问道。
胡赤儿战败之下,惶惶如丧家之犬,到了城中时依然心绪不定,听到这名亲卫的询问,他脸容惨然,也顾不得对方话中的意思,战败之时的一幕幕涌现在他的脑海中。
一个多时辰前
“司马甘陵意图反叛,奉中郎将军令,前来讨伐,营中不欲从叛贼者,速速弃械投降!”
“胡赤儿假传军令,图谋不轨,二三子莫要轻信其奸言,谨遵军令,固守好营地。”
······
在各自一番唇枪舌剑的攻讦无效下,营外兵马派出一队手持大楯的甲士在前抵挡着门楼上的箭矢,而在他们的身后,有众多轻兵背负着柴草等引火之物,不顾伤亡地从填平的几处沟壑冲到了营门之前,将柴草不断堆积在营门前,等柴草数量堆积够了后,就有士卒顺势点燃火焰,开始焚烧营门。
门楼上的守卒虽然想要用水浇灭大火,但一来营门上方并未修建漏水孔,二来门楼之上汲水困难,因此营门的大火还是熊熊燃起,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门楼之上竟然也能够感受到热浪的袭来,营门外的柴草引燃的大火,已将厚重结实的营门焚烧得半焦。
“呜呜呜——”
眼看营门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胡赤儿一方蓄势以待的军阵中顿时响起了浑厚悠长的号角声,几队士卒扛着撞锤,在持盾甲士的护卫下,加快往营门的方向而来。
虽然护墙上的守卒的箭矢如雨点般飞洒下来,这不长的一段路程上,接连不断地有士卒中箭倒地,但此番由胡赤儿亲行军法,上到指挥的军吏,下到攻营的士卒,都咬紧牙关,不敢轻言撤退,反而加紧节奏攻打营门。
忍着不断增加的伤亡,撞锤靠近了营门。士卒们当即喊着号子,接二连三地开始撞击已经被烧焦了大半,还残留着些许火苗的营门。
很快,营门就被撞锤撞破了一个大洞,攻打营门的士卒顿时大受鼓舞,又加紧了撞击的节奏。
最终在反复不断地冲撞下,营门终于被攻破了。
“营门已经攻破,冲杀进去!”
看到营门终于被攻破,不仅攻城的士卒欢呼雀跃,指挥攻打营门的军吏也是喜形于色,加紧招呼着手下的士卒冲杀进营。
可是那些当先想要冲过营门的士卒,很快就发现入营的道路已经被土石、辎车等障碍封死,只能够纷纷被迫止步,而此时营内的一股箭雨也如期攒射而至,密集拥挤在一处的攻营士卒瞬间就被射倒一片。
受此阻遏下,原本攻破营门,士气高涨的士卒的进攻势头也被遏制,大批想要攻入营中的士卒拥挤地聚集在营门之前,被动地承受着愈发密集的箭雨的袭击,进退不得之下,士卒的军心也开始动摇起来。
“为何不趁势攻入营中?”
阵前督战的胡赤儿一直在观望战局,看见踟蹰不前、意图后退的攻营士卒,他心中急躁,也等不及令骑的往返,当即就拍马上前,找到了指挥攻打的军吏,厉声询问道。
“前方入营的道路已经被封死,将士们苦战不得入营,并非是我等心存怯战之意啊!”
指挥攻营的军吏看着攻破营门后,还是没能够攻入营中,他心中也是急躁,面对胡赤儿的质问,只能够苦着脸地向兴师问罪的胡赤儿解释苦衷。
“既然苦战不得入,那就继续用撞锤撞,今日定然要给我撞出一条道路来!”
胡赤儿眼看己方的士卒就要攻入营中,他绝不能容忍再次功亏一篑,当即不顾将士们的伤亡,下令继续投入兵力,用撞锤撞开营门后的障碍,给自己的士卒清出一条道路来。
“这,,诺!”
到了这般的局势,不进则退,指挥攻打营门的军吏在胡赤儿面前,也不敢有其他怨言,当即就只能够低头领命,继续指挥扛着撞锤的士卒上前,用撞锤来撞击障碍,拼命给后方士卒清出一条入营的道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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