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瓜道：“这货，能办事，会办事。”
“赖文生一家都是黑户，打小跟着老爹走街串巷，二道贩子出身，倒腾过很多货。”
“我认识他那会，卖大力丸，一群大叔大妈被蒙得团团转。”
张虎苦笑不已，这货确实不错，能揣测上司的意思，只要有点武功全收。
也知变通，无用的流程省略，提高效率，脑瓜转得快，自由发挥出考题。
缺点太糙了，不细，挺聪明，但过了，也容易被人糊弄。
张虎道：“二瓜，8加8等于几。”
“16，瓜爷虽不会写字，算术也不精，但还是能算的，别拿爷当傻蛋。”二瓜迅速得出答案，并且对弱智题报以不屑。
张虎道：“四个1548相加，答案是6191。”
“双数相加，答案怎么可能是单数？”
二瓜早忘记刚才的数字了，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经提醒，再自己算一算。
“娘的西皮，6192。”
想了一阵，二瓜得出正确答案。
连赖文生自己都不知道正确答案，随口那么一问，连单双数都没管，就让人给糊弄过去了。
“老赖，机灵是机灵，就是糙了点。”
张虎道：“留意一下刚才那个人。”
四位数加减乘除，并不是很难，但普通人也要经过一番刻意训练，才能办到，那人还是有点武功的。
再者，故意给出这么个答案，戏耍一番面试官，眼力见还是有的。
面试小屋内，赖文生啃完了窝头，问着面试者，没有特殊技能，那便到下一个环节，看看口才如何，脑瓜能不能转。
问道：“你手上有一批梳子，要怎么卖给庙里的和尚？”
面试者一下怔住了。
“你有一分钟的时间。”
赖文生给上压力。
面试者显然不想轻易放弃，豁出去了，想到啥就说啥，吧啦吧啦胡侃乱扯一堆。
赖文生摆摆手，一句没听懂，不过这不重要。
在他看来，一个销售，看两方面，脸皮厚不厚，有没有招数。
显然，这面试者，脸皮够厚。
招数后天可习得，而且这问题挺叼专，回答不出来正常。
赖文生道：“行了，大兄弟，你罗里吧嗦的一堆东西，尬耳朵，不过敢讲敢说，难得，过了。”
“下一位。”
……
“说说，一壶普通的水，让你以一百文的价格卖出，你怎么卖？”
赖文生手指头轻轻敲击着自己的大腿，听面试者陈述之余，也在读秒。
五六百号人，五个人，一天面试完也不难，但他不相信另外四个队友，所以自己得加把劲，今天解决战斗，加班这事赖文生可不愿意。
“得咧，大兄弟，嘴皮子要练练，下一次准备充分些。”
“下一位。”
“下一位。”
……
暗中观察的张虎对二瓜道：“这货是个人才啊，会来事。”
那些面试提问，选拔的标准，可没有按照张虎给的模板来，赖文生完全是自由发挥，以自己的方式来做事。
张虎承认，他来办，也未必有赖文生如此高的效率，还折腾出那么多弯弯绕，
二瓜道：“这货，请来咱们这当伙计，可费了不少功夫。”
赖文生是个二道贩子，黑户，家里没有土地，但江湖经验足，小买卖干得不错，日子挺滋润。
“若不是他老爹欠了高利贷，才不会给我们做事。”
二瓜帮赖文生了结高利贷，条件就是给二瓜中介所做事。
平常倒也尽职尽责，可是中介，得跑起来，得自己拉业务，总不能交代什么就干什么。
赖文生给钱才办事，给多少钱办多少事，要不，就撂挑子闲着，毫无积极性可言。
二瓜也是头疼，这货平常都闲着，有时间也不出去做事，可就算如此，业绩比其他人好。
他也找不着由头指责，对赖文生无可奈何。
第135章 不给面（）
下午，天没黑，二瓜中介所已经没人了，二十多名伙计，全部累瘫。
五名面试官，也差不多，跟人侃了一天，虽比外边维持秩序接引的伙计，身体上稍微舒服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赖，有你在，真的快。”
柳美惠心下庆幸，一天就收工，出乎意料之外，面试一个人，按流程来，最快也要一盏茶的功夫。
五个人，一天之内搞定，分下来，每个人需要摆平一百个面试者。
她中途已经刻意加快进程，不过也才完成八十个。
他们五人，算是二瓜中介所的老人，彼此间不说知根知底，了解也不少。
柳美惠知道，替她们干完任务份额的，一定是赖文生。
跟赖文生搭档，她感觉非常舒服，似乎没什么事情能难得住这货，而且效率非常之高，总能找出高效的歪门邪道。
赖文生给柳美惠一个白眼，嫌弃道：“一帮坑货，靠你们，得到猴年马月才搞完。”
他向来都单打独斗，不喜欢与人搭档，这样更加自在。
来二瓜中介所，也尽量自己去办事，除非必要，否则不会跟其他人协作。
他清楚这帮人什么料，太守规矩，东家让怎么干就怎么干，毫无主观能动性，这得累死个人。
