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跟在街上卖菜似的吆喝。
这一回，老娘们老太太不仅笑得前俯后仰，也不用找人念字，都听明白了。
要成为一个合格的托，必须能琢磨人心，抓住猎物的需求，给他们可行性的方案，一步步往陷阱上带。
二瓜没少跟着张虎装神弄鬼糊弄牛角村人，看多了，自己也能用出一两招。
他曾经听过张虎的神棍话术，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人只能拼命去寻找赢面大的赌局，保证自己不被洗下赌桌的前提下，一直下注。
这次事件，正好能抄来用用。
送信息，送问题的答案。二瓜将托的任务完成得很漂亮。
牛车缓缓进来，缓缓离开。
下沟村的人争论继续。
“拿三成家当，拼一手明天，我觉得靠谱。”
“赢了凤凰涅槃，输了少吃大餐，怕什么。”
“我们反正穷光蛋，如果赌对了，白赚，输了，我们又能少什么呢。”
这十年，张家岭很平静，农奴们不仅恢复了元气，兜里还剩了一些，说话的语气更足了。
大多数的人已经认同宣传标语上的暗示，不过反对的声音依旧存在。
“凤凰涅槃？愚蠢的人啊，你们能想到的，贵族老爷会想不到，让你们过几天好日子，不过只是养肥了再杀。”
“可笑至极，真信了那几个疯子的话，等着被坑吧。能吃肉的日子非要折腾，啃野菜的日子才好是吧？”
下沟村人看到骑马的疯子是猪毛。宣传经费拙荆见肘，二瓜，猪毛，大牛三人拿出自己的马，亲自上阵，奔驰穿行于张家岭各个村庄之间。
牛车上的一伙疯子是他们用钱雇的，一人十文一天，加上牛车，旗子，鞭炮，成本都不高，全套工具也不过一贯钱。
黄昏，三匹马，十几辆牛车陆陆续续从各地回到牛角村。
二瓜买了酒水，肉食，在小溪边招待众人。
所有的人都回到牛角村后，二瓜拿着钱袋子，给在牛车上表演的众人发薪水。
“大伙都辛苦，谢谢，谢谢。”
四十多人排队领工钱，都很开心，吆喝奔波一天虽说有点累，但秋后农农闲，闲着也是闲着，一天挣十文，不多也还凑合。
“二瓜，成大老板了。”
“你从男爵老爷那里挣不少钱吧。”
“以后有这种好事，记得叫我哈。”
“二瓜，没想到你个瓜娃子挺能折腾，都混到替男爵老爷做事了。”
听着追捧，二瓜心里感慨，自己从前是个受人厌恶嫌弃的泼皮。没想到现在成了个人物，曾经嘲笑，鄙视自己的人，如今点头哈腰，这滋味五味杂陈。
心想，跟对人，做对事，真的比埋头苦干要强。自己如果没搭上张虎，如今会怎么样，应该还是那个穷困潦倒，受人唾弃的二瓜吧。
不禁自问，命运天定？还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没有答案，以自身做思考，或许命运天定，不是张虎提携，他现在还和原来一样。
但张虎如今盆满钵满，都是靠自个本事夺来，命运真由天定嘛？
大牛走过来，打断二瓜沉思的二瓜，“二瓜，脑子挺灵光。”
猪毛道：“真有你的，怎么想到这主意。”
二瓜笑笑，没有回答，他似乎找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他比张虎少的应该是眼力，看不穿很多潜藏着的机会，更无法跳脱出来寻找解答的方案。
所有人都知道粮价会跌，但谁也没有再深想如何从中谋利。
去半坡借粮，在他眼里不可能，但张虎换个思路，利诱完成不可能的事。
这一次为领主宣传造势，没有张虎出谋划策，二瓜独当一面，漂亮干成事情，他为自己如今的成长颇为开心，好好看，好好学，总有一天，也能练就火眼金睛，将自己的命运握在手里。
第30章 狙击（）
男爵领主宅邸中，男爵夫人的房间里。
“你们先下去。”
男爵夫人凌雪云叫退周边的奴婢，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自己的儿子，未来的张家岭男爵张良。
张霖出巡，筹集资金，这事传得满城风雨。民间谣言四起，集中在两个问题上，男爵与全体领民合伙做生意，是圈钱还是开创举？男爵撇开夫人和嫡长子，是表态要废长立幼还是另有原因？
凌雪云对第一个问题并不在意，无论是圈钱还是开创举，她都受益。无论成功与否，她都无所谓，成功了分收益，不成功，领主下台，她的儿子上位，同样获益。
她真正关心的是第二个问题，摸不准张霖此举为何？如今，张家羸弱，废长立幼，会有无数贵族借机举着正统的大旗来侵占这片土地。
凌雪云不惧怕张霖废长立幼，真若如此，她的父亲，河风地领主会干预，以河风地的实力，收拾羸弱的张家并不难，最后这片土地还是在自己儿子手里。
虽然她认为张霖软弱，但不是傻子，当下，不会冲动做出废长立幼的愚蠢决定。
那撇开她们母子的举动就好解释了，不想分她们蛋糕而已。
对于丈夫让她丢颜面的举动，凌雪月很平静，经历过战乱，又经历过内斗，她已经由不经世事的小女孩，变成玩弄权势的老手，现在的状况不算什么。
凌雪月问道：“现在外边什么情况。”
张霖出巡第三天，张家岭各地的张家族人基本上会晤完毕，结果还没出来。
