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这样的人,也得多来往来往。”
“你是说……老佛爷还有掌权的那天?不能吧,都撤了帘,哪还能说了不算。”
“要是像万岁现在这么折腾,我看,老佛爷复帘也是个早晚的事。”
“折腾?”十格格脸迷茫“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办洋务,行新法,这是兴之相啊。对洋人上,也要跟那亲王以西礼相见,比起当初死活要洋人下跪才肯往来,不是强多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赵冠侯将块玫瑰饼吃下去,顺势舔了下十格格的手指,毓卿在他肩上捶,随即被他顺势拉到怀里“咱们光想着,怎么接待洋人的礼仪,怎么叫屈己从人,用西礼是受了多大委屈了。可就没个人想过,怎么不去问问洋人答应不答应?你倒是乐意了,那面乐意不乐意,却不肯问。这种相情愿的做事方法,是要出大毛病的。”
等到了将要掌灯时,十格格满面绯红的从赵冠侯房里离开,赛金花帮她整理了下洋装,免得被看出什么破绽。又到房里对赵冠侯挑了挑拇指,称赞他果然胆大,连这么个格格都敢拿下来。复又挑衅似的看着他“虎牢关的吕布,能连战三英,你成不成啊?”
“赛二姐你又不是关二爷,我可不怕你。”
“在这事上,赛二爷比关二爷厉害,不信,就试试?”
两人眼看说的就要冒出火星子,门外却来了人下了贴子,请贴很是简单,落款只有个章字。可是看这请贴,赵冠侯就什么火头都没了,连忙起身,对赛金花道:
“二姐,帮我拾掇拾掇,这个客,可是不好慢待。就算天下人都不肯重看他,只要吃北洋这碗饭的,就得对他恭敬三分,做人不能忘本。”
这位下请贴的,正是手缔造了北洋基业,开办洋务,主张师夷长技,西体用的那位合肥相公章桐章少荃。不论是办新军又或是修铁路,办电报,这些事都离不了此老运筹之功。
当年手打造了偌大基业,居疆臣之二十余载,帘眷深厚,堪为朝臣之。可惜高丽战,威风尽去。先摘花翎,后脱黄马褂,现在只保留个大学士的虚衔,并无实权,隐于贤良寺内,做了个闲散废员。
固然于金国而言,章桐的声望大不如前,可是泰西各国,对于这位号称东方俾斯麦的老人,依旧看的极重。这次亨利亲王来华,点名要见章大帅。朝廷也只好捏着鼻子,依旧用他做接待大臣,负责接待事宜。
只是天佑帝对于章同恶感极深,虽委职,却不放权,平日也不予召见,乃至商议接待事宜时,也不与他相谈,依旧是个废员。即使差事办好,多半也无大用,可赵冠侯却不敢丝毫小看此老,要紧着准备前往。
贤良寺与赵冠侯的住处相距甚远,此老定的见面位置,则是报子街的同和堂,赵冠侯赶到那时,倒还不算太晚。
这饭店没有般酒楼的二三层楼,而是处深宅大院,院落众多,跨院内花木扶疏,曲径朱槛,俨然就是个富商大员的私宅,环境确实足够优雅。章家的仆人在前引路,直将赵冠侯引到处院落外,门的从人将人引到里面,直到房门外,就听里面阵阵乐声传来,等到进了屋,却见个妙龄女子怀抱琵琶跪在桌前,正自轻展歌喉,唱着徽地民调。
指法娴熟,声色圆润,曲固然是美,声音则更如空谷黄莺,让人沉醉其。双皓腕,欺霜胜雪,洁白光滑,再配上那精致的五官,人曲合,宛如九天仙子下凡献艺,小小的同和堂,恍惚间几为仙境。
这唱曲女子赵冠侯是极熟识的,正是与自己见面必称小恩公的杨翠玉,两下里见面,杨翠玉微点头,而在她对面,位老人拍了拍手
