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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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 第3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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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是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一个男子。

    这男人头上戴着礼帽,身上穿着一件雪白西装,戴一副茶晶眼镜,手上戴着白手套,在手里拿一根司的克手杖。看上去年纪只二十出头,打扮举止,则十足一副松江十里洋场买办大写的样子。

    这等人物松江极多,并不算稀奇,被这么一群女人围绕着,难免让人联想到年少多金,不识脂粉味道的少年败家子。可是看他的举止,却又顾盼自雄,不让人轻视,再看那些大字辈的龙头,见了来人纷纷跪倒行礼,称呼师叔,才知道,原来正主就是这年轻人。

    松江漕帮与津门不同,礼字辈的年龄都已经偏大了,大字辈出来打天下的时候比较多。众人原想,既是礼字,怎么也要是四十岁以上才对,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年轻人。不问可知,必是家里有门路有势力,拜了一位收山门的兴字辈前辈为师,成了个漕帮里的小祖宗。

    漕帮三祖以下,王降祖为潘祖开门弟子,其膀臂萧降祖则为潘祖关门弟子,是以留下规矩,开山门的大弟子,与关山门的小弟子,位置远在其他同门之上。因此,这么一位关山门小爷叔,比起普通的礼字辈,更要格外奉承几分。

    有了漕帮的关系,行李就不用担心,哪怕少了一条毛巾,也会有人原样给送回去。赵冠侯随着一干大字辈的弟子,一路来到码头附近的一处茶楼之前。这茶楼已经被漕帮包下,从门口到二楼,全都是漕帮的弟子。一律都是黑色裤褂,白色短衫,腰里插着斧柄,倒也有些威风。

    等上了二楼,座位已经被重新摆设,桌椅挪到四面,正中留出一张大方桌,居中一人。年纪五十上下,身材不高,但十分粗壮。相貌算不上出众,两只眼睛格外有神。身上穿一件黑色夹袍,外面套一件玄缎坎肩,平肩一排珊瑚套扣,卷着袖子,露出雪白纺绸的袖头,左手盘一对核桃,右手拿着一支湘妃竹镶翠的短烟袋。

    在这老人下首位置处,坐的则是同样缎袍缎鞋,一副纨绔打扮的曹仲英。赵冠侯在山东搞风搞雨,未来未知,他这禁烟局总办不敢久留,先到松江做前站。他本人虽然不是门槛里的,可是社交的能力很强,与漕帮接洽就是由他负责。

    一见赵冠侯上来,那老人刚一起身,赵冠侯已经抢步上前,将手杖一丢,拱手施礼“老师兄,一向可好,小弟这厢有礼了。这次小弟到了老师兄的地头上,还望老师兄多照应。”

    这老人正是松江漕帮这一代的主事人沈保升,虽然不是官员,也非富商,但是在松江华界及租界之内,都是极有身份名望的要角。

    几千漕帮弟子听其号令行事,成事或许不足,败事则绰绰有余,不管官商两道,对于这个沈老大,都要有一份尊敬。即便是租界里,漕帮照样有着强大的影响力,租界巡捕房的华人探长探员,对于漕帮也要买几分面子,甚至部分探长探员本身,也是帮中子弟。

    赵冠侯身为巡抚,擅自离开自己的驻地,实际是犯了大罪的,松江道亦可动手捉拿。沈保升若说非要买他的面子,也谈不到。

    但是江湖上,花花轿子人抬人,赵冠侯以大帅之尊,亲自上前来给自己施礼,这就是把面子给到天上,若是不会做人,沈保升也就没资格做几千漕帮弟子的大龙头。

    他连忙起身回礼“大帅,你这是要折煞老朽了。老朽不过是个平头百姓,您可是朝廷巡抚,咱们两下,一官一民,要拜也是民拜官,哪有官拜民,颠倒,颠倒了。”

    “老师兄这话就见外了,我的师父与您的师父是同参,咱们是实打实的师兄弟。我这次来松江以前,师父他老人家还说过,他那一辈的同参,就只剩了这两位。我这次到松江,特意要拜望师叔他老人家的,不知道老人家身体可好?”

