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潜伏- 第164部分

　　　　循声望去，沈春丽看见松井义雄一身西装，手中还端着玻璃酒杯，身后跟着几个铃木的徒弟，一派风花雪月气象！与眼下的场合、与眼下的气氛、与渡边贤二杀气腾腾的模样完全不搭配。不过，既然他出现了，渡边贤二也就失去了发作的理由，沈春丽及时上前收了他的枪，同时递上一个安慰的笑容。

　　　　给他一个台阶！

　　　　也表示笼络。

　　　　但沈春丽却没有搭理一向看好的高桥正男，这个台湾二鬼子、白眼狼活该！巴不得他死在渡边贤二枪下。满脸笑容的松井义雄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先扬扬下巴示意高桥正男：

　　　　“高桥，你的还不感激离开？难道等渡边大佐奖赏吗？”

　　　　在鬼门关站立半天的高桥正男虽然始终没有露出怯懦的神色，但其实极为恐惧紧张，此时浑身上下已经僵硬，两条腿根本不听使唤，艰难地冲松井义雄、渡边贤二、沈春丽点点头，满脸血污后背冷汗淋漓，在同伴的搀扶下才灰头土脸滚蛋。

　　　　难道这场喜剧的导演是松井义雄？

　　　　好端端的，难道他吸白面吸得脑神经错乱？居然羞辱渡唯一可以驱使、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渡边贤二！打灯笼捡粪——找死，他还想不想在研究所混下去啦？果真如此，倒可以借机挑拨渡边贤二与松井义雄之间的关系。

　　　　在他们的友谊中打入一个怀疑的楔子，撒下背叛的种子，对眼下保护黄宝更有用，起码渡边贤二面对松井义雄时，会关闭嘴巴子，不会吐露黄宝的秘密。机会不容错过，沈春丽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关了手枪保险，然后递还渡边贤二，貌似开玩却暗藏玄机道：

　　　　“松井君来得正是时候，要不然铃木今晚就惨了。”

　　　　余怒未息的渡边贤二本来站在一边生闷气、擦拭额头的汗水，闻听后立刻扬起眉毛，狐疑地问：

　　　　“松井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春丽的感慨看似无意，其实暗藏玄机。长期掌管情报工作的渡边贤二绝对不是吃干饭的，得到提醒后马上意识到今晚的遭遇有蹊跷，铃木绝非醉酒那么简单，一切看起来都像事先安排好的。沈春丽平时上班回家，此地是必经之路，但她上下班没有规律，有时候甚至连续多天不去研究所，铃木怎么会专门在此拦截？而且一拦就准？

　　　　难道他早已经知道沈春丽何时会路过此地？

　　　　怎么知道的？

　　　　渡边贤二回忆了一下今晚的经历，离开饭店后跟沈春丽去了特高课，但没见到廖云菲，如果见到的话，或许就改变路线，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但因为没见到，所以才送沈春丽回家，所以才撞上铃木，所以才发生了不愉快。整个行程的时间连他都无法事前确定，铃木怎么可能提前知道？

　　　　难道有人向他通风报信？

　　　　时时刻刻汇报沈春丽的行踪？这个人会是谁？渡边贤二突然间脑洞大开，愕然抬头望望自己的护卫们，逐一仔细打量。心里五味杂陈，已经没有愤怒，而是心寒，彻底的心寒，好久才冷冷地看着松井义雄，一字一顿地道：

　　　　“松井君，你派人监视我！派铃木威胁我！”

　　　　不是疑问，不是质问，也不是反问，而是斩钉截铁的结论！声音低沉，夹杂着些许颤抖，仿佛想哭！沈春丽暗自松口气，她听得出，渡边贤二极度的悲愤，怀着巨大的委屈，甚至已经对人生开始绝望！白日不照吾精诚，杞国无事忧天倾，渡边贤二一定这么想！

　　　　接下来没她什么事了，就站在一边，看大佐撕逼吧，一出好戏！

　　　　老牌情报头子渡边贤二，目光冰冷，嘴角微微吊起，满脸嘲弄的表情盯着松井义雄，回想起自己过去多年忠心耿耿的追随，为此甚至不惜多次冒犯佐佐木石根，导致自己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结果却是好心换来驴肝肺，松井义雄居然暗中派人监视他。

