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半路出家,毅然决然投笔从戎,坚信自己能够成为万人敬仰的英雄。
然而理想美好如三峡峰顶的神女,可望而不可及;现实却如家中的黄脸婆,讨厌但不得不时刻面对。回国后文韵悲哀地发现,*讲究门户、实力。所谓门户就是出身,黄埔系的人在蒋委员长眼里才值钱,其次怎么着也得是陆大毕业,如他这类杂牌书生,大言炎炎,也就是个写写算算的材料。
至于实力就更令人气得心里发堵肚子里发鼓,无论军衔多高职务多高的将领,手里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就等于孙悟空没有金箍棒、不会七十二变,狗屁不是!
没法子,文韵只能出任一些参谋之类的角色。到此时他还没有彻底死心,以为东方不亮西方亮,做不了连百万军、战必克攻必取的韩信,也可以学张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然而,无论他绞尽脑汁谋划出怎样的奇计,到下面的人手里都成废纸一张。
实力派将军、准确地说叫军阀,根本不拿他当回事,不尿他!在上司眼里他不是嫡系,在同僚眼里他缺少实力,在下属眼里他没有前途!仕途受挫也就罢了,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哪个不想吃好的喝好的住大房子?可文韵那点薪水负担得起吗?
而且眼前活生生的例子也实在刺激他,著名如军阀石友三。一生中投机钻营,反复无常,曾先后多次投靠冯玉祥、阎锡山、蒋介石、汪精卫、张学良、日本人和*,而又先后背叛,人称为〃倒戈将军〃,登封少林寺被他几乎焚毁殆尽。可如今,这样一个心中没有国家民族正义的人,居然是威风八面的*三十九集团军司令!
文韵一千个不服一万个不忿,可找谁说理去?
进不能兼济天下、退无法独善其身,再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我爱国家可特么地国家爱我吗?正是在这种逆子心理驱使下,文韵在南京时就与鸠山寿行有过长期接触,只不过那时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当卖国贼,所谓不谈政治只谈生活。就如同鲁迅叱骂上海滩只谈风月的无聊文人,风月可以谈,现实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文韵的小算盘,鸠山寿行岂能不一清二楚?因为在东京时就熟悉,在南京专职从事拉拢中国政客工作、影响舆论的鸠山寿行能精准地把握文韵的心理,一个野心比项羽还大的乡下子弟,吃大苦受大累追随国民党,十几年下来却远远谈不上发达富贵,怎可能甘心默默无闻?过清汤寡水的日子?
狡猾的鸠山寿行竭力避免要求文韵反水,相反却学广东人煲汤——小火慢炖。今儿送文韵老婆一身衣料事、明儿送文韵儿子一支金笔、后儿借套房子给文韵爹妈。日常来往时小钱不断,
反正都是生活上的小事,长久的潜移默化,加上文韵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极端看重自己才华,国家为民族不过是他实现野心的舞台,而不是他的根本。不知不觉间,文韵对鸠山寿行所灌输的荣华富贵产生了好感,或者说他和他一大家子已经习惯吃香的喝辣的,离不开鸠山寿行的资助
*大溃败后,文韵下定决心离开祖国,去西方发展。不能出将入相就做陶朱公。于是他把一方面把经手的资料秘密拍照,一方面安排家属,一方面秘密联系鸠山寿行。
在他开来,无所谓卖不卖国,箱子里的资料不过是筹码,是他去西方发展的第一桶金!奇货可居,唯有日本鬼子才肯出好价钱;唯有鸠山寿行才可靠。
在*高阶内部,不少将领都以认识郑元龙为荣。他在东京时也曾听闻这位赛孟尝,可惜那时不认识。如今为了更保险,他指定鸠山寿行必须带郑元龙前来。
一来为了把秘密资料带出去,他身份太特殊太敏感,随身带箱子极易引起怀疑。而且箱子一旦出问题,拿什么换钱?家属也需要秘密转移,郑元龙到哪都有合法身份,由他携带箱子、转移家属安全可靠。二来既然想在商界发展,怎么能不依靠郑元龙这棵遮天蔽日的大树?
