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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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 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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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功名利禄之人为陛下所用。陛下的手段更成熟些,所以我要向陛下学习。”

    韩孺子又一次愣住,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烟消云散,轻叹一声,“抱歉,我的心情不是很好。”

    “陛下不需要为任何事情抱歉,我是陈齐后人,亲友皆是叛逆者,陛下能留我在身边,足见信任与宽宏,只凭这一点,陛下就不需要抱歉。”

    韩孺子笑了笑,心情平复,“今晚我住在书房,你留下。”

    “卧室里有妃子等候陛下。”

    “她等的不是我,是能让她怀上孩子的皇帝,所以,让她等吧,所有人都在等,连我也在等,她们的等候只是小事。”

    孟娥出去叫人搬来睡具。

    韩孺子躺下,心情不再动荡,却没有睡意,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说给孟娥,“一言九鼎、一呼百应……多少皇帝怀着这样的梦想登基,最后却落得大败而终?你也在看史书,皇帝总是在头几年励精图治,然后慢慢变得无精打采,有人坚持得久些,有人坚持得短些。”

    “武帝坚持得很久。”孟娥说,武帝在位时间最长,他的正式记载尚未完成,但是已有初稿,借助皇帝,孟娥能够先睹为快。

    “嗯,可我总觉得武帝也最为失望,他击退了匈奴、打败了豪侠、震慑了大臣,可最后,他仍然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那么多的胜利也没能让他满足。”

    孟娥等了一会才说:“或许武帝还想要更多的胜利,或许他觉得那些胜利没有想象中美好,毕竟大楚的国力在那之后开始衰落,武帝大概当时就有所察觉。”

    “呵呵,杨奉说我不需要再向他讨教,可以自学了,我觉得你也可以出师了。咱们都会成为‘孤家寡人’,孟娥,不管今后你去哪,只要你成为帝王——据说有些地方女子也可称王——都会面临跟我一样的问题。”

    “我在等着看陛下的解决手段。”

    “不能急,一急的话,大鱼就跑了,只剩下不懂事的小鱼,要耐心等待,等最大的鱼上钩,然后一举拿下,无论等多久,都比收获一筐小鱼要值得。”

    “剩下的小鱼呢?”

    “养着。”韩孺子冷冷地说,养大之后再钓,这是帝王之术的阴险一面。

    “没有办法让官员与皇帝想法一致吗?”

    “杨奉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一个人可以自私,但不能自私到以为别人不自私’,我现在更明白其中的含义了,当我是傀儡、是倦侯的时候,说实话,希望大楚越乱越好,因为只有那样我才有机会重夺帝位,事实也是如此,没有崔家、上官家的野心,没有那些内忧外患,我现在不是老老实实当倦侯,就是躲在边疆避难。可是等我当上皇帝,就希望所有问题能够尽快解决,希望越太平越好。地位变了,想法也变了,这是我的自私,也是大臣的自私。”

    孟娥想的稍久一些,然后道:“大臣要的是功名利禄,有人已经到手,有人正在追逐,有人非常满意,也有人大失所望,每个人的自私都不一样,想法与皇帝自然也不一样。那怎么办?就让大臣这么‘自私’下去?”

    “让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功名利禄已经到手并且满意的人让他守成,怀有野心、正在追逐的人让他四处进取,大失所望的人要提防。”

    将心里话说出来,韩孺子感到舒畅不少,明天一早,他又可以满怀斗志地起床,他毕竟是皇帝,在与大臣的斗争中,提前占据了天时与地利,只要指挥得当,总能获得胜利。

    琴声恰在此时传来,悠扬婉转,韩孺子却没有动心,只是觉得好听而已,很快睡意来袭,于是闭眼入睡。

    琴声停止的时候,他没有察觉。

    睡在门口的孟娥悄悄起床,悄悄走到榻前,眼前一片漆黑,但她知道皇帝近在咫尺,慢慢伸出手,寻找他的呼吸。

    她找到了,停顿片刻,退到自己的床上。

    她喜欢黑夜,因其能掩盖一切,所以赋予自由。

    次日傍晚,一块议事的勋贵子弟和读书人告辞之后,晁鲸立刻跳进来,兴奋得脸都红了,“要到了,要到了,三天之后就给我送来!哈哈!全是黄金啊。”

