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陈凡仍有事情不去作坊,杨帆在去作坊的途中,却是去了教中的学堂,要了一本大宋明经堂通版印刷的《论语》。
来到实验室,杨帆找到甘锅之上的那组编码——这编码应是梁训班成员的联络密语无疑,根据出发前的约定,这种紧急联络密码,使用此时市面上通用的《论语》便可译出。
“若见,勿急,待连。”
看到外面递来的信息,杨帆知道自己的势力已经注意到了这片谷地,虽然不确定自己是否在这里,但看那密语的意思,应该有人很快便能打入进来。
……
六月将近,明教总坛逐渐热闹起来。
各地分舵的重要人物纷纷前来参加六月初六的光明圣会,总坛之内一时间各色人员骤增。
六月初一这日,杨帆正在作坊之内慢条斯理地指导着一众工匠制作弩弓,便听门外几声吆喝,进来几个人。他们红巾短衣,却是不知哪个分舵护卫兵丁之类的人物。这几人进门之后,便冲着院内的工匠喊道:“
俺们是宣州分舵石舵主麾下,奉命前来讨几件顺手的兵器,却不知要找哪位兄弟。”
此时陈凡并不在作坊,众工匠便均将目光望向杨帆。
这几人中那为首的汉子,顺着众人的目光,走向杨帆拱手道:“在下宣州分舵佛跳墙,这位兄弟,行个方便,让俺们挑几件趁手的兵器可好?”
杨帆一个激灵,细看之下果然是宣州的曾见过的那个梁训班暗探。
“噢?你们可有陈堂主的手令?”杨帆故意问道。
“这个……”
“这么吧,你先随我前去登记一下所需兵器的种类数量,我们先备着,等你们讨到陈堂主的手令之后,再来领取便是。”杨帆接着道。
那佛跳墙立即会意,道:“也好,你们几个先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罢便跟随杨帆进了那间实验室。
“属下参见大人,大人可好!”佛跳墙见四下无人,单膝跪拜道。
“无恙,起来说话。”杨帆一面拿出纸笔,一面道。
佛跳墙答应一声,起身接过杨帆递过的笔,在纸上书写着分舵需要的兵器。两人会面时间不宜太长,杨帆直接道:“能联络上外面?”
“能!光明圣会期间,这儿所需物资甚多,进出人员也较杂乱,咱们已经建立了交通线。”
“有什么计划?”
“先将大人安全的信息传出去,他们自会在外面接应,属下寻个机会将大人救出去。”
“先摸清出去的路线以及路线之上的关口防守情况。”
“是!”
写完单子,两人来到院中,佛跳墙便招呼着同来的几人离去。杨帆亦平静一下心情,思索着可能成功的逃跑方案。
第一四二章 阴谋()
光明圣会的日子越来越近,赶到谷地的明教教众也越来越多。
两天之后,佛跳墙又来到作坊之内,却是那宣州分舵舵主石宝,向陈凡讨了一道领取几件兵器的条子,此事其实昨天晚上的时候杨帆便已知道。
让工匠把佛跳墙要的兵器备好,杨帆又道:“这位兄弟还需跟我前来,在那明细帐上签字画押,以备善财堂查阅。”
佛跳墙自是应下。
两人来到实验室,佛跳墙忙道:“禀大人,出谷的道路已摸清,只是进出这里的道路只有一条,且有多处关卡,咱们的接应人员只能摸到山中一个叫通天堑的地方,此地是个唯一进谷的石桥,桥下是万丈深渊,无从绕过,也不易攻取。因此。如果要逃出的话,大人须扮作送菜的农夫,只要能蒙混过了三关,便可到达通天堑,此时如能蒙混过去自然是好,即便不能,也可两面夹攻,拿下石桥。”
“很好!”