“停吧。翠玉,老夫听你的曲子已经好几年,往来的公卿绅贾,王孙公子也不知多少,人进门,你的心就乱了,这还是第回。女大不留,赵大人,也着实不简单啊。”
杨翠玉脸微微红“堂,您说笑了。”
“老朽早就不是堂了,还提这个干什么,还是叫我干爹,听起来舒服些。赵大人,过来坐。老朽个闲散废员请你来,还怕你不肯拨冗,没想到,你倒是肯卖我这个老朽的面子,倒是让我脸面有光。”
赵冠侯这时才开始打量这个老者,他的年龄已过古稀,须如银,后背微有点驼,但是双眼之依旧充满光彩,举止间,依旧有着从容潇洒的风范。身打扮,与京城普通的居家老朽无异,然而只看他那双充满精光的老眼,依旧充满神采与活力,证明这个老人身体依旧康健,也依旧充满智慧,不容小觑。
赵冠侯掸掸马蹄袖,上前请了个双安“卑职见过堂。卑职自少年时,就久仰堂威名,心仰慕久以,今日得蒙见召,实是三生有幸。卑职到京里,就该到贤良寺拜见,只是琐事缠身,未能成行,反倒劳堂奔波,这是卑职的罪过,还望老人家见谅。”
“我说过了,我已经不是堂了,至于旧事,就更不必比。今天,咱们不过是同僚间的小酌,再有,就是我替自己的干女儿,看看人。我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相人,翠玉放心,我相过的人,他就不会有差,是龙是虫,相便知。”
赵冠侯告了罪,坐到了章桐对面,虽然明知道相人之说,只是个笑谈,邀请赵冠侯,也是为了公事不会和自己有关。
可是不知怎的,等到落坐之后,向善于场面应酬的杨翠玉,颗心却跳的比往日快了许多,头也羞的低下,这场面,怎么像极了丈人相女婿?自己,又是否真能得偿心愿?(。)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合肥相公()
虽然为天子所恶,权柄大削,然章桐终究是当国多年的名臣,朝廷上下,自有他的耳目消息。≥≯ ≦≦≤。≦≦﹤Z≤<。﹤于今日颐和园接见的事,也大为了解。他邀请赵冠侯来,也是要探探他的口风,摸摸这人的根底。
这次办差,名义上虽然以礼亲王世铎、******义匡二人为主。但这两个王爷里,前者是个暗弱无主见之人,当初见了李连英都要对跪,除了听话无所长。后者虽然也算旗才子,能书善画,可是于西法上窍不通,实际两人都是挂名,不能做事。
韩荣、兵部尚书敬信这些都是作为朝廷兵甲的代表,参与接见,于接待规格上,也不甚了了。真正干活的,实际还是要看张樵野、章桐两人。
张阴恒算是章桐手提携,才有了今日地位的,可是当日他念及只要有章桐在总办各国事务衙门天,自己就没有出头之日,竟是在高丽战败之后反戈击,从背后捅了刀,最终将章桐驱逐出了事务衙门。
现在,天子亲政之后,洋务上则以张阴恒为主,视其为洋务专家。而于章桐,则多有不满,其张阴恒扮演的角色,也颇有些见不得光。因此,两人的关系,算是恶劣到了极点。
章桐虽然出席,却不想管事,任张阴恒去折腾,心里未尝不是存了看好戏,再来拆台的打算。而张阴恒则也打算着明哲保身,不敢行差踏错,宁可自己不得功,也不让章桐有再起机会。两下就是这么拖延着。赵冠侯来,就总算是有个人能干活,而这个干活的人倒向哪边,就很重要了。
