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娘呜咽道:“刘老医师年近七旬,今已苏醒,而我儿正值方刚之年却久久未能醒来……难……难不成……”
若按常理,正值壮年的陈两司无论如何也该早早醒来,怎奈下里村一战,陈两司为保刘老医师承受了大部分的伤害,致使重伤难愈迟迟未能苏醒。夏无启闻言安慰道:“陈大嫂莫要慌张,陈两司此次虽然负伤颇重,但好在重要部位并未遭到重创,此时虽未苏醒性命却并无大碍,想必再过几日便可苏醒。”
夏无启的话就犹如一颗定心丸,使得方才还嚎啕大哭的陈大娘顿时安静了很多,“那……那还请夏神医多多费心……”陈大娘抹着眼泪呜咽道。
“陈大嫂莫要担心,交给小子便是!”夏无启微微一笑轻声回道。
夏无启的话让赵姬倍感委屈,一想到之前自己儿子命悬一线时夏无启的决绝,眼中泪水便再也止不住地顺颊淌了下来。
“政儿……”
赵姬似乎是想起了孤守在家的儿子,原本停住的双手竟在盆中快速翻飞起来,“政儿,再等会儿,娘忙完后马上回家!”赵姬一边涮洗着一边在口中不断喃呢着。
赵姬因为思儿心切,干活儿的速度比寻常要快了很多,这对赵政来说俨然算不得什么好消息。此时的赵政,已经引着孙胜背着壮朝南跑了四五公里,直等到确定后方再也无人跟来才在一片灌木丛中停住了脚步。
“看来咱们已经将他们摆脱了!”孙胜蹲在地上,甚是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后低声对赵政说道。
赵政闻言摇头回道:“莫要掉以轻心,你仔细盯好四周,我来看看壮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说着便顺手把壮倚在了一棵小树下。
此时壮蓬头垢面、满面血泥混合物,赵政并未急着唤醒他,而是极为仔细地检查着壮的身体。当他将壮的嘴巴强行掰开后,一股极为浓烈的杀意瞬间将赵政团团包裹其中……
第一百零九章 回城【下】()
“王八蛋!”
赵政睚眦欲裂,因为极度愤怒,牙齿竟被咬得“咯吱”作响。孙胜被赵政的切齿声吸引过去,随即凑了凑低声问道:“师父,怎么了?”
赵政似乎没有听到孙胜问话,只是一味地咬牙切齿盯看着壮的口腔,孙胜被赵政怪异举动弄得一头雾水。顺着赵政目光往前凑了一凑,然而连半息都欠奉,孙胜原本满是疑惑的脸瞬间满是诧异。
“啧……师父……大师兄肯定是受不了‘冥’人拷问,想要断舌自尽!”孙胜咋舌钦佩道。
孙胜并没有因为看到壮惨遭断舌而感到丝毫恐惧,反倒变得兴奋异常,他没想到,一个懦弱无能、身份低贱的小秦奴竟会有如此魄力,心中不禁对壮多了几分敬佩。
“唔?”
赵政本以为壮断舌是“冥”人所为,听孙胜这么一说随即稳了稳心神定睛朝壮的口腔内看去,当他看到壮断舌处参差不齐的伤口,眼圈儿顿时变得异常潮红。
“胜儿,今晚你就不要回城了。”赵政红着眼圈儿说道。
“为何?”孙胜问道。
赵政抬头看了看浩瀚夜空,随后抚着壮伤痕累累的身体回道:“此时已值丑时,赵姬天亮后便会回家,为师得赶在天亮前赶回家中以免泄露了天机。你大师兄此次受伤不轻,咱们得尽快将你大师兄安置妥当,今晚你就留在城外照料,待天亮一切应付妥当后,为师会出城找你。”
“可是师父,咱们要把大师兄安置在哪里?”孙胜问道。
赵政思量片刻回道:“时间紧迫,容不得咱们再去寻找藏身处,直奔邯山便是,你大师兄的住处就在山上的一个隐蔽小洞里。”
孙胜不解道:“可是师父,邯山就在邯郸城外,距离那么近恐怕会……”
赵政闻言摆手打断道:“知道‘灯下黑’么?”
