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提出的方法不错,您就不动心?”
张虎走后,陆平一贯的微笑神情全舒展开,神采飞扬满面春风,看向刘定州道:“何止动心,还要动手,这一回要从李,钱两家身上撕下一块大肥肉。给主家亮亮刀,让老头子知道我们不是吃软饭的,别太偏心,该给的好处还得给。”
陆平很能干,为陆家做了不少事,作为旁支拿到的好处却不多,心里很不平衡。他确信,新类型的赌场推出,会大获成功,不仅能撑大自己的腰包,还让主家明白,他陆平不靠家族力量,也能跟李,钱两家比划。这一回,也该他在家族中往前迈一步了。
“定州,张虎那小子不错,只是这么大的生意,他还不够格。你多留意,等赌场开起来,招他来做事。”陆平吩咐道。
张虎铩羽而归,心中郁闷,回到鸿星客栈,对小二道:“送一壶酒到我房间来。”
他一个人回到屋里,开始琢磨,方才陆平丝毫没有动心的意思,没理由啊?在云中城徘徊两个月,他没少从侧面调查陆平,此人在陆家旁支中最能干,最上进,生意涉及面广,各行各业能插手都不放过。还不仅限于云中城,在周帝国各地同样有不少生意。
很显然,陆平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挣钱的机会。
再往下想,张虎皱起眉头,这老小子该不会把自己撇到一边自己做吧?陆平可比牛角村的村民有见识,有算计,有手段,空手套白狼占他便宜,或许真的是想多了。
张虎扇了自己一耳光,暗探自己想得太少,换位思考,如果他是陆平,不会找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后生合作干一笔大买卖。
第15章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青山绿水,落日余晖,乡下的黄昏很美。
张虎躺在自己家的摇椅上,喝着小酒,磕着瓜子,啃着烧烤,无比惬意。
二瓜,猪毛,大牛三个跟班围在火堆边啃猪腿,一旁放着锄头,菜刀这些打架用的家伙事。最显眼的便是大牛的棍子,已经不能称之为棍子了,粗如大腿,七尺长,一般人用不了,拿着得扛。在大牛这却很轻松,扫,劈,砍跟玩似的。
他爷爷张平如坐针毡,昨天,二瓜,猪毛,大牛已经还粮食给那些要债的村民,钱的账容易算,人的账剪不断理还乱。
以刘福为首的人要讨公道,拿回自己的损失,甚至扬言不惜动用武力。
这是张平不想见到的局面,“虎子,要不你把赚到的钱补给他们算了。”
二瓜道:“平叔,你这身手,还怕他们。”
张平懒得和二瓜这样的流氓解释,“虎子,半坡张家人的粮食你已经赚了不少,他们要敢找你麻烦,我站你这边。村里人给回他们,毕竟同一屋檐下,说不好哪天有难还得靠大伙。”
张虎道:“老头子,你给大伙那么多,有点良心的叫你平叔,没良心的背后指不定怎么骂你。”
“我没想过赚了钱,还他们粮食了事,说过一万遍,所有的粮食都会回到他们的手里,发的那些钱算利息。我已经当了婊子,可我也想立牌坊,他们不让就没办法了。”
看着仍然不甘心的张平,张虎放下狠话道:“今天你老就是剥了我的皮,我也不放叼在嘴里的肉。”
张平道:“今天你若是伤人,会寒人心,大伙若是不拥护你,连我给你挣下的这点土地都守不住。”
张平作为戎马一生的农奴,最后只拿到一块比普通农奴大点的土地,他清楚自己手里的这点东西是领主老爷的,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他小心翼翼,既帮领主老爷好好收税,也安抚村民,调节矛盾,带领生产,为的是让自己的地位稳固,给子孙留下更多的财富。