“至于出走的日子,属下认为定于六月初六这日最好,其时魔教众人的精力全在光明圣会之上,防卫力量必定松疏。而且那一天咱们的交通员‘邮差’正好进谷送菜。”
“就这么定了!”杨帆截然道。
佛跳墙点点头,领命而去。
这天晚上,杨帆又将大体的计划在脑中复盘一遍,他要做出出现最坏情况的应急预案,而最坏的情况无非便是暴露火拼,只是这种情况下,最大的不利因素便是自己的武功太弱。
“若是能拿回自己手枪就好了!”杨帆想着,他忽然觉得这件事也并非全无可能,那把手枪应该就在聂云裳的房中,而聂云裳这几日从早到晚忙着应酬各地教友,白日里大多数时间是不会在自己的闺房之中的。至于能不能进去,总坛这边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
六月初四上午,杨帆寻个由头,溜到了聂云裳所居的韶华院,果见那儿空空如也。杨帆在院内轻声叫了几声“圣女”,见无人回答,便迅速进入聂云裳的闺房。
一如明教总坛所有的房间,聂云裳的闺房布置也相当素雅。房内除了一张挂了白纱帐的雕花木床,便是两个衣橱与几个盛放杂物的箱子。
杨帆蹑手蹑脚地打开衣橱,一股淡香扑面而来,里面尽是女子的内外衣物。他忙收摄心神,细细翻看。
将衣橱翻看一遍,里面却并无自己的手枪。杨帆又将目光瞄向墙角的两个箱子。正当他打开箱子,一一检查之时,却听外面传来一串脚步之声,听那声音至少有两人。
杨帆扫视房内,发现可藏身之地只有床底,待听到脚步声渐近,他便哧溜一下钻到里面。
“我不过回来拿点东西,你偷偷跟来作甚?”
“你说呢?这几天没机会跟你单独相处,想死我了!”
“啊……小心有人……”
“人都在光明殿呢,谁会来这儿啊……”
外间里面传来几声对话,一男一女的声音,杨帆听出这两人乃是聂云裳的未婚夫贺运昌以及她的待女丁秀芹。
外面又是一阵悉悉索索,听声音似是两人在搂抱亲吻。
“哈!原来是偷情来了……这贺运昌,竟是如此一个人渣,难怪聂云裳看不上他……”杨帆心道。
两人在外面亲热一阵,估计是相互撩拨的难受,那贺运昌便提出求欢的要求,丁秀芹默然接受,脚步声竟是向里间这边走来。
“错了,错了,妾身的床在那边呢,这儿是圣女的房间……”
“嘿嘿,我知道啊,咱们这次就在那儿做,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你个死鬼……”
两人打情骂俏着,关上里间门,径直来到了床上。
一阵轻微的娇喘夹带着床板的微颤之后,两人起身。这时便听那丁秀芹悠悠地道:“咱们何时才能不这样偷偷摸摸……”
“快了!”贺运昌回道,“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咱们六月初六之后便可双宿双飞。”
“可奴家还是有些害怕。”
杨帆听两人话带玄机,禁不住竖直了耳朵,听个究竟。
“怕什么,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你只需在那天将药下在众人的茶水之中便可。”
“可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的!到时我也饮用那些茶水,只不过我会事先服好解药,死不了。如此他们就不会怀疑到我。而且,替死鬼我也找好了,等我假装侥幸醒来之后,这谷中便以我为大,众人自会听我号令。到时,我便下令彻查下毒之事,你再站出指认那杨帆曾去过那茶水房,坐实他毒杀众人的罪名,此事不就过去了。哈哈,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可……”
“放心!此事过了之后,我便率领全教归顺朝庭,那朱勔朱大人已许我一个知县的位子,只要我杀了教中这些意欲造反的头领以及那杨大人,我便可任这永嘉县的知县,到时不但我们可享受富贵,这谷中众人也会被朝庭赦免,不用再走那有去无回的造反之路。”
“唉!可要下毒害那么多人,我还是于心不忍,尤其是圣女他们。”
“错!你这不是在害人,是在救人。你想想,如果让他们造反,那么这谷中所有人就得跟着死,这里面有你的父母,有你的兄妹……你难道希望他们去死?”
