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烈花残。在极度的痛苦之中,凤喜的眼泪已经在脸上流淌成河。脑海里浮现的,是曾经订婚的丈夫,那个老实本分的后生,铁虎。
他和自己算是青梅竹马,小时候,自己就答应过要做他的新娘子,可是这回,没指望了。她又想起自己的兄长,以及那个夜晚,那场杀戮与劫掠。随着身上男人的侵入,欠夫人的,自己都还清了。
等到金鸡报晓,一晚未眠的凤喜擦去眼边的泪水,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准备下地,却不想,睡在一旁的赵冠侯忽然睁开了眼睛“哪去?乖乖躺好,今天做饭不用你了。以后你的月钱涨二两,算是大丫头,如果你愿意,就做个姨太太。你喜欢什么东西跟我说,我送你。衣服、首饰、香水什么都行,不要怕花钱。昨天晚上的事我也有责任,但是主因在你,不穿衣服躺在这,还说你是自愿的,我怎么忍的住。”
“我我不当姨太太。”凤喜摇摇头“我只是夫人的丫头。跟你有这事,也是受夫人的命令,你别自做多情,我是不会喜欢你的。你能多来看看夫人,就算对得起我。昨天晚上的事,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不会讹你。”
“你不喜欢我,我能感觉出来,而且我也知道,你不是个随便的女人。我就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要陪我?”
凤喜沉默了一阵“我爹不是我亲爹。我的亲爹被马贼杀了,娘也死了。后来的爹,是当年守圆明园的技勇太监,有满身功夫。洋鬼子烧园子,技勇太监都死了,他死里得活,跑到了山东,身上带的,就是一本宫里的菜谱。他看我们兄妹成了孤儿,可怜我们,给我们当爹,养活我们,又教功夫。爹对我们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去当强盗,可是这个世道不当强盗,很难活下去。爹虽然有功夫,日子也过的很惨,我二姐比我漂亮的多,去给人当丫头,结果被少爷看上,下了药,再后来就投了井。我大哥到津门找出路,后来还是当了强盗。”
她强咬着牙,将雪夜那一晚的情形做了说明,眼睛看着赵冠侯,等着对方大发雷霆,甚至劈手就打。如果能打死自己,自己倒是也解脱了。可是赵冠侯并没有动怒,只是冷静的问着“寒芝知道这事么?”
凤喜点点头“出发之前知道的。一起进府的姐妹,有人担心我回去之后就变成姨太太,骑在她们头上,就向夫人告了密。夫人是好人,没有为难我,反送了我一笔盘缠,让我走。但我还是选择跟你来关外,因为我要替我哥赎罪。”
她指了指床上“咱们,谁也不欠谁了。我不会害夫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会。”
“既然这是寒芝的选择,那我没话说,昨天晚上的事,你可以当它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可以找我要个名分,这是你自己选的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不会为这点事揪住不放的。”
见赵冠侯动手穿衣服,凤喜轻轻的帮他系着衣扣,不管是否喜欢他,自己总归已经成了他的人,就得学着做这些。等到刚刚穿戴整齐,孙美瑶就敲响了门,见到用被子裹着自己的凤喜,孙美瑶笑道:“怎么样,我给你安排的这个礼物,还满意吧?”