东家知道个屁，一拍大腿想主意，事全交给手下伙计，根本就不知道实际情况什么样，还爱瞎逼指挥。
伙计冲锋在前，如果不能随机应变，做出合理行动，那就真成了炮灰。
就像这次，东家能想到来这么多人嘛？东家知道来的是些什么人嘛？东家知道这些人都多奇葩嘛？
知道个屁！
赖文生这么想的。
他对二瓜中介所没有任何归属感，如果不是老爹的烂账，才不会在这里混。
这就是一个二十几个伙计，替二瓜一个高级江湖骗子打下手的团队。
绝大多数的伙计半毛钱价值都没有。
而二瓜，他承认挺能干，百分之九十的生意，都是这货拉回来，不过这货压根不会管理。
二瓜中介所混乱不堪，东家累死，伙计闲死。
张灵霜来了之后，有所起色，让一些吃饱撑着的人有事干了，项目分类好了，账目更清晰了。
不过，赖文生不看好郁金香当铺与二瓜中介所。
张虎与钱家人闹翻，很可能要翻车。
因此，赖文生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反正工钱也不高，一个月不到两贯钱，对于向往自由逍遥，浪迹江湖，策马奔腾的他来说，太少了。
虽然平时干活，二瓜给的赏钱比工钱还高，但不稳定，离填补老爹的亏空，遥遥无期。
没有希望，没有自由，这样的环境令人颓废
“走，走，吃大餐去，都辛苦，大东家犒赏大家。”
饿了一天了，听到有大餐吃，大部分人都很高兴。
唯独赖文生一脸不屑，其实，想下班回家的人不在少数，只是碍于大东家的面子，不动声色，跟着符喝罢了。
“瓜爷，大餐不吃了，能报一下窝头的钱不？”
赖文生说出许多人的心声。
这话，有点不合时宜，气氛一下冷下来了。
一点面子都没给大东家留。
尴尬，非常尴尬。
张虎道：“那兄弟是叫赖文生对吧。”
“我跟他们一样叫你老赖吧，亲切些。”
“今天都有奖金，报饭钱，算作请你们去吃饭，劳驾大伙再受累几个时辰，补上加班费。”
“可以吧。”
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再加点钱。
“好，鼓掌。”
“杀，醉翁楼。”
大东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拂面子，就过分了，而且还有钱拿，无半点拒绝的理由。
醉翁楼，二十几号人，分坐两张桌。
张虎特意让赖文生一起共桌。
大家都在闲聊，今天有趣的事情，各种奇葩很多，话题不至于太尬，气氛还算融洽。
赖文生还是那个吊样，丝毫不理会旁人，闷头一个劲吃。
张虎听张灵霜和二瓜说过赖文生，都评价能做事，缺点不积极，想来定是对薪水不爽，有能力的，一般都是刺头。
二瓜中介所的薪水，相比于其他地方，很高，所有伙计月薪两贯钱，但对于有能力赚得更多的赖文生而言，就显得不够看了。
他主动向赖文生挑起话题，道：“老赖，今天干得漂亮。”
“你一共面试了238人，几乎一个时辰28人，速度很快，效率很高。”
“我跟二瓜也看到你干活了，想法独到，还颇有奇效。”
“各位，今天能收工，老赖功劳最大，奖金加一倍，没意见吧。”
二瓜中介所里，能做事的就那么几个，大家伙心里都有数。
平时二瓜不在，要解决棘手问题，那都是赖文生。
甚至在管理分工上，赖文生办得比二瓜要强。
“没意见。”
“老赖还行，就特娘的会耍滑偷懒。”
“对，老骗我去干傻事。”
能力突出的人，永远是众人的焦点。
赖文生就是如此，虽说不张扬，但关键时刻，总能站出来。
柳美惠坐在赖文生旁边，因为喜欢和这货搭档，即便经常会被坑，去干些苦活累活，好处也不少，遇上难事，这货会站出来摆平，自己舒服很多。
眼力见还有为人处世上，柳美惠就要比赖文生强太多。
两人彼此关系比较熟，柳美惠直接手拍正在埋头对付饭菜的赖文生，提醒道：“还不敬大东家酒。”
赖文生抬头瞅了瞅旁边，大家的眼睛全盯在自己身上。
他很不适应这种场合，大老爷们拍东家马屁，这种事，干不出来，心里膈应。
“谢大东家。”
赖文生提起酒杯，冲张虎扬了扬，敷衍了一句，仰头干掉了事。
坐着，提杯，扬了扬，撞菜碗，以示敬意，自己干了。
平常自己人之间，倒也没什么，但与第一次喝酒吃饭的东家，而且还是东家夸奖的情况下，显得很不给面子。
场面又一度尴尬下来。
柳美惠很有眼力见，更知道察言观色，会处理尴尬场面，站起身来，一手提酒杯，一手托酒杯，道：“大东家，我敬你一杯，终于见到你本人了，比想象中的年轻帅气。”
“老赖就是这样的人，随性，随意，随便，您别在意。”
张虎也举杯笑脸相迎，道：“二瓜说过你，漂亮，善解人意，帮他搞定过不少大客户，你的奖金也得翻倍。”
关键时刻，会来事，避免东家的尴尬，该奖励。
“谢大东家。”
柳美惠笑逐颜开，什么时候，做什么事，给什么表情，她很有分寸。