　　　　苍天啊，大地啊，天皇啊，这世界我还可以相信谁啊？

　　　　早就说了，渡边贤二一点不傻，不但不傻，大多数时候他精明、隐忍、善于把握自己。刚才被沈春丽略微一点，他转瞬间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沈春丽的护卫小林正树被松井义雄关禁闭，身边没人，所以不存在泄密的可能。今晚唯一能够及时向松井义雄汇报他行程的人，只能存在于他的护卫中。而他的护卫，都是松井义雄的嫡系。

　　　　一通百通，今晚的事证明，松井义雄一直暗中监视他！换句话说，他自认为是松井义雄最可靠的哥们，但松井义雄却不这么想，甚至根本不信任他。屈指算来，对不起松井义雄的1事他只做过一次，因为有不得已的理由。就是松井义雄莽撞地要去逮捕郑元龙，当时他暗中向佐佐木石根泄了底。

　　　　渡边贤二一直坦率地认为，虽然自己对此事的处理有私心，怕惹祸，但同时也保护了松井义雄，事实证明他做得完全正确。松井义雄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哪？难道好哥们都是拿来出卖的吗？

　　　　想起自己刚才被铃木当众摔个狗吃屎，被那么多人笑话，屈辱之极！背后的主使居然是松井义雄，渡边贤二简直浑身打冷战，如坠冰窟窿里。人心难测，太可怕啦！他的目光由震惊转为悲愤，再转为茫然，最后突然变得冷厉，流露着隐隐的杀机！

第九十章　小人（）　
除了他们这一拨以外，街头已经没人了。

　　　　站在一旁的沈春丽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两个鬼子，渡边贤二像斗鸡似的昂着脑袋，显然等待松井义雄解释。指使铃木搅局这事，看起来太low；沈春丽却相信松井义雄绝对干得出。动机吗？很简单，提前打预防针，给渡边贤二一个警告，防止他投靠即将凯旋的佐佐木石根，严重的不自信表现。

　　　　平时好好的，松井义雄怎么会突然玩这么一出闹剧？为自身计，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原来自郑元龙事件以后，这头野兽也长能耐了，对谁都留个心眼，并且也学佐佐木石根玩阴的，在派出的护卫中安插了大量亲信，对研究所上上下下实行普遍的秘密监视，其中当然包括渡边贤二。

　　　　小林正树被关禁闭！渡边贤二却不顾身份，主动担任沈春丽护卫，而且还陪着吃饭喝酒、还邀请去孙惠宗指定的小院。那可是绝密的地方，是松井义雄指望一举干败鸠山寿行、从此扬名立万的地方，研究所内部没几个人知道，而且连吉永贞子都被蒙在鼓里！如今，沈春丽居然上门察看。联想到自己去抓郑元龙时，渡边贤二也暗中帮倒忙，得知消息后松井义雄火冒三丈，或者叫打嗝放屁——气不打一处来！

　　　　白天他正想凭借大佐的高贵身份，征用吉永贞子泻火，没料到被意外出现的沈春丽坏了好事，恼羞成怒之下松井义雄拿小林正树出气。俗话说，有屁不放憋坏心脏，没屁硬挤锻炼身体。屁尚且如此，何况满肚子欲望？被渡边贤二劝住后，因为欲望没有得到发泄，憋得太难受，松井义雄便跑来找铃木一起喝花酒。当然，叫歌女配合，做俯卧撑锻炼身体才是真正目的。

　　　　完事后与铃木继续喝酒，捎带着探讨未来的发展之路。战争催生了许多恶魔，铃木也算其中一头。随着共产党把抗日的火种播撒到全国，小鬼子觉得各地形势越来越吃紧，兵源不足，不得不大规模征兵。他也接到入伍令，但迟迟没有回应。年纪在那，上战场充其量只能混个军曹之类的芝麻官，待遇还赶不上好人家的狗。

　　　　而且宁看拉屎不看劈柴，为么子哪？斧子翻飞危险！枪林弹雨的战场比舞弄斧子劈柴，不知危险多少万倍！岂是好玩的？子弹在眼前飞、炮弹在头顶飞、两只脚在地雷上面飞，空手道有屁用！所有这些统统不长眼睛，不认识大师，一旦哪天倒霉，咣当一声就他妈的玩完！活着才是硬道理！早年艰难、中年也就仅仅混个小康的铃木，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离开他投身军界的徒弟，不知有多少成了异国他乡的野鬼，留下哀哀的父母、妻儿苦熬，即使进了靖国神社，又有毛用？他不听忽悠，军国主义是上层的洗脑灵药，用来驱使小老百姓卖命的。