“淘气,怎么想起送这么个礼。”
“我说过,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不过我后来想了,让你随便打野食不好,太危险,还不如先把嘴边的食吃了呢。她很不错的,长的也很好,身上有功夫,至少比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更能让你痛快。我让厨房里做了点包子,咱去吃早饭去。完事,咱们去城里逛一下,也给咱新娘子买点东西”
两人边说边走出屋去,凤喜则将头埋在枕头上,放声的痛哭起来。
十点钟一过,夏满江又来拜访,他这回是奉了增其的命令而来,给赵冠侯报喜。五千人马的军粮马干,已经由增其联络好,派人送来。显然,这是收买这支武装的代价,确保他们在未来的两督冲突中严守中立,不必介入。
增其在盛京仍有权柄,协调钱粮,比曾蕴更为便当。而夏满江早已经改换门庭,增其有令,他就将鸡毛当做令箭,调拨了一大批钱粮过来。五千人两个月内,饮食不至于有问题。
等公事交代完,夏满江道:“增其得了大人的话,似乎是有了主心骨,倒是不急着投奔铁勒人了。但是他还是给各路正副都统下贴子,将各路守军将弁调来新民,名义上是迎接新总督,实际是要闹事。闹事的手法,左右不过就是闹饷。”
“增其克扣军饷,亏空的很厉害?”
“他不光是克扣军饷,而是不发。之前毅军驻盛京时,三个月也只能发一个月的饷,拖欠半年都是家常便饭,实际的银两都在他手里。这还是武卫军,其他的军队,就更不用想饷银的事。所以他用闹饷来做说法,很有些将弁支持。再者,就是徐翁是汉人,关外的部队大多是旗兵,旗汉不能相容,这也是他们要闹事的由头。”
“夏先生,你可有什么话指教?”
夏满江道:“这帮在旗大爷,精于嬉戏,疏于弓马,色厉内荏,欺软怕硬,只要到时候赵大人把刀子一亮,就不怕他们不听。可若是震不住他们,那事情就要反过来,海翁的位子,就坐不了。”
“这倒是好办,只怕他们负隅顽抗,那便很棘手。”
“这自然不会。这帮当官的也在喝兵血,当兵的对他们并不服帖,只要海翁能发几个月的恩赏下来,拿当官的,下面不会乱。”
赵冠侯心里有数,封了二百两银子送给夏满江,却被对方推辞掉。只道:“你只要多杀几个铁勒人,给我的巧云报仇,我就心甘情愿为你效力。瑞翁的银两埋在何处,我也知道,到时候我带你们去挖,包准挖出来。”
到了下午时分,凤喜就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穿上碎花棉袄,在房里忙里忙外的打扫,丝毫没把自己当成刚被抬举的姨太太看。只是偶尔与赵冠侯眼光相对,她就匆忙把眼睛移开,显然有些害怕。
赵冠侯用眼打量着凤喜,心里计算着她的衣服大小,又为她想着该搭配什么首饰珠宝。不管怎么说,拿了一血,就得有点表示,否则未免太过凉薄。这时,霍虬从外面进来,看了看凤喜走路的样子,忽有所悟,朝赵冠侯行礼道:“大人,标下有要紧的军情回禀。”
等来到一旁的小书房,霍虬却一脸贼笑的,从怀里拿了封书信出来“这是增其府上的丫头,给大人送来的。随信来的,还有一朵珠花,说请您务必要看。卑职看凤喜姑娘在,就没明说。”
“你的鬼心眼倒是多。”赵冠侯笑着骂他一句,打开书信,却见里面只有很简单的几句话,请他务必去一次四海楼,有很要紧的事面谈。再看时间,离信上约定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他思忖片刻,吩咐霍虬几句,上了马,直奔四海楼。
到了地方,此时还没到吃饭的时候,来到门口,就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上前,她在外头显然已经站了半天,脸冻的像红苹果一样。拉着赵冠侯直奔后厨,饶过后厨,就在帐房里,见到三夫人玉美人。
玉美人满脸焦急的等待着,见他来,如同见到了救星,一把抓住他的手“大人求你救救我。你向瑞翁要我,三宝里你只要选了我,我就给你一辈子当牛做马也愿意。”
“你先别急,到底怎么回事?”
那丫鬟道:“还不是那个铁勒大校,昨天看了太太唱戏,今天就不要脸的到府上,非要太太单独为他唱,这不是没安好心?老爷又怕他,虽然暂时没答应,但是也架不住他天天来。还有个洋狐狸在一边煽风点火,让老爷随了大校的心愿。如果您不出手,太太太太怕是就没法做人了。”
赵冠侯见玉美人哭的情真意切的样子,思忖片刻,忽然道:“三太太,我有一句话问你,但是你要对我说实话。你们老爷有一笔钱,你知道不知道?”