“我……好吧!”
杨帆听了这两人的对话,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这贺运昌居然有如此歹毒的算计,喜的是自己竟能无意间发现此事,而且或许还可以利用一下。
两个穿好衣服,那丁秀芹又将床上细细整理一番,便前后离去。
待听不到任何动静,杨帆才从床下出来。偶然听得一个如此天大的秘密,他自是顾不得再找自己的手枪,便悄悄溜出院子,回到工部堂。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他兴奋不已:明教内乱在即,这无疑大大增加了自己逃走的可能性,只要自己不将这一消息透露,等到贺运昌将众人毒死,自己早已在出谷的路上,没有了这帮高手的追捕,谁又能阻止得了自己?
然而细细想来,杨帆却又有些矛盾。一来自己实在不忍聂云裳、陈凡等人就这么白白死去,他心中已经有个大体的计划,便将这些人培养成一支有理想、有信仰的力量,让这支力量在未来的危局中发挥出如后世我党八路军那般的作用。二来,自己对于贺运昌拿他当替死鬼的做法实在不爽,而且听贺运昌的意思,欲灭明教、杀自己的乃是与王黼穿一条裤子的朱勔,自己岂能让他们这一石二鸟之计得逞?哪怕只是打杀一鸟。
“还是要告诉陈凡他们。”杨帆心道,“这样至少会把水搅浑,于我的出逃还是有利的。”
晚上的时候,杨帆便把贺运昌的阴谋向陈凡细说一遍,当然他偷听的地点也变成了野外的山坡。
见杨帆说得甚是详尽不似作伪,陈凡心下自是震惊万分。不过事关重大,杨帆又空口无凭,他也不能立马将贺运昌揪出。略一思索之后,陈凡便拉着杨帆去了教中的五间堂。
所谓的五间堂,就是明教培养间谍的地方,像聂云裳、胡蝶儿等人,均是由这儿培训所出。当然他们亦负责挖掘和清除混入教中的朝庭暗探,贺运昌的事情正是应当他们来处理。
五间堂的堂主名叫霍红凌,今年三十余岁,长得甚是秀美。据说她年轻之时曾是秦淮一带名极一时的花魁,不过为了避免凌辱,她怒杀当地一名官员,被判死刑。后来明教教主聂风行将其从狱中救出,她便加入了明教。
这霍红凌非但容貌娟秀,作为明教的间谍头领,思维亦是非常缜密。听完陈凡的陈述,她很快制定出一个引蛇出洞,抓贼抓赃的计划。
接下来的两天,谷中仍然平静如常。然而在这平静的背后,贺云昌的阴谋、霍红凌的算计、杨帆的跑路计划……几股暗流交织在一起,便如这炎热的夏日正在酝酿着某场暴雨一般。
六月初六转瞬即至。
第一四三章 败露()
六月初六,明教光明圣会如期举行。
作为明教的一个重要日子,这天谷中居民亦休息一天。圣会期间,除了教中那些高层人物集会商议要事之外,普通的教众也有吃新糕、拜摩尼、祈平安等活动参加。
如此热闹的氛围十分利于杨帆出逃。辰时四刻,谷中众人挤在光明殿前参拜过摩尼佛后,便各自散去游玩,而教中的高层及各分舵代表则进入光明殿议事。
杨帆自然没有资格前去议事,
随着众人散去之后,他便慢慢溜达回工部堂,然后换了一身破布短衣,将头发弄乱,脸上弄脏,出门来到山下路边的一棵大柳树下。
这儿是他与“邮差”约定的会合地点。杨帆到时,邮差已等在那儿,他的身份是进谷送菜的教中弟子。两人会合后,便各背起一个竹筐,扮作菜农向谷外走去。
两人急匆匆地赶了近两个时辰的路,邮差早已弄到两份路引,所以前两处关卡亦顺利通过,中午时分两人到达一座山腰,便停下来稍微休息,喝些水补充体力。两人此时亦顾不得吃饭,只喝了一点水,便继续向前赶去,他们务必要在傍晚之前通过通天堑。