她的活动范围很小，仅限于这座大宅院中。
张良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母亲的羽翼下，未曾受过半点委屈。
父亲和弟弟联合起来，撇开她们母子巡游领地，让他成了领民茶余饭后的谈资，胡扯自己将会被废掉，男爵的头衔由弟弟继承，这事让他们母子颜面尽丢。
他做不到如母亲那般平静，整张脸拧巴着，就如玩具被抢不顺心发脾气的小孩。
他敷衍的回母亲的道：“各地族人有支持的，有观望暂未决断的，有不愿参与的。”
他懒得理会这些，有人敢惹他，这事绝对不能忍，包括自己的父亲，气愤道：“母亲，我去找外公，让他出兵帮我们讨公道。”
啪，凌雪月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怒斥道：“你都多大的人了，遇事能不能别毛毛躁躁，成熟稳重方能成大事。如此这般，日后如何担当大任。”
她对自己的儿子既爱又气，如天下绝大多数父母一般，恨铁不成钢。明白自己太过于溺爱，导致儿子如今焦躁狂傲，可天下母亲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吃苦受气历经风霜。
“你打过仗嘛？见过死人嘛？你知道打仗要花多少钱粮嘛？你知道周边有多少虎狼等着我们乱嘛？”
遭到训斥，张良本想反驳，只是看到母亲真怒了，也就作罢，别别扭扭不情愿道：“孩儿知错了。”
他激愤道道：“母亲，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嘛？外面那些贱民，跟疯狗似的，纵马举大旗奔驰各地，烧鞭炮庆祝，支持父亲和老二。”
凌雪月道：“你给我安静下来，未来你要管理这片土地，被一群贱民吓住，成什么样子。”
她很担心儿子的未来，依照这样的性子，自己百年之后，面对狡猾老练的狐狸们，他会怎么样？
“良儿，你记住，掐住手底下打奴的喉咙，不时给他们点甜头，让他们不得不听命于我们，才能将这片土地牢牢握在手中。”
张良仍旧别别扭扭不情愿道：“孩儿知道了。”
他不喜欢听废话，也不喜欢玩那些招数，他是张家岭的少主，合法继承人。他的外公是河风地领主，谁敢惹他，直接杀不就完了，他看谁还敢不听话。
凌雪月道：“你传令下去，今年收成不好，财政吃紧，骑士的赏赐延期发放。”
周帝国是一个封建社会，王室分封土地与诸侯，获得效忠，诸侯又将自己的土地分封与效忠自己的贵族，一层一层下来，最底层就是骑士。
曾经的骑士有土地，但规则历经千年演变，早已变样。资源是固定的，人口却不断增长，土地兼并愈演愈烈，诸侯大战发生了。
如今骑士九成没有土地，靠领主的接济过日子。张家骑士离主家血缘近点还能有点土地，离主家稍远变没了，下一代便沦为平民。
凌雪月掌管张家财政，他的一点小动作，就能将无产骑士的脖子勒得更紧些，从而达到控制的效果。
众所周知，张家兜里没钱，粮库空虚。
她凌雪月才是众多无产骑士的衣食父母。
谁控制了这帮暴徒，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张家岭的主人不是张霖，而是她凌雪月。
“既然分不到蛋糕，那咱们就搅局，我倒要看看张霖有多大能耐。”
凌雪月道：“良儿，你跑一趟，别太张扬，也不用刻意躲藏，走访一遍各地的族人。”
张霖排开场面出巡，她也可以来一次走访，是时候亮拳头，比比谁的更强。
无产骑士虽然无地，但领主的赏赐不薄，生活比农奴要滋润些，娇生惯养早已没有了祖先的血性，战斗力很弱。
全靠一群不合格的打奴是不行的，争取分封在各地血缘离主家近的族人支持至关重要。
他们手底下养私兵，这群农奴的战斗力可要强过于那帮骑士。
这些年，凌雪月主要忙活的事情，就是笼络有势力的族人，各村的里长，大户。
成果颇丰，离主家血缘远的张姓人，基本已经听从于她。
也有美中不足，她并没有全部控制这群人。对于张家来说，她毕竟是外族人，离主家血缘近的，就算用大代价，也笼络不了。
凌雪月对儿子下完指示，似乎觉得不妥，又改口道：“算了，这事我让别人来做。”
此事不能太张扬，激化矛盾对都无益，也不能太隐蔽，显得自己害怕。
凌雪月知道自己儿子的能力，拿捏分寸的事情办不了。
第31章 受邀（）
张家岭东部往南的主干道上，三辆马车缓缓的行进，旁边跟着十七名骑士。
这一行人是出巡的张家岭男爵和随行的骑士。
三辆马车上里没有坐人，只是用来撑撑排场。
张霖近十年没有出出门，早已不习惯奔波，在马车里呆不下，骑在马上好受些。
三天的奔波，他脸色憔悴，很是疲惫。摸摸发福的肚子，有些酸痛的老腰，不禁想起年轻时策马驰骋于这片土地上，那会不知疲倦，天真豁达，争强好胜。
他这几天虽然累，但很兴奋，似乎找到年轻时的感觉。
他出生在战乱年代，伴随着战火成长，接过领主大旗的时候，张家岭千疮百孔，一贫如洗，负债累累，不得已暂且放弃自己要壮大家族的理想。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张霖成男爵之后才发现，养兵，养族人，还债，样样都得花钱。