“钱?”玉美人哭的有点糊涂,半晌之后才醒悟过来,随即脸色微变,良久之后才低头道:“你你听说了官款的事?”
“正是如此。我有我的路子,怎么知道你不必问,我只说这事,有还是没有,钱在哪,你知道不知道。”
玉美人道:“大人见谅,妾身原本是存着点私心,想要把这事瞒下,将来将来给大人一个惊喜。既然大人已经知道,我也就不隐瞒,增其确实藏了一笔官款,在我们住的房子下面。有银子,有金子,还有钞票。铁勒人对这笔钱追的也很紧,四姨太一直在撺掇老爷,把这笔钱交给铁勒人助饷,铁勒就能保证老爷做三省总督。大人你只要保下我,将来若是想要这笔钱,我可以带路。”
赵冠侯笑了一声“我若是不但想要钱,还想要人呢?”他伸手在玉美人脸上一捏。玉美人面色微红,但咬着牙道:“只要大人救妾身脱离苦海,妾身就侍奉大人一辈子。现在也可以。”
“可以么?在你心上人的饭庄里,在你们两个可能幽会的床上,他可以不在乎?”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玉美人(下)()
玉美人的脸变的如同白纸,摇头道:“大人大人你误会了,这事和四海楼没关系。请大家搜索看最全!妾身只是和他们家很熟,可以用一下这个地方而已。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伺候你,怎么样都随你,我现在就脱衣服。”
她边说边脱自己的斗篷,大衣,赵冠侯只抱着肩膀看着,面带冷笑“脱啊,全脱掉,然后我就在这睡你,看你的心上人是当这一切没发生过,还是举着刀进来,跟我拼命。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光棍眼赛夹剪,你们那点私情,当我看不出来?你不说银库的事,不就是惦记着我救了你之后,你再跟你的情郎卷款而逃,到别处做亡命鸳鸯么?增其若非知道这一切,又怎么会突然把你就能当礼物随便送人。若不是他用的着你,说不定你们两个,现在已经被他活埋了。”
玉美人心头巨震,回想过往,猛的一把抓住赵冠侯的胳膊“大人!大人你救救他,他是无辜的。是我勾引的他,没有他的错。你只要救他,我跟你过一辈子,跟他再不相见,我可以发誓。”
赵冠侯却朝窗外道:“有话进来说,躲外面听有意思么?我若是现在就骑她,难道你还要在外面打更么?”
房门推开,四海楼的少东家从外面撞进来。卸了行头,确实是个颇为英俊的后生。穿戴也很时髦,又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没受过苦,白净面皮,一双桃花眼,极有女人缘。
进门之后,他便跪在地上道:“大人,你饶了三太太,是我的错。我可以把我的产业给你,但是你别让铁勒人碰他,别他碰了,三太太就没法做人了。”
“那你怎么不去剁了他?请他吃顿饭,弄点耗子药毒死他?再不然,用钱雇枪手。眼下这年月,几百两银子雇个单打一,也不怎么难。你们给增其戴绿帽子,跟我没什么关系,可是拿我当猴耍,这债,该怎么算!”