    韩孺子也露出微笑,南直劲的确是个关键人物,他的不幸正是皇帝的幸运。(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 江湖盟主() 
好几件事情赶在了一起,让韩孺子有点应接不暇。

    礼部尚书元九鼎行动迅速,先到东海国,召集当地官员以及相关人等一一对验,整个过程如同法司会审,在摘除几条无关关紧要的证据之后,元九鼎倾向于认可东海国的结论:王家人的确是太后的至亲。

    东海国官员松了口气,没等他们庆祝,元九鼎马不停蹄赶往临县的王家。

    两地官员都很谨慎,一直没让王家人搬迁,仍然留在原来的村庄里,不准外出,但是好酒好肉地供养着,四面八方赶来的贺喜者、认亲者都要先在官府这里备案,获得允许之后,才能排队去王家一趟,但是不准过夜。

    事后表明这一招很有用,否则的话,王家的进京队伍很可能扩大几倍。

    朝廷的二品大员亲临王家,不要说村里,整个县都轰动了,连远在百里之外的郡守都带着一批官员从治所赶来迎接,比皇帝当初巡视东海国时的排场还大。

    皇帝地位太高,又厉行节俭,很多时候甚至不肯进城,跟行军一样在城外扎营住宿,令官员们无路可通,礼部尚书却是地方官能巴结上的对象,就算见不到面,也要送上礼物,以免被视为不敬。

    元九鼎可没心事搭理这些外地官员,在东海国相和当地郡守与县令的陪同下,来至王家,花了三天时间,挨个交谈,最后亲自去拜见王家的户主,亲切地问:“老人家,身体可还康健,能去得了京城吗?”

    此言一出,皆大欢喜。

    元九鼎自从出京之后,几乎每日都有公文送来,比皇帝和太后还要多疑,提出诸多问题,然后又一一解决或是得到肯定的回答,直到去过王家之后,他终于发来一份只有结论没有问题的公文:王家确是太后的亲人。

    同一天,小太监张有才的私信也送到皇帝面前,这也是他出京之后唯一的信,内容极其简单:邻居王成贵的女儿王翠莲,小名“莲花”。

    这就是小时候称慈宁太后为“小姐姐”的人。

    韩孺子再无疑惑,带着张有才的信与元九鼎这段时间里送来的全部公文,亲自送到母亲那里。

    慈宁太后没怎么看公文,拿着张有才的信却反复地看,喃喃了几次“莲花”,多年以前的记忆终于变得清晰,不禁潸然泪下,“小莲妹妹,是她,我想起来了。”

    皇帝向太后贺喜,屋里屋外的太监与宫女、各宫的嫔妃包括皇后,都来道贺。

    次日整整一天,勤政殿里都充满了喜庆气氛,宰相申明志等人向皇帝拜贺,然后商议如何接待慈宁太后的亲人,封侯是没必要了,皇帝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没有挑战的必要,但是田宅、奴仆、金银布帛是一定不能少的。

    皇帝要少府出这笔赏赐,大臣们却力证按之前的规矩,这是朝廷该有的支出,争论的结果,是少府出三成,户部承担七成。

    争论虽然热烈,君臣之间的关系却出奇的融洽,午饭之后,皇帝没有离开,又回到勤政殿,商议王家人进京之事,顺便处理一些必要的政务,眼看着这一天将要完美结束,吏部尚书冯举通过太监送上一份奏章。

    奏章来自中书省,内容很简单,为中书舍人南直劲请罪,认为他严重失职,请求吏部将其除名。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惩罚,大部分官员宁可下狱接受审讯,也不愿意被吏部除名,前者还有周旋余地,后者却意味着彻底退出官场。

