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被突如其来的怒喝声吓一跳。
他理解老头子的担心,几千石粮食的债务,对农奴来说是天文数字。于是拿出与半坡张家立的借据,解释道:“老头子,你看。上边只写了每个月两百石的利息,没定归还的时间。”
“每个月两百石,一年两千石,光是还这你就办不到。想赖账,除非你外出流浪。”
张平看过借据,半坡张家不傻,他们也不怕赖账,五千石粮食将张虎赶出牛角村,夺得里长之职和土地,长期看不亏。
“老头子,就算现在我们把粮食还给张家,耍他们一次,他们也没辙。我的意思是主动权掌握在咱手里。”
“拿粮食去抵兵役,还个屁。”张平还是听不懂张虎的意思。
张虎只得继续解释,“我不以拿粮食去抵兵役做诱饵,能骗出半坡张家那帮孙子的粮食嘛。”
“换个方向想,我是想躲兵役,可不一定要用这批粮食。”
张平仔细一想,自己的孙子说得不无道理,心也定下来,暗叹多虑了,滑头的孙子怎么可能那么傻。
他还是想不明白,张虎到底要干什么?但只要不拿粮食抵兵役,短时间内的麻烦还能处理,也就不再追根问底。
第6章 张家镇()
清晨,张虎醒来头脑晕乎乎,过度兴奋大量饮酒带来的后遗症,七情六欲真能掏空身体。
“张小猫,出来。”
张虎还在洗漱,外面传来清脆嗓音的叫嚷声。敢这么称呼里长孙子的人没几个,不用想,他知道来人是领主老爷的三小姐。
乌黑短发,瓜子脸,柳月眉,搭配在一起,身材娇小的张灵霜显得灵动活泼。
身穿灰白色织锦长裙,腰带束住纤腰,尽显身材曲线。
张虎出门迎接,看见倩影,心中满是非分之想,只是张灵霜身边除了两名侍女,还有两穿铠甲配长剑的保镖,冲动的念头无法行动。
“进来吧,没门,还想让你虎哥我摆开仪仗迎驾不成。”
迎完大小姐,张虎转过头,对侍女和保镖道:“我今天头疼,就不带你们去试验田了。”
“地方你们清楚,里边的瓜果蔬菜管饱,但不许私藏带走哈。”
一名农奴,能以此种态度接待男爵小姐,张虎花的钱没少花。
每一次男爵小姐来,目的是采购好酒和美味的瓜果蔬菜,只拿东西不给钱,经费全揣进自己的腰包,还不会遭到暴力反抗和检举揭发,商家态度差点也能忍。
张灵霜进到院子里,看到粮仓装不下堆积到院外头的粮食,停下脚步,懵了:“天啊,张小猫,你爷爷发了。”
“哪来的?”
她知道张虎能种出奇异美味的瓜果蔬菜,张平是优秀的庄稼人,可三百亩地产出这么多粮食,不合乎情理。
张虎的虚荣心因张灵霜的表情获得极大的满足,一脸得意,挥挥手故作姿态,轻叹一声:“嗨,都是小钱。”
张灵霜瞧着嘚瑟的张虎,想起这王八蛋总能在自己一个贵族小姐面前耀武扬威,气得压根痒,抬起修长美腿踹过去,“老实说。”
这种程度的攻击,张虎轻松躲开,“借来的。”
“准备去跟我的老丈人,你的父亲提亲,娶他三女儿,你说能办成不?”
