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薄雾一般笼罩着大地。崇德县内火光点点,与空中渐现的寒星遥相互映。混乱,从傍晚时分便已开始……
“轰隆!”
巨响震得大地颤抖,火光升腾而起,青烟滚滚,瞬间将整个城门吞没其中。
崇德城内义军所有的希望,便是被这声巨响给震了个粉碎。
驻扎于城内的一万义军,绝大多数皆出身于农民,所经历的战斗不过是之前随着洪流般的义军,踏平了几个县镇。在他们的认知里,守城不过是将城门城墙筑牢,然后多备箭矢、擂木、巨石、金汤,与敌人在城墙之上决战。
然而筑牢的城门居然成了官军首要的进攻目标,并且那在所有义军看来牢不可破的城门居然被那一声巨响给震得支离破碎。
简单的攻防之后,官军潮水般地涌了进来……
……
夜风凄冷,崇德县城之内渐渐地安静下来。
一万义军不可能抵挡得住这些如狼似虎的西军。那苏立红倒也是个当机立断之人,见城已被破忙布置撤退。撤退过程中,大约六千义军为掩护同伴撤退而付出了性命。这六千义军基本全是男将士,大部分的女兵在他们的掩护一从南门撤向了杭州。
夜已经深了。城内如织的官兵渐渐少起来,连续的作战外加杨帆不得屠城的命令,让这些西军少了夜里活动的兴趣,他们大多已经回营休息。当然除了那些定时巡逻以及换防的士兵。
“快点快点!听说子时巡视城防的可是那个姓杨的钦差。”
“怕什么!他娘的都是这姓杨的,否则今晚咱们哥几个早抢上几婆姨在暖炕头上快活了。”
“嘘——说话小声点,这些文官可得罪不得!”
“唉!谁说不是呢。这些文官就是一帮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混蛋。”
夜色之中,一队官兵慢腾腾地向城墙之处行进着。
“这帮女贼军倒是出人意料,居然都是些悍不畏死的主,咱们拼尽了力气才擒住了几百人,却大部分自杀身亡,最后保住命的不足二百,唉!咱们可是近两万人啊……”
“哈哈!毛兄弟还是莫要遗憾了。我可听说那二百女贼寇个个长得像牛一样……”
“啊?我去!也不知那帮杀才是怎么下得去鸟的……”
“嘿嘿!那帮杀才啊,不知肉味快有一年了,此刻便是母猪也会变貂蝉的……”
“哈哈哈……”
一众官兵说着荤话,慢慢地向北城门行去。
半弯的月亮撒下冷清的光辉,某一刻,正当众人说笑间,一侧黑洞似的夹道胡同里似乎传出几声呜咽。这几声呜咽声音不大,随风吹来却又瞬间消散。
“停!”这队官兵的校尉刘麟显然听到了一丝动静,“你们听没听见附近好像有人在哭。”
“好像是个女人……”
“难道是鬼?这大半夜的……”
“鬼你个头,说不定是未来得及逃走的贼寇,去里面看看!”刘麟令道。
众官兵举了火把,小心翼翼地进入胡同。胡同的尽头,一个瑟瑟的身影缩在墙角。
“什么人!”
