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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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 第6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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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得意的摆弄着手里的白翎帽,站在穿衣镜前反复转来转去,又问吴敬孚道:“子玉,你看看这衣服怎么样,有没有点皇上的意思?可惜啊,这总统不许穿龙袍,要不然我就找格格那借衣服”

    太和殿内,头戴三层顶戴,每层一座金龙托子口衔东珠的礼冠,身穿上衣下裳,前后左右,用金丝绣得有二十七条龙,外加日月星辰,黼黻藻火,五色云头,八宝立水大礼服的完颜毓卿,用戴着金甲套的手指,轻轻抚着宝座扶手,眼神迷离。

    空荡荡的金銮殿,随便咳嗽一声,都会有回音。丹陛之下,只孤零零地跪着一个身穿前金一品服制的赵冠侯,按着规制对女天子行跪拜大礼。

    毓卿眼前,现出无数幻象。空荡荡的大殿内,一班看不清面目的大臣在自己面前跪倒参拜,面色苍白如同僵尸的太监在身旁持蝇甩站立,仿佛自己真的成了皇帝,失去的江山又回来了。

    这其实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情景,身登九五,再兴大金。可是她却惊讶的发现,在这些大臣中,居然找不到自己的丈夫,他去哪了?没有了他,这万里江山又有什么用?她开始变的焦急,眼睛四下寻找着,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妈妈,妈妈!这不好玩,我害怕。我要回家,我要找姐姐,我要念祖跟我玩。”一声孩童的惊叫,驱散了无边幻象。一向胆小的宝慈见爸爸远远的跪着,以为爸爸准又是罚哪位阿姨脱光衣服时被妈妈抓住,在那里赔罪,倒不觉得奇怪。可是孤零零地大殿里,只有他一个小孩,总觉得心惊肉跳,仿佛哪个角落里就会冲出一只妖怪,把自己抓走。

    毓卿眨眨眼睛,满朝文武,万里江山尽皆不见,只有他孤零零地跪在丹陛之下。只要有他有儿子在,那些东西,没了也就没了吧。她温柔的把儿子抱到身前,朝丹陛下虚点道:“赵冠侯!”

    “臣在。”

    “本女皇今日登基,你跪那么远,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看见我,不想看见咱儿子。是不是心里现在又飞到那个松江贱货那去了?她今天要参加正府大典,你是不是想去那边啊?”

    “臣不敢。”

    “那就过来,替我抱着点儿子,真是的,没个眼力见,没听见儿子说害怕么?赶紧过来,哄着咱儿子。你这差事是怎么当的,要放到大金那时候啊,我才不让你当山东巡抚。”

    赵冠侯见毓卿挪开身子,便笑着坐到宝座正总,把一大一小都抱住了

    “不让我当山东巡抚,当什么?”

    “当皇夫,当朕一个人的皇夫,其他贱人全都赐自尽,一个不剩!你是我的,谁也抢不去。”

    毓卿将头靠在丈夫怀中,听着远方风雨之声,喃喃道:“张员是个疯子。明知道做不成,也要这么折腾一回,还把个濮仁吓的够戗。可他也是个忠臣,等知道事不可为,就回家了,看他这意思,怕是没几年寿数。到时候,怎么也得给他请个忠字谥号。比起忠心来,我不如他。人说女生外向,我终究是个女人,在我心里,还是丈夫儿子占的重些,其他的都可以不在意。你肯陪着我疯一回,我很高兴。”

    赵冠侯笑道:“这没什么。不就是借大殿玩会么,现在京城是我们的天下,想去哪就去哪,没人能拦的住,想去哪玩就说,我带你们去。张员就是一煳涂蛋,要想复辟,也该让我的好格格做皇帝,而不是拿个小孩子顶缸。宗室想要杀歪鼻子,报陵墓被掘之仇。可是自共合以来,哪有杀阁揆的道理?此例一开,将来其他阁揆该怎么办?所以让他回家养老,不追究刑责是我的主张,反正离了小扇子这个灵魂,他也闹不起什么风浪。如果不是我坚持,可能他就要死,这件事上,算是我对不起宗室。你和福妞替我分担了很多压力,我为你做些事也是应当的。”

    “不,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了,孙金魁用大批随葬珠宝打点上下,没有你坚持,他肯定可以免除死刑。现在他要和齐英一起上刑场,我还有什么理由生你的气?我只是想到祖宗的地方来看看,来过一过皇帝瘾,也只有你,肯陪着我发疯。”

    “做督军也好,做总统也罢,都是为了活的畅快。如果人生一世,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让她开心,那做总统做督军又有什么意思?等过两年,美瑶不当督军,你来当山东督军怎么样?”