遭到调戏,张灵霜既气,又被张虎流里流气的话逗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对了一半,你虎哥我不是想吃,是要吃,能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张虎巧舌如簧。
“你只是一个农奴,出生开始命运已经注定。”
张灵霜只是想占些嘴上便宜,话脱口而出,便后悔了。这话没错,可太寒人心,尤其出自贵族之口。
这是一个贵族统治的世界,他们遵守信义,尊重荣誉,崇尚勇敢。周帝国开创以来,用一套规矩约束贵族,随着时间的延续,有的贵族视之为生命,也有的不屑一顾,但表面上所有人都必须遵守它,不管出于意愿,还是装。
持强凌弱为人所不齿,这不是荣誉,而是耻辱。
张虎善于察言观色,为了不让场面尴尬,又发挥自己巧舌如簧的功力:“命运的手掌中总有漏网之鱼,不巧,大哥便是。”
尴尬化解,张灵霜松了一口气。她很喜欢和张虎相处,心里又想不出具体原因。可能是张虎和普通的农奴不一样,落落大方不拘谨,更像贵族子弟。可能是张虎聪明,巧舌如簧,能给人带来欢乐。可能是给自己占便宜,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可能是不同于常人跳脱的思维……
“嘻嘻,张小猫,你快十六了吧,等着伺候本小姐。”
张灵霜想到芝麻官里长要义务服役的事,眼前一亮,将张虎弄到自己身边,那会很有趣。
挥挥小拳头道:“到时候,你再嚣张抬杠,打板子割舌头。”
这话如同雷鸣,张虎一拍脑袋,自己怎么没想到这茬,给张家服兵役不一定呆在常备军中。
朝着张灵霜勾勾手指,“想不想要银子,咱做个交易。”
银子谁不想要,这滑头的张虎一般不会无的放矢,张灵霜凑过去。
张虎小声道:“你只要能把我弄到你或者你二哥帐下,我给你这个数。”
“为什么?”张灵霜不解,先前的话只是开玩笑。服兵役跟着现任领主或是接班人虽然辛苦点,但出路会更好。
“你应该多跟我大哥亲近,像你这么能打,肯定会被重用。”
“你别管这些,我自有打算,事办成,你收钱。”
张虎的想法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交流效率非常低,懒得做太多解释。
等保镖还有侍女们采摘回瓜果蔬菜,张虎给张灵霜打了一缸子酒,道:“我要去趟云中城,美丽的,善良的,聪明的灵霜小姐可否助在下一程。”
张灵霜吃张虎的甜言蜜语可不少,早已免疫,趁机敲诈,伸出手,眨巴眨巴灵动的美眸,示意给好处。
……
张家岭的统治者将大本营设在张家镇。
牛角村距离张家镇十几里,一行人稀稀拉拉,虽有马车,但路况太差,花了两个时辰才到。
张家镇不大,长宽约摸都在一里左右,分为内城和外城。外城划分成两个区域,其中一区域里边住着特殊人群,他们是领主老爷的亲戚,还有为领主老爷打工的常备军,公务员,各类匠人。另一个区域是集市,店铺只有几家,大多数是农奴们的地摊。
外城的围墙用黄泥垒筑,高三米,多处断裂倒塌,跟土匪窝的工事差不多。以小领主的经济实力,建不了太强的防御工事,也没有这个必要,真打仗,他们也就掏点钱出点人跟大哥混,靠山如果倒了,自己那点破工事作用不大。
南北两面的城门作为面子工程,花了点心思,石头垒就有模有样,还驻守了两六旬老头,收收偶尔来此地收货的商人的税。
张家镇男爵领主属于贵族中最小级别,经济实力一般,养活三百多名常备军,加上处理杂物的公务员,各类工匠,零零总总一千多号人,过得不轻松。
薄弱的军事实力,搞不好政敌或是较强的土匪来一次偷袭就得翻车。
因此,内城与破烂的外城有着天壤之别,石头垒起五米高的城墙,城边挖了壕沟灌上水,城墙上二十四小时驻守轮岗的士兵。