没有回答,呜咽之声再起,确实是个女人。
几个官兵抢上前去,将那女人架到刘麟面前。刘麟举起火把凑到那女人面前一照,却见这女人身材娇小,一身破旧布衣,脸上虽然一层灰尘,却是难掩丽色。
“你是何人,深更半夜在此做甚?”刘麟语气稍缓,问道。
“我……我……”那女人颤抖了片刻,才道:“小女子家便在那边……今日傍晚时分,家父出门买米,却不想一直未归……后来听说官兵攻城,小女子不敢出门……直到外面静下来,小女子才偷偷地出门对找爹爹……没想到……没想到……呜呜……”
那女子指了指另一侧的墙角,众人看时,便见那边地上躺了一具尸体,看其年龄相貌,应该便是这女子的父亲。
“姑娘节哀!这定是那些叛贼所为。我等官兵已为你报了此仇……只是,不知姑娘家中可还有他人?”刘麟放下心来,眯着眼睛问道。
“家母早已病逝,家兄前些日子也死于兵乱,现如今小女子已是无亲无故、孑然一身。”那女子抹把泪道。
“嘿嘿!这样啊……”刘麟沉吟着。
“大哥,这小娘子身段不错。不如咱们……”旁边的一个喽啰一脸坏笑地朝刘麟附耳道。
“看样子是良家妇女,这军规……”
“反正除了咱们弟兄们又没人知道……”
“可是时间恐怕来不及了,若有耽搁被那杨大人逮住,咱们这趟可就白忙活了……”
“不如……咱们将这小娘子带去城墙那边,就说是沿途抓住的贼寇。那杨大人不可能整夜巡视吧……等他走了,弟兄们也好暖暖身子……”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那女子已猜出这些官兵不怀好意,只吓得挣脱了两名官兵又将身子缩到墙角。
“嘿嘿嘿……小娘子莫怕,你既已无家可归,不如随我回军营去,那儿有肉可吃……”
见刘麟对于抓这女子前去寻乐的提议没有反对,几个官兵淫笑着走向那女子。这女子大概也被吓傻了,只是颤抖着任由几个官兵将其绑了,蒙上头套,然后扛出胡同。
……
崇德城北门。破碎的城门已被人用石头堵住。四方的义军正在向这儿聚焦,王禀、杨帆皆知此时不是大意的时候,故而安排好了值守部队后,两人分上下半夜前去巡视,以防值守官军懈怠。
杨帆站在城门楼上,手握挂在腰间的宝剑,猩红的披风随风飘摆,煞是英俊威武。
子夜的更声响起。楼下不远处一队官兵姗姗来迟。
杨帆紧握剑柄的手松了一松。
“末将……末将刘麟……率部前来……接防城门……”一路急奔的刘麟此时已是气喘吁吁。
“算你守时吧。”杨帆面露寒色,“四周贼军正向这儿奔袭而来,现在可不是能够大意的时候,刘将军今夜的情况本官可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大人教训的是!末将谨记大人教诲!”刘麟抹把冷汗恭声道。
“接防吧!”杨帆将披风唰地向后一撩,在一众护卫的拥簇下,转身朝楼下走去。
刘麟绷住脸上的喜色,送瘟神般朝杨帆施礼相送。
杨帆只是摆摆手,示意他抓紧接防,自己则加快脚步赶下楼来,好给楼下的刘麟部腾出地方。
正当杨帆率部与刘麟众人错身而过之时,密密麻麻地刘麟部队里突然出现一阵轻微的小波动,似乎是有人想做什么,却被周围之人给制住。
杨帆霍地停住脚步,侧头望向人群之中。
“呜呜……”
那被制住之人显然有话要说,却是被塞住了嘴巴,只能发出低微的呜呜声。
这声音虽低,但以杨帆的功力却是听得清楚。
“怎么回事!”杨帆厉声问道。
“这……”刘麟赶紧跑上来,“末将在来的路上,抓住一名形迹可疑之人,正想一会审问。末将怀疑此人乃是贼军潜伏下来的奸细……”
“哦!那便交由本官细审吧!”杨帆向来不惮于用最坏的恶意揣测这些官兵,所以对于刘麟的说法也不置可否,反正将你拿到之人要过来,你有做环事的想法也无法实施便是。
刘麟的心仿佛是从云端坠入了深渊,他无奈地拱手道:“遵令!”
眼见到口的“美味”又要飞走,负责看押那女子的几个官兵一时竟对杨帆的命令无动于衷。刘麟见杨帆的脸色渐沉,忙喝道:“你们几个泼才,没听到大人的话么!快将那个奸细交与大人!”