孙胜哪里知道“灯下黑”是什么意思,只好微微摇头表示不知道。赵政见状颇有意味地咧了咧嘴说道:“不久之后你就会知道了!”说完,赵政便起身想要再次将壮扛起来。
赵政虽然全盘接受了前世的意识、学识和身体素质,但是由于身高受限,用六岁孩童的身躯去扛一个十几岁孩子的身体终究还是有些不便。孙胜见状赶紧抢先一步拦住道:“师父,还是让徒儿来吧!”,说话间,壮便已经孙胜扛在了肩头。
“也好……”
壮被孙胜扛在肩上看上去要比自己扛着看上去协调多了,赵政甚是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随即起身朝孙胜挥了挥手后便头也不回地朝南狂奔而去,孙胜见状便如影魅一般紧随其后。
三人此时距离邯郸城北还有近近二十公里的路程,踩着泥泞的夜路想要在一个时辰内赶回家中对赵政来说似乎有些困难,然而赵政此时根本管不得那么多,只是闷头朝前跑着。于此同时,张满仓也是火急火燎地朝南赶去,由于夜黑地滑,战马深一脚浅一脚跑地并不快,急得张满仓不住地往马身上甩鞭子,使得马儿甚是幽怨的嘶叫声在荒野中连绵不绝、随风回荡。
“他娘的!那两个弟子被杀的手法怎么和下里村里的那几具‘秦玄’尸体如出一辙?嘶……难不成……”
张满仓思绪翻飞,手中的马鞭甩得愈发急促,战马因受不了疼痛,便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态朝前没命地狂奔着。清脆的马鞭声、凌乱的马蹄声、急促的喘息声,邯郸城外,一老三少为抢时间不约而同朝同一个方向狂奔而去。就在赵政三人距邯郸城还有十余公里的时候,张满仓已经骑着满腿泥巴战马赶到邯郸城北城脚下。
“喂,上面的,快与本将帅开城门!”张满仓抬手用马鞭指了指城门楼子大声喝道。
张满仓声音在城墙上悠悠回荡,也不知是张满仓叫门声还不够大,还是值守的官兵们不愿理会他,城门楼子上竟没有丝毫回应。张满仓见状便又大喝了几声,然而声音犹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反应。张满仓本就心急,见城门楼上仍旧毫无动静不免大动肝火,对着城门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瞎了眼的杂碎!老子乃张满仓,快快给老子开城门!”
张满仓叫骂声极大,惹得城墙之上的狗子不停地循声乱吠。几息过后,城墙之上,几颗脑袋透过垛口朝城外探了一探。
“犯夜者何人?竟敢在城门外粗言烂语、大放厥词,冒充我张将帅!”城墙垛口处,一个值守的两司马朝张满仓呵斥道。
两司马的话把张满仓气得浑身剧烈颤抖起来,惹得本就狼狈不堪的马儿不由自主地前后踉跄着。张满仓勃然大怒,狠狠地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驱使战马又往前挪了几步,然后再次大骂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若再不开门,仔细老子要了你的狗命!”
由于此时正值深夜,再加上两者之间又有护城河相隔,因此尽管张满仓朝城门凑了一凑,但城上的值守官兵仍旧只能映衬着星光隐约看到张满仓的身影。
“司马大人,这可如何是好?若城下老头儿真是张将帅,那咱们可就闯大祸了!”两司马身旁,一个跟随左右的伍长低声说道。
两司马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不禁发起愁来。张满仓作为总领都城防务的一军将帅,虽然经常登城视察城防,但身为基层军官,这位两司马能见到张满仓的机会并不多,能亲耳听到将帅训诫更是机会难得。如今仅凭一个模糊的身影,这位两司马无论如何也不敢贸然行事给张满仓打开城门。
“此人若是张将帅,我等今晚不开门,明日顶多挨上几军棍!然而若此人不是张将帅,而是秦贼假冒将帅哄我等开城,那我王乃至城中百姓岂不要遭灭顶之灾?”两司马虚眯着眼睛一边盯着张满仓一边冷冷地说道。
一旁的伍长并不认为城池四周会有秦军埋伏,但是终究小心使得万年船,虽然心存不同想法,但也认同两匹马所说之话。
“那现如今咱们怎么办?”伍长问道。
两司马冷哼道:“随他去吧……”说着,便转身离开了。然而刚走了两步,便突然停住脚步对伍长说道:“哦,对了!你派人骑马去其他城门走一趟,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他们,让他们今晚注意警戒,以免事端发生!”