　　　　为小命计、为前途计，铃木一直在打小九九，早就盯上了松井义雄。情报工作没有年龄限制，加入研究所，凭自己对上海的了解和众多人脉，搞秘密活动绰绰有余。而且参加研究所就等于参军，不必上前线，算得上曲线救国。

　　　　还有另外的原因，打拼了大半辈子的铃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长年累月起的比鸡早、吃的比猪差、干的比牛多，人到中年也不过混了个大师头衔。虽然逢年过节可以依仗徒弟的关系，参与重大活动，出入高官门庭，被众多实权人物誉为国宝，可收入并不高，一言以蔽之曰没有实惠。

　　　　地位清高，日月每从肩上过；

　　　　门庭开豁，江山常在掌中看。

　　　　成天看着别人灯红酒绿，自己扮六根清净，心里什么滋味？难过呀！铃木知道，关东军在上海贩卖鸦片，长期由松井义雄一手把持。贩毒是好买卖，收入巨大还缺少监管，经手三分肥，如果成功获得松井义雄关照，混上这个差使，还不得美得冒鼻涕泡？一举两得：避免参军，获得富贵，何乐而不为？

　　　　因此，今天他一反常态，放下平时端着的大师架子，不顾羞耻拼命舔松井义雄的腚沟子。谈得正入巷闻听渡边贤二的出格举动，本来兴致勃勃的松井义雄顿时变脸，不顾身份开骂，差点现场翻了桌子。和渡边贤二一样，草根出身的铃木，表面上狂妄，其实暗藏机心，深深懂得人心人性，私下里对铁杆好朋友松井义雄评价并不高。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子弟，予取予求惯了，骨子里认为世界就为他而存在，万物为他而设，他天生就是主子，没有哥们没有朋友只有仆人。而忠诚是仆人的天职，是仆人存在的理由，做得再好也不必奖赏，不必因此被送入天堂。主子在意的是背叛，哪怕仆人忠诚一辈子但背叛过一次，也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并且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松井义雄眼里，渡边贤二根本不是哥们，而是跟班，是仆人，是侍候他的，压根没考虑渡边贤二过去对自己的好，而仅仅看见了背叛。铃木当然知道，卖鸦片由松井义雄主持，具体负责的是渡边贤二。如果火中取栗，设法取代渡边贤二，利用自己众多的徒弟和武馆热热闹闹干起来，岂不妙哉？

　　　　眼下是机会，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他立刻开始旁敲侧击、添油加醋、扇阴风点邪火，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渡边贤二出入租界如履平地，吃喝嫖赌是日常生活，免不了跟妖魔鬼怪搅和一起。各种传言在黑龙会会众、日侨、浪人中间早已风行。铃木怎么会没有耳闻？怎么会不羡慕嫉妒恨？

　　　　于是他借机把自己平日从各种渠道听来的渡边贤二坏话，有的没的混一起，加倍嘚啵出来。松井义雄益发气得七窍生烟。有了过去的经验，他一眼看穿渡边贤二的诡计。沈春丽是谁？佐佐木石根肩头的金雕、佐佐木石根倚为左膀右臂的心腹、佐佐木石根留在在上海的眼睛。她得知孙惠宗的秘密，佐佐木石根还能不知道？

　　　　渡边贤二此举，等于帮瘸子打瞎子，岂有此理！明显是卖好！向未来的主子献媚。好家伙，佐佐木石根还没回来哪，就开始谋划换山头了？自觉一再受伤害的松井义雄，在铃木的撩拨下也没详细琢磨，骂骂咧咧地开始数落渡边贤二的不是。

　　　　傲娇而狂妄、强悍不知妥协、体力胜过智力的松井义雄，本来就没有可以依赖的人，如今又与渡边贤二杠上了，以后靠谁？如果此时卷进去，帮他出口气，自己可以顺理成章上位。流氓三岛由纪夫还能在租界呼风唤雨，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作为名气巨大的空手道大师，自己为啥不能混个体面差使，拿大把银子尝尝什么叫花天酒地。

