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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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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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孺子绝不承认自己将是昏君、暴君。

    瞿子晰也不承认他们是平庸的教书先生,说道:“有两块田地,一块贫瘠,但是位置安全,年年必有产出,一块肥沃,但是地处浅下,常遭水患,一年丰收,却有三年颗粒无收,倦侯以为哪块更好?”

    肥田指的是武帝,这位皇帝英明神武,但也耗尽了大楚的民力,读书人不喜欢这么快再出一位类似的皇帝,宁愿要一位平庸君王而休养生息。

    韩孺子当然不肯服输,“有此两船,一船小而新,绝无问题,一船大而旧,或有漏洞,若是小风小浪,自然要用小船,可若是洪水滔天,只有一次机会乘船逃至高地,这时候是乘小船还是大船?”

    小船看似安全,但是装的人少,还容易在巨浪中倾覆,大船破旧,但是载的人多,或许能抵住巨浪,若是只有一次机会,大船当然是更好的选择。

    韩孺子与瞿子晰针锋相对,郭丛与杨奉旁听,为杯中添茶,送到两名争论者面前,郭丛为缓和气氛,笑道:“不如两船同用。”

    他这句话不合时宜,韩孺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瞿子晰也没有好脸色,上下打量郭丛两眼,对他似乎有些失望。

    四人当中数郭丛年龄最大、声望最高,这时却羞红了脸,比韩孺子之前没有品出茶水的妙处尴尬百倍,双手按席,俯首认错。

    瞿子晰问道:“最近这些年虽说不上风调雨顺,却也没有大灾大难,且多是人为,无需大船,只需小船,即可平安驶过。”

    大楚外有匈奴窥视,内有流民作乱,但这些都不是前所未有的大难,朝廷无所作为,才使得形势越来越严重,只需要一位不作不闹、不争不抢的平庸皇帝,就能解决这些问题,让一切恢复正常。

    “风起于青苹之末,当其未盛之时,能有几人识得?”韩孺子不想再用比喻了,直接说道:“宫内混乱,太后玩智弄权,引入江湖术士以驭群臣,君等想要平庸之帝,最后得到的只怕会是泥胎木偶,人祸何以斩断?”

    “我们自有办法让太后交权、让江湖术士再回江湖。”瞿子晰说道,但是没有详细解释,这是他们的秘密。

    “匈奴人分裂已久,西匈奴本已安居蛮荒之地,突然东迁,一战而收伏东匈奴,足以显示其势未衰、其兵正强,却惶惶如丧家之犬,乃是因为身后还有更强大的敌人。此股强敌发誓要与楚人一战,巨浪虽远,至则摧屋拔树,诸君可有应对之法?”

    瞿子晰摇头笑道:“大楚虽有病在身,不惧北方蛮夷,倦侯无中生有一股强敌,正是我等所惧之智。”

    韩孺子正色道:“读书之人何以忘史?大楚定鼎一百二十多年,击溃匈奴不过是几十年的事情,往前三十年,与匈奴人僵持不下,再往前三十年,甚至不得不向匈奴求和纳贡,现在的大楚更像哪一时期?”

    如今的大楚肯定比不上武帝的鼎盛时期,这一点谁也不会否认。

    瞿子晰沉默了一会,说道:“空口无凭。”

    韩孺子道:“远方强敌,西域必有所觉,礼部主宾司或有所闻,数日之内,将有匈奴使者进京,他们知道的更多。”

    瞿子晰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表示送客。

    在巷子里,韩孺子问道:“我应对得还好吗?”

    “非常好。”杨奉说。

    “可我觉得并没有说服这两人。”

    “没必要,让他们知道倦侯是什么样的人就行了。”

    “可他最不想要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吧。算了,我只希望你告诉我一件事:这些读书人真能扭转乾坤吗?”