“嗨!”
伍长闻言急忙领命,随后便一溜烟地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没过多久,四五匹马带着嘶叫声朝其他方向分散而去。城墙之上,再次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只有垛口处硕大的旗帜“呼啦啦”迎风飘扬。张满仓见垛口处的几个人忽然转身离开,心中不禁连连叫苦道:“他娘的,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张满仓本想进城去刘老医师家中向夏无启询问些情况,怎奈现在被自己的兵阻隔在城外,尽管心中很是窝火,但是心中其实甚是欣慰,“唉……其他城门或许不过多久也会知道此事,再寻他处想必也会碰壁……”想到这里,张满仓也没有继续朝城中叫嚷,而是马头一转朝继续朝南走去。就在张满仓鞭鞭打马快要赶到大营之时,邯郸残破城墙终于映入赵政三人眼帘。
赵政一边跑着一边问道:“就快到了,怎么样?用不用休息会儿?”
孙胜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跟在赵政后面。赵政见孙胜没有吱声,便回头朝孙胜看去,只见孙胜略显稚嫩的脸坚毅异常,额头上豆大汗水不断“簌簌”落下。
“我去,老子真是捡到大宝贝了!”赵政在心中狂喜道。
在赵政看来,12岁的壮虽骨瘦嶙峋,但终究还有30多公斤的重量。能扛着30多公斤的重物持续狂奔近20公里,赵政自问自己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而他前世的战友们也不可能做到。
“负重马拉松?我去!这家伙要是生活在老子那个时代,那还不得载入世界史册,还不得世界级奖杯还不得拿到手软?”赵政在心中咂舌道。
且不说赵政三人一路狂奔至邯山南麓壮的藏身处,单说将壮安置妥当后,赵政只身朝之前潜出城外的地方走去。此时正值黎明时分,天空变得异常黑暗,空气似乎也比之前阴冷了很多,一种极为的困意顿涌心头。
“得赶紧回去啊……”赵政一边朝城墙东南角跑去一边在心中念叨着。
一切似乎都甚是顺利,然而就在赵政往下攀爬时,或许因为体力不支,赵政下降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手脚一软,竟一不小心从城墙夹缝中滑落下来。好在雨后泥土湿软,手足在墙壁上能使上力气,虽然摔落下来却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呼呼呼……妈的,再磨会儿老子的手非得废了……”甩了甩磨得有些疼痛的双手,赵政咧嘴骂道。
就在赵政骂娘之时,城墙之上忽然有人大喝了一声,随后,一枝枝燃烧着的火把雨点般地砸在了赵政四周……
第一百一十章 全城戒严【上】()
“我去,什么情况!”
火把坠落在地,将周围照得通亮,唬得赵政不禁往墙缝深处靠了一靠,看着地上十几个不断跳动的火苗,一股寒意顿涌心头,“妈的,老子暴露了!”赵政暗骂道。
赵政映衬着火光抬头向上望去,缝隙上滑落痕迹清晰可见,然而再往上看则是漆黑一片。就在赵政虚眯双眼想要再探究竟之时,忽然耳边传来一连串“嗖嗖”破风声,紧跟着,一支支箭矢密集地砸在了火把堆处溅起阵阵火花。
“我去!”
