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担心樊程无心之语刺激到张满仓,老相国微微张开老眼,抚着白胡干咳了两声,原本滔滔不绝的樊程随即极为识趣地闭上了嘴,“呵呵……张将帅。”,老相国缓缓站起身来,在殿中来回踱了几步后说道:“樊将帅之言,张将帅莫要多心。你城防之功,紧守之策怎可因今日之事而被抹杀?我王之所以召我二人密谈,乃是商谈主动出击之策,企图将被动局面归于主动!”
老相国话音刚落,原本有些萎靡的张满仓顿时两眼放光精神抖擞起来,“敢问老相国,如何主动出击,谁拜主帅,末将又可率几路兵马从何处进军?”
“他娘的,你个老小子是不是想打仗想得得了失心疯?”樊程闻言不禁捅了张满仓一下戏谑道。
张满仓此时哪里有心情去理会耳边噪嚯,只知双眼炽热盯看着老相国,俨然将“双将合璧”之事抛之九霄云外。老相国见状不禁笑道:“张将帅莫要激动,正如我王方才所说,所谓主动出击便是拜樊将帅专司城防,采取积极反制进攻策略,然而樊将帅则主张与你内外联手共谋对秦大计!”
老相国的话犹如一盆冰凉水将张满仓浇了个透彻,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再次萎靡起来,“敢问老相国,末将与樊程如何实现‘双将合璧’?”张满仓皱着眉头拱手问道。
老相国回道:“自然是你主内,他主外!”说罢,老相国用手分别指了指张樊二人。
“什么!”
张满仓一听说要给樊程打后勤辅助,随即“腾”得一下从座榻之上跳将起来:“我王万万不可!樊程虽官至将帅,但由于出身于‘冥’故并无大军指挥作战经验,若贸然让他率大军与秦人正面对抗,只怕……只怕会重蹈赵括小儿覆辙啊!”说着,张满仓再次“扑通”跪倒在地,不住地向赵孝成王磕头。
若放在方才,如此狼狈的张满仓肯定又会被赵孝成王三人打趣一番,然而这次,三人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大殿之中只有张满仓“咚咚”的磕头声在回荡。
“张老将帅莫要心急……”
赵孝成王看着跪伏在地不住磕头呜咽的张满仓,忽然觉得脑中一阵恍惚,眼中竟不知不觉有了几分湿意。急忙起身紧走几步,赵孝成王一把将张满仓搀扶起来道:“老将帅忠心天地可鉴!有如此臣工辅佐,寡人万事何惧?”
“罪……罪臣着实惭愧,还望……还望我王三思啊!呜呜……”张满仓老泪纵横呜咽道。
赵孝成王点头回道:“樊老将帅也是戎马一生,你二人皆各有所长,寡人用人自然要扬长避短,这点老将帅放心便是!”
“可是……”
赵孝成王见张满仓还要开口说话,随即摆了摆手打断道:“你主内,则是仍由你全权专司城防之事,而所谓主外,则是让樊老将帅重新掌管赵‘冥’来反制秦‘玄’!”
张满仓毕竟节制过赵‘冥’,赵孝成王此言一出,张满仓立刻理会了樊程的意图,心中疑虑便随之烟消云散了。
“我王圣明,若是如此,罪臣甘愿鼎力协助樊将帅!只是不知具体如何?”
赵孝成王闻言思忖片刻回道:“几十年了,秦人暗地里掳我大赵男童无数!此事件你也知晓,只叹我大赵命运不济,边关多事连年征战,便也管不得此事,只能单凭‘冥’反制。如今秦‘玄’在我境内动作愈发频繁,寡人深感不安,故想要积极出击全力绞杀秦‘玄’!具体来讲便是使‘冥’兵分两路,一局广布境内,伺机寻找截杀秦‘玄’!另一路则由樊将帅亲自带队,秘密潜入秦境,伺机掳其幼童并寻找‘玄’之大营!至于你……”
赵孝成王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老将帅你,在全力配合‘冥’之外,务必做到全国范围城内高压、城外肃清,不给秦‘玄’立锥之地!唯有如此,方能将秦‘玄’绞杀殆尽!”