    杨奉又卖起了关子,“眼前无利,谁人趋之若鹜?千年以来,读书人越来越多,绝非无缘无故。倦侯再有些耐心,很快就能看到读书人的实力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受到鞭策的东海王() 
东海王一大早跑来,命仆人给自己盛粥,坐在韩孺子对面一块吃早餐,好像他昨晚就住在这里似的。

    “什么时候开始?”放下空碗,东海王问道。

    “嗯?”

    “争位啊。”东海王挥手将仆人撵走。

    韩孺子却不愿在厅内交谈,起身出屋前往书房,东海王跟在他身边,说道:“真不公平啊,你我的至亲之人被软禁在皇宫里,冠军侯却只交出一个儿子,那是谭家人所生,冠军侯根本不在乎啊,不公平,咱们是不是应该提出来?”

    “向谁提?”

    “太后啊,还有望气者。”

    “你身边就有一位望气者。”

    “林坤山?他就会呵呵地傻笑,让人以为他成竹在胸,什么都知道,最后却证明那只是傻笑。天天看着他那副样子,我都能当望气者了。嗯……呵呵……”东海王模仿林坤山的笑声,颇有几分神似。

    韩孺子跟着笑了几声。

    书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韩孺子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本书,随手翻阅,东海王东瞅瞅西看看,“这里就是你的中军帐了?”

    “中军帐?”

    “对啊,运筹帷幄、出谋划策、排兵布阵……都在这里进行。”东海王兴奋地说。

    “你想多了,这里就是一间书房。”韩孺子低头看书。

    东海王几步走来,双手按在书桌上,“你怎么不着急啊?”

    “争位吗?还有半年时间呢,有什么可着急的?”

    “不对不对,真要是按望气者的规则争位,咱们必输无疑——你必输无疑,你得提前动手,不能坐等冠军侯将朝中大臣全都拉拢过去。你有什么计划?”

    “我的计划……我派人天天去平恩侯府上……”

    “那没用。”东海王急切地打断韩孺子,“你派的人是那个宫女吧,我可记得她,出手真狠,居然跟你出宫了。”东海王想了一会,继续道:“一群女眷而已,能聊出什么来?咱们还是要有自己的计划。”

    “我以为大将军韩星已经有计划了。”

    东海王一愣,皱眉道:“我的哥哥,韩星能有什么计划?他敢将官印借给你,已经算是胆大包天了,就这样,他私下里肯定还得派人向冠军侯解释、表露忠心。”

    “既然如此,他何必帮我呢?”

    “两边下注呗,但是咱们可以充分利用这一点,来一次突然袭击,除掉冠军侯和英王、废除太后,号令群臣,不从者杀。”

    “突然袭击……怎么突然袭击?咱们手里无兵无权。”

    “嘿嘿,你在套我的话吗?先说说你自己的计划吧,前两天你和杨奉是不是去拜见郭丛了?”

    “是啊。”那是一次公开拜访,双方都没有刻意隐瞒。

    “结果怎样?”

    “没什么结果,谈了一会我就告辞了。”

    “郭丛没留你们吃饭吧?”

    “没有,只喝了几杯茶。”

    “那就是没谈成。”东海王拽过来一把椅子,“这肯定是杨奉的主意,以为能通过一群读书人改变大臣的看法,这完全是异想天开,读书人是用来歌功颂德、用来保持朝廷稳定的,想夺天下,只能通过武功。”

    东海王握紧拳头,在桌面上砸了一下。

    “咱们缺少的就是武功啊。整座京城都在宿卫八营的掌握之中,大将军韩星兵力分散,南、北军不敢踏入京畿半步,而且都是远水不解近渴……”

    “所以我才来问你有什么计划啊,干等是等不来奇迹发生的。”

    韩孺子笑道:“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着急了?”

