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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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 第3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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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洪仓皇地向台上跑去。

    “神鬼大单于真的不在这里?”东海王小声问。

    “我是乱猜的。”

    东海王吓了一跳,“可你会说他们的话。”

    “这几天现学的,并不难,多听就是,‘正天子’他们天天挂在嘴上,拿起东西问他们是真是假,听回答就行了。”

    东海王敬佩不已,“敌军会相信咱们的话吗?”

    “军心不稳,什么话都会相信,除非神鬼大单于亲自露面,可我猜他不会。丘洪刚才做了一件蠢事,他应该先假装请示一下再杀人,却在台下直接下令,应该会让军中将士更增疑心。”

    东海王左右看了看,的确,包括卫兵在内,视线内的敌军全有惊慌之意,比刚才更加明显。

    一名满脸胡须的军官跑过来,严厉地发问。

    东海王听不懂,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赵若素同样听不懂,但他敢于开口,极其简洁,应该只是一个词。

    东海王也跟着重复一遍,这是刚才那句话的后半截,大概是“虚假”的意思。

    军官脸色骤变,竟然抬头看向高台。

    高台之下,所有人都不准抬头,这是规矩,军官却公然违背。

    几名卫兵上前,以刀枪相对。

    军官不理会,抬头看了片刻,大声对自己人说话,又有一些人靠近过来,卫兵们反而退后,却没有收起刀枪。

    军官又说了几句,带头迈步向台上走去。

    赵若素小声道:“这些人是神鬼大单于的本族人,一直以来也被蒙在鼓里。”

    “你怎么知道?”东海王惊讶地问。

    “多看,族人与奴隶的神情是不一样的,多听,说话语气更不一样。卫兵是奴隶,这些人不是。”

    十几人向台上走去,东海王等楚使抬头以目光跟随,卫兵没有阻止,很快,连他们也抬头观察。

    又有数骑驰来,看到竟然有人拾级登上高台,他们远远停下,没过一会,有人调转马头跑了。

    登台者走得比较慢,直到过半也未受阻挡,他们加快了脚步。

    突然,他们停下了。

    台阶两边排列火把,最高处却是一边黑暗,又有帐篷遮挡,下面的人看不清状况,只见到登台者停下,很快,他们跪下了。

    东海王心中一沉,赵若素似乎猜错了。

    一道身影走到火光照射的范围内,停在十几名军官身前,让台下的人看得稍微清晰一些。

    或许是仰视的原因,那具身影显得极其高大,穿着长袍,头上戴着兜帽,容貌不清。

    身影没有开口,右手下垂,摘下带头军官的头盔,随手扔下,头盔蹦蹦跳跳地一路掉下台阶,随后他轻轻抚摸军官的头发,很轻柔,军官一动不动,像是中了邪术。

    身影突然用力,紧紧抓住军官的头发,向前一扯,军官翻身从台阶上跌落,期间一声不吭,到了台下,全身蜷缩,瑟瑟发抖。

    一名卫兵冲上去,一枪刺下,随后是更多卫兵、更多枪刺。

    东海王面无人色,赵若素小声道:“神鬼大单于必有隐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惜我不会说这句话。”

    东海王惊愕地看向赵若素,“你还敢乱猜?”

    “损失的又不是大楚,为什么不可乱猜?”赵若素反问。

    损失的不是大楚,却可能是楚使,东海王抬头又看一眼,心中大惊,觉得那道身影正盯着自己。

    “我应该努力让王妃生个儿子的。”东海王喃喃道。(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一章 战场上的黑暗() 
身后的火把多如天上繁星,火光下却没有多少人。