他头疼于自己这个孙子,行事另辟蹊径,太能折腾终归不是好事,容易惹来事端。农奴太过于脆弱,稍有不慎,很可能就玩完了。长在河边走,总会湿鞋,到那时万劫不复。
张虎和张平生活好几年,清楚老头子心里想什么,但他是另一个时代的人,平平稳稳一代一代积累办不到,不折腾毋宁死,“老头子,反正我想的和你不一样。我会用我的方式做事情,结果肯定会比四平八稳求安定来得好。”
“咱不能一味的用妥协的办法来维持比普通人多那么些土地的现状,该来硬的就得来硬的。”
“我借他们的东西,还给他们更多的,这本该是双赢的局面,不亏心。凭什么就被他们一句话说成吸人血的混蛋,时间会证明来找麻烦的人,他们会后悔的,等着瞧。”
“哎……”张平见说不动,管不了,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他了解张虎,这孩子另类,只要觉得对,下决心了,哪怕违背规矩,触犯世俗的道德,也不会动摇。
农奴白天伺候庄家,吃过晚饭便是自由支配的时间,老爷们可以泡点茶,喝点酒缓解劳累一天的疲惫。老娘们可以缝缝补补,做点针线活拿去卖,补贴家用。
刘福没有泡茶喝酒,鼓动了一帮子人,带上锄头棍子,去找张虎要钱。
他的家境相较于其他牛角村人算殷实,祖先跟随张家人征服这块土地,成为第一批获得土地的领民,由于男丁多,分到不少土地。
历经战乱,世事沉浮,他们顽强延续血脉,到今天在牛角村也算大姓。
他从张虎做空粮价赚个盆满钵满的事情里学到不少,太平盛世之中,农奴也有翻身的通道。既然张虎可以做空粮价,他也可以低价收粮囤积,等待价格上涨卖出,这么干可比伺候庄家强多了。
这十年赵地太平,刘福攒下点积蓄,到了往前迈一迈步子的时候。
他也想和张虎那样,聚齐一群人的资源,干一票大的。他家境殷实,很容易就说服族里的亲戚,又拉拢对张虎不满的人,半个村子都站在他这一边,底气很足。
刘福有了底气,第一件要干的就是打地主,必须抢回张虎在他们身上剪走的羊毛。接下来就要用这些钱,换更多的低价粮,囤积起来,等待粮价上涨的时机,赚个盆满钵满。
“大伙听我说,里长爷孙两就是纸老虎,没什么可怕的。”
“张平当了二十几年的兵,说起来厉害,可谁见过他动手,平日里和和气气,屁都不敢放。”
“张虎天天在院子里瞎练,样子挺虎,可也就打了一回半坡张家老王八蛋的孙子,咱们也没少跟半坡张家人干仗。”
“等会咱们只要不怂,敢动手,他们爷孙两就得蔫,乖乖的交出赚的黑心钱。”
刘福对着大伙做完动员讲话,又给自己几个侄子眼神暗示。他们早已商量好,无冤无仇要打架难,但只要他们先动手,就能带动众人。
刘福领着群情激奋的众人来到张虎家的院子外,看到里边只有张虎和三个跟班,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唯一的就是害怕张虎集结村里另一帮人,眼下的情况看来,张虎剪完全村的羊毛,大伙心里已经有了疙瘩,应该叫是叫不动人了。
他站出来,先礼后兵道:“虎子,你借粮食赚钱害苦大家,这事干得不地道。”
“你年纪小,看在平叔的面子上,还回赚的黑心钱,今后我们还如从前一样敬你们爷孙两。”
张虎早已厌烦来来回回的解释,仍旧躺在摇椅上,满不在意道:“刘福叔,你非要和我过不去,我也没辙。我和你们的账已经两清,这事别在提,提也没用。”
刘福道:“你这意思是要当老赖,那别怪我们不客气。”
张虎呛声道:“也没见你客气过。”
“好,好……”刘福连连讽刺几声,道:“大伙都看到了,里长众目睽睽下仗势欺人。”
说完,他给自己呢几个侄子一个眼色。
年轻的小伙火气旺,直接动手开干,提着棍子见什么砸什么,院子里的桌椅板凳,牛车上的农具,挂在房檐下晾晒的腊肉……
“让你牛!”