    “我的性子一直这么急。”东海王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觉得你不相信我,所以才急,咱们的联手如果只是一句空话,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韩孺子静静地看着东海王。

    东海王站起身,诚恳地说:“经过这么多事情,你以为我还会跟你争帝位吗?你各方面都比我强。”东海王再次重叹一声,“老实说,我不服气,但是不能不接受现实,咱们毕竟是亲兄弟,你当皇帝和冠军侯当皇帝,对我来说差别可太大了。”

    “好吧,我和杨奉的确有一个计划,可我想先听听你的计划。”

    东海王慢慢坐下,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开门看了两眼,回来重新坐好,“谭家人脉很广。”

    “嗯,我有耳闻。”

    “许多人亏欠谭家的人情,甚至愿意用命来偿还,要我说,这是一群傻子,但这是很有用的一群傻子。”

    “你是说江湖人?”韩孺子眉头微皱,他身边的保镖几乎都是江湖人,可也仅此而已,他绝不会依靠江湖人夺取帝位。

    “不只是江湖人,还有朝中的大臣、军中的将士、各部司的官吏,尤其是——”东海王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吏。”

    韩孺子心中一动,“你是说‘广华群虎’?”

    广华阁是太后与一批刑吏定期会面的地方,这些刑吏在追捕齐王党羽时立下过不小的功劳,地位最高者有十余人,被称为“广华群虎”,手下爪牙众多,出手狠辣,所抓之人必被定罪,一度曾达到人人闻之色变的地步。

    东海王点点头,“谭家出豪侠,最爱救人,跟当年的俊阳侯差不多,但是手段不一样,俊阳侯一遇事就进宫求皇帝,成与不成天下皆知,名声大噪,真救下来的其实没有几个人。谭家行事低调,常对求上门的人说‘犯法就是犯法,谭家救不出来’,但是谭家会找法司官吏、找监狱看守,叮嘱他们对犯人好一点,别让犯人受太多苦,审讯之后,有罪就是有罪,无罪之人则能全身而退。”

    韩孺子点点头,“谭家还真是会做人。”

    “对啊,这么多年来,谭家救活不少人,没有他们,许多无辜者在真相大白之前就得死在监狱里,不死也得被扒层皮。总之谭家攒下不少人情,与各法司也一直维持着良好的关系,尤其是那些普通的小吏。你知道,尚书总是换来换去,今年在刑部,明年可能就会换到吏部,刑吏却很少更换,只能在刑部、大理寺一级级往上升。”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总之谭家与‘广华群虎’关系密切,可以直达太后?”

    “到不了,‘广华群虎’在太后面前全是小老鼠,除了接受命令,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多说,而且他们最近很少见到太后了,在广华阁议事之后,将记录交给太监,由太监转交给太后。”

    “太后会批复?”

    东海王点点头。

    韩孺子终于感兴趣了,“勤政殿里近两月的奏章全都留中不发,‘广华群虎’却能得到太后的批复?”

    “不是全部,是偶尔,所以大家都说太后的疯病时好时坏,而且她只批复,不盖印。”

    “接着说你的计划。”

    韩孺子表现出兴趣,东海王更兴奋了,毫无必要地压低声音,“‘广华群虎’那些人现在很紧张,冠军侯拉拢的是大臣,与他们无关,而且他们抓捕齐王党羽的时候,得罪过不少大臣,因此担心冠军侯登基之后,会拿他们开刀。”

    韩孺子能理解这些人的恐惧,“他们打算怎么办?”

    “他们还没有明确的打算,但我有一个计划:望气者全是待罪之身,官府只是抓得没那紧了,朝廷可没颁布过赦令,‘广华群虎’现在是心惊胆战,不敢出手,只要给他们一点承诺——”

    “他们能将望气者全抓起来?”

    “不只如此,冠军侯、英王、上官盛与望气者关系密切,都能抓起来,甚至——”东海王胡乱做出一个动作。

    “你能说服‘广华群虎’?”