张虎牵着马,从南门出了张家镇,边走边对着马感叹:“马兄,没你真不行啊。”
这马通过软磨硬泡塞好处,才从张灵霜那里借来。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贵族老爷有钱,出行靠马。
农奴们吃饭都是问题,买马不现实,但出行乃刚需,全仰仗两条腿,张虎备受折磨。
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文明相对较高,屌丝们虽然与古代农奴一样买不起车,好在长途出行有政府,短途有的哥,不至于那么难受。
想到这,张虎一拍脑袋,“他姥姥的,赶明小爷挣了钱,买上一群马,搞搞出租车生意。”
又想到自己要卖七千石粮食,举全村之力,也没办法往外运,物流运输业还是一片蓝海,应该开个物流公司,于公能利民,于私可获利。
第7章 乡巴佬交学费()
张虎从张家镇向南一路快马加鞭前行,足足三个时辰,全身上下都快震碎了,才到云中城。
第一次远距离奔行,他深刻体会骑兵不好当,以后得加强训练。在这个世界生存,骑马乃必修技能。
出了小道,上了通往云中城的官道,沉闷寂静的旅途变得热闹。
官道平整,小坑也有,不过相对于张家镇的路好不少。除了平整还宽敞,足可以容纳四辆马车并行。
路上商旅行人你来我往,有坐豪华马车的贵族老爷,有策马单行潇洒的帅哥,有全副武装的军爷,有担挑东西的小货郎,有如长龙一般运载货物的车队……
身临其间,从小山村出来的乡巴佬张虎,放慢骑行速度,欣赏人世繁华。
云中城高七米,巨石垒筑,城墙上站着笔挺的士兵,大型弩车有序安放,各项防御措施应有尽有。
城门高大,足以两车并行,两边还剩余不少空间让行人进出。除了负责秩序的守卫,城门外还设立收商税的公务员办公亭。
因等待办理进出城手续滞留的货物车辆排出长队,近两公里之长。
货物进城要缴税,加上城里寸土寸金,空间有限。普通的农奴以及小货郎一般不进城,在城外路边就地搭起摊位,摆卖自己的商品,形成小集市。其间人流穿梭熙熙攘攘,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城外不仅有百姓与货郎自发组成的集市,还有成片低矮的小屋,用以存放货物。
云中城的主人是陆家,与靠血缘获封的领主不一样,他们靠财力资助赵王,在诸侯乱战中发挥大作用,成为新晋贵族。
陆家早年间穿梭于各诸侯国,干着低买高买的活,知道商人的苦。他们晋升贵族获得封地之后,建立云中城,大力为商人提供便利,降低城内的商税,吸引商人来城里开店做生意。还将关税调到帝国第一低,成效卓著,云中城变为区域货物集散中心。
陆家的封地里靠近云中城的农奴们基本不务农,生活在商业大都,挣钱太容易。有的在土地上建仓库,建旅馆,建茶棚……做起生意,实在笨的来云中城附近转悠也能找到糊口的活。整个陆家封地,领主富,商人富,就连农奴也焕然一新,成为不靠刀耕火种的新时代农奴。
陆家封地不大,与张家岭张家属于一个级别,但会经营,晋升贵族才三十来年,实力已经与同级别的贵族拉开巨大差距。
军事上,陆家养着三万的常备军,人员精挑细选,能挽两百斤重弩,负重日行两百里,属于最低标准。这群人军饷丰厚,装备精良,训练充足,战斗力极强。曾赴边与齐国作战,创两万人击败十万当世强军——齐国技击之师的佳绩,陆家军一战名扬天下。
经济上,大肆收纳流民,来就给户口,分田给粮,鼓励生育,三次诸侯大战中,其他地方民生凋敝,唯独云中城人口暴涨。
政治上地位不断攀升,不少爵位比陆家高,封地比陆家大的贵族屈尊来巴结。陆家三十年来通过联姻,强抢,购买等各种手段,兼并大量土地,地盘扩张一半,这般战绩如果是封地在边境的诸侯不算牛,因为可以收拾周边的蛮族地盘,内地诸侯中有这般成绩,也就仅此一家。
“小兄弟,要进城办事嘛?”