不当家不知道人难管，有权势的亲族不听政令，老婆贿赂族人拉帮结派，不少里长偷税漏税。
不当家不知道自己的家族多么弱小，周边全是虎狼，时不时找个借口，发战书威逼，要么打架，要么赔钱。
他年轻充满干劲的心慢慢被消磨，本就已经不堪重负，最后还被自己老婆通过各种手段夺走权利，再也无力收拾烂摊子。
午夜梦回，他也觉得自己活得憋屈，不仅族人不听号令，老婆夺权，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管不了。
老大让老婆宠着，根本插不进手，老二让老婆用绳子勒着脖子，自己管一下，绳子紧一分。
“我不要钱，就想让所有人知道我是你儿子。”
他心里回荡着二儿子这句扎心的话，万分愧疚，再不做点补偿，寝食难安。
此次行动，他知道外界一定会风言风语，妻子也会在背后搞鬼，这些他都不在乎。
他并不在意凌雪云架空自己，在处理琐事上，自己确实不如妻子，也没那份精力。
只是如今的状况令他担忧，大儿子被宠上天，焦躁跋扈，将来难堪大任。
张霖撇开夫人和嫡长子，只是给敲个警钟，不是要废长立幼，他不敢也没有能力这么做。
这次出行并不是很顺利，不少族人，里长，大户态度模棱两可，打着太极拳，都在看风向。
幸好有大哥张天明的支持，倒是得到一批族人的力挺。
张天明是个盐商，几十年经营，他垄断了张家岭盐的贩卖，其间非常辛苦。要出高价买上游供应链的盐，要以更低的出售价格打压竞争对手，要买通地主豪强分他们一杯羹以得到帮助，这些都要花钱，都在压缩利润空间。
由领主发起合伙经营，他非常看好，暴力机器护航，轻松完成垄断，各方皆可投钱参与其中分得利益。内部团结，上游供应链找不到进入张家岭的渠道，那就得在价格上做让步。不存在恶性竞争，就能掌握定价权。这是一项将蛋糕做大的创举。
他虽看好，但也发愁，这事情不好办，做地域差价的生意，需要大成本。如今族人并不是一条心，各怀鬼胎，拧不成一股绳。
张天明对着身边并肩前行的张霖道：“老二，南部族人近年来与河风地凌家走得很近，咱们此行意义不大。”
张家南部族人挨着河风地凌家，两方如果发生冲突，最先遭殃的是他们，如今凌雪云掌权，他们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抱着领主夫人的大腿。
张霖道：“不管怎么样，这一趟都得走，死马当活马医。”
张凯不以为然，道：“大伯，咱们把镖局办起来，看到利益，我相信他们肯定会变心。”
张凯最为乐观，事情进展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轻松说服父亲与大伯参与其中，北部，东部也有不少人明确表态支持，这就足够了。
张天明道：“小凯，事情没那么简单，镖局正常运转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盐最挣钱，产地并不多，离我们最近的是齐国，从我们这里到赵国与齐国的边境，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就算顺利走完一趟，人，马的粮草也是笔不小的数目。其间会路过不少贵族的领地，少不得要交关税。”
张天明干买卖几十年，经历多了，看得更清楚。
张霖一介武夫，张凯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听张天明将事情掰开揉碎之后，陷入沉默。
噼噼啪啪……
大牛一人一骑一旗，一路火花带闪电，迎面撞上了男爵老爷出巡的队伍。
“停下，停下。”
“下马，下马。”
大牛被骑士拦下带到了张霖面前，他抬头瞅了瞅，知道这些人身份高贵，三个人中还有一人极为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是谁。
“见了男爵大人还不行李。”
大牛恍然大悟，终于想起了祭天时，在祭台上呼呼哈嘿吹牛的就是眼前这位老爷。他才不管老爷说什么，吃肉更重要，也就忽略了。
他连忙跪下，“小的拜见主君。”
张霖道：“小兄弟，起来吧。”
“你叫什么？是哪里人？”
大牛站起来，低着头，有些拘谨，回道：“我叫李大牛，下沟村人。”
张霖拿过那面旗子，上边写着：十年前，张霖男爵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十年后，张霖男爵开办镖局，助民求财——盛世降临。
看完之后，这马屁拍得他起了不少鸡皮疙瘩，想了想说得也没错，自己这十年过得确实苦，但百姓过得不错，此评价也不过分。
他见眼前的少年五大三粗，憨憨厚厚，不可能会写字，更不可能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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