    楚军将虚张声势发挥到了极致,锣鼓、火把、旗帜全是正常数量的十倍以上,数十名将领的穿着打扮与樊撞山一样,手持双枪,带着士兵横冲直撞。

    真正的樊撞山被强令留守函谷关。

    敌军或许会受到惊吓,楚军却也很快失去了彼此间的联系,士兵迅速分散,从多个方向发起进攻,一开始还有人回来报信,没多久就都迷失在黑夜中。

    只有鼓声不断、杀声不断。

    韩孺子带数百人留在后方,终于他也忍受不住,转身对众将士说:“这一冲要直抵京城。”

    这种时候没人劝说皇帝,人人都明白,离敌军如此之近,逃亡是没用的,反而更容易被追杀。

    皇帝策马在前,孟娥、王赫、晁鲸、马大等人迅速追上,后面是大量侍卫与少量士兵。

    他们越过一条冰冻的小溪,偏离了大路,没时间找路、认路,只奔着火光与叫喊声而去。

    敌人却迟迟没有出现,连自己人也消失了,韩孺子放慢了速度,手里握着一杆枪,总觉得手滑,必须用力握紧才行,就跟他的心一样,似乎悬在了某处,又好像无动于衷。

    这真像一个古怪的梦,韩孺子想,随后觉得可笑,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自己竟然生出如此无聊的念头。

    前方有人惨叫,一名侍卫将火把先扔过去,几名士兵躺在地上,分不清属于哪一方,其中一人正在啊啊地大叫,不分族类,痛苦时的叫声都差不多。

    韩孺子没有停下,继续向前驰骋,右前方有一团火,突然蹿起一丈有余,照亮一大片黑压压的士兵,旋即收缩,士兵也跟着消失了,好像从未存在过。

    韩孺子愣了一下,想要调头冲过去,却被其他人挡住,只能继续前进,等他再转头时,不要说士兵,连那团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孺子开始感到尴尬,怀疑自己是不是跑错了方向。

    嗖的一声,一支箭莫名其妙地射来,直到近前才被发现,一柄刀抬起,将它格开。

    孟娥一手火把一手腰刀,紧紧跟在皇帝身边,及时解除了一次威胁。

    韩孺子的心猛地一跳,他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只差一点,他就要死在无名之辈的无名之箭下。

    他稍稍偏离方向,压着其它马头,迫使整支队伍跟着自己一块走。

    终于,他看到了厮杀的场面。

    一小队敌兵看到了这边的火把,正在冲过来,当先一名将领,手持西方样式的长枪。

    韩孺子用双腿拍马,他的坐骑千里挑一,全速奔驰比别的马要快。

    他超过了众侍卫,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全神贯注于对面的敌将,将其当成冲破梦境的出口,好像只要刺中这个目标,一切的黑暗与寒冷都会消失。

    身后有人在叫喊,韩孺子听到了,却不解其意,也不在乎,他只想前冲,将那名在火光中时隐时现的敌将刺落马下。

    两人相遇,韩孺子甚至看到了对方战马鼻子里喷出的大量白气。

    他相信自己能刺中,这信念如此强烈,以至于他根本想不到要躲避对方的进攻,将对方完全当成了会动的靶子。

    砰的一声,韩孺子胸前剧痛,身子一晃,险些从马背上飞起来,坐骑长嘶,两腿前立,随即又向前冲去。

    韩孺子眼里仍然只有目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戳。

    长枪刺中了,也脱手了。

    坐骑带着主人继续前冲。

    韩孺子无力控缰,想要挺起身体,只感到天旋地转,分不清上下左右。

    这样的结局可不光彩,连敌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韩孺子想完这个念头,从马匹上掉下来。

    他没有昏过去,只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就像有意憋气的人,时间长了,偶尔会突然忘了怎么呼吸。

    一只手伸过来,将他从地上拽起。

    韩孺子又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了。

    孟娥下马,丢掉了火把,一手握刀,怒声道:“这可不是我想学的帝王之术。”

    孟娥从来没发过怒,韩孺子很好奇,刚要说话,胸前再次剧痛,忍不住哼了一声。

    “能走路吗?”孟娥问。

    “能。”韩孺子试着迈步,有点艰难,问题不大。抬头望去,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片战场中间,到处都是人和散落的火把,身边的侍卫除了孟娥,都不见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过来的,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晕过去一会。