众泼才这才恍如梦醒,连连唱诺,将那女子推到杨帆面前。
杨帆一眼扫过被押之人,见是一女子,更加怀疑刘麟此前之言乃虚。他冷哼一声,挥手令属下接过被缚的女子,便在众西军暗恨而又失望的目光中,向其他地方巡去。
走到离开刘麟等人的视野之后,杨帆才令人拨掉那女子口中的布团。虽然能够发声说话,但那女子只顾瑟瑟发抖,模样甚是可怜。
杨帆借着火把的光亮,细看这女子,便发现虽然她用灰土摸花的脸蛋,但从其脸型及身段来看,应该是个长得不错的女子。
“难怪刚才那帮泼才像死了亲人一般的表情。”杨帆心道。
“你是何人,为何被官兵擒拿?”
“小女子……是这崇德人氏,家便在那边的通和巷……”那女子很是害怕的样子。
“这么说,你不是贼寇?”
“不……不是……”
杨帆皱皱眉头:“你是被那些官兵强抢而来?”
那女子不敢承认亦不否认,只是道:“小女子外出寻找父亲,便被……”
杨帆摆摆手,他心里已根据那帮西军的尿性,推断出了当时大体的情景。
“你们几个,把这女子送回家去!”杨帆朝几个护卫令道。
“呃——”
女子听了此话,霍地抬起头来,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小女子……不想回家。”片刻的惊诧之后,那女子忽然道。
第一八八章 欧阳倩儿()
“小女子……不想回家。”
“嗯?”已经转身的杨帆重新回过头来,“为什么?”
“今晚小女子已经找到了家父……可是家父他被人害死了……小女子现在已经无家可归……”
“是那帮官兵害死了你父亲?”
“不!不!小女子找到父亲时,父亲已经……后来他们才来的……”
杨帆此刻才细细打量起这个女子。
“大人!您的身边的确需要一个贴心的丫鬟……”身边的侍卫也悄悄地朝杨帆道。其实此时的西军之中,那些高层将领的身边皆跟有几个俊俏的小妾或是丫鬟,这倒不是什么秘密。当然,这个侍卫撺掇杨帆收了这小女子做丫鬟,却也是有一番自己的心思:自己堂堂地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每天伺候杨帆洗脸洗脚?
“你叫什么名字?”杨帆盯着那女子问道。
“小女子贱名欧阳倩儿!”
“欧阳倩儿,不错!既然你无家可归,便先跟着本官吧。”杨帆嘴角翘出一个神秘地笑容,“你们两个把她送回军营。”
那负责杨帆起居的亲兵心下大喜,愉快地答应下来,便拉了一个自己的同伴,带着那欧阳倩儿向军营走去。
“大人!这女子的话也未必可信,万一她真是贼军奸细……”见两名护卫领走了欧阳倩儿,杨帆身旁的卢进义忙道。
“带回去再说!”杨帆淡淡地道。
半夜的值守,杨帆丝毫不含糊,直到朝阳蹿出云层,金色的光芒散向大地,他才回到了西军的大营。
西军的大营便设在原崇德县的县衙周围。当然,像杨帆这样的高层人物,所住的自然不是营帐,而是县衙内的上房。
照例参加了王禀召集的清晨例会,杨帆便回到属于自己的独院“营帐”。今日众西军将士的主要任务是布置城防,这倒也用不着他去操心。连日的征伐终究是有些劳累,杨帆决定好好睡上一个上午。
吩咐昨夜随自己巡视城防的突击队员好好休息,杨帆便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小江——去打盆热水来!”杨帆坐到床上伸个懒腰。
门外没有动静。
“小江!小江!警卫员!”
门外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吱呀呀”地被慢慢推开,一个娇小的身影倒入门内,身影的怀里抱了一盆热水。
进入门后,身影先是放下手中的木盆,然后关上门,转过身来。
“诶?”看着来人,杨帆惊咦一声,“你是那个……欧阳倩儿?”