在教堂顺利解决了身边的人,空袭一开始他们立刻组成巷战队形冲出教堂,松井义雄和文韵居中!结果还没等他们看清街道详情,对面民居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十几把枪畅快地欢叫,喷出无数的子弹!
猝不及防!而且松井义雄的人马都在毫无遮掩的街道上,弹雨迎面而来,一下子被撂倒好几个伤了好几个!文韵也被击中肩膀。手忙脚乱撤回教堂,关好大门,所有人都被意外的伏击惊呆啦!
“松井先生,对方是什么人?”
捂着伤口的文韵已经快魂飞魄散了,气急败坏地质问。连他都不清楚,松井义雄如何知道?他根本也懒得回答,命令手下照顾文韵,自己爬上墙头,一边观察情况一边狠狠吸了几口白面。
恰巧此时,一颗炸弹落在对面,把民居足足炸掉半拉!松井义雄大喜,毒品能有效降低智力增加疯狂,他挥手命令:
“打开侧门,一小队跟我来!”
包围他们的军统人员刚刚遭遇轰炸,还没等反应过来,浓烟滚滚中教堂侧门打开,松井义雄亲自带队,溜墙根钻胡同一口气杀到对面,掏出手雷就丢,军统人员哪里经得起这样凶悍的攻击?粉粉躲避不暇,连还击都忘啦。
随着松井义雄一声刺耳的唿哨,教堂大门洞开,特战队扛着死者、架着伤员鱼贯而出。在松井义雄和一小队掩护下,顺利冲出巷口。然而还没等他们辨清方向,围剿鸠山寿行失败的林淮山带人迎头杀来!
双方都毫无准备,几乎头碰头才意识到,短兵相接又是一阵对射!
第五十二章 突围()
光秃秃的街头完全没有隐蔽,双方都有忌惮!但狭路相逢勇者胜,打遭遇战没人是松井义雄的对手,他指挥手下不避不让,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呀呀怪叫迎着弹雨冲向林淮山他们!军统的人哪见过这样的阵势,队形一下子散啦!
付出两死两伤的代价,松井义雄成功带领人马杀出来,虽然狼奔豕突看相不佳,但文韵在手,颇有点“独引残兵千骑归”气象,他对自己相当满意。尤其当看到沈春丽带队时,脸上顿时浮现讥讽的笑容,扫一眼外面的军统特务,假惺惺地关心道:
“鸠山君没事吧?”
短暂惊愕过后,军统人员已经开始分散往两侧爬行,看起来想迂回包围。沈春丽始终盯着外面,不明白连番遭遇伏击的松井义雄何以不着急离开。负责轰炸的飞机已经走了,一旦军统的援兵杀到,后果不堪设想!她没有回答问题,果断地道:
“松井君,我带人断后,你带人撤退,留下几支长枪!”
伤口经过简单处理的文韵也过来催促,松井义雄看看腕上的手表,好像有所期待,居然好整以暇地坐下来,轻松道:
“甩开军统的人我们才能上船,不然他们阴魂不散,始终跟着怎么安全撤离?全体戒备,等军统杀进来,然后一个活口不留!”
林淮山也不是傻子,难得会不明白逢林慎入的道理?他完全可以带人在外面守着,慢慢耗下去。时间才是松井义雄最大的敌人,一旦本地驻军缓过劲来,意识到文韵叛逃,那时候正规军成团成营出动,宜昌周围全线戒严,即使变成苍蝇也飞不出去。
还敢等?飞机早已经没了踪影!等下去就是等死!即使没有惊动正规军,军统的援兵来了也没好果子,沈春丽再次提醒:
“松井君,我们耗不起!”
“呵呵,别慌,沈小姐。”松井义雄居然低低笑了起来,“按照计划,第二批飞机半小时以后到,掩护我们乘船撤退。现在即使上船也走不了,没有空中掩护咱们就成了岸炮的猎物!”