    孟娥拽着皇帝前行,尽量避开士兵,实在避不开,就挥刀砍过去。

    韩孺子甩开孟娥的手,去摸自己的腰刀,却扑个空,从马上摔落的时候,刀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孟娥护着皇帝往黑处走,有一回甚至与楚兵交手,直到双方都喊出楚语的“自己人”,才罢手分开。

    那名士兵隐约听出对面是名女子,明显愣了一下,却没有认出皇帝。

    韩孺子看到一杆斜插在地上的长枪,立刻跑去,用力拔枪,地面上传来一声惨叫,原来枪是插在人身上的。

    惨叫之后再无声息,也不知是敌是友,韩孺子握着枪走出一段路,突然想起这是楚枪,被刺中的必定是敌兵,于是心中再无歉意。

    黑暗中有人冲过来,韩孺子抢先喊道:“大楚必胜!”

    对方呜啦呜啦回了一句,韩孺子与孟娥刀枪齐施,将那人击倒。

    韩孺子用力拔出枪,大声道:“往火光处走!”

    孟娥用左手推皇帝,严厉地说:“不行,跟我来。”

    “我……”

    “谁也不行。”孟娥又推一下。

    地上尽是冰雪、石块、尸体,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

    “你知道要去哪吗?”韩孺子问。

    “安全的地方。”

    “哪来的安全之处?京城内外都是战场。”

    “那也用不着故意送死。”

    前方有一棵树,孟娥让皇帝靠着树干,她握着刀四处观望。

    韩孺子的确需要休息一会,他一直觉得自己体力不错,修行内功之后,可以连续几夜只睡很短时间,之前也参加过战斗,都能完整地坚持下来,这回只经历一次冲锋、一次枪刺,就已累得气喘吁吁。

    “别绷得太紧。”孟娥说。

    韩孺子点点头,慢慢平复呼吸,没错,他太紧张了,毫无必要地浪费了大量力气。

    “樊撞山真是一员猛将。”韩孺子由衷赞叹,现在才明白樊撞山有多么难得,庆幸将他留在了函谷关。

    “嗯。别动。”孟娥提刀跑出去,很快回来,不远处地上的一支火把熄灭了,周围更加黑暗。

    “我可以了。”韩孺子说,感觉力量又回来了。

    孟娥没动,也没吱声。

    “咱们可以回战场了。”韩孺子又道。

    “你刚刚说过,到处都是战场。”

    韩孺子无言以对,半晌才道:“我要战斗。”

    “多杀死几名敌兵,并不能取得胜利,你活下来才是胜利。”

    韩孺子再次无言以对。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并肩站在树下,倾听周围的杀喊之声。

    “有点冷。”韩孺子说,胸口也疼,伸手摸了一下,护心镜凹下去一块,他怀疑自己的骨头可能断了。

    “走。”孟娥带路,韩孺子紧随其后。

    几名士兵呼喊异族语言跑过来,孟娥立刻转身,拽着皇帝退到一边,蹲下不动。

    韩孺子将长枪放在地上,等敌兵从前方不远处经过的时候,他突然一跃而起,挺枪冲了过去。

    孟娥伸手没抓住,只得持刀追随。

    敌兵被吓了一跳,撒腿就跑,韩孺子追上去,一枪刺倒一人,另外三人跑得更快,等他拔出枪,只能隐约看到黑暗中的背影。

    孟娥拦在他前面,低声道:“不要命了吗?”