    可是于对被惹怒的皇帝来说,除名的惩罚却太轻,通常会气愤地要求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严惩,如此一来,获罪的官员又回到官员手中,至于最终能不能解脱,就是另一回事了。

    韩孺子若不是对南直劲早就心生怀疑,也会被蒙混过去,一怒之下,很可能会要求将撞坏水晶瓶的官吏送进大狱。

    可他没有发怒,心内反而笑了,中书省以外的大臣不参与还好,吏部尚书冯举这一招,更加证明南直劲不简单。

    剩下的唯一问题是宰相申明志是否也参与了。

    韩孺子提笔写道:人暂留府中,如何惩置由宰相定夺。

    冯举收回奏章,一句话也没多说,按规矩,将不急于处理的奏章放入筐中,留待明日呈交给宰相。

    天黑之后,韩孺子还是回倦侯府过夜,打算趁着精力充沛,接着商议平定东海群盗的策略。

    崔腾打乱了皇帝的计划。

    崔腾被派往云梦泽给杨奉送信,早该回来了,却耽搁了好几天,比皇帝早一个时辰到达倦侯府,风尘仆仆,连家都没回,听说皇帝还在勤政殿,今晚未必来这里过夜,大为失望,但是仍不肯换掉脏兮兮的衣裳,也不肯洗去满脸的尘土,一定要将这个形象保留到皇帝回来。

    东海王笑话他,崔腾不屑一顾,也不肯说自己带回来什么消息。

    皇帝一回府,崔腾立刻跑到大门口接驾。

    “崔腾?”韩孺子差点没认出来眼前这个叫化子似的人就是崔家二公子。

    “就是我啊,陛下,这一趟路,逢山过山、逢水过水,换马不换人……”

    东海王小声嘀咕道:“逢山水不过去,还想怎么样?”

    韩孺子必须夸奖几句,才能让崔腾停止讲述这一路上的辛苦。

    到了书房里,韩孺子问道:“杨公那边有什么消息?”

    崔腾使眼色。

    “嗯?”韩孺子没明白他的意思。

    崔腾再使眼色。

    东海王道:“陛下,崔二这是太辛苦了,困得睁不开眼睛,让他去休息吧。”

    崔腾怒道:“我是让你们出去,我要向陛下单独禀报秘事。”

    东海王大笑,向皇帝道:“今晚我们都留宿前院,随传随倒。”

    皇帝精力充沛,经常夜里聚谈,侍从们也不敢偷懒,时时准备着。

    “好。”韩孺子的确要再跟东海王等人谈谈,他召来三位比较不错的水军将领,今晚无论如何要见一面。

    东海王退下,太监们也都离开,崔腾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几眼,转身回到皇帝面前,神情严肃,只是脸上的尘土太多,让他看上去像是准备开口借钱的无赖。

    “云梦泽派人来刺杀陛下。”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了。”韩孺子平淡地说。

    崔腾惊讶地睁大双眼,“陛下不害怕……不担心吗?”

    “当然担心,所以我早就做好准备。”

    倦侯府地方虽小,卫兵数量也远远少于皇宫,但是从将领到士兵,以及太监、宫女,都是皇帝信任的人,大都来自早先的部曲以及宫里的苦命人,彼此都认识,口令只是例行公事,陌生面孔想蒙混过关,绝无可能。

    韩孺子接受教训,必须保证十步之内的安全,才有千里之外的权力。

    崔腾困惑地眨眨眼,“可杨奉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提醒陛下,这次千万要小心,不可大意,还说陛下一听就会明白。”

    韩孺子眉头微皱,“杨公在那边都做了什么?”