赵孝成王语毕,张满仓并没有像以往那般战意满满,而是低头不语眉头紧皱。赵孝成王三人见状脸色也随之难看起来,“张老觉得有何不妥?”赵孝成王脸色凝重道。
张满仓闻言没有说话,而是从怀中慢慢地掏出一个物件儿来,细细一看,竟是一块儿沾有血污的黑色布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以暗制暗【上】()
“唔?”
赵孝成王三人疑惑地看着张满仓手中的黑布块,“张将帅这是……”赵孝成王不解问道。
张满仓面带苦涩道:“此布块是从罪臣一个亲兵手中所得,是他姐姐被秦军玷污时拼死从秦兵身上撕扯下来的。”
张满仓的话使得大殿内气氛瞬间压抑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赵孝成王接过张满仓手中布块轻声问道。
“长平之战,罪臣率残部突围途中。”张满仓回道。
赵孝成王不明白张满仓此时拿出这块布来有何深意,手指轻轻摩挲着黑布块,一股悲凉顿涌心头。
“张将帅!”
赵孝成王将布块递还给张满仓后问道:“不知这块残布与秦‘玄’有何干系,难不成这残布就是‘玄’人身上的?”
张满仓将残布小心翼翼揣入怀中后拱手回道:“禀我王,若按樊将帅策略,我境内百姓则永不得安宁!”
“哦?不知老将帅此话从何而来?”老相国插口问道。
张满仓回道:“回老相国,其原因有二:其一,绞杀秦‘玄’自然是当务之急、刻不容缓之事,但若按樊将帅之高压肃清策略,且不说我国是有有充足兵士可用,只怕实施下去也只能让我军疲于奔命,若真到那时,敌暗我明,我大赵国之处境会更加被动!”
“其二!”
张满仓抬手伸出二指继续说道:“对付秦‘玄’若采取或许强硬措施,只怕会引得他们狗急跳墙,从而做出残害我乡中百姓之事来!而这,则是罪臣最为担心之事!”
樊程闻言不禁嗤之以鼻道:“怕这怕那的,如此说来我泱泱大赵国岂不是对这股秦贼无半点办法了?怕乡里百姓遭受残杀?呵呵……张老哥你想必是忘却了,你帐下兵士貌似都是从乡里百姓中征得而来的吧?”
樊程弦外之音无非是在提醒张满仓莫要对当前形式过于悲观,只要各县郡所属乡里能团结一致、沆瀣一气,秦‘玄’就不会有丝毫机会。张满仓自然能听出樊程的意思,然而还是摇头否定道:“秦‘玄’之战力樊将帅节制‘冥’时想必是见识过的,一般兵士在他们面前就犹如那入口羔羊,毫无抗争之力!更何况‘玄’人善夜袭,如此以来,我赵国境内将会人心惶惶,而全国上下会终日不得安宁!”
张满仓的话让赵孝成王本就凝重的脸上凭添了几抹愁痕,“那老将帅意下如何?”赵孝成王问道。
张满仓回道:“禀我王,若想有效克制秦‘玄’则须外松内紧之策!”
“哦?”
赵孝成王闻言眼前一亮,急忙追问道:“不知是何种外松内紧之策?”
张满仓正色道:“禀我王,樊将帅高压肃清策略虽有不妥,但让‘冥’兵分两路之策则甚是妙哉!罪臣以为,绞杀秦‘玄’之事还须秘密行事、以暗制暗,切莫闹得沸沸扬扬,惹得世人皆知。”
对于张满仓所言,三人听后无一不点头称妙,赵孝成王饶有兴趣继续问道:“老将帅,这以暗制暗又如何说?”