    “敌兵在逃跑,你瞧,他们没有兵器,声音也很急促。”

    “才几个人而已,楚兵肯定也有逃跑的人。”

    孟娥继续带路,她就像一只警觉的猫,通过声音与火光,总能避开大大小小的战场,只与少量散兵遭遇过,走走停停,从不在一个地方待太久。

    只有一次,两人还是不小心陷在一处激烈的战场里,双方士兵浴血奋战,孟娥不顾一切地挥刀,也不管砍中的是什么人,开出一条路,又将皇帝带了出去。

    韩孺子胸前越来越痛,但他没说,也没再坚持参加战斗,握着长枪跟随孟娥。

    这一夜如此漫长,又好像只有一瞬间,不知不觉间,天边放亮,周围的景物与人逐渐清晰。

    韩孺子惊讶地看到,京城就在数里之外,而附近不远就有一处战场,战斗刚刚结束,一群士兵正茫然地四处游荡。

    “楚兵,那是楚兵。”韩孺子看得不是特别清晰,但他对自己的判断极为肯定。

    孟娥看了一会,“是楚兵,咱们过去,你先别说自己是谁。”

    韩孺子的甲衣与普通士兵不同,但是头盔丢了,身上沾满了血泥,手里拿着寻常的长枪,看上去就是一名侥幸脱难的将领。

    韩孺子走过去,聚集到数十名士兵。

    “是胜是败?”

    “敌军呢?”

    “太傅大人呢?”

    “陛下呢?”

    人人都有问题,谁也无法回答。

    “去与其他人汇合。”韩孺子以将领的身份下令。

    远处还有散落的士兵,韩孺子带头走去,很快聚集到百余人,甚至弄到了一匹马。

    对面驰来一名骑兵,大声喊道:“敌军溃逃!敌军溃逃!”

    韩孺子大喜,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孟娥,转身看去,却已不见了她的踪影。(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不明之战() 
一开始,谁也说不明白整个战斗过程,只记得自己在浴血奋战、在艰难跋涉,寻找敌人的同时,也在寻找自己人,但是每个人都有相似的感觉:在某个时候,敌兵开始逃散,不是同时,而是陆陆续续。

    天亮没多久,每个人都“记起”了更多事实,拍胸脯保证敌军是被楚军的气势吓跑的。

    韩孺子四处集结散落的将士,很快被人认出,再也不敢陪着他到处乱走,立刻分出一队人,要护送皇帝前往京城。

    韩孺子拒绝,仍然骑马在战场上跑来跑去,他要重新集结军队,还要寻找孟娥。

    孟娥不见了,以她的本事,绝不会跟丢,只有一种可能,她走了,不辞而别。

    将近午时,聚集的将士已达四五千人,韩孺子放弃寻人,开始专心调查战斗情况,希望尽快弄清形势,制定下一步计划。

    城里出来一小队士兵,他们并非有意怠慢,实在是因为城门都被堵死,敌军难以攻进去,里面的人也很难出来,他们出城是来请示,需不需要清理道路。

    “再等等,找到崔太傅和敌军下落再说。”

    城内居高临下,虽然不能看得更清楚,却有旁观的优势,而且他们与攻城者交战多日,了解敌军的习惯,“敌军是撤走的。”

    昨晚楚军鼓响,连京城都分不清到底有多少援军,心中振奋,却没法出来帮忙,而且当时的攻城之势并未缓解,敌军士兵还在疯狂进攻,一个方向不行,就换另一个方向。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子时以后,一支正在攻城的军队突然选择撤退,最初还有条不紊,尚未离开守城一方的视线,就变成了鸟兽散。

    奇怪的是,在守城士兵看来,敌军之退并非逐渐扩散,而是东一块、西一块,黑暗中,各支敌军也没法互相通信,都是独自做出决定,一个多时辰以后汇成逃亡大军,再也没人能够阻止。

    但这不算溃散,很快就有人用锣声传令,约束敌军士兵朝同一个方向退却。

    韩孺子找到了失魂落魄的众侍卫,他们跟丢了皇帝,正抱着必死之心到处乱跑,看到皇帝还活着,全都喜极而泣。

    晁鲸也跑过来,倒是没怎么担心皇帝,“马大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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