第136章 洗脑（）
张虎无法猜测人心，不过也不需要，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就是利益的分配关系，有能力的刺头，之所以嚣张，多半觉得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
二瓜中介所，并未形成体系，生意项目杂乱，人员管理松散，薪资配给畸形……
二十多个伙计，人挺多，奈何绝大多数吃闲饭。
二瓜日日奔波各地，无闲暇分配工作，更不知道如何分配。
他毕竟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少年，跟着张虎习得坑蒙拐骗的技能，可并未接触过太多事。
中介所的生意是牵头拉线，促成买方与卖方完成交易，空手套白狼。
伙计的薪资，应当与业绩挂钩，奈何，没时间，没精力去做合理的设计。
二瓜直接以一锤子的方法，统一给所有人两贯钱的月薪，谁干了活，自己个直接给赏钱。
这也行，但他事太多，很多时候疏忽，常常漏给做事的人奖金。
张虎有心整顿二瓜中介所，一直空不出手，搁置下来。
他对着赖文生道：“老赖，事办得很漂亮，但有瑕疵。”
“问你个算数题，四个1548相加，等于多少。”
大东家突然说这样的问题，旁边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赖文生明白怎么回事了，走街串巷接触过不少人，对于一些小伎俩，还是颇有了解。
他今天见过账房类的面试者很多，全部随口给一些速算题，对方如果能很快报出答案，就能通过。
至于题目的正确答案，自己个都不清楚，应该是有人浑水摸鱼，糊弄自己，还让大东家看到了。
赖文生抬头与张虎对视一眼，见对方并没有怒色，便推脱道：“我大字也就能写几个而已，面试账房的人，武功不够。”
他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东家，心里早就做好被穿小鞋的准备，能怎么地，反正欠着1000贯钱，制裁自己不可能，除了喝骂，还有别的办法嘛？
月薪两贯，干五十年，窟窿也补不上，死猪不怕开水烫，踢了自己最好，单干赚得更多。
来嘛，他不怕喝骂。
张虎道：“老赖，我们走走心，是不是因为欠二瓜的钱，才委身于二瓜中介所，所以没干劲。”
话既然已经说开了，赖文生不想藏着掖着，走心就走心，道：“大东家，瓜爷，实在话，我真不想在二瓜中介所待，一年薪水20贯，我干一辈子，也填补不上窟窿。”
“这样，你们放心，我不会赖账，让我出去自己干，我保证，十年，一定把账给清了。”
“我再加多百分之二十的利息，连本带利，1200贯，怎么样？”
二瓜接过话头道：“老赖，我应该不止一次和你谈，别管那笔账，我不催你，先好好做事。”
“也别嫌薪水低，等忙过这一阵，再商量，还有，平常去做事，我可没亏待你吧。”
二瓜有心想招揽赖文生，才帮忙平那笔债。
要钱，那就好办。
刺头分两种，一种秒天秒地秒空气，傲到没朋友，傲到不能谈。
另一种，只讲利益，有钱就能谈。
张虎看得出，赖文生食人间烟火，道：“老赖，单干卖大力丸，你一年能挣多少。”
赖文生直接了当的回答：“五十来贯吧。”
这是保守估计，运气好，碰上傻大户，会更多。
钱的多少不是最重要的，现如今太平盛世，张家岭红尘滚滚，机会很多，若是碰上了，就能成为风口上的猪，扶摇直上九万里，存在一夜暴富的可能。
“行呀，老赖，没想到你以前还挺牛。”柳美惠只晓得赖文生潇洒得很，平时敢不给东家脸色，做事雷厉风行，同时也偷奸耍滑，原来是从前混得不错，走下坡路，才待在二瓜中介所。
年薪五十贯，比一般农奴过得好太多，足以比肩张家岭男爵老爷手下骑士的收入。
如此履历，有资格傲。
张虎道：“一年五十贯，要还一千贯，也需要二十年。”
“现在大环境好了，有本事的人，都想乘风而起。”
“话又说回来，在二瓜中介所，就没有机会嘛？”
赖文生不做回应，以沉默表否定态度。
他推测，郁金香当铺要凉。
无知的人们看到张家岭时报上，郁金香当铺的账上日进斗金，都竖大拇指喊牛笔。
作为一个老道的江湖骗子，赖文生知道，假账，也不是假账，报喜不报忧罢了。
就跟跳大神一样，只说自己准，遮掩不准的时候。
晒赢盖输，赖文生还用这招蒙骗过赌徒。
郁金香当铺世人皆知，两个业务，戳合票据买卖，质押放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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