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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雅尔、郑元龙、大平光一，看似八竿子打不着，但他居然能够感觉到三人之间或许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内在联系。起初沈春丽也认为老狐狸的推理附和逻辑，说郑元龙有嫌疑，谁都不敢怀疑；说大平光一有嫌疑，巴雅尔是活生生的证明；但一听牵扯到司马俊，不由得心里暗笑，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司马俊的身份。
那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中国人！
多少年过去啦，沈春丽至今还清晰记得，她刚加入革命时学唱《国际歌》，一时好奇或者叫调皮，曾经这样问过，她应该首先是中国人还是首先是国际**者？当时司马俊笑着拍拍她脑袋！然后悲怆布满整个瘦削的脸，毫不犹豫地沉痛回答：
“春丽，灾难深重的中国限制了我的境界，你可以评价我狭隘。我认为，我们这一代必须首先为祖国母亲抛头颅洒热血，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到那时，你可以穿的漂漂亮亮的，脸上阳光明媚，自豪地宣布自己超越了国籍民族的界限，首先是一个国际**者。因为那时，无论你去解放哪一个受压迫民族，祖国会支持你。”
未等说完，司马俊已经泪流满面。而在共产国际内部，司马俊是著名的狭隘民族主义者，没少挨批评。可惜他性子拧，认准了路就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充满了虽千万人我独往的豪气！最终竟主动离开生活条件优越的苏联回国。想起这些，沈春丽内心不由得一阵颤抖。
司马俊牺牲啦！从他牺牲之日到现在，自己没做成一件对国家、对党有意义的事，无所作为实在羞愧，虚掷年华堪称无耻。
“南造云子的人会与小林正树直接接洽，一旦有人横加阻拦，由她的人出面协调，你不必参与。”
犹如发现钻石一般，佐佐木石根极端看重大平光一，几乎提前谋划的每一个细节，不厌其烦地叮嘱。
老狐狸又开始拼命啦，简直有天狗吞日的劲头。
刚才松井义雄的威胁又在耳边回响，一旦将来发生冲突，怎么办？松井义雄发起疯来基本不受控，谁能镇住他？沈春丽不得不打预防针，提前把困难说清楚：
“先生，因为小泉君擅自监视孙惠宗，惹恼了松井君。他今天最后的讲话好像有警告我的意思。大平光一是他的好友，上次鸠山君回来，他毫不避讳地挡在中间。”
一道寒光掠过佐佐木石根的双眸，老狐狸咬咬牙再次申明；
“你只完成监视，其他一切交由南造云子的人处理。”
道理不言自明，南造云子虽然军衔不高，却直属东京大本营！这个臭名昭著的女特务有本事通天，绝不是松井义雄敢惹的！沈春丽乖巧地点点头，只要自己不被黑锅就好。
过于激动的佐佐木石根喘息一会儿，语调已经放缓：
“春丽，黑龙会再次脱离我控制，但鸦片贸易必须继续进行。以后由你负责；等形势好转再调整。”
参与鸦片贸易、祸害同胞，还算什么**员？良心上能过得去吗？晚上能睡得着吗？沈春丽坚决不能答应！但硬生生拒绝不是办法，她眼珠子一转马上有了好主意：
“先生，渡边君非常仗义，听闻小泉君遇到困难后，主动让出他再租界的鸦片份额。我相信，他是以这种方式表达对先生的尊敬，不如交由他管理，既方便又让他感觉到您的信任。”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佐佐木石根失势，研究所上下马上赶松井义雄的热灶。但老油条渡边贤二深知人生的道路漫长而曲折，死灰还有复燃的时候，何况堂堂少将佐佐木石根！他此举，完全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沈春丽的建议，不仅有利于鸦片贸易，而且还可以借机笼络渡边贤二，捎带着挖了松井义雄的墙角！