张满仓见赵孝成王三人对自己言论颇感兴趣,原本霜打茄子般的萎靡老脸因激动而添了一抹红晕。
“禀我王,罪臣以为绞杀秦‘玄’之战境外须秘密行事不留痕迹,对内则须以静制动,以免打草惊蛇!”张满仓说到这里,又从怀中摸出一把做工精致的铁质短刀递于赵孝成王手中。
对于秦短刀,赵孝成王作为一国之王自然是见过的,甚至自己还私藏多把,在他看来,蛮秦能炼出如此利器是让他倍感意外和羡慕的。
“张老将帅,这是……”
“禀我王,此短刀乃罪臣在下里村中所得。”张满仓回道。
“下里村……”
赵孝成王口中喃呢着,心头不由得为止一沉,他似乎意识到这把短刀在下里村出现意味着什么。
“如此说来,邯郸周边废弃乡里岂不早已沦为‘玄’人周转藏匿之地了?”
“不止都城周边,正如我王顾虑之处,南城西南废墟处也是如此!罪臣前日在此处搜巡到数十具尸首,皆随身配有此短刀,想必是秦‘玄’无疑!”张满仓回道。
“嘶……这……”
张满仓的话让三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会不会是有人有意嫁祸于秦国,借此挑起两国大战,好得渔翁之利?”樊程插话道。
张满仓闻言表示否定,赵孝成王不解追问道:“为何不是?”
“禀我王,此短刀炼造极难,各国均仿造不得,由此来说不可能是他国为之。”张满仓脸色凝重道。
“若真如张将帅所言……嘶……那会不会是蛮秦施的‘苦肉计’?”老相国开口言道。
张满仓闻言想都没想就摇头否定道:“‘玄’人可以以一当十,培养难度极大!秦王断然不会拿这些人来施什么苦肉之计!”
“那用我赵人呢?”老相国追问道。
老相国此话虽说得极为淡然,却让其余三人顿感心头一凉,大殿之内再次静得鸦雀无声。赵孝成王此时一筹莫展,心中不禁后怕起来,“这城中到底还有多少‘玄’人潜伏啊!”赵孝成王暗自连连叫苦道。
四人默不作声若有所思,在大殿中杵着有半盏茶的功夫,张满仓再次微微摇头否定,然而几息之后却又陷入痛苦沉思之中。
“下里村……废墟处……‘冥’驻地……”
张满仓口中不住念叨着这三个地方,此时他很想知道,发生在这三处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秦‘玄’有意为之?如若不是,那又是何人或是何种势力所为?为何下里村、‘冥’驻地被杀之人无一例外被心口插刀,而在废墟处却要将实体焚毁……
张满仓此时脑中犹如一团浆糊糟乱不堪,“此人倒底是敌是友啊!”张满仓心乱如麻,禁不住仰天长叹道。
“是敌是友?”
张满仓的话似乎让老相国想起了什么,随即昏花老眼随即为之一亮……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以暗制暗【下】()
老相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对赵孝成王说道:“若按张将帅所言,那么绞杀秦‘玄’之事其实是围绕两国孩童展开!对外,我赵‘冥’自然是针对秦人孩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是对内呢?”老相国虚眯着老眼淡淡笑道:“若说赵国境内谁家孩子身份最为敏感,最该严加保护,唯有异人之子赵政!”
“老相国所言极是,末将正是此意!”张满仓略有激动道。
“敢问张将帅,那些尸首可是心口处有刀创?”老相国问道。
张满仓正色道:“除城内被焚之人外,下里村、‘冥’驻地两处所死之人确是如此!”
“什么!”
张满仓话音刚落,赵孝成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一般吼叫道:“我‘冥’人竟也被‘玄’人袭杀了?”
张满仓见赵孝成王暴跳如雷有失王尊,赶紧将事情原委向赵孝成王细细解释了一番。赵孝成王闻言不禁松了口气,一旁老相国微微点头道:“了然!只要将刘世医召开,一些疑团想必会被一一解开!我王意下如何?”
“老相国所言极是,快,传刘世医进城……”赵孝成王听老相国这么一说自然喜上眉头,赶紧开口命道。
“我王且慢!”