张虎快到城门时,一名三十来岁的男人叫住他。
这人身穿粗布衣,但衣服剪裁得体,干净立整,日子显然比张虎这种普通的农奴过得更滋润。
他笑嘻嘻的走向张虎。
张虎第一感觉此人要么是骗子,要么是皮条客。
“我叫刘喜。”刘喜向张虎自我介绍。
他看见张虎有马,而身上却穿着带补丁的粗布衣,精准的职业眼光能确定,此人多半家里还过得去,头一次进城见见世面,他做的就是这方面的生意:“小兄弟,带马进城要交不少钱,你把马交给我看管,收些看管钱,能省点。”
张虎确实是第一次进城,称乡巴佬也没错,明里暗里的规矩都不懂,更不信任眼前的人。
马很贵,相较于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就是车,可不能轻易对待。
刘喜看穿张虎所想所思,这样的情况不是一次两次,指着远处的马棚,道:“那就是我的。”
又指着城外集市,“你可以去那里打听打听,这一带都认识我,人送外号云中小万事通。”
刘喜继续道:“进了城,有什么不懂的,去城西找我爹云中老万事通。”
话都说到这份上,张虎也不矫情,“我叫张虎,麻烦喜哥了。”
“客气,以后有事找哥。”
刘喜带着张虎来到自己的马棚,马棚柱子挂着大木板,“短期,两文,不管照料,不供草料。长期,二十文一天,帮忙照料,供应草料。”
刘喜吩咐一名老者办理手续,给马贴上写着二十三和张虎名字的竹制牌子,也给张虎一块一模一样的,取马时用以确认身份。
“小兄弟,来城里做什么。”刘喜挣的不只是看马钱,业务很广。
张虎打量四周,先前对刘喜的怀疑彻底打消。马棚旁边就是一个收货的铺子,不少农奴拿着自家要换钱的山货排着队等。
他回道:“卖粮。”
“我这里就收各种杂货,随时拿来,当场付款,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刘喜拍着胸脯,给自己打广告。
“七千石,喜哥吃得下嘛?”张虎报出数量。
刘喜狐疑的看了一眼张虎,小伙子穷酸样,浑身上下没有符合大户形象的地方,这种鬼话谁信。
不过职业素养使然,刘喜话藏心中,道:“七千石,我吃不下。”
张虎预料之中,七千石粮食光是从牛角村拉出来,一般小商贾办不到。
从马棚出来,他便赶往云中城。身处城外,他一眼能揽下整座城市,但一进其中,就如同沙子扔进沙漠,自己太渺小,云中城太大。
房屋整齐规划,高楼林立,街道宽敞,四通八达。
边走边逛,一路询问,张虎对云中城结构了解了一些。陆家以及行政人员多半住在北城区,吃喝嫖赌去南城区,商贸区主要在东城区,赛马健身去西城区。
在东城,张虎找到大型粮铺,也进去询问,有些失望。
粮食市价是每石六百文,而粮铺收购价只有五百文。张虎情况特殊,因为量大,加上粮商需要负责运输,山高路远,成本高昂,出价最高的只有每石四百八十文。
“奸商,剪羊毛连肉一块割,一群王八蛋。”
张虎想过被宰,可没想到会宰得那么狠,心里把粮商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出了城,张虎一脸病恹恹的去取马。
刘喜看在眼里,心里开始琢磨,这副失望的模样,难道真有七千石粮食?
于是问道:“张虎兄弟,生意没谈成?”
再遇上刘喜,张虎突然想到也许是自己卖粮的姿势不对,粮食终端每石六百文,收购五百文,量大价反倒低,这不合理。
“那帮粮商,只肯给我每石四百八十文的价格,我没答应。”
张虎拿出十文钱,塞给刘喜:“喜哥,你见多识广,给我出出主意呗。”
刘喜拿到钱,确定自己眼拙,眼前这年轻人真有粮。会给自己塞钱,出手大方,挺上道,心里也看重几分。
拿人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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