一石二鸟！佐佐木石根缓缓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不过笑容很快就被他赶走，换上严厉的神色：
“黄宝怎么样？”
沈春丽摇摇头道：
“去过五次，没见到人。也许不在上海、也许不想与我们合作。来往这么久，我还真搞不懂此人的内心。”
佐佐木石根吁口气，颇有把握地道：
“前些日子你当然见不到他，沃勒尔派他带德国情报局的秘密特工，在哈尔滨筛选白俄，要再训练一支暗杀敢死队，估计目标仍是斯大林，却不知道他们这次在哪下手。”
由于得到日本鬼子默许，甚至是暗中支持。德国人早就开始在哈尔滨秘密训练白俄，计划暗杀斯大林，可暗杀敢死队每次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是在越境时被截击，就是在莫斯科红场附近潜伏时被发现。但此事特别能体现德国人的执着，做事一根筋。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头再来，绝不气馁绝不反思绝不改弦易辙，犹如希腊神话中盗火的普罗米修斯一般。
佐佐木石根无法理解德国佬的固执，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他看来，刺杀斯大林无异于天方夜谭。因为关东军少壮派前几年在苏军叛逃军官的鼓动下，脑瓜子一热，由松井义雄牵头也搞过这样的计划。结果，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折腾了许久，最后不了了之。
佐佐木石根至今仍时不时地拿此事调侃。
原来随着大清洗运动的持久开展——苏联五名元帅被杀三名，四名一级指挥员被杀三名，十二名二级集团军司令员被杀得一个不剩；六十七名军长被杀六十名，一百九十九名师长杀了一百三十六名……，可以说，苏军上下人人自危。
当时苏联军官佛伦特少校、秘密警察远东地区负责人留西柯夫等人相继偷越国境逃至中国东北，一般的苏俄公民越境的也日见增多。当时还是少佐的渡边贤二负责审查他们。其中，留西柯夫的出逃，苏联表面上故作镇静，若无其事地否认这一事件，但实际上却让苏联高层陷入一片恐慌，也给日本人造成海啸般的震荡！
这位职务全称是“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远东地区部长”、军衔为大将的留西柯夫，带来的最重要情报是——苏联远东地区结集有几十万红军和一千几百架军用飞机。倘若此时苏联对日作战，日本将几近于螳螂当车。关东军少壮派面对苏军的压力怒火中烧，他们早有年内结束日华事变的想法，为避免未来腹背受敌。
一个堪称为日本陆军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国际性谋略活动——熊工作——暗杀斯大林正式启动。根据苏军叛逃军官提供的情报，兴致勃勃的松井义雄等人在高层会议上畅想：斯大林每年都在固定的时间到气候风景宜人的海滨疗养胜地索契住几天，活动之一，便是每天下午从两点到五点，到距别墅四公里的马采斯塔温泉去洗澡。此时警卫比较放松，而且有熟悉斯大林别墅内部情况的向导，因此可以成立暗杀小队，绕道土耳其秘密潜入索契，干掉斯大林！
老辣的佐佐木石根对此计划嗤之以鼻，他认为，松井义雄等人充满了小孩子的天真。劳师袭远，面对的都是未知数，一切变化都不在掌握中，怎么可能成功？如此遥远的距离，一点点纰漏就能葬送所有执行任务的人。犹如猎人在悬崖峭壁包围的广阔山谷里发现一只老虎，于是也不考虑距离、不考虑环境、不考虑自己装备，单枪匹马闯进去，到头来只能塞老虎牙缝！