“干你娘!”
“去粮仓取粮!”
刘福带着几个侄子,动作非常利索,兵兵乓乓一番打砸抢。
张虎等他们动手打砸抢之后,迅速从摇椅上起身,快步冲向刘福,伸手拽住衣领,拎小鸡一样提起来,随手一甩便扔出几米外。
刘福身材微胖,个头不高不矮,平日里不好斗,却也打过架。只是如张虎这样的对手没见过,他本想先出手,奈何对方脚步太快,动作迅捷,自个来不及反应,就被扔了个狗啃屎。
年轻的侄子们看见叔叔挨打,“上,他妈的。”喊着脏话挥舞着手中的棍子锄头,扑向张虎。
张虎也不躲,站立原地,上来一个就是一脚。
一脚,两脚,三脚……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五声哀嚎,刘福的五个侄子全倒下。
刘福懵了,他的五个侄子年轻力壮,个个身材魁梧,平常没少惹事,打架家常便饭,属于狠角。他知道张虎每日在院子里瞎练,身手不错能打,但自己五个侄子连两个回合都撑不住,完全在意料之外。
大伙以往只是将里长爷孙两视为纸老虎,敬着就好,没当回事,看到老虎发威,心里也发怵。被剪了羊毛,心中有几分不快,但扪心自问,囤积的粮食本就不打算拿去卖,说到底没亏什么。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锦上添花风险低,雪中送碳会折本,看到这样的局面,任凭刘福怎么呼唤,大伙也不肯上前加入战团。
别说大伙吓一跳,猪毛,二瓜,大牛整日混在张虎身边也一样吃惊。动作快,五人连近身都没办到就给踢飞。踢的准,五人都是腹部上挨一脚。下手黑,一脚就让五人倒地动弹不得。
大牛站到众人前面,将如房梁一般的武器往地上一杵,道:“不要命的上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还管刘福叔侄五人的呼喊,不约而同往后退。
张虎单手拎起倒地起不来的刘福,百十斤重的人,跟小鸡似的被提起来,扔到院子外,震彻人心。
“刘福,别在爷这耍混,再有下次,就不是挨一脚这么简单了。恶意损坏他人东西,到了领主老爷那里,整死你。”
张虎示意猪毛,二瓜,大牛三人将刘福的五个侄子一并扔出院外,随后对围观的众人道:“各位,要喝茶里边请,没事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16章 诱惑()
张虎家里,桌子上放着方形的盒子,里边装满铜钱,一共八百四十贯沉甸甸。
二瓜道:“这钱给半坡张家!傻不傻,那老头子除了伤害,可没给过我们什么好处。好不容易耍他一次,干嘛给他好处。”
猪毛道:“半坡张家这群人不需要同情,咱只是占了他们的便宜,没做伤天害理的事。”
大牛道:“还给他们钱?最好欠的那五千石粮食赖掉算了。”
张平道:“给半坡张家人的钱还不如补给刘福他们,有点隔阂但终究是自己人。”
张虎拿出钱,要给半坡张家人,当做借粮食的酬谢。
大家都不同意张虎的做法,二瓜无赖,猪毛觉得不亏心,大牛嫉恶如仇,张平只想着自己人。
张平又道:“咱们村里的人,暂时用了,以后要补回去。这半坡张家人向来作恶,他们手里都是黑心粮食,这便宜占了就占了,不必同情他们。”
张平虽然对张虎收拾刘福的事耿耿于怀,但也能理解,毕竟自己的孙子并不是真心坑大伙的钱,将闲置的资源利用起来,而且承诺以后会分大伙好处。自己的孙子不是流氓骗子,只是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帮大家而已,内心还是向善的。
半坡张家人欺压牛角村其他村民,劣迹斑斑,占他们点便宜算什么,没必要同情他们。
粮价暴跌,农奴手中的粮食价值缩水,算是受害者。可往大了想,粮价跌,正是因为市场上有足够的粮食。铁制农具提高了生产力,粮食收成增长;诸侯不干仗,农奴事少了,专心生产,粮食收成增长;诸侯降低赋税,农奴能卖的粮食增长。真的受害了嘛?不一定。