天!居然还安排了第二次轰炸!沈春丽瞄瞄身边的文韵,这个人真的那么值钱?值得花费如此大力气?松井义雄对自己今晚的表现相当满意,再次提及缩头乌龟:
“鸠山君没事吧?”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啪地一声脆响,红色的火焰腾空而起,随沈春丽来的一个家伙成了火球,跳起来惨叫!林淮山的人丢汽油瓶!这招太损了!树林和草丛本来是最有力的隐蔽狙击地,现在却成了火化场!
汽油瓶接二连三飞来,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周围顿成地狱!不但被烤得无法忍受,而且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情形,一旦忍不住跳起来,立刻成了军统的活靶子。
见势不妙沈春丽就地一个横滚,躲在一棵榕树下,文韵也紧跟着蹿了过来。冷酷的松井义雄低吼一声混蛋,抬手就是一枪!那个被火烧得乱跳乱叫的倒霉蛋立刻玩完!
“敌人摸进来啦!一个也不许放过。”
随着松井义雄的叫喊,又飞来五六个汽油瓶。还用等对方摸进来,用不了两分钟大家都得变成烤白薯,这时候还逞强又屁用!而且骤然而起的野火迅速蔓延,完全打乱了沈春丽的布置,虽然松井义雄继续斗志高昂,但已经无法组成有效的防御队形。
熊熊烈焰中沈春丽用日语大叫:
“松井君,保护文韵,十一点方向,我断后!”
呼呼地火苗声中,她紧握双枪窜到松井义雄身边,第一次面对这个煞神拧眉立目道:
“放弃死者,再不走就全军覆没。”
到这时候了,继续扛几具尸体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八嘎,”松井义雄暴叫一声,不是针对沈春丽,而是不满眼下的境遇,反射着火光的眼珠子瞪得溜圆,牙齿咬得嘎嘎作响。他的人马训练有素,闻声立刻靠拢!“保护文韵、沈小姐、伤员,往十一点方向撤。我断后,行动!”
誓死不学孬种的鸠山寿行!坚持断后。沈春丽可不想死这儿,巴不得这头野兽逞英雄耍威风,也不答话,拎着双枪猫腰率先往外冲!文韵和伤员在中间,两侧和后面都有人戒备。
沈春丽惊讶地发现,松井义雄的特战队员,无论是身手还是战术素养,比起鸠山寿行的暗杀小队来好不逊色,难怪他今玩遭遇两次伏击居然还全身而退!相比之下,小酒铺里的潜伏特务都属于猪队友,根本没有野战能力,最后只好拼命一保护鸠山寿行。
如果把两人的手下互换,松井义雄大概也只有逃命的份!
离开火场不远就是一条小河沟,沟沿上长满灌木,只要下到沟底暂时就可以保证安全。特战队员熟悉地形,马上有两人冲到前面勘察,沈春丽与文韵紧随其后,距离灌木丛还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陡然间当当当一通枪响!
前面的两名特战队员应声倒地!
沈春丽只觉得右臂一热,不由自主一个趔趄,幸亏她反应快,意识到中弹后借势匍匐在地,依靠惯性冲到已经死翘翘的特战队员身边,拿尸体作掩护左手举起枪就射!
灌木丛里有埋伏!射击是为了阻止对方进攻,她根本没看见枪手藏身的具体位置!话说回来,看见了又怎么样?难道真的一枪击毙自己的同胞。今晚参站的军统人员,个个算得上热血男儿,沈春丽下不去手!右手的手枪掉了。
跟在后面的文韵捡起那把手枪,也像沈春丽一样依靠尸体掩护,仔细观察过后居然反客为主,挥手招来后面的一名特战队员,有模有样地指指点点,并且附耳嘀咕几声。
距离虽然不远,但沈春丽依旧听不见,她不由得有些好奇,作为将军的文韵缺少军人气质,看起来像个白面书生,今晚竟敢指挥松井义雄手下的特战队,他懂吗?
后面的特战队员和伤员全部趴着,灌木丛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沈春丽判断,今晚军统的人马并不多,也缺少支援,没法子硬攻强攻,就采取放火。打冷枪的方式,希望以此困住松井义雄。毕竟时间和地点都对林淮山他们有利。
刚才对峙时间很多,林淮山他们被阻击在街道上,没想到短短一会儿工夫,想到火攻的同时,还提前在要害位置安排了枪手,死死掐住日本鬼子的退路,负责指挥的人有两下子!