“老朽现在只是闲散老翁,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给不了,可以看做个无用的废人。但是好歹,也在宦海里沉浮几十年,有些事看的多了,或许还有点老经验可以卖弄。冠侯,你年纪尚小,不过是个娃娃,纵然是懂洋话,通洋礼,也很难担的起这么重的担。遇到事,不要冲的太前,否则的话,前有强敌,后无援兵,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拿出当初办洋务的派头,将所有人都看做自己的后生晚辈,动辄就拿出长辈的势派。只是他的年龄资历都在这,就算是孙子的岁数都比赵冠侯大,称他声娃娃已经很给面子了。毕竟那位湖广张香帅,堂堂翰林四谏之,在他眼里,也是衣冠数十年,见识书生。可知此老眼,怕是没几个人能得他看重。
“大帅见教的是,在下这点才学,在您老面前,提不起来。也不敢任意妄为,坏了朝廷大政,只是这事,总要有人去做,差事派下来,也推不开,也没的推。”
“这话倒是不错,张樵野肯定不会饶了你,我想等到明天,就会把差事派下来。从此以后使馆啊,衙门啊,有的你忙。不过,你也不用太把洋人当回事,左右就是群化外夷人。朝廷给他们面子,这是待客之道,但若是把他们看的比主人还高,那就未免自轻了。这里面的分寸,很重要。不过万岁要学西礼的事,倒是可以教教,这是个好事,不要让他们觉得我们不懂泰西礼仪言语,那样他们就想着要愚弄咱。”
章桐年龄虽大,精神却足,侃侃而谈,十足是前辈在指点后辈了。章桐的算计,便是想要让赵冠侯担任这个抢功手。由他把功劳抢过来,最好再能在天子面前得到好印象,获得圣眷。
毕竟皇帝年轻,赵冠侯这种年轻臣子,比起张樵野这种老臣,更容易获得认同感。如果他可以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将来自可替自己说话,逐渐扭转印象,最终帮自己东山再起。
他所谓相面说,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只是所谓的相,不是真的相**福,而是相人能否在官场有所作为,是否值得自己栽培。与赵冠侯交谈之下,他心里颇为满意,若是此人早生几十年,又哪有张阴恒飞黄腾达的份?
既存了栽培笼络之心,他的态度上,也就很随和“人都说我章某用人惟亲,这是句废话。难道我不用人惟亲,还要用人惟疏?量才是用,是空话,也是假话。谁有才,谁无才,哪是两句话,可以分的清楚的。所以,用人的标准,就是条,谁办事能让自己放心,就要用谁。你这次办差,手下也要用人,切记,定要用自己放心的,不要用那些所谓有才有能之人。尤其,不要用那些好为大言,而无实策的。”
杨翠玉在旁道:“干爹您老人家说的,可是米市胡同那个‘莫宰羊’?”
她这话说,章桐的老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丝笑意,用手指着赵冠侯道:“你这个促狭鬼,倒是说的口痞子腔,也真对的起你的出身。当年我师正公到津门办教案,就领教过津门混混的风范,几十年过去,津门的混混,倒也出了你这么个人物。”
赵冠侯并不以自己的出身为贱,微笑道:“堂过奖了,混混么,不过就是群吃不上饭,又不肯吃苦的穷哥们。大家卖骨割肉都是为了口饭吃,想点办法过活而已。那位莫宰羊听说是张樵野的同乡,大帅却也知道他?”
“康长素自比圣人,这样的妄人,老朽倒是没什么兴趣知道。只是他们在京城闹的忒不成话,我想不知道也不行了。之前他们搞强学会,私立会当、植当营私,便被朝廷查封了。结果不知悔改,又改变名目,成了什么保国会,依旧是闹的乌烟瘴气,不知所云。在京城街头,拦着路人号啕大哭,高喊国必亡,这成话么?名为保国,实为乱国,更有保国不保大金之语,这样的人,慢说做官,就该砍了!”