然而，当时佐佐木石根已经靠边站，少壮派正兴头，松井义雄等大肆忽悠，计划竟然获得最高层批准。果然不出所料，精心打造的暗杀小队，经过欧洲进入土耳其，刚入苏联境内就遭边防部队截击。结果可想而知，轰轰烈烈的暗杀计划居然半途夭折。
后来，松井义雄等人拼命在关东军内部挖间谍，宣称计划失败是因为泄密。佐佐木石根在会议上尖刻指出；这是为自己开脱，寻找替罪羊。暗杀小队秘密潜入苏联边境，遭遇边防巡逻队在正常不过，如果他们一路顺风到达索契、到达斯大林别墅、甚至看见斯大林本人，那才就奇怪、才叫不正常！
不管怎么说，从此关东军就打消了刺杀斯大林的念头。但德国人来了，沃勒尔每年都像例行公事一般，到时候就会去哈尔滨挑选白俄，然后训练、然后派出去、然后没有下文。起初佐佐木石根还勉强配合，后来干脆撒手不管，他认为太儿戏。
能轻易被外国间谍杀掉，还能是斯大林吗？
第二十二章 准备出击（）
沈春丽也风闻此事，但不知道底细，见老狐狸满脸揶揄之色才恍然大悟，原来前些日子黄宝去了东北。那么他回来了吗？
天色不早，飞机应该已经准备好。今晚就离开上海的佐佐木石根，顾不上嘴干舌燥，继续道：
“此次诺门罕之战，德国派了一个高级军事观摩团，他们的意见对德日结盟至关重要。我需要知道德国人私下里对皇军的评估，沃勒尔不会对我说实话，你设法让黄宝试试。”
黑龙会头山满，早已在日本公开喊出希特勒万岁，主张日本与德国结盟，联合对抗英美。最新章节到百度搜索…《天意文学网》。其实日本的小算盘是垄断独自攫取西方列强在东亚的利益，双人谈判紧锣密鼓，但德国佬也不傻，迟迟不肯答应，无非要高价而已。佐佐木石根是头山满的忠实信徒，担心日军在诺门罕之战中暴露了致命弱点，令德国佬失望，放弃结盟打算。
沈春丽点点头，保证尽快联系。佐佐木石根沉默一会才又道：
“你与姜玉凤关系如何？”
沈春丽得意地笑笑：
“相当好，老太太简直拿我当女儿看。”
“嗯！春丽，从现在开始，放弃对姜玉凤的所有监视。只要她不离开上海，怎么着都行。”
欲擒故纵？让姜玉凤自由活动，老太太心粗心大，一个不小心露了马脚，郑元龙就死定啦！沈春丽心知肚明，暗中琢磨以后得逐渐提醒老太太加小心，这可不是玩！还没等她表态，佐佐木石根叹息道：
“春丽，我现在已经不求郑元龙可信，只求他可控。帝国越来越需要在贸易上有所突破，初来上海时我们曾经尝试过，可惜不了了之，如今或许可以利用郑元龙。希望你与黄宝探讨一下，有消息马上通知鸠山君，这点是重中之重。
”
护士不声不响出现在身后，显然时间到了。佐佐木石根的脸上再次露出长辈般慈祥的笑容，遗憾地对沈春丽道：
“结束，否则我有说不完的话。”
回家路上，沈春丽脑海中不时闪过黄宝的身影，看看时间还早，她忍不住交代小林正树道：
“去霞飞路！”
一路顺利，进饭店不等她开口，金发碧眼领班笑嘻嘻问：
“您好，小姐，请问是坐十八号台吗？”
不等沈春丽点头，身穿双排扣条纹西装的黄宝已经来到她面前，孩子气地眨巴几下眼睛，挥手打发走领班，不顾周围众目睽睽，大言不惭地问：
“能奖励一个拥抱吗？”
沈春丽狠狠瞪他一眼，自己却忍不住笑了！黄宝不敢冒失，得意洋洋与她并肩站一起，脖子溜直笑容暧昧，像清早起来遛弯儿的公鸡一般骄傲。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般扫描过来，沈春丽又羞又气，半低头威胁似的虎起脸。谁知黄宝根本不在意，伸臂揽住她肩头，一边向用餐的狐朋狗友扮鬼脸，一边手下使劲，示意上楼。
进包厢后沈春丽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坐沙发上，却两手提着皮包站在屋子中间，脸色红红、含羞带骚、娇憨地偷瞄一眼黄宝，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好像并不拒绝拥抱。可惜，作秀时黄宝胆大妄为，孤男寡女时他却忘记了这事，忙着关门、按亮台灯、开电唱机，迅疾的动作令沈春丽心中一凛，马上冷静下来。