还未等赵孝成王把话说完,张满仓急忙打断道:“我王有所不知,刘世医在下里村遭遇秦‘玄’后与之苦战,若非罪臣恰巧路过,只怕是……”
说到这里,张满仓鼻头儿一酸再次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那他现在如何?”老相国一把抓住张满仓,满脸惊慌道。
“老相国莫急,有夏无启夏神医日夜照料,刘世医已脱离险境,此时正在家中疗养,再过些时日便可下地……”张满仓安慰道。
“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相国一听刘老医师已无大碍,心中悬着的石头算是落地。
“不知张将帅可知刘世医因何会在下里村与秦‘玄’遭遇?”老相国追问道。
张满仓闻言微微摇头道:“具体原因末将也并不清楚,只是从夏无启口中得知,刘世医是因为赵政而去的下里村。”
“赵政?”
老相国闻言百思不得其解,其余二人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张满仓点头道:“夏无启对末将说,他女儿阿房被‘玄’人掳走一天一夜,次日竟被那赵政小儿给找到。阿房对刘老医师说是被一个蒙面黑衣人所救,刘老医师对此并不认同,认为阿房说谎,所以便亲自往城南查证。”
“认为阿房说谎?”
赵孝成王三人听张满仓这么一说便开始怀疑怀疑刘老医师是不是得了妄想症了。老相国一眼迷茫地看着张满仓说道:“算起来阿房不过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正所谓童言无忌,怎么可能有如此心计诓骗他人?更何况还是自己被绑架?不通不通!”
“就是啊,那刘世医是不是老昏了头了?不过……嘶……这世间竟有如今高人,难不成这一切皆是他所为?”樊程也咋舌叹道。
张满仓也是对此同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有些抓狂地挠了挠头皮随即无奈道:“此事唯有等刘世医醒后方能知晓,不过……”
“不过什么?”
三人见张满仓说话吞吞吐吐不免心里了起来。张满仓顿了顿说道:“不过夏无启貌似对自己女儿所言之事也不太相信,和刘世医一样,他也觉得其中或许另有蹊跷。”
张满仓的话让赵孝成王三人再次陷入苦苦沉思之中,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绞尽脑汁,仍旧想不通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为何要瞒着实情。
“难不成是为了替那赵政隐瞒什么?”樊程发问道。
张满仓闻言只是微微摇头,毕竟他并不知道赵政和阿房之间极为微妙的关系。
赵孝成王此时只觉得自己思绪乱如杂麻,感觉头脑有些晕晕沉沉。樊程知道此时纠结夏无启女儿之事没什么意思,随即话锋一转锁眉问道:“那在下里村的那群‘玄’人,张兄可知头目是何人?”
“是徐德正!”
张满仓听樊程这么一说,挂着泪花的老脸瞬间变得阴沉异常。
“什么!”
樊程一听说是徐德正,腰间佩剑瞬间被“仓啷”一声拔了出来。
“这个老匹夫,狗娘养的叛徒竟然还没死!”樊程轮着剑歇斯底里破口大骂起来,完全没有因为赵孝成王在场而有丝毫顾忌。
赵孝成王此时同样也是驴脸瓜搭,他怎么也没想到,以前让自己国家损失惨重的叛徒竟然还存活于世,并且还差点把整个赵国品德最好、医术最高的刘世医的命给要了,“他娘的,此等世间败类,寡人定要将他活拿碎尸万段,以谢我大赵国冤死亡灵!”赵孝成王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
赵孝成王自然不知道,他方才的誓言这辈子是不可能如愿了,因为在此之前,“好事”的赵政已经将徐德正截杀在下里村村南密林之中了。
老相国此时忧心忡忡,生怕徐德正再派人对刘老医师暗下毒手,随即对赵孝成王说道:“刘世医世代为我大赵鞠躬尽瘁,甚至为了赵国而断送了自家香火,如此旷世之才、忠心之臣赵国实属失去不得,老臣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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