章桐当年办团练,剿太平,剿捻子,那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虽然年齿高迈,但是旦威,依旧有着股杀气。手做了个下劈的姿势,然后将眼前的酒喝了下去。
“张樵野对那头莫宰羊很是看重,听说在皇帝面前保举过,你可要留点心,别让他把保国会的人,安排到接待来。那等无心无肝之人,万不可走上仕途,坏我大金国事。这大金,是该变变,可是却不能像他们说的那么变。内乱必有外侮,这群蠢材,却不懂这个道理。只想着急于求成,却没想过,像他们这么搞,整个基业,就要没了。”
两下里谈的投机,章少荃于办洋务上亦有经验,于细节处以及些关窍地方指点,赵冠侯不住点头记下。他善于洋,但不善于国事招待,这些地方,章桐的话于他,倒真是万金不换的宝贵经验,亦可算做他的良师。
等到分别时,已经过了二更,章桐自然是不用在意宵禁,由下人扶着上车离开。杨翠玉则由赵冠侯送着,向陕西巷的下处而去,马车摇晃,杨翠玉手扶额,说了声“头好晕。”随即,就顺势扑在赵冠侯怀里。
佳人在抱,吐气如兰,加之马车内再无第三人在,赵冠侯心内,却也是阵阵动摇。只好寻着话头问道:“翠玉姑娘,合肥相公是你干爹?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
“翠玉是个苦命人,做的是这个营生,若是没有个靠山,又哪里保的住自己,怎么做清倌儿?还是当初高丽战前,合肥相公到堂子里来,偶尔看到我唱曲,就觉得我的曲子还能入耳,与老爷子有眼缘,就认我做了个干闺女。其实,就是个笑话,人家是堂,难道我还真能巴望着,却喊声干爹?可是再后来,他老人家出了事,人情冷暖,事态炎凉,跟红顶白本是寻常事。门生故旧,有不少都另寻靠山,可是我却不能没有良心。干爹也就真开始真把我这个干女儿当个亲人看,有些宴请上,便也叫上我。是想为我觅个良配,二来,也是向大家说声,他老人家会关照我,些浮浪纨绔,就不敢对我逼迫过甚。”
不管怎么说,章桐依旧是有影响的老臣/什么事都要讲个成本,为了个女子,而真的开罪这种老臣,除去宗室觉鲁,如承振那样的混球以外,大多数人是不会做的。杨翠玉在京城可以游刃有余,得章桐的助力,却也着实不小。
她又对赵冠侯道:“干爹很少和人说这么多话,吃这么长时间的酒,看来是很看重你的。虽然他老现在没了当初的权柄,但是想要为你铺些路,倒也不难。你可要好生记得他的话,不可用那个康祖诒,连他的友人也不能用。当初康祖诒办强学会,干爹想要捐两千金洋过去,结个善缘。结果他们居然说干爹是卖国贼,坚决不肯收钱,反倒把干爹大骂番,从此两下结怨。康祖诒又和张阴恒相善,两下就更不想容,你可千万不要犯这条忌讳。”
两人说话之间,马车已经到了陕西巷外,这地方虽然到了深夜,但依旧很热闹,门外车马盈门,丝竹管乐之声,钻破车壁,直传到两人耳朵里。赵冠侯想要去掀车帘,却被杨翠玉紧紧拉着他的手
“别动……求求你,别动。我不想……不想那么早就回去。因为回去,我就要装出副笑脸,要去迎来送往,要去应酬那些大贵人,大恩客。在这,我可以做我自己,可是进了里面,我便是当家的大姑娘,要为整个班的人谋吃喝,专开销,我便不是我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低贱,配不起小恩公,也不敢有什么妄想,只想能像现在这样,我就很高兴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小恩公不嫌弃,可以多来这里坐坐,翠玉想和你说说话。”
黑暗,杨翠玉似乎鼓足了勇气,在赵冠侯脸上轻轻亲了口,随后向后退“对不起,翠玉孟浪了。小恩公如今已经有了十格格,又哪里还放的下个小小的翠玉。只是我想让小恩公知道,翠玉并非贪恋财势之女,也不想让这点心思,被埋没了。今天借着酒兴,癫狂,小恩公可别往心里去。你的事情多,明天说不定还要早起,我让人送你先回去,自己在这里坐坐就好。”
她正说着,忽然赵冠侯那有力的胳膊伸出来,轻轻揽住了她的纤腰,随后,便是男子的热气喷到了她的脸上。
“翠玉姑娘,我又不是个石头做的人,哪里不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不明白,我不过是个小官,又没有多少钱,且有家室,又哪里有资格,和那些宗室觉鲁相比?翠玉姑娘若想嫁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