电唱机喇叭传来李香兰软糯的歌声：
那南风吹来清凉，
那夜莺嘀声凄怆，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
只有那夜来香，
吐露着芬芳。
我爱这夜色茫茫，
也爱这夜莺歌唱，
更爱那花一般的梦，
拥抱着夜来香，
吻着夜来香。
……
舒缓靡靡的音乐并没有影响黄宝脚步，他张望了一眼窗外，哗啦一声拉上窗帘，几步走到沈春丽他前，上下端详一眼后长吁一口气，并没有嬉皮笑脸，而是一本正经道：
“我去东北呆了十来天，所以你找不到我。”
彼此之间间隔太小，沈春丽明显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带一点雪茄味儿，挺好闻。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脸上逡巡，带着炙烤的灼热。受伤时的情形再次出现在脑海，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不知道怎样开口。
两人都感到拘束，身体僵硬，最终黄宝先退一步去倒咖啡，同时还回身指指沙发。借此机会沈春丽总算回复正常，偷偷喘口粗气，赶紧往沙发里一缩，还没忘了把台灯转个个儿，防止灯光照耀她的脸。因为她知道，两腮此刻肯定比涂了胭脂还红。
其实黄宝也相当紧张，竭力压抑内心的冲动，泡咖啡时动作很慢很慢，完全不像刚进屋时关门、按亮台灯、拉窗帘那么利落。直到沈春丽坐好他才端着咖啡杯走过来，放下后坐在对面，顺手掏出一叠写满潦草字母的信纸，笑着道：
“德语，我不懂，但你肯定喜欢。”
狐疑的沈春丽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居然是诺门罕德军观摩团团长的电报稿。
她顾不得其他，匆忙阅读起来：
“小松原得意地告诉我帝国观察团，日军一个师团可以击败苏军三个师，我帝**人对如此狂妄而又无知的态度非常吃惊。注：小松原是日军23师团指挥官。”
“日军的战前训练令所有在场的德**官目瞪口呆，居然主要练习白刃战和冲锋，简直还处在日俄战争时代。”
“日军的坦克技术连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水平都不够，整体设计非常落后，装甲薄弱火力差，很难称之为坦克，且全国只有一个坦克师，战斗力之弱难以想象。”
“5月27日第一次战斗，日军坦克像军用罐头一样被一个个掀开，骑兵愚蠢的进攻苏军喷火坦克连，很快被全歼，据我观察，日军的战术还停留在一战之前，非常呆板和僵硬。”
“6月20日起，日军开始攻击，使用坦克师团正面强攻，步兵迂回，这简直匪夷所思，在平原上不用机动装甲部队迂回包抄，却使用步兵，完全是装甲作战的门外汉。”
“7月4日苏军击溃日军后迅速使用两个坦克旅穿插日军坦克师团，日军坦克很快被打成废铁，坦克师团基本被歼灭，苏军损失很小。”
“小松原固执的不听从我们的意见，命令士兵发动夜袭，值得一提的是矮小的日军士兵装备的是一种刺刀长达半公尺多的步枪，明显是为了白刃战而设计的，但愚蠢的密集冲锋被苏军自动火力击溃，小松原说伤亡不足一千，但据我观察不下三千人。”
“目前日军完全失败，战术陈旧，装备运用不当，为了珍惜坦克居然使用步兵掩护坦克，不可思议，日军的战争水平完全停留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
“日军为了显示其勇猛居然允许高级指挥官和部队一起冲锋，代价非常惨重，完全是缺乏必要军事指挥常识的愚蠢蛮干。”
“日军的战斗力是非常薄弱的，帝国与之结盟实非明智之举动，卑职惟恐其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