纵然赵政是个身经百战的兵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箭雨惊得魂儿差点没飞出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身在异世会被古人用箭封锁在墙缝里,此时他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在城墙上就已暴露。十几秒后箭雨逐渐变得稀疏起来,又过了几秒钟,箭雨终于停止。赵政映衬着火光将头伸出缝隙向外望去,只见七八个手持火把的赵军士兵正朝自己奔来。赵政看着不远处一连串跳动的火把有些失神,就在赵政愣神儿之际,忽然听到一个人大声嚷叫道:“快!将那人擒住,莫要让他跑了!”
叫嚷声犹如炸雷,将恍惚中的赵政惊得不禁打了个激灵,当赵政恢复意识后,七八枝火把已经距离他不过八九米远。
“我去!”
赵政见状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连续几个灵活跳跃便窜出了那由箭林和火把堆组成的“封锁圈”。赵政跑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茫茫黑暗之中。
“他娘的,原来是个小孩儿,抓住他!”其中一个士兵叫嚷道。
七八枝火把犹如夜空中的一串星斗,不紧不慢地跟在赵政身后,在他们看来,擒拿一个不大点儿的小孩儿简直犹如探囊取物。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发现自己似乎离那小孩儿越来越远,大有要被甩掉的意思。众人心头不禁一紧,脚上的速度便随之提了起来,然而于事无补,十几分钟后,这串儿“星星”便犹如无头苍蝇,开始在城里漫无目的地来回乱窜。
“呼呼呼……哼!和老子玩儿,你们还嫩了点儿!”在一颗参天大树上,赵政看着百米外若隐若现的一串儿火把戏谑道。
赵政脚下这棵树便是几月前夜探古城时所攀爬的那棵树,由于此时正值盛夏,树叶茂密异常,到是一个夜晚极佳的藏身之所。赵政看着百米外若隐若现的一串儿火把,几息之后,原本满是戏谑的小脸儿逐渐凝重了起来。
“嘶……我到底是怎么暴露自己的?”赵政皱着眉头思索着。
思量片刻,赵政仍旧没有丝毫头绪,在他看来,自己从墙缝中掉落时造成的声音断不至于将城墙上的兵们给惊动了,但是若是在城墙之上暴露的,赵政却怎么也找不到在哪里犯了错。
“妈的,活见了鬼了!”赵政低声骂道。
七八个火把仍旧没头苍蝇般地在街巷中乱撞,赵政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原本如墨夜空中一团极淡的白光悬在半空,“得赶紧回去了……”赵政喃呢道。
这棵参天大树本就离赵政家不远,没几分钟,赵政便潜回了家中。好在赵姬此时还未回来,赵政进入家中后不免深深地松了口起,将满是烂泥的衣脱下随意一扔便歪倒在了炕上,然而炕还没被暖热,草房外,一串儿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中,紧跟着,破旧的房门“吱呀呀”地被轻轻推开。赵政知道是赵姬回来了,赶紧竖起耳朵佯装熟睡。
赵姬蹑手蹑脚进入屋内,透过微弱夜光看到赵政呼呼“熟睡”,紧了一夜的心便随之放松下来。
“她今晚回来的够早的啊……”
赵政屏息凝神,一边感觉着赵姬的一举一动一边在心中念叨着。赵姬原本想抱起赵政,但见赵政睡的香甜便不忍打扰,再加上自己实在过于劳累,见到土炕,一股困意便席卷全身。好在赵姬进屋后和赵政一样,直接歪倒在炕沉沉地睡了过去。伴随着赵姬沉沉地鼻鼾声,赵政悬着的心总算有了着落。
破旧草屋内鼾声四起,街巷之中,那七八个兵还在街巷中气喘吁吁地乱闯乱窜,当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才灰溜溜地朝南城门走去。回去的路上,这几个兵各个一言不发、面色凝重,当他们经过那段裂缝时,看着地上还未完全熄灭的火把和墙壁上的滑痕,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他娘的,明明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怎么就这么让他给跑了?还有,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谁他娘的知道?估计是活见鬼了,呸!”另一个兵说完话后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痰,随后咂了咂舌继续说道:“喂,伍长大人,这事儿要不要向上禀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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