    “还好,还好,吃的下睡的香,每天还能打一路拳头,身体着实不坏。有话坐下说,坐下说。”

    赵冠侯朝跟随自己上来的高升使个眼色,高升将怀里抱的包裹递过来,赵冠侯笑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老师兄笑纳。”

    “这话可不敢说,曹四爷来时,已经送了很多礼物,怎么还可以再收。”

    “一宗归一宗,这几件小东西不值钱,老师兄喜欢就好。还有这根手杖,也是送给师兄的。”

    沈保升身旁的弟子打开礼盒,只见里面有十二支吕宋雪茄,一看即知,乃是租界里洋人抽的上等货。另一个礼盒里,放的则是一只镶嵌了珍珠的金表,第三只礼盒里,乃是一根人参。

    赵冠侯介绍道:“这金表是文宗在世时用的,这人参亦是供品,前两年兄弟在东三省的时候得来,特来孝敬师兄。至于这根手杖,师兄请看。”

    赵冠侯拿起手杖为沈保升演示,这手杖表面上看与普通司的克一样,实际里面暗藏机关,藏有一支短枪。扳机就在抓手附近,上膛之后即可发射,乃是一件极好用的防身利器,又是暗算他人的武器。

    沈保升既吃江湖饭,对于这件利器自是喜欢的很,更重要的是,这四件礼物不但珍贵亦见心意,显然对方拿自己当做了一个非常值得尊敬的朋友,并非是泛泛之交。

    若说之前那一礼,让沈保升觉得赵冠侯会做人的话,此时这四件礼物,就让他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就拿一件文宗遗物,不管他沈老大有多大面子,多少手段,也万难拿到手,这份人情,他是没法不认的。

    他对于赵冠侯的路子也略知一二,知道对方的关系,可以通到华比银行里,那位有钱的美丽寡妇那。那寡妇在租界工部局也大有面子,未必非要买自己的帐不可。如果对方不跟自己联系,就这么住到租界里,漕帮也未必有胆子,去找他的麻烦。

    现在送这么重的礼,并非是求于己,纯粹是按照江湖规矩,行客拜坐客。彼此之间以漕帮弟子门槛里的规矩相交,不涉及官府势力,官身品级。自己若是还不知道进退,把好朋友变成冤家,那就不配吃这碗江湖饭了。

    二次起身,接过礼物,沈保升回头朝自己的徒弟嘱咐几句,便又问道:“老师弟,你这次到松江,可曾选好住的地方?”

    “小弟带了家眷来的,大家在山东待的没意思,就到松江来转转。住的地方,选在了礼查饭店,听说那里还不错。”

    “那里,确实还不错,在租界里么,好地方。那里有的吃,有的赌,可是有一桩,没的花酒喝。今天你刚刚下船,老师兄要为你接风,今晚上这一顿,我来安排。到了六点钟,我派车子去接你。”

    “那就要感谢师兄的招待了,小弟对松江人地两生,一切都仰仗师兄。”

    “没二话,你在松江,就如同在家里一样,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沈某为你办。”

    松江的白相人讲究闲话一句,他这句话一说,实际就是承担了赵家家属在松江的安全责任。出了任何闪失,他都要负责。

    两人喝了一阵茶,赵冠侯起身告辞去安排家眷,沈保升也自去安排晚上的接风。赵冠侯这次全家出行,就连邹秀荣也一起到了松江,礼查饭店这里,即使不算他带来的一哨护兵,也包了足足三层楼才算安排下。

    等进了房间,简森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一见他来,立刻迈步上前,两人热烈拥抱在了一起。赛金花在一边咳嗽几声“你们两个注意一点,这里还有外人,好歹要讲一点体面。”

    赵冠侯一笑“二姐,我可没把你当成外人。”