天气湿热,山中岚气氤氲,杨帆回望那片谷地,已寻不到踪影。
“明教的内乱现在应该开始了吧,只可惜看不到贺运昌赔了夫人又折命的下场,实在是有些遗憾。”杨帆想着。
……
光明殿。
上午的议事只围绕了教中新建分舵、新建堂口等几件事情进行,这些事情在教中高层之中并无多少分歧,因此上午的会议显得非常顺利。
大会期间,教中破例在中午加餐一顿。
众人进餐的地方便在离光明殿不远的斋堂,斋堂之内摆了五桌筵席,供参会的五十余人进餐。
明教崇尚节俭,教规亦规定教中弟子不可食荤饮酒,因此今日的午饭全是素菜,而丁秀芹领了四个丫鬟只提了茶壶给众人放到桌上。无酒无肉,席间自然也难有外面聚会之时那种觥筹交错的场面。
不过今日大家济济一堂,很多俗礼还是无法避免的。比如圣女聂云裳、右使方腊等人,便以茶代酒,敬了在座的诸位。而这其中,最兴奋的却是贺运昌。
看着众人一杯杯的将自己盏中的茶水饮尽,贺运昌心下暗自高兴。根据事先的安排,他已让丁秀芹在众人的茶水之中下了名叫“穿肠蚀骨散”的毒药。此毒甚是厉害,人一但服下,若无解药,便会肠穿肚烂,痛苦而死。
而为了让众人中毒更深,贺运昌更是满桌敬茶,他已经事先服下解药,待众人毒发之时,他最多也只会腹泄拉稀而已。
“唉吆!”果然没过多长时间,席间便有人大叫起来。
“唉吆!肚子好疼!”
“唉吆!我也是!”
众人纷纷叫道,更有不少人已经倒地乱滚,痛苦不堪。
贺运昌见此情景,亦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呻吟几声。待瞄见到众人都昏迷过去,他才慢慢坐起身来,自得地笑道:“哈哈!吾计成矣!”
见外面竟然仍无人进来,贺运昌便不再装,他站起身来踢开两边的几具“尸体”,向门外走去。
等走到门口,他又捂住肚子,“痛苦”地推开门,“踉跄”地跑到院内,喊道:“来人啊,大家中毒了!”
此时院中并无他人,贺运昌又跑到院外,将几名守卫叫了进来。
故意让两名守卫搀扶着,贺运昌又走回餐堂。
“有人在我们的饭菜里下了毒,幸亏我吃得不多,中毒不深。可大家的情形似乎不容乐观,你们快去看看!”
见两名守卫也不说话,贺运昌便一边解释着,一边推开了餐堂的大门。
“唉!你们看,大家都……”
贺运昌推开门,指着里面,本想让两人看看自己所言非虚,但触目所及,却似乎见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竟呆住一动不动。
“哈哈……哈哈……”堂内传来一阵哄笑之声。
“贺公子,我等去那鬼门关转了一圈,可阎王他老人家却不收我们,你那穿肠蚀骨散莫非是用糖做的?”堂内方腊调笑道。
贺运昌惊恐万分,他已然明白自己的阴谋必定早已被识破,众人刚才中毒的情形,不过是作戏引自己露出马脚罢了。
他面如土灰,转身想逃,却被门口两名守卫死死架住。
又是一阵哄笑,贺运昌强作镇静道:“什么穿肠蚀骨散,不关我的事,我看大家刚才像是中毒,故而出门喊人。如今大家无恙,甚好,甚好……”
霍红凌冷哼一声,娇叱道:“还敢狡辩!带丁秀芹上来!”
一会工夫,便有两名五间堂的女弟子,押了丁秀芹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