火场方向传来一阵枪声,估计松井义雄他们还没有摆脱。耗下去肯定没好,沈春丽不停地观察四周,希望能突出去。可是她距离灌木丛里的枪手太近,只要一露头保准没命。无奈只好等特战团员行动,看看文韵的法子是否有效。
领命而去的小头头与手下比划了一会儿,留下掩护的人和伤员,无声地分头行动,从他们的运动方向看,沈春丽估计文韵安排特战队员迂回包抄。
一旦特战队员从两侧绕到后面,从河沟里发起攻击,埋伏的枪手顿时就面临两面夹击。沈春丽挺佩服文韵的计策,再次打量这个叛徒。虽然他在船上曾怀有不良之心,但其实冷眼看上去这个混蛋挺讨人喜欢的,永远面带笑容永远轻声细语。
在船上,被略微吓唬一下后马上知趣地打消念头,从此面对沈春丽永远公事公办,始终保持着正人君子嘴脸。他到底拿了多少国家机密当诱饵,才导致佐佐木石根和松井义雄花费如此高昂的代价?
为了接应他,研究所花费的人力物力不算,益阳的陆军出动一个大队、海军出动炮艇、空军居然分两次派遣飞机轰炸掩护。由此也可以看出,此人太重要了,无论对日本鬼子还是对中国,他的价值都无法估量,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把国家机密卖给小鬼子?
沈春丽悄悄握紧手枪,距离很近,不用瞄准也可以一枪爆头!然后身后就是松井义雄的特战队员,只要开枪自己立刻暴露。
算啦,她暗暗叹口气。或许回到上海后,可以趁文韵还没把机密交出去,叫黄宝干掉他。想起黄宝吊儿郎当的样子,沈春丽居然笑了笑,彻底缓解了自己的紧张。
火场方面突然枪声大作,隐约还有松井义雄的呼号,沈春丽心里一寒,军统的人只有跟松井义雄正面碰撞,肯定讨不了好!念头刚刚在她脑海中一闪,灌木丛里当当响两枪,河沟里有人还击。迂回到后面的特战队员被发现啦!
隐约可以判断,灌木丛里枪响的地点有三处,也就是说军统应该在里面埋伏了三个人。虽然仅仅十多米的距离,但黑夜之中看不清。沈春丽决定继续猫着,等后面的特战队员发起攻击再说。
文韵则趴在那具尸体后面,全身关注盯着灌木丛。突然间他抬手就是一枪!灌木丛里立刻传来一声哎呀!显然文韵打中一人!他居然有如此神准的枪法?沈春丽大吃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灌木丛里的人大概估计到处境不利,胡乱扫了一梭子后突然跳起来就跑。可惜,第一个跳起来的被特战队员一枪击毙;第二个刚刚蹿出去三两步,文韵一跃而起举枪就射!
沈春丽清清楚楚看见,三枪,枪枪命中!
第五十三章 铁血男儿()
这个无耻的杂碎没胆子上战场跟日本鬼子见真章,杀起同胞来却技艺一流,干净利索下手狠辣!沈春丽气得再次握紧手枪,恨不得直接爆了他的脑袋。冲动的刹那间,后面传来松井义雄急促的呼吸声和众人沉重的脚步声。
被惊醒理智的沈春丽吓出一身冷汗,不断责备自己的同时,那种由来已久的悲哀再次袭上心头。每一次参与具体行动,她都不得不为保命而祈祷同胞失败、小鬼子得胜,而每当看到同胞牺牲她又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忍不住拔枪毙敌的冲动。
长此以往,即使不疯掉,一旦控制不住情绪必将导致严重后果。张志平叛变。司马俊被捕,沈春丽失去了与组织联系的渠道,情绪低落的她认为,掌握再多情报也没用。因此有意无意地参与具体行动,现在她才明白,面对残酷的现实内心是多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