    赛金花一挺胸脯“你这么说,是把二姐当成内人了?那感情可好,二姐这回可是着实跟着简森太太发了笔大财,身家丰厚的很,要是进你的门啊,保证能带一大笔银子”

    赵冠侯这次到松江,固然是有玉山之事为引子,他借着离开山东的当口,要引出所有够胆子跟他作对的人,再行处置。

    可是单纯为此,他也没必要真的远到松江,到这边的最大原因,还是简森发给他的电报。他们在松江的投资,遇到了一个十分要紧的挑战,铁勒道胜银行董事长,要和简森进行资本对赌。

    这次的对赌规模庞大,在赵冠侯面前,其金额,足以令华比银行受到重创,甚至有破产危险。而华比银行,与赵冠侯休戚相关,是以简森也不敢自作主张,非得把赵冠侯请来,现场主持。

    对赌双方,一为华比银行,另一面则为铁勒的道胜银行,对赌的目标是兰格志股票的走势,而对赌所涉及的资金,则是三百万阿尔比昂镑。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天下第一博徒() 
原本一阿尔比昂镑折算白银七两,可是庚子赔款后,阿尔比昂为了赚取镑差,做空大金白银,银价下跌,现在一镑可以兑换白银近八两,三百万阿尔比昂镑,价值白银约为两千四百万。不管是华比还是山东,如果在对赌中失败,都可能面临财政破产的危机。

    “麦边神通广大,我刚一出手,他就发现了我要做这生意,接着就有道胜银行的人找上门来。”简森耸了耸肩膀“安德烈耶夫大公,我们的老朋友,他的儿子安德烈,在宣化城外指挥部队的就是他。因为战败和临阵脱逃,而被放逐到西伯利亚修筑铁路,在那里感染了肺痨”

    “那可真不幸。不过安德烈耶夫大公,他哪来的这么大权限,调动这么一大笔款,和我们对赌?”

    赵冠侯看着对方提出的合同,露出一丝微笑。真是个大方的铁勒人,居然开出了两千四百万两白银的高价和自己对赌兰格志股票。目前兰格志的票面价格是七百余两银子一股,按合同约定,道胜银行将两千四百万白银拨付给华比银行,折合兰格志股票三万四千余股。一个月后,华比银行必须偿还道胜银行三万四千股的股票,或是足以购买这些股票的白银或等价的阿尔比昂镑。

    目前市面上兰格志的股票一发出来,就被人吃下,按在手里等着大赚,想买到三万多股绝非易事。如果折合货币,按照道胜银行的分析,兰格志股票在一个月后保守估计,也可以上涨到九百两到一千两一股,一进一出,华比银行就要亏损六百万到一千万白银。

    以华比银行的股本,一下子有这么大数字的财产蒸发,很可能引发资金链断裂,破产就在眼前。简森与赵冠侯的关系,显然已经被铁勒搞清楚,这个对赌,实际上就是借经济手段报仇。除了丧子之仇,赵冠侯的四恒,在东北经营钱业,与道胜银行抢生意,赵冠侯在关外又抢劫了许多道胜的分行,这些都是矛盾的积累,此时便是算总帐。

    道胜银行在华势力很大,有发放贷款、发行货币、税收、经营、筑路、开矿等权,但是注册资本上,也不过一千万两上下。即使经营多年,股本大增,两千四百万也是巨款,其一旦玩崩,道胜也是有死无活。换句话说,这场对赌,赌的是双方的身家性命。

    赵冠侯无法相信,对方在松江的分行,可以存有那么多现金,更不敢相信,其有这么大的权力。还是简森夫人解释道:

    “安德烈耶夫大公,曾经是沙皇尼古拉二世的财政大臣,现在虽然担任了道胜银行董事长,依旧是沙皇的宠臣,他私人的财富就很可观,权力也很大。这次的对赌协议,包括了价值两百三十万两的军火,都存放在卡佩租界内,随时可以提取。价值一百五十万白银的军工设备。另外的现金部分,则是存放在道胜银行金库里的储备金,以及汇丰、德华、正金等银行贷款共同组成。包括金砖、白银还有阿尔比昂镑,我特意指出,不要卢布。资金部分没有问题,合同一经签定,立刻就可以划拨。”

    “既然资金没问题,我们保证有银子收,那你可以签字了。”

    “可是这是你的生意,必须要通过你来做决定。”简森温柔的一笑,“你是男主人,你说了算,这是东方的传统不是么?威。再者,扬基的总领事本杰明,一直想劝我不要参与这场对赌,因为我对兰格志持估空的态度,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显然,这次麦边的骗局里,本杰明也是受益人。”

    “现在松江的股市,是什么行情?”