    毓卿摇头道:“不了,累。我只想做你的妻子,给宝慈多生几个弟弟妹妹。”

    宝慈大叫道:“我要弟弟,妹妹总是抢我玩具还打我,还是弟弟好。要是妈妈能生几个姐姐就更好了,姐姐不欺负我,还能带我玩。”

    赵冠侯哈哈大笑,摸着宝慈的头,“你可不像你妈妈,你妈妈是欺负人的,你是被欺负的,这可不成啊。”

    毓卿白了他一眼,“少冤枉无辜,我可没欺负人。”她抬头看了看大殿的雕梁,忽然道:“额驸,我们回吧,这大殿空荡荡的有点吓人,还是回家里舒服,人多热闹有人气。”

    一家三口向大殿外走去,望着殿外雨幕,毓卿微一皱眉“三傻子怎么非赶今天当总统啊,这什么倒霉天气,不是好兆头啊。”

    赵冠侯揽着她的纤腰道:“大乱之后是大治,大雨之后有大晴,等满天乌云散,就该见太阳了。不管他了,咱们回屋,给宝慈生弟弟去。”

最终章 雄鸡一唱() 
时间如沙在人们不经意间,悄然流逝。刊载着赵冠帅重整乾坤,扬威东洋的报纸,在风中飞舞,渐渐变黄变脆,最终,化为片片灰烬。

    黎明时分的津门,被一阵阵牛胯骨声,以及唱数来宝老人那嘶哑苍凉的嗓音所惊醒。

    “轰隆隆,炮声响,北伐来了葛明党”

    黑夜渐渐散去,太阳冉冉升起。

    “老百姓,命不强,送走大金来了北洋

    今要粮,明要饷,拉咱的儿子上战场

    蓝眼珠,高鼻梁,海外的忘八比人强

    租界地,好地方,败仗的将军一大筐”

    一身衣服依旧满是补丁,两条裤腿一长一短的王傻子,比起数十年前在津门茶馆外卖唱时,除了头发变的雪白,背已经佝偻以外,看不出太多变化。嗓音依旧沙哑,嘴唇干裂,但是老人唱的格外带劲,蹒跚着步子,艰难的前行,顽强的让自己数来宝,响彻九河下梢。

    红日渐高,阳光明媚,今天注定是一个好天气。

    “要说好,穷人党,打跑了陆贼得两广

    取四川,占松江,天兵天将谁能伤

    分土地,免税粮,穷哥们翻身把家当

    吴子玉,东北王,碰上穷人也遭殃

    丢盔甲,弃刀枪,手下的弟兄全投降”

    一声声吟唱,惊醒了人们的美梦,虽然南方的硝烟还不曾飘到津门,但是百姓们却已经感受到名为希望的光芒,离自己不远了。

    报童撒腿如飞,在大街上飞跑,高声喊道:“号外号外,赵冠帅通电下野,山东未来将由谈判解决。南北和平有望,号外号外”

    码头上,数艘蒸汽炮舰整装待发,大批衣甲鲜明的士兵,维护着秩序,也保护着那堆积如山的箱笼。这些士兵年纪都不大,都还不到二十岁,身体强壮,一身朝气。崭新的天蓝色军装,在日光下格外醒目。自十年前,共合正式攻略东洋开始,类似的情景见得多了,但是今天,这些士兵却并非为国出征的壮士,而是从此背井离乡的游子。

    几个旧北洋军装的中年军人,在士兵的搀扶下走上舷梯,为首者看着这些士兵,向身边的男子道:“兄弟,看看老四,练了这么一支青年模范团出来。再看看你,你替我管了半天帐,结果子玉在前线发不出军饷,这还怎么赢?”