　　　　刹那间，铃木不淡定了，激动得端酒杯时手都跟着哆嗦，感觉裤裆里的物件也跟着蠢蠢欲动。同时还想起那天比武的糗事，败得真惨！直到现在铃木仍然觉得抬不起头，晚上常常从睡梦中惊醒，因为老是能看见自己像个傻逼一样呆立，右耳朵下面刀光闪闪，沈春丽笑吟吟站在一边。

　　　　堂堂的武学大家，虽然没打遍天下，但毕竟与高手交战无数次未尝败绩，谁知一不小心败在一个小娘们手里，一世英名瞬间付之东流，最近徒弟们神色都有些异样。太他妈的丢人啦，丢人丢大发了，连祖宗的脸也跟着丢了！每逢想起来铃木浑身冒冷汗，恨不得找个裤衩套脑袋上，用脸基尼遮遮丑。

　　　　夜深人静时，死不甘心的他躲练功房里，慢慢回忆那天动手的过程，并偶尔找来心腹一招一式模拟，多次试验总结后他承认，沈春丽没有说谎：他赖以成名的空手道招式美、力道大，属于武学范畴，参加奥运会是相当好的运动项目，但上战场则完全不适用。而沈春丽学的，是杀人技巧，讲究快准灵狠，一招搞定！

　　　　不过，跟徒弟模拟几次后铃木认为，那天的失败完全装逼惹的祸，自己太托大没把沈春丽放在眼里。最后在沈春丽疾风暴雨般的进攻下应对失误。沈春丽可以赢一次，绝对没有第二次。也就是说，铃木相信，沈春丽可以在他面前称雄一时，但绝不可能称雄一世。

　　　　如果有机会再次交手，他只要淡定点，集中精神，凭超人的力量、身高、久经训练的身手，加上丰富的实战经验、精准的判断、阅读对手的能力，抢先封住沈春丽闪展腾挪的空间、封住她出手起脚的线路，硬桥硬马四平八稳，那么，胜负不言自明。

　　　　得出这个结论后铃木再也安纳不住，几次找廖云菲，完全忽视自己那天如何不给人家面子，死皮赖脸要求她出面再安排一场比武。装逼的时候张牙舞爪，气势汹汹不把特高课一把手放在眼里，倒霉了就低三下四上门，什么玩意！癞蛤蟆上供桌——怎么看怎么不是物！所谓现世报来得快，廖云菲的脸比北冰洋还凉，眼皮都不抬一下，根本不尿他。

第九十一章　砸锅（）　
重赛一场，哪里跌倒哪里爬！铃木犹如得了强迫症，恨不得光脚打上门，三下五除二就地放倒沈春丽，拿回自己曾经的荣耀和尊严，他相信自己必胜！虽然愿望一直没有实现，但他已经在黑夜的梦里、白天的梦里，与沈春丽无数次过招，每一次都干净利索胜利。

　　　　眼下正是报仇的好机会，铃木一下子来了精神，脑子格外好使。下楼在马路中间撒野，以酒遮脸找别扭，瞅空子出手放倒沈春丽，给渡边贤二难堪！不但能彻底挽回自己声誉，还可以讨松井义雄欢心，没准以后就可以飞黄腾达，太他妈爽了，机会来了挡都挡不住。

　　　　他以为，已经失去松井义雄欢心的渡边贤二，肩膀上的大佐军衔还不如妓女的裤腰带有威风，扯下来等于废材一根，根本不用放在眼里。正是这一错误认识，导致铃木悍然对渡边贤二出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造成不堪收拾的局面。

　　　　耕别人土地，点别人种子，收获全入自己腰包，美！

　　　　于是，铃木阴险的笑着，向松井义雄兜售自己的诡计。傻了吧唧的松井义雄，沉浸在对渡边贤二深深的失望中、沉浸在自己被伤害中，完全没意识铃木是个货真价实的小人，没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他居然大大表扬一番铃木，又胡乱许了n多愿。

　　　　两个家伙一拍一合，就在居酒屋包厢里达成共识。自以为得计的松井义雄马上派出护卫，严厉下令，时刻关注渡边贤二与沈春丽的去向，有情况随时报告。而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