    “疯狂。”简森沉默片刻,努力的想出了这个词来形容“市场已经彻底混乱,大多数金国人根本不知道股票是什么东西,把股票当成了一种搏采工具在购买。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卖掉自己的首饰,千方百计的购买股票,甚至为此牺牲自己的身体。”

    赵冠侯一愣“不至于吧?为了几张股票,何至于到这一步?”

    赛金花接过话来“兰格志股票,票面价值五十两,现在交易所里的价格是七百两一股。十四倍,足足十四倍。你当谁都像你一样,当着山东抚台,百万巨款,立等可筹。那些夫人小姐表面光鲜,实际也很缺钱的。现在是钱多股票少,要买股票就要托人情,那些买办和洋人,又是什么好东西了?借机敲诈要挟,甚至于勒索色相者多的很,一些女人为了买到股票,就只好牺牲清白,陪上身子,换几张股票回来。总之这段日子,松江狗屁倒灶的事情很多,实在是一言难尽,自松江开埠以来,这种情况也不多见。会审公廨**官关孤桐,有人为了打官司,送了他一点股票,结果天天门口守着一群洋人,拿着支票薄,等着买股票。洋人买了股票,转手再卖给华人,他们是不留的。”

    “股灾,这么疯狂的股市,往往就是股灾。”简森倒了三杯咖啡,一人面前放了一杯。“原本以为,这次是华尔街对金国经济的收割,现在看来,比这更严重,受影响的范围可能远不止中国一个国家。所有想要炒作橡胶股票的人,都会遭殃。道胜银行,也是受害者之一,他们也相信了橡皮股票的神话,可怜的大公,恐怕这次要破产了。”

    这个道理也不难理解,金国的股票牌价,来自于伦敦,消息比泰西滞后的多。一旦泰西市场有变,随时可以把锅甩到大金头上,由金国消化。

    简森则是在海外有自己的专门工作人员报价,消息掌握的很快。现在兰格志的股票,在伦敦根本没有上市。其他同类型的橡胶股,在伦敦也不过八十几两银子一股,他的价格已经超过正常交易价格近十倍,明显看出,是在做局吸金。

    “现在的问题是,他到底吸收到什么时候,才会离场。如果我们动手太晚,会不会让他溜掉?要不要现在就动手,解决他?”

    赵冠侯摇摇头“亲爱的,我有一个经验。当所有人都陷入疯狂时,聪明人是最不招人喜欢的。想要不被排斥,就要跟着大家一起疯狂下去,不要做那个清醒者。现在我们动手清场,最后所有的责任,都会降临到我们身上。那些保住产业的人,不会赶紧我们,只会诅咒我们,说我们毁了他们的生活。与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索性看着他崩盘呢?大灾之后出来开个粥场,人们会称我一声善人,大灾之前修河工,人们只会说我是酷吏,不会体恤民力,这就是人心。我们既然知道人心所向,所以,就不要和他们对着干,做有利自己的选择,不要犯错误。洋人喜欢送钱给我,我没必要拒绝,跟他赌,明天就签合同,但是必须收到钱。”

    简森的钱,已经全部离场,倒是没有压力。她指了指邻间“程太太的兄长,还被套在股市里,是不是要提醒一下?”

    “提醒也没用。你现在说,他们也不会信,只能等将来帮他个忙好了。我们山东这边,虽然我严防死守,还是有几十万的款,流动到了松江股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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