赵冠侯反客为主,拉了把椅子坐下,玉美人此时反倒比那个跪在地上只会哭的男人更为沉稳,她朝丫鬟道:“你扶少东家回他的房里,我跟大人谈。”随后又像姐姐哄弟弟似的,轻轻拍着少东家的肩膀“别害怕,一切有我,不会有什么意外。你且回房去,等我跟赵大人说通了就好,他是个好心人,不会刁难咱们的。”
送走了这位少东,玉美人也板起了脸“大人,别吓唬他,他从小没受过罪,不禁你吓唬,有什么话冲我说,有劲朝我身上使,我受的住。你说的对,我是想骗你,等我走的时候,从增其那搞一笔钱,和他远走高飞,最多被你偷几回,但最后还是他的。既然被你看破了,那我认栽。你要银子,我帮你想办法,你要人,我伺候你。等你回山东时,我跟你进关,我和他就见不着面。到了山东,你是想打想骂,想怎么收拾我都行,就是别欺负他。他是个少爷,是个念书人,留过学,认识好多字,懂得好多东西,就是受不得吓。”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的解去身上的衣服,露出里面的小衣“你就是想在这要我,也没关系,在哪都一样。我反正就是这个命,我认了。”
“看来三姨太是动真心了,为了个男人,能豁出去一切。那我问你,如果我成全你们这对野鸳鸯,又能怎么样呢?他多半不能娶你当正室,他们家不会答应。”
玉美人一愣,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但还是如实回答“我们两个去南方,增其的势力再大,我们在南方过,就如同成家一样,等过几年,他爹没了,他把家业挪到南方,我就是正室,我的丫头就给他当小的,一样是一份人家。我知道,这事有点危险,但是我愿意赌。”
“所以你需要钱,对吧。那这样,咱们做个生意,你帮我搞到增其的钱,我则帮你实现心愿。你们在南方安家,大概需要多少,报个数字给我。”
玉美人想了想“十万。我们开一个买卖,就要几万的本钱,何况还要安家度日,使费很多。我有一些私房,但是还不够。现在么我跟了你,他就吃亏了,你送他十万,他可以去找更好的女人,我跟你走,也算对得起他。”
“这样吧,我保证不让那头铁勒猪碰你,再给你十五万,不过我建议,这钱你要留在自己手里,否则都给这个男人,他可能过几天就卖了你。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总要想办法控制住他再说。我再送你们去山东,那是我的地盘,到了那,没人能动你们一根手指。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玉美人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大人厚恩,小女子自当以身相报,只要大人不掀起我已是残花败叶,妾身愿意侍奉。”
“不是这个事,我要你帮我一个忙。”他将头凑到玉美人耳边嘀咕一番,玉美人的笑容消失了,代之以惊讶的神色,用手指着他“你你不是和增其说”
“我说他就信,那只能怪他自己不够聪明。这笔交易,你是做还是不做,或是去告密,都可以。不过你去告密,我就杀你情郎全家,说到做到。”
玉美人点点头“我做我又不傻,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我听大人的,帮着你对付增其手下的小队子。那些人,我还能对付。但是你们要小心那个四姨太,她不是个寻常角色。”
“这我自有分寸,咱们的交易达成,等明天这个时候你来,我送你需要的东西。等到事成之后,你和你的心上人,到山东过好日子去,我保你一生无忧。”赵冠侯说完,转身要走,玉美人却反倒拉住他“别走大人,难道妾身真的就那么难看么?”
“三太太,这就没意思了吧,你的情郎哥就在那边,你拉着我,这算什么。”
“若是昨天你应我这事,我自然高兴。可是就像你所说,空口无凭,何以为信?若是事成之后,你杀我们几个灭口,我又到哪里去诉苦?只有这样,我才能相信,你不是骗我。你只要是个男人,就不会舍得和我好过之后,再杀我。”
等到赵冠侯离开之后,丫鬟进来,看到了依旧瘫软成泥的玉美人,颇有些心疼地说道:“太太,你你怎么不喊奴婢进来替你。你们高一声低一声的吵吵,大公子都听见了,在自己房里一直哭,还用拳头打墙,老吓人了。”
玉美人摇摇头“窝囊废,光哭有什么用,是男人的,拿刀去捅了那个铁勒人或是捅了他都行。我如果不赔身子,他将来放不过我们怎么办。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要是从一而终,跟他算怎么回事?不管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