    与朝廷官员不同,杨奉送来的公文数量少,内容也简单,如果只凭纸面上的文字判断,杨奉在云梦泽好像什么也没做,每天就是拉拢所谓的江湖豪杰。

    崔腾挠挠头,在杨奉身边多留了好几天,他也没弄清那个太监的意图,“杨奉在选江湖盟主。”

    韩孺子吃了一惊。

    朝廷一两年内不打算对云梦泽兴师动众,杨奉也不要兵,早在皇帝决定“以匪制匪”之前,他已经招徕不少江湖好汉,晓以大义,最重要的说辞不是效忠皇帝与朝廷,而是栾半雄帮助匈奴人入侵大楚。

    只是聚拢人气不行,还得让大家有事可做,攻营掠寨是军队的事,江湖人不擅长这种事,也不屑于做,觉得贬低了身份,好像他们已沦为朝廷鹰犬似的。

    江湖人重名,杨奉就用名来刺激大家,先是大肆宣扬栾关雄的投敌行为——他很谨慎地将罪名只归到一人头上,而不是云梦泽的全体盗匪——然后,他提出江湖事多,需要一位盟主。

    选盟主一看人品,二看武功,前者要看推荐人,后者直接比试。

    连云梦泽的人也可以参加盟主推选,但是有一个条件,无论结果如何,必须向盟主交出太祖宝剑。

    太祖宝剑流落民间的消息,已经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而且越传越夸张,甚至将它提升到神兵利器的地步,据说谁能持有此柄宝剑,必登至尊之位:在江湖为盟主、在朝廷为宰相、在地方为大豪、在名都为巨富,就算落到风尘之地,也能捧出花魁。

    深秋的天一日比一日冷,争夺盟主与太祖宝剑之事却进行得如火如荼。

    韩孺子听罢,既惊讶又佩服,杨奉行事兼有邓粹与柴悦两人的风格,既出人意料,又井井有条,他这是故意抬高太祖宝剑的地位,令其与名声结合在一起,从而煽动江湖人的热情。

    对韩孺子来说,那却只是一柄有纪念意义的宝剑,能夺回来自然更好,夺不回来,对他、对整个朝廷没有半点影响。

    “有多少人要来京行刺?”韩孺子终于开始认真对待崔腾带回来的消息。

    “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是杨奉得到消息,栾半雄对这次行刺似乎极有把握。”

    “嘿。”韩孺子全然不惧,他在朝中钓大鱼,没想到江湖中的大鱼先游过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 哭穷() 
中书令突然改了主意,到了约定日期,他独自来见晁鲸,没有带来黄金,送上的是一堆道歉话。

    “本来呢,衙门里的同僚说是每人凑一点金子,应该能够,大家也都明白皇帝身边亲近人多,晁将军总得打点一下,这点金子未必够用。可是……唉,中书省是清水衙门,我们是一群穷官,真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够,总不能为了一名中书舍人连家都不要了吧?所以,只好如此了,晁将军莫怪,这是一点小意思,请晁将军喝茶。”

    中书令递过来一个小包,晁鲸顺手接过来,掂了两下,感觉也就几两重,于是又塞回中书令手中,“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如果我少要一点呢?皇帝真正的亲信没有几个,挑挑拣拣,或许不用每个人都打点。”

    晁鲸所谓的“少要一点”当然不是指手里的这点金子。

    中书令也没觉得手上的这点金子太少,往回推让,“些许茶钱,不成敬意。再多的金子我们实在是凑不齐了,都怪我,话说得太满,以为别人手里能有点余钱,没想到都跟我一样穷。”

    晁鲸敷衍地往回推,一小包金子两人谁也不接,谁也不松手。

    “南直劲怎么办?中书省就不管他了?”

    “触犯龙颜乃是不赦之罪,南直劲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陛下怎么处置,我们都无二话。”

    晁鲸完全糊涂了,下意识地仍与中书令互相推让,嘴里却不知该说什么。

    “那个……”中书令显得非常尴尬,“那个……晁将军,之前那箱金子……”

    “怎么了?”晁鲸立刻警觉,手也不推了,牢牢抓住那一小包金子。

    中书令更显尴尬,“我在想……不不,中书省的同僚们委托我问一声,那些金子……还在晁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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