    后者并不服气,“哥,你这可不能说我。山东倒是发的出军饷,还有模范军,可又怎么样?不还是下野了?再说,邹秀荣、陈冷荷这几个女财神都反对打内战,咱们又去哪搞钱”

    “别废话了,等咱们到了那边,你就知道青年军厉害了。听说念祖和宝慈,在南美经略好大一片基业,还不是靠青年军打下来了?到了那,跟人家学着点吧。老四就是比咱有心路,从山东大战时,就开始布局,通过简森往海外倒腾钱。到现在说走就走,除了地皮房产带不走,那几屋子古董,那么多金银财宝都换成了洋镑带出去,连家具都没剩下。你看咱们,丢下了那么多家当,比他差远了。”

    “现在海外山东移民加上四哥心腹部下有几万人,还和当年长毛遗部联络上,说是要成立什么自制领。背后有花旗人和阿尔比昂人撑腰,这事多半能成,你到那边,还是当总统?”

    男子摇头道:“我才不当那玩意呢。这些年当总统,我早受过了,吃多了撑的还接着当那个?我算想明白了,老四是明白人,他看的出来总统不是火炕是火坑,总里也是火坑,所以不但他自己不跳,也不让他的家里人跳。几个总长陆续辞职,当逍遥自在王,咱们跟傻子似的往里冲,最后落什么好了?要走,都走不了他那么爽利。这回到了外国,我是安心当自己的富家翁,什么都不管了。天天跟振大爷一块听听京剧,再不就是看看电影,那才是人过的日子,那个孙子才当总统呢。”

    一行人边说边上了船,跟在几个男子身后,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忽然回头道:“老四和弟妹都哪去了?怎么还不来?”

    “咱先上咱的,他行李少,好上。估计是又让哪个女学生缠住了吧?”

    正说话间,忽然码头上一片混乱,却见两个戴鸭舌帽,身穿皮夹克下着紧身皮裤的少年,低头猫腰,各踩一个滑板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当下滑板这东西还是稀罕玩意,更何况码头上登船的人里,既有前总统曹仲昆,也有几位下野督军。虽然北伐军现下并没有打过来,可是应有的警戒并不会因此放松。

    卫兵立刻提高了警觉,曹仲昆目力了得,哈哈笑道:“都把家伙放好,碰破了她们一点油皮,仔细着脑袋。英慈、剑慈,你们两个淘气包怎么先跑来了,你爸爸妈妈们呢?”

    “在后面,爸爸说要和大妈妈看一眼家乡,多留了一会。都是些破房子,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先过来了,干爹看我们棒不棒?”

    两个年轻人站住身子,帅气的踢起滑板拿在手里,英气十足。两人年纪都在十七、八岁,相貌几无二样,一看而知,是双胞胎。一般的明眸皓齿,一样的肤白胜雪,相貌之美直若天人,便是第一等的电影明星也万万不及他们。曹仲昆身后,几个子侄看两人的目光都有些呆滞,但是却被自己的母亲在腰上狠掐了一把。

    “没用的玩意,光看有什么用,人家看不上你们,你爹提了三次亲都被拒绝,你娘被拒绝的次数就数不清了。就别再给我们找难看了,少看两眼不死人。这两倒霉孩子,死随她们的那个松江妈,矫情。”

    时间过了不长,远方一大群人向码头走来。正中身穿风衣头戴礼帽,嘴里叼着一支吕宋雪茄,手持手杖的男子虽然已不再年轻,但是举止潇洒,穿戴入时,比起年轻人反倒多了几分沉稳与霸气,让不少看热闹的年轻女子忍不住心驰神往。一些女学生忽然扯开脖子喊道:“冠帅,我们永远爱你!留下吧,别走!”