来人身材纤巧,虽穿了一身宽大的男子长袍,却难掩其女儿本色。从其模样不难判断,她便是昨夜杨帆令亲兵送回自己营中的欧阳倩儿。
此时的欧阳倩儿已将脸上的灰尘洗净,一张江南女子标志性的精美脸孔,却是肌肤胜雪。
欧阳倩儿关上房门,微微抬头看了杨帆一眼,便俯身去端地上的木盆。她身穿男子长袍,俯身间宽大的袍子前襟微敞,露出一对覆有粉色亵衣的山丘——杨帆着实想不到,她这略显单薄的身段,居然会这么有料。
端起地上的盛满热水的木盆,欧阳倩儿略显吃力。她步履蹒跚摇曳,身姿却又温柔绰约,一副可怜兮兮的女仆模样,着实令人心动。
将那盆热水放到杨帆脚下,欧阳倩儿低声道:“让奴婢伺候大人洗脚吧。”
“不必!你先出去吧,叫我的警卫员进来——就是昨晚送你的那个,你该认识的。”
欧阳倩儿略显惊愕,咬了咬嘴唇,答应一声,便躬向退出屋子。
“随便从街上便能拣到这么一个美女?哼,看来还真有点问题。”杨帆轻轻地摇摇头,低声自语道。这欧阳倩儿的姿色简直不输京中的李师师等名伶,而且略带风情,显然不是养在深闺无人识之人,这样的女子会在大晚上一个人上街?
稍一会儿,平时负责自己起居事务的警卫员江小虎跑了过来。
“报告!大人,你找我?”
杨帆抬抬脚,江小虎跑过去帮杨帆脱掉靴子。
“为什么让那欧阳倩儿来端这洗脚水,难不成就这么不愿伺候本大人?”
“不!不!大人您别误会。虽然小的觉得大人身边该有一个女子照顾,可大人不发话,小的也不敢强行让那女子来为大人洗脚。刚才……刚才我已端水到了院中,正巧碰上那倩儿姑娘,是她主动要来伺候大人的。”
“噢?是这样啊!好吧,江小虎啊,从今天起你就不必跟在本官身边做警卫员了。”
“啊!大人,那我能进狙击组了?”
“不能!从今天起你便去替那包二狗负责全队驻地的卫生。”
“啊?大人不要啊!小的没有犯……小的……知错了!”
“知错?那你说说,你犯了什么错啊?”
“小的,不该让那倩儿姑娘为大人端洗脚水……”
“为什么不能让那倩儿姑娘端洗脚水?”
“大人之前教导我们,军人一定要遵守军纪,军纪面前人人平等,大人也不能例外,小的差点让大人违反了军纪。”
“哼!这只是其一,另外呢,你作为警卫员,居然让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进入本官的房间,万一她是刺客怎么办?”
“啊?这……这……倩儿姑娘如此柔弱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会是刺客?”
“哼!难道刺客非要一身肌肉,脸上写个“杀手”才行么?”
“这……这……”江小虎一时无语。
便在这时,卢进义敲门,见杨帆坐在床上泡脚,便进屋向杨帆报道:“大人,属下今早已经查过那位叫欧阳倩儿的女子……刘麟经过的那几条街上,并没有打听到有父女独居的人家。”
杨帆点点头。
“要不要押起来审一下?”
“先监视着,看她有何意图!”
卢进义答应一声,出门布置去了。
呆在一边的江小虎此时冷汗直流。见杨帆瞧着他,便立正道:“大人,是小的错了!小的愿意受罚!”
“这就对了!去替包二狗吧,好好反思一下。记得把那些马桶涮的干净一些!”
“是!大人你擦脚先。”江小虎递上一条布巾,见杨帆将脚擦干,才端了洗脚水退出房去。
……
睡了两个时辰,杨帆已精神饱满。午时刚到,县衙里便喧嚷起来。当然,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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