    “谭家能,这就是为什么母亲让我与谭家联姻,她看中的不是谭家,而是‘广华群虎’!”东海王说起母亲时,满脸的崇拜,“当然,事情没有那简单,对‘广华群虎’得一个个谈、一个个试探,但我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很高,关键是你得参与,有未来的皇帝做出承诺,这些刑吏才敢与冠军侯和大臣们对抗。”

    韩孺子想了一会,伏在书案上,也压低声音说:“我已经给柴悦写信,让他将勋贵子弟都放回来。”

    东海王皱眉道:“这有什么用?勋贵家族又不会因此支持你,那些家伙回京一撺掇,没准你的仇人……咱们的仇人更多了。”

    因为东海王的胡乱指挥,一百多名勋贵子弟死在碎铁城外,他知道自己的仇人少不了。

    “柴悦不仅会放回勋贵子弟,还有我的一些部曲士兵,他们本来都是京南渔民,脱下盔甲,分批回京,足以骗过南军。”

    东海王笑了,“这么说来,你与郭丛联系,其实是障眼法?”

    韩孺子点点头,“大概会有三四百人潜回京城,数量不多,但是愿意为我赴汤蹈火,上官盛虽是中郎将,宿卫八营当中愿意为他卖命的将士未必能有多少。”

    东海王在桌上轻轻一拍,“咱们两人的计划完全可以合而为一啊,‘广华群虎’加上你的数百名死士,只要计划得当,足以掌控京城。”

    “但是也需要宗室的支持,大将军等人若能在咱们成事之后立刻宣布效忠,则万事无忧。”

    东海王频频点头,起身道:“这才叫联手,以后我天天来找你,咱们制定一个更详细的计划,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入夏之前你就又能当皇帝啦!”

    韩孺子笑而不语。

    “我去跟谭家人谈,必须取得他们的全力支持才行。”东海王急匆匆地跑了。

    韩孺子继续看书,下午杨奉回来之后,韩孺子提起了东海王的到访,但是没有细说两人的“计划”。

    “东海王不可信。”杨奉只做了一句评判。

    傍晚,孟娥回来,她仍以侍女的身份与韩孺子同住一室,两人早已习惯,她将白天拜访平恩侯夫人的经过说了一遍,没什么大事,只是又见了几位勋贵女眷。

    “你们谈起过东海王的新婚夫人吗?”

    孟娥想了想,“谈起过,大家都说谭家的这位女儿是个厉害人物,在家里抵得上一个男人。”

    韩孺子终于明白在背后“鞭策”东海王的人是谁了。

    好几个计划摆在眼前,韩孺子可以慢慢做出选择了,对他来说,最困难的事情是弄清东海王、谭家、韩星、郭丛以及杨奉这些人隐藏的“私心”是什么。

    (两章赶不出来了,今日一更,明日两更,抱歉。)(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读书人的请求() 
京城并非只有争夺帝位这一件事情在发生,官吏还得照常升堂办公,百姓还得照常养家糊口,整个冬季里,婴儿照常出生,老弱之人照常死去。

    正月中旬,衡阳公主薨于家中,死因众说纷纭,或称其饭后大怒而亡,也有人说她是因为太高兴大笑而亡。

    衡阳公主是武帝的妹妹,围绕着柴家建立了一股强大的势力,她的死亡,对于朝堂来说,是一件大事。

    二月初,柴府发丧,公主身份高贵,遗体不会葬于柴家祖坟,而是要入住皇家陵墓,死后与父兄相聚。

    葬礼隆重而盛大,持续了整整一天,路上的彩棚从城内绵延至城外,引来观者无数,堪比正月十五赏灯时的热闹,京中达官贵人都来送葬,倦侯韩孺子也不能例外。

    这种人情往来由不得韩孺子本人做主,礼部以及宗正府自动做出安排,虽然宫里没有批复,增加了一些麻烦,但是该有的礼节不能省略,既然没有圣旨,那就一切照旧。

    倦侯府出钱、出力,也在送葬途中搭建了彩棚,韩孺子本不想亲自送丧,因为衡阳公主恨他入骨,有一种传言说,衡阳公主死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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