    男子挥手,朝那些女孩子道别,在他身旁,一左一右的两个女人,几乎同时干咳一声,让赵冠侯挥起的手又落了下来。

    两个女子虽然青春已逝,但是依旧保持着端庄的仪态,以及出众的姿容,引人注意。有人已经认出,她们一个是共合最优秀的女作家苏寒芝,另一位则是前金遗臣十格格,完颜毓青。在他们身后,年轻的子女各自拿着行李指着吃瘪得父亲说笑,几个小家伙则围绕在赵冠侯身边,外公爷爷的喊个不停。

    赵家长女孝慈一身泰西裙服,端庄中又不失妩媚,俨然一位贵妇人。她为苏寒芝打伞遮阳,又搀扶着大妈妈,提醒她注意脚下。由于年轻时的关系,即使长大成人,已经嫁为人妇,也依旧和苏寒芝亲,与生母毓卿反倒差着一些。

    已经出落成一个标准泰西美人的安娜,身着公主裙,俨然名门淑女,在赵冠侯面前引路。虽然她一直想挽着师父的胳膊同行,可惜一左一右都被占了位置,她也就没办法,只好朝那些大喊大叫的女学生瞪过去,小声嘀咕着:如果不是要走,我就把你们都打成猪头,师父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这个看上去端庄大方的铁勒美人,只有跟她打过交道的,才知道铁勒魔女是有何等残忍,又是何等可怕。这几年间,死在她手上的报人学者,难以数计,此时自然也只能随着师父走路。

    等到上了船,英慈剑慈忽然踩着滑板从两旁冲出来,一下扑到父亲身边,大笑道:“爸爸,我们刚才要到了三个女服务员的电话,棒不棒啊?我就说过,我们姐妹穿上男装,绝对比老爸更招女孩子喜欢,你看是不是这样?以后啊,哪个女孩子再喜欢上爸爸,我们就去把她骗走,不让你再有机会去招惹新债。”

    赵冠侯看着两人,用手在两人头上各拍一记

    “淘气,淘气!你们两个当然棒了,在松江烧你赛姑姑的大土,在你邹姑姑的工厂里闹霸工,在玉姑姑的学校里组织学生霸课,还有谁比你们更棒?我送你们去念书,你们却学着人家闹什么油形,喊什么为天下穷人出头!你们是穷人么?为他们谋出身关你们什么事!”

    毓卿对于两人的母亲,以及两个人一直不满意,这时冷声跟了一句,“这下你们开心了,你们老爸为了你们去海外,你们就不用在家喊什么反对封建,打倒军阀了。”

    “卿妈妈,我们可不是喊的,我们是做的。你们看,松江战场,瑞恩叔叔训练的四万多人阵前起义,这是不是人心所向?当今天下,军阀已经注定要被淘汰。爸爸和干爹他们不当军阀不是很好么?中国没了军阀,才能真正有前途有发展”

    话音未落,赵冠侯又在两人头上一拍“回船舱里去。我这次选择出国,就是不想让家人和葛明有任何关系。我当了一辈子军阀,难道要我的儿女来葛我的明?到海外,好好造你们的飞机。你们不是对在天上飞很有兴趣么?我让你们敬慈哥,给你们注册了赵氏姐妹飞机公司,和花旗人合作,争取造出世界第一架飞机出来。好好琢磨这个,就别琢磨救中国,或是打倒军阀了。”

    “那也要老爸你帮忙才行,要不然我们怎么造的出。”两人知道父亲对自己的宠爱,不会真的动手打或是罚,嬉笑几句,就跑到船舱里去了。赛金花道:“你别怪她们,烧大土无非是损失一些钱,我真的没怪她们。孩子么,哪有不淘气的。”

    邹秀荣也笑道:“她们做的很对,如果我和思远在她们这个年纪,所做的选择也会和她们一样。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属于穷人的时代,已经来临。我们是时候该让路了。”

    凤喜因为年纪大了,就越发的自卑,此时听到提起穷人党,就更为羞愧。因为这次带队北伐各军中,战斗力最强,打仗也最勇猛的一军,正是其兄马国杰指挥。乃至几支北洋军倒戈,也是马国杰奔走出力最多。

    她来到赵冠侯面前,低头道:“老爷,对不起你你罚我吧。”

    “不许罚凤喜妈妈,凤喜妈妈没做错,舅舅也没做错。爸爸如果欺负凤喜妈妈,凤喜妈妈,你就不给全家人做饭,保证爸爸主动投降。”家里一向爱打抱不平的爱慈,虽然已经成了大姑娘,但是还没嫁人,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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