张虎剪了全村的羊毛,但并不是出于愧疚,也不是出于同情,才承诺给大伙超过粮食本身价值的好处。
他只是出于对自己利益的考量,能把钱留在自己手里,钱生钱如蜜甜,利滚利甜如蜜,分出一部分获得更多,当婊子还能立牌坊的事为什么不干。
“半坡张家人借给我五千石粮食,如果现在还回去,我只能挣到一千四百多贯。”
几人听到一千四百贯,喉咙咽下口水,这么多钱从来没见过,或许一辈子也不可能有。
一名壮劳力只有一百亩耕田,亩产粮不过一石,遇上丰年,十石粮食按六百文一石计算,不算吃喝年收入六贯钱。普通农奴不吃不喝二十六年,才能挣到一千四百贯,这笔钱称得上天文数字。
张虎也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但他敢想,世界那么大,不甘心只来看看,“现在获利了结,只能挣到那么点,借到五千石粮食的价值可以更大。”
几人也无法反驳什么,毕竟借粮食的时候他们质疑过,事实却证明他们错了,张虎歪路数多,也总能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
半坡张家族长张耀辉家里,桌子上放着沉甸甸的钱箱,仔细清点八百多贯。
粮价暴跌,半坡张家人存粮多,伤害逃不了,但他们本来也没打算靠卖粮挣大钱,囤积的粮食用来应对灾年,战争。
张耀辉千不该万不该借粮食给张虎,不仅得不到里长的位子,还让张虎白白捡了便宜,就连族长的位子也保不住,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的日子很难过,族里的人都在背后议论,说他是老糊涂大傻帽,让个毛没长齐的小子骗得团团转。
没经过讨论,没经过同意,张耀辉私自借出半坡张家的存粮,借给仇人,即使出发点好,可结果实在太差,这罪过大了。
他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也没办法辩解,事已至此,羊头的位置不得不让出来了。
此刻,张耀辉都想把张虎生吞活剥,半只脚埋进土里的人,不当羊头也无所谓,但自己干出这么蠢的事,势必会影响子孙。他们什么错都没犯,无端受到牵连,几十年族长任期积攒下的名望没咯,张耀辉悔断肠子。
张耀辉心里狠张虎,可能怎么办呢?打他一顿,强抢自己的损失?除了多生事端外没什么卵用。
看着钱箱,他也高兴不起来,道:“用这些钱奚落我老头子?还是可怜同情?”
张虎来找张耀辉是谈合作,可不能被误解成胜利者的炫耀,连忙道:“老爷子,你别多想。这些钱确实有感谢地意思在里边,但不是打您脸。”
“哼,我的脸被打肿了,嫌弃了是吧。”张耀辉自嘲道,“后生,你赢了,我输得不冤。按照约定把粮食还回来,这事完后,我让出族长的位置,让别的人和你斗。”
这一次,他当半坡张家经理人二十几年,在牛角村自认见识不比谁差,预料到粮价会跌,但想不到可以用借粮换钱,再用钱买低价粮还给别人,以此来挣钱的缺德招数。作为农奴,张耀辉只知道生意人通过低买高卖来挣钱,再深一点的手法就不知道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次,他服。
“这些钱拿走,不管是不是打脸,没那么重要了,我看着心里膈应。”。
八百贯钱诱惑力很大,可惜太扎心了?
张虎只想借鸡生蛋,并非要置张耀辉于死地,双方矛盾太深,用里长之位当诱饵乃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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